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傅晌声 于 2013-1-27 15:02 编辑
天使 车怀安知道自己的残缺，母亲曾对他说过：“小安是折翼的天使。”他躲在母亲的怀里，大声地哭泣：“为什么只有我是不同的，为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当初真的很天真，天使？简直就是扯蛋。”车怀安对着我自嘲地笑了笑，“米粒，你觉得世上有天使吗？”
或许，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便是时间。我那时候经常跟着大伙一起欺负小安，他是新搬来我们弄里的人家。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坐在弄口的第三个木板门外的台阶上，左手环着膝盖，右手的衣袖空荡荡的垂着。我大步地迈着甚至跑了起来，停在他面前，我跑着气喘喘的，他听到声响抬起头来，我看着他黑溜溜的眼睛凶道：“你谁啊，干嘛坐在我家门口。”我的语气十分不友善，不过恰好是那天在学校被老师批评了。他急忙站起身来，左手扶住我家的门柱，向我道歉着：“对不起，对不起……”我见此立刻将他的手臂拍掉，谁让他随便就坐在我家门口了，还扶着我家的门柱。他被我这样一拍，重心不稳就摔倒在地上，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接着绕过他进了家里，转身把木门啪地用力关上。
现在，我反而记得那样清晰，木门关上前的缝隙里，他紧咬着嘴唇，他眼神里的委屈，还有更多的倔强。 望着车怀安，我喃喃开口：“小安，对不起。”我想我始终欠他一句对不起，曾经的天使是真正的折翼了。我话音才落，他左手大力地扫过茶几上的杯子，杯子摔落到柔软的地毯上，他眼睛红红的。我起身捡起杯子放到餐厅去，背对着他，慢慢地开口：“小安，不管你接受还是不接受，我都要照顾你的。”
你看，我又忘了，天使，为什么要用天使来形容车怀安。因为孩童时代的他那样纯真，哪怕残缺，哪怕受辱，哪怕委屈，他都将眼睛睁着大大的，我每次都可以看到眼睛水在他眼里打转，但是却都落不下来。被水洗过的眼睛，又黑又亮，跟天使一样。可是，他这个样子，只会让我更加地想要欺负他。难怪母亲一直说我是个坏孩子。
明天 “米粒，阿姨求求你了……”车怀安被抛弃了，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在他来到我们弄里的第七个年头里，他母亲走掉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见了她最后一面。她走掉的夜里来找我，哭着抱着我的腿说求我照顾车怀安，我觉得莫名其妙，我没有答应她。为什么我说我见了她最后一面呢，因为第二天她就从我们弄里消失了。 第二天，我跑到车怀安的家里，透着窗子，看到他眼睛里有好多水在打转，或许是因为我一直盯着他看，他发现了我，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大声地喊着：“滚啊，给我滚，你给我滚……” 我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我的那根弦，我想起夜里阿姨说的让我好好照顾他，我从窗户翻进他家里，走到床边，将他拉到我的怀里，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我记得母亲当年也是这样哄着我的。 我护着他，从那天开始，我将他带到家里面，照顾他的衣食住行，可是他不跟我说话，就算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我到现在都觉得我会照顾人都是从他开始的。
“小安，吃饭了。”我推开他的房门，将他从被窝里拉出来。 坐在餐厅，他左手握着筷子在碗里东挑西挑的，“米粒，你这次又准备怎么把我卖了。” 我端着碗的右手在抖，我望着低着头的他，五年多没见，他的软发都成了刺手的板寸，“小安，你听我解释好么。” 他放下碗：“我吃完了。”转身就回了房里。 他真像长不大的孩子，每次生气都不吃饭，而我每次都会哄着他。 因为他是孩子。
给我的天使： 有些事是误会，可有些事是真相。那天夜里我始终没有答应阿姨照顾你，可是当我知道她回来是为了将你卖掉的时候，我四处去求人借钱，在被黑老二放高利贷的情况下，我终于凑足了30000块。当我捏着一叠钱回来的时候，我发现家里没了你，我开始痛恨我有多傻，以为那是你母亲，不会发生什么事的。在我失魂落魄的时候我被人敲晕了，然后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条船上，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被人绑着，看到一个皮肤很黑很黑的人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当然，之后我才知道，那是个非洲佬，是要把我卖到美国。 我不是向你诉说我有多么无可奈何，我也不懂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我把你卖掉的，对，虽然那个时候我们的生活很难熬很窘迫。几番调查，我才知道许多我不知道的事，如果当年我知道那些事，我认为我会寸步不离，把你放在我身边，拼命地保护你。 现在，我很欣慰，我们能在一起，一起生活。小安，我是你的右手。
车怀安早上起来看到床头边一封落款为米粒的信。米粒，你认为我会相信你么。
拥抱 见到车怀安的第一次，母亲淹死的第五天，我十三岁，车怀安七岁。 阿姨离开车怀安的那一次，我二十岁，车怀安十四岁。 我照顾了他两年，直到阿姨回来的那一天，车怀安被卖掉，我也被卖到国外。 我们分离了五年，我二十五岁那年逃回来了，找了车怀安两年，也在这两年里明白了许多事。比如说，车怀安不是她母亲心甘情愿生下来的孩子，比如说，阿姨离开他是因为找到了依靠终于可以把他甩掉，比如说，阿姨又回来是因为当年的那个依靠吸毒欠了很多钱，比如说，车怀安那两年的生活里充满了令人觉得龌龊的事。 可是不管中间如何，就算他折了翼，就算我再也无法伏着他飞翔，就算我们再也无法拥抱明天，至少我们彼此拥抱。
字数：1998
写在最后的话： 米粒始终没有告诉我们折翼的天使是如何被折掉的，也没有告诉我们他曾经的经历，可是我想他决定保护车怀安，是因为在车怀安的眼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们都曾经是天使，如今无法飞翔却拥有彼此，无法希冀明天却拥抱彼此。在他们那个时候3万块钱有多么要命，而米粒竟然可以借到，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黑老二那里受了什么罪。 如果说车怀安的可怜是种命运，那么米粒的可怜便是种自给，因为车怀安的自给。说到底不过是两个可怜人的生活。车怀安未曾拥有什么，短暂的母爱最后却敌不过被母亲卖掉的命运，被米粒照料下短暂的时光只当是个阴谋，他曾经那样相信母亲，梦碎掉了，所以轻易怀疑米粒。 我们没有相信不该相信的人，也没有不相信该相信的人，因为事情往往少有该或不该，一切不过因人而异。米粒曾经拥有伟大的母爱，可是失去了，曾经拥有想要保护的人，可是也失去了，因为当年太幼小无法保护母亲，所以才会拼命地想要保护好车怀安，却因为车怀安让他失去了许多许多，然而这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因为抵不过保护车怀安的决心。其实，他不过自始至终都想要保护好自己。
番外：《1111之男人们的光棍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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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9 21: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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