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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2012/03/28出版]《欺皇子》(皇威踢铁板之一 )作者:丹甯
身为五皇子,他也是有烦恼的,
明明只是去暂代军务,却代出了大麻烦,
居然对那名「有妻室的穆将军」起了异样情愫,
连听说「他」曾与二哥有段不能说的祕密,都又妒又羡,
谁教「他」不仅生得眉清目秀,领军行兵的能力也堪称一绝,
让他不禁心生崇敬,进而爱戴,然后又爱……
唉……就算他在外游历了十几年,向来不拘小节,
但「爱上男人」也未免太不拘了吧!
莫非是自由的风吹多了,才把脑子吹坏开始好男风?
偏偏内心的悸动如此明显,就算想抗拒都嫌矫情,
本以为他得使尽全力才能和将军夫人「争丈夫」,
没想到……却意外发现穆将军竟是不折不扣的大姑娘?!
试阅
楔子
薄薄的信笺,拈于指尖,沉如千斤。
穆可清缓缓吸了口气,明明已再三提醒自己别过于激动,却彷彿又感受到前几日那利箭穿胸之疼。
雪白的信笺上,仅有寥寥数字——
皇帝下诏,将左相三千金江初璇赐婚于毅王,三月初五完婚。
穆可清抬起头,微微苦笑。
与他有两年不见了吧?儘管在边关,仍不时听到淮城传来关于他的消息,只是怎麽也没想到,这回听闻的竟是他的喜讯。
「将、将军,您还好吧?」捎来消息的亲兵不安地开口,显然是被自家将军苍白的脸色吓着了。
穆可清望向忧心忡忡的属下,心中微叹,正想说些什麽缓和气氛的话,一道纤细人影却在此刻突然闯了进来,气急败坏的尖嚷随之响起。
「溷帐东西,我交代过几千几万遍了,在你们将军伤好前,不许拿公事来烦,结果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那人飞快冲到穆可清面前,毫不客气的抽走那张信笺,一双盈满怒气的美眸,恶狠狠的瞪向完全搞不清状况的亲兵,「你们巴不得姑奶奶早点守寡是不是」
那亲兵望着眼前美豔绝伦的女子,不自觉地抖了抖,连忙垂下头,压根不敢多看她一眼,「夫人,属下没有想要打扰将军休养……」
唉,说起来他也很无辜呀!
五日前,将军率师作战时遇伏,被敌军一箭正中胸口,伤势不轻,自那天起他们这位全景城最美也最凶悍的将军夫人,便严禁他们向将军报告任何公务。
但事必躬亲的将军又怎麽可能只在床上养伤,什麽事都不做呢?自然是天天都叫人来问话,可每回被夫人发现,他们这些下属免不了得被痛骂一顿。
一个是大将军,一个是将军夫人,他们夹在中间也很难做人呀!
再说他今天也不是来报告军务的,大家都知道将军和毅王爷是多年好友,两人在当今圣上还未登基时便有深交,朝中谁不知穆将军是毅王爷最忠诚的支持者?如今京中传来毅王爷即将大婚的消息,本以为这消息或许能让将军开心些,对伤势有益,才向将军报告,不料将军在得知此事后,神色看来竟如此难受。
「没有想打扰将军休养?那这是什麽见鬼的东西?」柳嫣扬起信笺,瞪着亲兵的漂亮眸子都快喷出火来了。
「好了,妳别凶他了,是我让他来的,何况这也算不上什麽公事……」穆可清微坐起身开口说情,却不小心牵动了胸口伤处。
「可清!」看着那白衣慢慢被染红,柳嫣脸色一变,知道是伤口崩裂了,连忙上前。
「将军!」那亲兵也紧张了。北方夷人强悍,人数众多,这几年边关全是靠着将军才勉强守下来的,最近战事紧张,若将军再有什麽意外,那还得了﹗
「都是你,害我得替将军重新包扎,还不快滚?」见那害穆可清伤神的罪魁祸首还在,柳嫣不耐烦的挥手赶人。
亲兵怯怯的望向对着自己苦笑的将军。没办法,夫人发起怒时,连他们平时英明神武的将军大人也没辙。
亲兵同情的回以一个「您保重啊」的眼神,急忙的退下了。
「嫣嫣……」穆可清无奈的看着她俐落熟练的三两下扒开自己的衣服。
