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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1/13出版】《战国之百万屠城(上、下)》作者:冥月鬼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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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7 20:30:4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纯天然 于 2012-11-7 20:36 编辑



绿叶森林系列809
作者:冥月鬼姬
书名:战国之百万屠城·上
绘者:殊弥
出版社:鲜欢
出版日期:2012/11/13

封底文案:
  曾经,陆景彦只愿浪迹江湖,
  却在遇见洛重熙後,甘心做个小小侍卫。
  即使洛重熙是全天下唾骂的暴君,
  即使洛重熙理所当然要求他的一切伺候,
  仍无法改变陆景彦十年来的形影相随、温柔守候。
  然而一次长征中,陆景彦为了救主与其双双坠崖,
  洛重熙意外失去记忆、性情大变,
  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天真单纯。
  陆景彦本欲深藏心底的情感再次沸腾,
  这难道是上天垂怜,愿意成全他卑微的愿望?

封底文字:
  陆景彦看那小虫子般卷著被子的洛重熙,再看看手里眼看要冷掉的药汤,叹了一口气。
  死就死吧,豁出去了!
  陆景彦自己先喝了一大口苦药汤含在嘴里,然後将洛重熙强行从被子里捉出来,一手将他搂进怀里,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像之前他昏睡的时候一般,嘴对著嘴喂药。
  洛重熙自然是不乐意的,只是他动弹不得,只能气息微弱的抗议著。
  「呜呜……呜呜呜呜!」放开放开我……
  陆景彦也管不了别的,只能一点一点将口中苦苦的药汁慢慢喂给他,直到全部喂下去……
  或许,这个短暂的亲腻,就是他内心渴盼已久的。


绿叶森林系列810
作者:冥月鬼姬
书名:战国之百万屠城·下
绘者:殊弥
出版社:鲜欢
出版日期:2012/11/13

封底文案:
  落难归来的君臣之间,似乎有了一点冰消雪融。
  面对陆景彦不求回报的温柔,洛重熙不是不懂,
  但君王从来孤寡,家国之重、情爱之轻,
  又是谁有那个资格与之形影相伴、不离不弃?
  心烦意乱的洛重熙深入敌境,亲自勘察军机事宜,
  谁知遇到行刺、败露了身分,
  陆景彦为护洛重熙周全,生死未卜,更被当成退兵筹码。
  洛重熙面临此生最大的抉择──
  他必须问问自己的心,
  到底是要天下霸业,还是小小的他?

封底文字:
  洛重熙手里攥著陆景彦给他的那片长命锁,迟迟没有下令攻城。
  「臣打探到,陆大人中了七重蛊毒,恐怕……凶多吉少……」
  洛重熙脑子里一片眩晕。一时之间,竟不能理解所谓「凶多吉少」是个什麽意思。
  「主上,臣立即潜入齐梁城,一定把陆大人的具体情况探知清楚。就算是尸身,也一定带回来给您……」
  「不用去了。」洛重熙闭上眼睛,拒绝再听。
  什麽无论生死?!他只想要活著的陆景彦,死了的,又有什麽用!如果只剩一具尸身……不如不见。
  看著跪在跟前的臣子,洛重熙语气平静而冷冽。
  「既然如此,那麽,就让整座齐梁城给他殉葬吧。」


试阅:

第一章

  炎、景两国边界之处,景国界内,南里城外。
  由八匹骏马合力拉动的华丽车辇,车辕与车身雕著腾龙纹,墨玉镶嵌,明珠饰顶,四周垂著黑红色饕餮图腾的幔帐,奢华瑰丽,却又肃穆冷凝。
  车子辗过黄沙土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这条宽敞大道,直通向景国界内一处重要的城池,南里城。
  如今这个原本富庶的边城已经几乎变成死城,荒芜杂草之中,城内城外,皆是大片大片的尸首,空气里弥漫著血腥的味道。
  即便偶尔隐隐传来哭声,也不过只是城内仅存的老弱妇孺,完全没了抵抗能力,只得跪地叩首,等待著命运裁夺。
  已经攻入南里城内的炎国兵将从城门楼上飞快拉下吊索,一座宽大的横桥便架在了护城河之上,以方便他们的主上,炎国君王的车辇顺利通过。
  正当这个时候,远远的,一人一骑疾驰而来,马蹄踏响黄土大道,带出一溜烟尘,口中连声高呼──
  「报──」
  「报──」
  「报──」
  传信使连呼三声之後,华丽的车辇之内,一个冰冷孤傲的声音缓缓传出,带著些慵懒之意。
  「停下来吧。」
  马匹立即被一众仆从稳稳拉住,放下车轫,使得整座车驾不再前行。
  车驾这样一停,在车辇前後跟随护卫的三千甲胄,便也整齐的一同停下前进的步伐。
  那远处一人一骑疾奔而来的传信使一路被放行而来,到离得那华丽的车驾近了,便飞身下马,单膝跪地,低下头来,双手高高托起一个玄色锦缎封套的卷轴。
  「禀主上,百里将军已攻入景国湖城界内七百里,直逼景国王都,现驻军湖城外,静候主上调遣。」
  「很好。」
  厚重幔帐被左右两边的侍女撩开,车内坐著的,正是令当今天下诸国闻而生畏的炎国国主,炎王洛重熙。
  洛重熙此刻正慵懒的靠著软枕,身边一左一右两名美人伺候著,一个打扇、一个把盏。
  帘帐撩开时,带著一阵奢靡香风,与那车辇外尸横遍野的凄惨成了一幅鲜明对比的图画,就像极乐世界与炼狱的两个极致。
  「呈上来。」
  洛重熙听了传信兵士的奏报,圣心大悦,命车外伺候的宦官将百里将军的军函取过来,又说道:「速去回报百里将军,且安营扎寨,不可冒进。湖城易守难攻,需待得王师抵达之後,合而围之。若是贪功冒进,坏了大事,孤王定不饶他。」
  他说话的时候,唇边勾著淡淡微笑,倒似牡丹般雍容华丽,只是那眼中透出的冷,却能令千军万马畏怯胆寒。
  只见那跪在地上的传信使稍一抬头,便又低了下去,道一声「领命」之後,便接过宫监重新递来的传令密符,匆匆上马去稍做补给後,再度疾奔前往百里将军营地。
  传信使才刚离开,车辇上的车帘也即将放下,数千将士正准备护送他们的君王入城,这个时候却又传来高呼声。
  「报──急报──」
  眨眼间,便又是一位传信使飞驰而至,跪在车驾跟前,低垂著头,双手高高捧著的,是一张羊皮地图的卷册。
  那兵士口中朗声道:「禀主上,景国国主派使者前来议和,割暮城以南共十八座城池进献主上,以求退兵。百里将军命末将千里加急,送来使者进献之城池地图。」
  洛重熙闻言,盯著那羊皮卷轴片刻,「呈上来吧!」
  於是车驾外的宦官便伸手去接那地图。
  电光石火的瞬间,那传信使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洛重熙,目光冷冽,大喝一声:「暴君受死!」
  而後,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传信使竟然是个刺客!一柄银亮锋锐的匕首就藏在他手腕上、於地图之下,他轻轻抬手一推,匕首即划破空气,直朝著洛重熙面门呼啸而来。
  那刺客原本冒充传信使,就跪在王驾跟前,距离近在咫尺,宦官侍女之流自然阻挡不及,甚至看都没有看清楚,事情就已经发生。
  而外围的兵将自然更是来不及在这个时候挥剑挽弓,当下皆是心头一凛,大骇出声。
  「主上!」