「闭嘴!」柳嫣动作不停,嘴上也不停骂道:「姑奶奶一身医术,原本能待在京裡一辈子锦衣玉食享用不尽,偏偏倒了三辈子的楣认识妳,如今才来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当保母。」
她很快解下早已被鲜血浸透的纱布。
穆可清前襟敞开,除却正冒血的狰狞伤口,胸前裸露的肌肤不同于手脸长期在烈日的曝晒下呈现的澹蜜色,倒有几分苍白,再仔细看,那玲珑起伏的曲线,怎麽看也绝不可能出现在一名男子身上。
是,这位夏国骁勇善战,还有着一名「夫人」的穆将军,其实是女儿身,只是全夏国知道这祕密的,即便加上穆可清自己,亦不出五人。
「穆可清,妳最好别挑战姑奶奶的理智,哪天我受不了了,就抛下妳改嫁,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妳。」柳嫣看着她胸口那深深的箭伤,红着眼道。
她真气,气好友总是不爱惜身子,把战事、军队,甚至朋友、属下,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也许妳早些改嫁还比较好呢……」穆可清轻声建议。
嫣嫣是那样美丽又聪敏的女子,她从来就不想误了她。
最初是因为嫣嫣与她从小相识又医术绝佳,是少数可信赖并知晓她身分的女大夫,才请她暂时留在她身边,不料后来想让她离开,她却不肯走了,而自己身边若没了她也确实不便,便让她正式住进自己位于景城的将军府中,以便照顾。
在别人眼裡看来,虽然两人并未「成亲」,可嫣嫣是穆将军府中唯一的女人,地位不言自明,所以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大家便开始唤她将军夫人,而嫣嫣竟也不否认,自己曾试图解释,却反倒被她揪着大骂是负心汉。
平白得了个医术高超、如花似玉的「夫人」,她除了苦笑,还能说什麽呢?
「就知道妳这个负心汉巴不得姑奶奶早点走,哼,我就偏不让妳如愿。」柳嫣一面咬牙一面替她上药,「真不知妳这麽拚死拚活是为了什麽,妳在边关为那姓李的溷蛋卖命,他倒好,转身便去娶了那姓江的才女。」
射中可清的箭上淬了毒,那点毒对她来说治起来也不算困难,只是那毒性会让伤口癒合得极慢,再加上景城裡物资匮乏,难以取得对症的药材,因此儘管过了好些天,伤口仍不时渗血,令她更为忧心。
「嫣嫣,那姓李的是妳表哥。」还是皇子,可不是能口无遮拦乱骂的﹗穆可清叹气。
柳嫣呸了一声,「姑奶奶才不屑和那种负心汉有什麽表亲关係。」 当今圣上的嫡皇子听起来好像很了不起,却也不是谁都希罕的,要不当年她也不会选择留下来陪着好友。
她的亲表哥,二皇子李灿璃,和可清是青梅竹马,三人自幼便玩在一块,那时皇上还不是皇上,表哥也不是皇子,这国家也还不叫夏国。
认识这麽多年,她当然清楚这两人间的关係,表哥与可清虽从未互表情意,但她明白在他们心中,早认定彼此了,特别是可清为表哥付出了许多。
可清不是没想过恢复女儿身和他双宿双飞,但近两年来边关战事频繁,实在无法抽身,两人的事便一直耽搁下来。
但她怎麽也没想到,那负心汉居然选在这时候立妃。
穆可清沉默了片刻,才道:「这婚是皇上赐的,未必是灿璃的意思。」
皇后病殁多年,灿璃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嫡皇子,今年二十有三,虽现下的人不若过去早婚,可像他这麽晚才纳妃的皇子也不多了,皇上会心急指婚也是自然的。
「穆可清,妳是把我当傻子还是在自欺欺人?」柳嫣冷笑,「我表哥那样厉害又工于心计的人,若不是得了他的首肯,我皇帝姨丈敢将江家小姐指婚给他?」
穆可清默然。
的确,皇上最喜欢的儿子虽未必是灿璃,却肯定还是极欣赏他的,如果不是灿璃点头同意,皇上又怎麽会不顾他意愿将江初璇指给他为妃?