  就在那刀锋几乎已经要刺入洛重熙咽喉的时候,一个打斜里飞过来的四方形硬物带著一道劲风,硬生生将那匕首撞开,金属相碰,发出一声铮鸣,然後各自飞弹开来。
  匕首斜插入车辇的梁木之中,而那四方硬物更是劲道威猛,直接打碎了车内西南角正用来熏香的一尊香炉,顿时炭火四溅,吓得车内两名美人立即扑过去舀了许多水淋在上头。
  炭火熄灭,那黑色焦炭之中,隐隐透出一块四方形的青铜腰牌,正是炎国国主近身护卫的随身之物。
  洛重熙对车内炭火、腰牌之类的东西自然全不关注,从那匕首飞来之时,他就一直冷冷的注视前方,毫不退却。
  直到匕首被腰牌打掉,他仍是眼也不眨的只看著车外一切,看著一道天青色身影忽然从天而降。
  自己的近身侍卫十几招之内制服刺客,却只断了刺客手部筋脉,又点了哑穴,并不动手杀死,交给之後赶来的其他士兵,随即跪在地上。
  「臣护驾来迟,请主上降罪。」
  「来迟?」洛重熙笑了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著跪在黄沙地上的陆景彦,「你怎麽不回来得更迟一些?这样,便可直接赶上哭丧,孤王也没命给你降罪了。」
  「主上恕罪。」
  陆景彦却也不辩驳,只跪在地上一味请罪。
  洛重熙觉得很没意思,将手中拿著的青铜酒樽微微抬起,目光锁在陆景彦身上,口中说的话却是向身边的美人:「斟酒。」
  美人连忙为君王斟满了酒。
  洛重熙手里拿著青铜酒樽,一步一步缓缓从车辇上走下来,宽大华丽的外袍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他越过跪在地上的陆景彦,直接来到刺客面前,抬起手中的酒樽,将里面的烈酒缓缓倾倒在刺客肩膀的一道伤口处。
  刺客被点了哑穴,发不得声音,又被其他侍卫制住,只一味的微弱挣扎。
  「你刚刚说,暴君。」
  洛重熙微笑著看他挣扎,忽然反手抽出侍卫身上的佩刀,打横著单臂挥出,那刺客的头颅便立刻落下,滚在满是尘沙的地上。
  鲜血四溅。
  「景彦……」洛重熙看也不看那刺客的人头,只丢掉手中沾了血的兵器,冷冷转身:「你觉得,孤王是暴君吗?」
  洛重熙走到陆景彦的面前,居高临下,气势逼人。
  「主上……」
  陆景彦欲言又止,犹豫再三,最後还是开口,却并没有回答君王的问题,而是说出一个请求:「臣恳请主上,不要再屠城了。」
  这样一个请求,在这样一个场合说出来,岂不是明摆著在指责洛重熙战後屠城,不是仁君,正是暴君的意思吗?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出声喝斥的,却不是别人,而是陆景彦的大哥,三千护卫军的统领,陆显宜。
  他为了怕自己弟弟胡乱说话得罪了君王,慌忙跃下战马,几步跑到陆景彦身边,挥起手中马鞭就要抽过去,口中骂道:「主上行事,自有主上的道理,你──」
  「住手!」
  结果陆显宜的马鞭还没有沾到自己弟弟身上分毫,洛重熙便不悦的出声。
  「孤王在问他话,你未得传召,出来做什麽?」
  陆显宜一惊,当即收回手里的马鞭,跪地告罪。
  「臣无状,主上恕罪。」
  「哼。」
  洛重熙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兄弟二人,转身走回车辇,再回头,见那两人仍旧跪地不动,便说道:「起来吧,别在那里挡著道。」
  二人连忙起身退开,洛重熙说了一声「入城」,於是车辇周围的幔帐再度被放下,车驾在仆从及众将士的护卫之下缓缓行进……
  南里城内,原本城守所居住的府宅,因为并没有受到攻城时战火的破坏,所以稍微命人整理一下之後,洛重熙便直接入住了进来。
  此番攻打景国,他先是任命百里将军作先锋,自己则亲率炎国王师发动最後攻城,目的,便是景国的半壁江山。
  如今大将军百里竟捷战连连,洛重熙一路从越城到南里城,所踏遍的土地,自今而後便都是他炎国的江山,又如何能不愉悦?
              
        
  
  内室之中,洛重熙遣退了伺候的内监以及美人侍婢,独自一人半倚在短榻上,手中卷著一本《山海经》,百无聊赖的看著,岂知渐渐困倦了,手一松,书卷掉在地上。
  陆景彦静静的几步走过来,俯身拾起书册,随手翻看了两眼,心想,不知为何,洛重熙走到哪里都爱带著这本书,总也看不厌。
  陆景彦把书搁在一旁的案几上,又拉过一条羊毛毯子盖在洛重熙腿上,忍不住地,就盯著那张宁静美丽的睡颜入了神……
  按例说,即使近身侍卫,也不可以没有传召便私自近前,甚至直接闯入主上内室。
  但他却与别的侍卫不太一样。
  陆景彦是炎国名将陆蒙的儿子。
  依照惯例,将门世家的少年公子,武功有所成就的,都会被送入宫中去做上几年近身侍卫,在君主身边伺候,进而成为心腹,将来再派去沙场历练,到最後,年岁长了,各个都能有个响亮的官阶军衔。
  陆景彦是个武学奇才,自幼便被陆蒙发掘了他的这个天赋,运用各种力量为爱子求取名师指点,甚至带他去拜访隐居已久的江湖宗师,让他留在那位高人身边达六年之久。
  陆景彦回到陆府後,又不断接受各方名师指点,吸收各派武学所长,在十七、八岁的时候,便已大有所成。之後被炎国先代君王钦点,命他跟随在当时还是储君的洛重熙身边,近身守护。
  直到先王驾崩,洛重熙坐上炎国国君之位,陆景彦在他身边形影不离的守护,距今已经足足有十年之久。
  如今,遥想当初,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洛重熙时的情景。
  那时,正是个深秋,王宫中,庭院里的树叶都被霜气催红,落得满地都是。
  洛重熙那时便穿著一身素白的衣裳,领子处滚著一圈灰色的毛边,坐在一株不断落下叶子的枫树底下。
  他只一个人坐著,身边半个侍女也无,手里卷著一本《山海经》,一边吃著梅花糖饼,一边看书。
  他见到有人进来,便抬起头,单手撑著下巴,笑问道:「你是陆景彦?」
  「是。」
  陆景彦走近他,一时之间,只顾得看他,竟然忘记君臣之礼,没有跪拜。
  洛重熙却也不以为忤,并未提醒他,只缓缓开口道:「我听说,你的母亲是景国人,所以你名字里,才会有个景字。」
  「是。」陆景彦并不避讳自己血统的问题,点头说道。「但臣的祖父、父亲,以及兄长他们都是炎国人,臣也是。所以,臣会好好保护殿下,守著炎国未来的君王。」
  那时洛重熙只笑了笑,说道:「那──你喜欢吃糖吗?」
  「嗯?」
  「景国使者每次来到炎国,都会进献许多新鲜的糖果点心,式样繁复多变,倒是比炎国的好吃些。听说景国人多爱偏甜的口味,所以我只是想问问你,既然你母亲是景国人,那你是不是也喜爱吃糖?」
  陆景彦起先以为是洛重熙不信任自己,才问了母亲的身世,结果却是因为吃糖,他有点始料不及,「呃,臣……还好。」
  洛重熙却笑道:「我喜欢。景国的糖,很好吃。」
  在见到洛重熙之前,陆景彦其实非常排斥入宫做什麽人的近身侍卫,他甚至也不喜欢进宫或者为官。
  也许是幼年时期习武,颇受师父的江湖豪气影响,他性喜自由,为人随性、不爱拘束,所有的志向不过是踏遍万水千山、做那些仗义行侠之事,之所以勉强入宫,不过是为了应付父亲。
  但是──
  後来,见到了洛重熙之後,不知不觉,就不是那样了。
  「想什麽呢?魂不守舍的。」
  洛重熙不知何时醒了,又拿著那本《山海经》,轻轻在陆景彦手臂上打了一下。陆景彦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仍旧扯著那条毯子,於是立即放了手。
  「主上,您醒了?」
  洛重熙换了个姿势,头枕著手臂,笑了出来,「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是不敢相信。就你这样的警觉性,居然能是天下无敌的高手?」
  「臣从没说过自己天下无敌。」陆景彦却说,「主上,天下高手太多,刺客的身分究竟为何,谁也不知道,这是防不胜防的事情。请您除了臣之外,再多带几名近身侍卫,这样一来……」
  洛重熙却冷笑著打断他的话:「这样一来,你就可以随时放心的离开孤王身边,去私会你那些师兄师弟了?」
  「主上。」