想到这,胸口再度剧疼起来,她终于明白,那股疼痛不是来自肉体上的伤口,而是心上。肉体上的疼痛,这些年来她在战场上受过太多,早就麻木了,可心头的痛,她却毫无经验,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一股腥甜蓦地涌上喉头,神智恍惚间,她只看到眼前一片红雾,及耳边传来柳嫣的惊呼。
「可清——」
第一章
汉国末年,皇帝昏庸无道,异姓王李东廷揭竿起义,花了两年时间推翻汉国,建立夏国,定都于淮城,至今已十年。
李东廷身为开国皇帝,膝下有五子二女,唯有次子李灿璃是皇后王氏所生。
所谓虎父无犬子,夏国的几名皇子各有所长,李东廷虽偏爱当年与自己一同打下江山的长子李炎戎,但次子李灿璃却更为优秀,允文允武,且又是嫡子,使李东廷迟迟无法决定太子人选。
毅王府位于淮城内,佔地虽不算广,但府中一梁一柱凋刻华美、一草一木皆是珍稀,千金难换,且极近皇宫,显见皇帝对他的倚重和信赖。
而今毅王府的主人李灿璃坐于书房中,脸上澹澹的瞧不出太多表情,全无即将成婚之人应有的喜悦。
几张信纸摊于桌上,最上头那张字迹凌乱,内容不外乎是骂他负心薄情,还写满各种恶毒诅咒、只差没咒他绝子绝孙的信,来自表妹柳嫣。
在穆可清的信上,仅短短写了「恭喜」两个字,但他知道那是情感内敛的她沉默的怨怼。
薄唇不觉扬起苦涩的弧度。
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当他在决定娶江初璇的那一刻,便已猜到在景城的那两人会有什麽反应了。
他并不在意为了这件事被表妹骂得狗血淋头,反而是可清那两个字令他难受,而嫣嫣信末那短短的几行字也令他很介怀。
她说可清受伤了,半个月前与夷军交战时,被一支箭射中胸口。
他晓得可清的身手有多好,领兵打仗的能力在夏国中更是无人能及,她会受这般重伤,足见那一战有多险恶,而他却还在这时伤了她的心。
他思绪正起伏着,一道人影突地出现在书房门口,从容踏入。
「二哥,听说你找我?」
李灿璃望向朝自己走来,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的青年,不自觉地皱眉,「你又翻牆进来了?」
若是走正门必有下人来通报,这般不声不响的出现,十成十是翻牆进来的。
「二哥也知道,我向来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李熙平耸耸肩,随意选了张椅子坐下。
「你身为景王,却来翻我毅王府的牆,成何体统?」李灿璃有几分无奈。
「那就叫你王府裡的护卫再加强巡逻吧,太容易就翻进来了,让我很懒得走正门。」他笑嘻嘻地回嘴。
「凭你的身手,我就是派一百个人来守都不够。」好气的睨了他一眼。
他这五弟两岁时便被一位曾受过李家恩惠的世外高人收为徒弟,一离开便是十多年,直至三年前才回宫。
彼时父亲已登上帝位,眼见分离多年的幼子成了十六岁的青年,相貌堂堂,与自己年轻时有几分神似,又习得一身高强的武艺,不禁多了几分喜爱,父子俩畅谈一夜后,立刻封五弟为景王。
以他的武功,那些只学过普通拳脚功夫的王府护卫,怎麽可能会是他的对手?
李熙平闻言,仅是笑道:「二哥急着找我来,不会只为了说这些吧?」
李灿璃一怔,随即叹了口气,「我找你,确实有要事商量。」
外人都道毅王文武双全,可他心底明白,真正全才的不是自己,而是五弟。
论学识与才智,五弟与他或许在伯仲之间,然而论武功和领兵,就是他们另外四兄弟间最强的大哥,也不是五弟的对手。
所幸五弟对皇位半点兴趣也无,否则他又多了个劲敌。也因五弟没有威胁性,比起其他相处多年的兄弟,他和五弟的关係反而亲近些。
「喔?不知我有什麽地方能帮得上二哥?」李熙平颇感兴趣。
二哥的能耐他是清楚的,手下也不乏能人异士,如今急急派人将他请来,又这般慎重,想必是真遇上了大事。
李灿璃犹豫了一阵后,才道:「我听说你曾在景城住过很长一段时间……我想请你去景城帮忙,可好?」
李熙平微讶。他是曾在景城住了许多年没错,这也是他被封为景王的原因,只是二哥为何会突然这麽说?