  陆景彦有时觉得,洛重熙是个心思叵测的君王,有的时候,却又觉得他更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臣年少时拜师习武,在景国待了许多年,如今途经恩师故居,理应去他老人家坟前祭拜一下的。」
  洛重熙侧身,半靠在软枕上坐起来。「你的师兄师弟大多是景国人,见你这个炎国君王的近身侍卫,不会脸色难看吗?」
  陆景彦只摇了摇头:「各为其主,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何况,恩师原本也是炎国人,不过是过世之前,迁往景国居住而已。」
  「景彦,若是有朝一日,换了你的师兄师弟前来刺杀孤王,你又要怎麽办?」
  陆景彦笑了,「既然各为其主,臣自然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到主上分毫。即便是同门,也不会手下留情。」
  洛重熙听了,冷哼一声:「量你也不敢在孤王面前口是心非!」
  就在此时,门外宦官通传:「主上,少连君求见。」
  少连君洛旋枭乃是洛重熙同母所生的亲弟弟,洛重熙登上王位之後,便赐给他少连君的封号,协理政务,是个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只是,此次洛重熙亲赴景国征战,把他留在了炎国,想不到自己前脚才走,他後脚就快马加鞭的偷偷跟了过来,真是可恶!
  洛重熙心中不悦,只说道:「传他进来!」
  「王兄。」
  少连君比洛重熙小了五岁,却也是个翩翩潇洒的风流人物,在炎国王都绮京,是从贵族少女到青楼红牌姑娘共同的梦中情郎,一年之中,也不知要招惹多少桃花。
  「你不好好待在绮京,跑到景国来做什麽?」
  少连君在内室入口的台阶之下行了君臣大礼之後,便一派悠閒的走了进来。
  「王兄,炎国臣弟都已经逛腻了,很想跟您出来,领会一下异域风采,也算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你到底是想见识异域风采,还是想见识异域的美女?」
  「都、都想……嘿嘿。」
  「你来到此处,朝中之事可都安排妥当了?」
  「王兄放心,绮京里上有精明的王太后,下有忠心耿耿的烈宰辅,更别说中间还有鹰翔,不缺臣弟这一个人的。」
  旋枭与鹰翔,本是孪生兄妹,同日降生。旋枭是男孩,虽然心思活跃、头脑聪明,却太过风流,做事随性,从来不见他努力。
  而鹰翔,明明是位公主,反而对骑射征战、兴兵作战之事特别喜爱,年纪不小却又不肯出嫁。
  这件事让王宫中的太后颇为烦恼,不过在洛重熙眼中,却算不得什麽大事。
  炎国的子孙,无论男女,个个天性好战、不惧生死,岂是那些贪图安逸、醉梦春秋的景国、宏国之流可以比拟的!
  洛重熙听少连君如此说,他料想也就会是这样。
  「好吧,既然你千里迢迢的来了,就留下吧。孤王累了,你也退下自行歇息去吧。」
  「是,臣弟告退。」少连君施礼退走,却忽然想到什麽,临去之前便又开口:「王兄,臣弟方才进城,看见许多兵将在逐户挨门的驱赶城中百姓,大批大批的往城外赶去,您这是要……」
  洛重熙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枫露茶来润喉,淡淡吐出二个字:「屠城。」
  午时一过,便要屠城。
  但凡被炎国攻占的城池,绝不留下一个景国的活口。这是洛重熙踏入景国土地之後的惯例。
  「主上,为何一定要如此呢?他们只是百姓。」陆景彦对洛重熙忠心耿耿,却并不代表他赞同这位君主的许多做法。
  洛重熙只说:「景国不比我们炎国,国境之内多半是荒漠,农耕土地原本就少,产的粮食也不足以自给。只是地形险要,战略必争,拿不下景国,就谈不上称霸天下,否则孤王也就不需为了这麽一块贫瘠的土地大动干戈了。
  「景彦,如今我炎国军队的粮草还要从後方分批调拨,难道你觉得,孤王有义务替景国的国君供养他们的子民吗?」
  「但是,主上,臣以为……」
  「孤王累了,你也下去吧。」
  「臣不走,臣……」
  「好了,不想走你就留下,只是,不准说话。」
              