一个念头蓦地掠过脑中,他不禁脱口而出地问:「是穆可清出了什麽事要我去帮他?」
虽然他对皇位没兴趣,可身为皇子,这几年待在淮城,又无数次进出皇宫,即便无心过问政事,仍有许多消息传入耳裡。夏国的武力偏弱,有才干的将领不多,能以寥寥数万兵力,长年抵抗夷人数十万大军的穆可清,在用兵之道上若称第二,朝中怕没人敢自居第一。
而他也知穆可清是二哥的支持者,据闻两人交情极为深厚,甚至有暧昧……
咳,当然他是不相信自家二哥有断袖之癖的。
「你也晓得,景城本来就不易守,这些年来大哥又巴不得可清快点死,好削减我的势力,她的处境本来就很困难了……」李灿璃的语气有些苦涩,「今日我又得到消息说她前阵子受了重伤,伤势难癒,我知晓你过去从你师父那学了不少东西,对景城又熟悉,才希望你能去帮可清。」
「早不受伤晚不受伤,偏选在这时候,难不成是听说你成亲的消息大受打击才不慎受伤?」李熙平原只是玩笑地随口道,却见向来冷静的二哥蓦地僵了脸,他脸色也不由得微微一变。
呃,那传闻不会是真的吧?他心一跳,首次怀疑起自家二哥的癖好。
「可清是在得知我娶初璇前受的伤。」李灿璃深深吸了口气,「但我负了她也是事实。」
这是他第一次亲口对人坦承对穆可清的情,在内疚忧心下,他也没注意到这话会带来什麽影响。
李熙平无语。没想到谣言居然也有可信的时候啊……这是他此刻唯一感想。
「五弟,你能帮我这个忙吗?」见他似是恍神,李灿璃忍不住再度出声,「你也不希望景城受战乱侵扰吧?」
这倒是。他回神乾笑,不得不同意。
虽然他对这国家并没有什麽归属感,亦不想捲入朝中斗争,却不希望自己住了许久的景城因战火倾颓。
再者,他也有些过腻了淮城裡这样安逸的日子,若能回景城看看,这颇令他心动。
李熙平思索片刻后,方道:「要我过去也不是不行,但父皇那……」
好歹他也是名皇子,不能随便乱跑呐,可要他去向父皇说明,他又觉得麻烦。
「只要你肯点头,其他事我会处理妥当的。」知道五弟最不喜处理那些麻烦琐事,李灿璃立刻接口。
「好吧,那就这麽说定了。」李熙平也不多说,笑着站起身。
他知道二哥的能耐,他既说会处理,就必会把所有事都处理妥当,更何况他还希望他帮助穆可清。
「五弟,谢谢你。」李灿璃如释重负,由衷道谢。
李熙平只是摆摆手,没多说什麽,转身朝门外走去。
没想到这麽快就能回到景城。
十天后,李熙平望着不远处耸立的熟悉城门,心中相当感慨。
看来穆可清对二哥真的很重要,才让二哥在与大哥斗得不可开交之际,还费了大把心思处理此事,只差没将自己连夜打包丢来。
李熙平摇摇头,双腿轻夹马腹,驾马朝城门口奔去。
关于穆可清,他闻名已久,却不曾见过本人。
三年前,他遵从师父的遗命,至淮城找自己压根没半分印象的皇帝爹亲认祖归宗,那时穆可清却正好离开淮城,调来镇守景城这处边关要地,他便错过了认识的机会。
如今能结识穆可清这样的将才,倒也是不错的经验,而且他很好奇究竟是什麽样的人,能让他二哥如此念念不忘。
守城的士兵应是早被告知景王要来的消息,他才刚拿出信物,便有人万般殷勤的上前为他带路。
「景王殿下,真是对不住,最近战事频仍,将军又受了伤,您来得匆忙,实在来不及替您打点出个适当的宅第,只能请您暂时住在将军府中了。」士兵一面领着他至将军府,一面满脸歉疚的解释。
「无妨,不会给你们将军添麻烦就好。」
李熙平不甚在意,他过去与师父云游在外,餐风宿露的日子也没少过,不会在意有没有自个府第可住。
更何况他过去在景城住过几年,比京城所有人都了解,这支数量远不及敌人的军队在此地的生活有多艰难,没空替他备置合适的空宅院很正常。
那士兵上前和将军府前的守卫说了几句话,只见守卫急急奔了进去,没多久,一名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目光冷澹的在他身上扫了一回,冷冷开口,「你就是李灿璃的弟弟?」
很久没被人用这麽不客气的态度对待,李熙平眉微挑。
这般美丽的女子、如此嚣张的语气,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人了。
「妳是穆夫人?」柳嫣,那连他二哥都敢骂得狗血淋头的表妹。
柳嫣冷哼一声算是承认了,脸色仍非常不友善,「让景王殿下亲自跑一趟真是不敢当,不过还是请您回去告诉毅王殿下,我们家可清不过是个驻守景城的小小将领,承受不起他这般关切。」
唔,听她这夹枪带棒的口气,她似乎也很清楚穆可清与他二哥的事,还很为穆可清抱不平……难道她不介意自己的丈夫与其他男人有暧昧?
李熙平越来越困惑,此时门内传来一道略微沙哑的嗓音——
「嫣嫣,别对景王殿下如此无礼。」
那声音沉厚中带着一丝虚弱,听得出来人受了伤,中气略显不足……难道是穆可清?
当一名白衣男子自门内走出时,李熙平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这名白衣男子和他想像中英勇率领五万馀兵,硬是守下被夷族侵扰的景城的穆将军,很不一样。
不知是不是受伤的关係,穆可清的脸上没几分血色,本来就不高大的身形也显得单薄纤瘦,乍看倒像个文弱书生。
然而那双清亮的眸中隐隐透着锐利,即便虚弱亦不失沉着,仍是让他一眼便确信,这必定就是大名鼎鼎的穆可清。「末将穆可清,见过景王殿下。」那白衣男子向他欠身行礼,口中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
「可清,妳怎麽又跑出来了?不是叫妳乖乖在床上休养吗」柳嫣跺了跺脚,忙跑回去搀住她。
「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再躺都要成废人了。」她轻扯唇角,又转头望向李熙平,「可清未料到殿下来得如此迅速,不曾远迎,还请恕罪。」
穆可清的语气不卑不亢,不像柳嫣那样充满敌意,也没有阿谀讨好之意,这般气度,令厌烦淮城那些小人奉承嘴脸的李熙平,对她又多了几分好感。
「将军无须介怀,我是来得急了些,当时二哥知晓景城情况险恶,还巴不得让我安上翅膀飞过来。」他说话的同时,特别注意了下穆可清的表情,见对方在听他提到二哥时微微一愣,但很快便恢复正常,只是眼神更冷漠了。
「末将先谢过两位殿下关心了。」她澹声道,手抬了抬,「殿下裡边请。」
「劳烦穆将军了。」他跟在穆可清身后,步入将军府。
「可清……」柳嫣见她竟想亲自为李熙平带路,不禁皱眉。
知道她对二哥的成见极深,连自己也倒楣,便打算提早拿出准备好的东西,李熙平开口,「据闻穆夫人是柳神医之女,先前捎给二哥的信上,言及穆将军此次受伤未癒是因那箭上淬了夷族特有的乌毒?」
柳嫣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乌毒并不难治,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景城物资一向匮乏,几味不可缺的药材翻遍全城都找不到,写信回京去讨也拖拖拉拉的,害我为了不让『我夫君』伤势恶化,可是累得半死。」
她那封写去骂表哥的信上,自然没忘记提及急需的药材,然而那些药材却也是数日前才送到,早错过了最佳治疗的期间,才害得可清现在还这麽虚弱。
反正说来说去,都怪她那负心薄倖、把可清丢来这儿的溷帐表哥啦!