        
  
  只要有陆景彦在,任是再如何厉害的刺客也近不得洛重熙身侧半步,这是当今天下诸国的刺客人人皆知的事情,所以有陆景彦在身旁守著,洛重熙自然也就能睡得安稳踏实。
  一觉醒来,日晷已行了两个时辰的距离。
  未时已经过了……睡得这样沉,近来倒是少见。洛重熙张开眼睛,却只见得身边的宦官侍女,全不见那近身侍卫的影子。
  「景彦呢?」洛重熙懒懒坐起身来,询问近旁宦官罗金。
  「主上睡下不久,陆大人便先行离开了。」
  「去哪?」
  「呃……奴才没问。」
  「蠢东西。」洛重熙随口骂了一句,便起身往外走。
  「主上,外头风大。」罗金赶忙拾起一件绛红色大披风追在洛重熙的身後,将披风搭在他肩头。
  洛重熙走出府宅,站在城中。
  街道空旷,不见平民走动的身影,除了炎国驻军之外,没有半个景国人。
  洛重熙招侍卫牵马过来,自己一跃上马,率先往东城门的方向而去。
  守城的将领远远见那红色大氅在烈风鼓动下舒展飞扬,便立即认出是国君大驾,慌忙从城门楼上带人下来,列队恭迎。
  洛重熙下了马,缰绳丢给身後随从,也不理会守城将领说些什麽,只一人登上城门楼,向城外下望。
  「叶西。」他询问身旁的守城将领:「那些景国百姓都去哪里了?」
  叶西一愣:「两个时辰之前,不是主上遣了陆大人持令符前来,命臣放景国百姓自行出城吗?」


第二章

  陆景彦於少年时便跟随在洛重熙身边,是绝对的心腹近臣。
  平日里自然是诸多官员巴结讨好的对象,即便不想巴结讨好他,最低限度也绝对不能得罪他。
  因此,他拿著国主的令符颁布口谕,又有什麽人敢随便怀疑呢?
  叶西站在城门楼上心急如焚。
  主上方才听说陆景彦陆大人私放了景国百姓,瞬间就冷了面色──虽然主上向来就是冷著一张脸不怎麽爱笑,但是,那瞬间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怎麽都让人心惊胆颤。
  如今这会儿,主上又骑马回城内府宅中去了,临去之前只留下一句话,吩咐他只要陆景彦回来,便立即拿下。
  两个多时辰以前放跑了的景国百姓,虽说只是一些没有车马座驾的贫民,他们徒步前行两个时辰也不能走出多远的距离,若是快马加鞭,倒也不是追不上。
  只是,若这些人分散开来各自逃生的话,方向不一,出了南里城,只要不再继续往南行,其他的方向都可以逃。
  北有山泽、东有丛林、西多草地……无论往哪个方向,若都是三个两个一拨人的乱窜,也实在不好追。
  更何况,为了这些不怎麽要紧的人而劳累骑兵战马,实在没有必要。
  这个道理,陆景彦知道,所以他才会大胆的放走那些景国百姓。
  然这个道理,洛重熙也知道,所以他只字未提派人去追的事情。
  只是叶西这会儿却不停的在心中打鼓。万一陆景彦自知犯了大错,一去不回来,那麽那麽……私放了那些景国百姓的罪名是不是就要落在自己的头上?可是他又想了想,却觉得陆大人并不是这样的人。
  陆景彦武功极高,喜欢结交江湖朋友,像江湖侠士一般心胸豁达,身上却并没有江湖人的草莽气,全是世家公子的儒雅温和。明明是主上身边的红人,却从来不摆架子……
  叶西的心里,其实对这陆大人的印象极好,他在王都的时候,武艺方面还有不少是受了陆景彦的指点,可怎麽也想不到陆大人居然会假传主上的命令。
  就在叶西坐立不安的时候,他的属下忽然疾奔上来禀报,说是陆大人回来了。叶西赶忙从城门楼上向外眺望。
  陆景彦的确回来了。
  一人一骑,踏著黄土,由远而近,正朝著城门的方向疾驰而来。
  叶西命人开了城门放他进来。
  陆景彦才入了城门,便见到两排身著盔甲、手持长戈的兵将肃穆而立。
  「陆大人,主上之令,下官不敢违背。得罪了。」叶西自城楼台阶上走下来,隔著距离,遥遥对陆景彦拱手。
  陆景彦虽说一路风尘仆仆,一身素青色锦衣却不沾尘埃,温雅非常的对叶西点了点头,便从容下马,也不分辩,只探手入怀中取出凤纹令符。
  「劳烦叶统领将此物转呈主上。」
  叶西看著那东西,心思转了又转,不知道该怎麽办。主上只说陆景彦回来便将他拿下,但没有说拿下之後怎麽办,是收监入大牢?还是……
  令符这种东西,若不是主上亲自交付,寻常的人,谁敢随便碰?
  叶西想来想去,觉得不妥。
  「这等重要的东西,陆大人还是亲自交还主上为好。」
  言罢,便吩咐手下兵将,送陆大人去主上的暂居之处听候发落。
  於是那些兵将也没有让陆景彦枷锁缠身,只不过前後跟随,一行人便张扬浩荡的往洛重熙暂住的府宅前行。
              