「说到药……我这倒有几枚百花凝香丸,不知对穆将军是否有帮助?」
「什麽你居然有那种好东西?那还不快拿出来!」话才刚说完,柳嫣立刻如他所料的瞠大眼,激动得只差没扯开他衣服抢劫。
早知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李熙平仅是一笑,自怀中摸出瓷瓶。
他此次前来,除了暂代掌理军务外,另一方面便是完成二哥的嘱託,多多关照穆可清。
不过,这百花凝香丸是他自己的东西,虽然过去不相识,但他听闻穆可清的事蹟一直对此人有几分欣赏,也才这麽爽快拿出稀有的百花凝香丸相赠。
柳嫣毫不客气的将瓷瓶抢去,转身笑容满面的对着「丈夫」道:「可清,妳和景王殿下好好聊聊,我这就去替妳配药。」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便飞也似的跑了。
「抱歉,嫣嫣就是这性子,让殿下见笑了。」瞧出李熙平眼中的错愕,穆可清开口解释,「也谢谢殿下赐药。」
能让嫣嫣这麽开心,那百花凝香丸想必是相当名贵难得的灵药,亏他捨得拿出来,看来是个相当大方的男人。
若是以前,她会想与他相交,可如今……只可惜,他是灿璃的弟弟。
穆可清微微垂下头。
她虽不像嫣嫣那样充满敌意,却也不愿对他表现得更热络。
不管怎麽说,对于灿璃,她无法不怨,任何与他相关的人,她也不想有接触。
「不要紧,穆夫人的脾性先前二哥已提醒过我了。至于那药,其实也不是多珍贵的东西。」至少用在穆可清身上,很值得。
听他再度提及李灿璃,她的眸子一黯,随即移开了目光。
不愿让他看出异样,穆可清一面迈步向前走,一面道:「府中简陋,远不及景王府,这几日还请殿下多多担待,末将会尽快命人为殿下清出一座清静的府第。」
「不必麻烦,方才带我来的士兵说最近景城战事频传,若不会造成穆将军的困扰,我就寄住将军府上即可,省得麻烦。」
穆可清讶异的回头觑了他一眼,发现他是认真的,略一思忖便不再坚持。「也好,目前的确没有多馀的人手,只是得委屈殿下了。」
「这等小事没什麽委不委屈的,以前在外游历,莫说睡破庙或山洞了,便是在树林裡露宿都曾有过。」
「那就好。」她点点头,领他走进一处别院,「不知殿下觉得这儿可好?」
其实他若说不好她也没办法,静思苑已经是将军府裡最好的别院了。
「挺不错的,就这裡吧。」李熙平瞧了眼显然花过一番心思打理的小巧院落,满意的点点头,「对了,我不习惯被伺候,也不爱时时刻刻都有人在旁走动,只要让人送来洗浴的热水及三餐就好。」
虽说知道他曾在外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但听他这麽说,穆可清仍有几分意外。
人往往只要得了权势,就会慢慢改变,莫说其他人,便是灿璃在当上皇子后,也与她生分许多,不再像过去那样随和。
回京三年的李熙平,居然还能如此不摆皇子架子,这让她对他的印象稍稍改观了。
她的表情不禁软化了几分,「末将明白了,殿下前几日连夜赶路想必也累了,末将便不打扰殿下休息,殿下若有事,往外头找人吩咐一声便是。」
「我会的,谢谢穆将军。」
穆可清点点头,不再多说什麽,向他告辞后便转身离去。
唔,果然有些冷澹呐!李熙平若有所思的望着那离去的背影,再想想外头那些传闻以及二哥的态度……看来他们还真是互有情意呢!
只可惜造化弄人,两人皆生为男子,二哥心念皇位,不可能与穆可清在一起,让人抓住「好男风」的把柄,他们注定不会有结果。
不过那也不关他的事,他只是来帮守景城而已,没兴趣插手别人的感情事。
李熙平摇摇头,伸了个懒腰。
欸,一连赶了好几日的路,饶是内力深厚的他也有些吃不消,还是先好好休憩一番再说吧! 噹!刀剑碰撞激起了几点火星。
对手力道不及,踉跄的退了半步,穆可清未给对方喘息的馀地,剑锋一转,自极刁鑽的角度刺去。
另外一把刀从旁勉强挡下她的剑势,助她原先的对手得以狼狈躲开。
穆可清满意的唇一勾,改与另外两人拆起招,纤细的白色身影飞快的在刀光剑影中来回穿梭。
与她过招的三人武功都不弱,她却能够游刃有馀的化解他们凌厉的攻势,并把他们压制得毫无还击之力。
感觉还不错﹗穆可清心想。
没想到才过了一晚,她便觉身体恢复许多,可见李熙平送来的药确有神效。
又和三名对手拆了几招,她手腕突地一翻,匡啷两声,打落其中两人手上的兵刃,剑尖随即一挑,直指第三人的喉头。
「几日未与你们过招,没想到都进步了不少,不错。」穆可清澹澹的嗓音裡,带着一丝嘉许。
这三人均是她营中的亲兵,她见他们颇有习武的资质,起了爱才之心,特地每日将他们找来指点,直至前些日子她受伤后才暂停。
「我们还比不上将军,合三人之力,都没有一次在将军剑下撑过五十招。」其中一名亲兵惭愧的搔头。
穆可清笑了下,「我自三岁开始习武,九岁时在战场上杀了第一个敌人,至今已十一年,若这麽轻易就被你们打败,早不知死在哪次战役裡了。」
虽身为女子,但她在武学上的造诣超凡,当中固然有天赋的影响,然而最主要仍是由于她的际遇所致。
她所有的亲人皆死于十多年前的战火当中,只馀她一人活在世上。一开始不惜假扮男子上战场是为了替他们报仇,如今她只盼莫再有像自己这般的孤儿,而为了保护更多人,她必须变更强。
「唉,咱们整个军营裡,恐怕仅有韩副将能勉强和将军打平了。」
「是啊,而且也只是偶尔……」
她回过神,浅浅一笑,「韩副将武功虽不及我,但他的狠厉却远在我之上,你们多和他学学杀敌的经验也是好的。」
三人口中的韩副将,可说是景城驻军当中,身手及见识除了穆可清之外的第二人,是她最得力的下属之一。
就在此时,她突然听到一阵极细微的呼吸声。
那声音微弱到几乎像是她的错觉,但长年锻鍊出的敏锐直觉,令她立刻转头蹙眉瞪向某个方位。
「穆将军果真好耳力。」李熙平微笑的自阴影处走出,心中钦佩讚叹。
他向来擅隐行迹,这还是第一次特别隐匿气息后,还被师父以外的人发现——
都怪他在听闻这支军队中,竟有另一名身手与穆可清在伯仲之间的人时,不小心兴奋的多抽了口气。
没办法,他好久没碰到有穆可清这等武功的对手了,这种在战场上淬炼出的骁勇强悍,在淮城是绝对找不到的。
刚才他在一旁见他与三人过招,便已热血沸腾,将他视为生平难寻的对手,巴不得马上下场较量,没想到他营裡居然还有第二个这样的人,这怎能令他不兴奋?
「景王殿下。」穆可清微微欠身,恭敬的行礼,而她身后的几名亲兵闻言皆是一惊,也赶忙跟着屈膝行礼。
「穆将军的气色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李熙平偏头瞧了一会,笑道。
「託殿下昨日所赐百花凝香丸之福。」她轻声致谢。
昨日才服药,今天便觉精神好了许多,对此,她是感谢他的,只是她对他的态度仍是澹澹的,虽称不上冷漠,却也不热切。
没办法,面对那张与灿璃有几分相似的脸孔,她很难和颜悦色,维持礼貌客气已是极限。
李熙平不以为意,走上前拾起一把落在地上的剑,「既然如此,不知能否和穆将军过几招?」
没想到他会有此提议,穆可清愣了会才回过神。
他是王爷,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将军,岂能不从?
她执剑退回场中,「殿下请。」她的目光直盯着他,不敢鬆懈。
昨天见他行走时步伐沉稳,便看出这五皇子身怀武功,今日他又能悄然无声的隐匿于一侧,没有极深厚的内力是不可能办到的,他的功力只怕在她之上。
「请穆将军指教。」知对方碍于两人身分的差别绝不可能先出招,李熙平便也不客气,持剑的右手一抖盈注内力,剑身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接着直朝对方攻去。
穆可清旧伤方癒,又晓得自己内力非他对手,自然不会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剑光闪烁,她手中长剑巧妙绕过他的剑尖朝他刺去。若两人皆不变招,她的剑势必会早一步递至他的喉头。
「好剑法。」李熙平讚道,眼中掠过一丝激赏,中途变招削向她手腕。
高手过招,自与方才四人之战不可相提并论,场边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景王与他们最崇敬的将军大人打得难分难捨。
景王殿下出招虽不似韩副将狠戾,也无穆将军剑招中的肃杀之气,可每一剑都精妙无比,看得他们也热血沸腾。
李熙平本来便未以打败穆可清为目的,他心知以穆可清此刻的身体状况,功力只怕仅剩平时的七成,他就是赢了也胜之不武,不过是想试试对方的身手,顺便过过与高手对招的瘾,因此出招的速度不快,也没有一上来就使杀招,每一剑虽俐落却有所收敛。
两人拆了五百多招,他见穆可清气息渐乱,明白其伤未好,若继续打下去只怕会再度受伤,因此他蓦地收回原准备送出的剑势,足尖轻点,向后跃出了场外。
几乎是他一退,穆可清便明白他的心意,因此并未追上,反而剑尖点地,躬身道:「殿下剑法出神入化,内功深厚,末将不是对手。」
她微微喘息,表面平静,心中却惊讶无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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