        
  
  洛重熙喜欢自己的居处院子开阔敞亮,不爱那些曲水回廊的繁复东西,即使是暂住几日的地方,也只挑那些院子宽敞的楼阁居住。
  此刻,陆景彦就跪在那宽敞院子的正当中,双手将令符举过头,对著面前四扇紧闭的雕漆木门轻声说道:「臣陆景彦假传主上旨意,自知有罪,请主上责罚。」
  结果,四扇门纹丝未动,房门之内,根本也不见半个人出来。
  「臣陆景彦假传主上旨意,自知有罪,请主上责罚。」
  片刻之後,陆景彦又重复了一遍同样的话,结果园内依然是闭门无声的状况。
  这个时候,偏巧洛重熙身边的宦官罗金公公从小厨房为主上吩咐晚膳归来,见了陆景彦跪在那里,便几步上前,接过他手上的令符,一溜小跑的奔进洛重熙所在的内室。
  内室之中,洛重熙依旧卧在短榻之上,手里反反覆覆就翻著几页《山海经》,心思却不知已经飘去了哪里。
  「主上,陆大人已经回来了,正跪在院子里……」罗金试探的说了一句,双手呈上令符。
  「孤王难道不知他跪在院子里?」洛重熙忽然抬头,目光如刀子一般的凌厉:「还需要你这蠢东西来提醒?」
  罗金吓得一哆嗦,顿时跪地:「主上恕罪。」
  洛重熙冷哼一声,从卧榻上站起身来,一手拿过罗金呈上的令符,几步走出内室,来到正房大厅,推开两扇门,挥手将那令符从房内直抛向院子里。
  令符被抛得远远的,直接落到陆景彦的面前。
  陆景彦平静跪著,目光顺著那令符往上看过去,直到看见洛重熙一身白衣站在那里,美丽的脸上尽是冷冷怒意。
  「主上。」他只轻唤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洛重熙却轻笑:「孤王的东西放在哪里,你都知道,何不一次做得彻底些,连著虎符、国玺再加上我炎国的疆域地图,一道进献给景王!只拿区区一个令符又能有什麽大作为?!」
  「主上。」陆景彦心中叹息,依旧柔声开口:「臣只是觉得……」
  「住口!」洛重熙的怒意怎麽也压不住,明明眼前的人已经犯了大错,居然还敢如此坦然?
  「孤王不想听你解释!滚!」
  虽然洛重熙说了一声「滚」,但是,再如何胆大不怕死的人,犯了这等大错,自然也不敢真的就这麽一走了之。
  洛重熙盛怒之下转身又回了内室,陆景彦只得继续跪在院子正中的位置。
              
        
  
  这一跪,就从下午一直过了整夜。
  南里城这个地方日照足、风沙大,白天很热,晚上却甚寒,跪上一夜,普通人是定要生病的。好在陆景彦武功高,这点惩罚对他来说,只能说不太舒服,倒也算不得什麽。
  洛重熙睡了一晚,一早起来,被服侍著盥洗完毕,才要走出院子透透气,便看到陆景彦跪在那里。
  昨日的气恼又被重新勾了起来,他随口叫来身旁的罗金。
  「你去把军中的司刑官叫过来,让他带著陆景彦随便找间刑讯室,爱怎麽折腾就怎麽折腾,别让这人总在孤王眼皮底下跪著,看了心烦!」
  罗金应声去了,於是洛重熙接下来这整整一日,倒是过得不再那麽烦躁了。
  只是,虽不烦躁,却又意兴阑珊起来。
  身边少了一个日日跟随的人……吃饭,没有胃口;看书,总是读差了句读;哪怕是同少连君下棋閒聊,也显得没有精神,就是没有一样事能让他觉得顺心。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洛重熙翻来覆去睡不著,才命人将那司刑官叫来,让他为自己领路,只说去刑讯室里看一看。
  虽说是入夜了,只是刑讯室这种地方哪里分什麽白天晚上,只有受刑的人每隔几个时辰休息那麽一刻半刻的,其他时间,都是在行刑中度过。
  若是受刑人的体质虚弱,捱不上几个时辰便要昏厥的,不但要喂提神的药,还要灌些汤药来护住元气。
  那些刑官,自然是最懂得如何折磨人,就好比钝刀子割肉,要的,便是那疼痛煎熬的过程。
  刑讯室设在南里城的一座大监牢中,洛重熙走进大门去,只觉里面空气浑浊不堪,又黑又暗。
  「主上小心,这里湿气重,石阶很滑。」
  刑官以及下属提著灯笼在前面引路,後头罗金等人不断劝洛重熙慢些走。
  洛重熙不耐烦身後跟著一大群的人,便挥了挥手,「你们等在这里,不要跟了。」
  说完,他便直接步上石阶,率先进了监牢之内。
  关押陆景彦的那间刑房很大,正中央的空地上架著一个炭火盆子,靠墙的石壁上吊著各种式样的铁锁,陆景彦赤裸著上身,被锁鍊扣在一个十字形的立柱上,胸前纵横交错著深紫的鞭痕,侧面可见的背後更是大片瘀紫,该是脊杖打出来的,还有些其他的伤,有的已经结痂,有的,仍在渗著血,重重叠叠。
  刑房内的小吏见到洛重熙,纷纷跪拜叩首。
  洛重熙扫了一眼刑柱上的陆景彦,冷声吩咐那些小吏:「起来,继续做你们的。」
  於是只见行刑的小吏将一大把细长的铁针丢入火盆中,针的一端尖细锐利,另外一端则镶著握柄。行刑的小吏用隔热的钳子夹了一根被炭火烤得通红的铁针,在陆景彦的背後找准了一处位置,直接刺了下去。
  「嗯……」
  这一针下去,也不知刺在了何处,竟是连武功极高又精神力强悍的陆景彦也忍不出痛得颤抖。
  那行刑的小吏一根接一根,将烧红的长针不断刺入陆景彦身体的各处经络穴位中。每一根扎下去,陆景彦的痛苦就更深上几分。
  洛重熙先是站在刑房门口处沉默冷淡的看,直到那针刺了十一、二根的时候,才缓缓蹙起眉,开口道:「这个刑,有这麽疼吗?连陆景彦都受不住?」
  行刑官立即恭敬的回话:「主上有所不知,陆大人武功极高,平日有深厚的内力护体,无论受了什麽伤,稍微调息一下,真气走得匀了,伤也就不算什麽。
  「可今日臣选的这个刑罚,这铁针上头淬了些特殊的药剂,专门抑制那些护体真气,陆大人此刻并不能运功调息,而长针扎入身体的又都是些极痛的穴位,自然是人所不能忍受的。
  「陆大人这样痛了一整天,已经算得上意志坚定的,换了别的人,只怕一个时辰都捱不上就要死过去了。」
  那刑官见洛重熙面色不太好,心中一凛,旋即又赶快补充一句:「不过,主上放心,这道刑只是皮肉伤,每次上刑两个时辰便取下来,让受刑的人歇半个时辰之後再继续。如此反覆,虽然痛,却不伤身体根基,过後休养上一段时间,自然也就没事了。」
  洛重熙闻言,看也不看他一眼,只说道:「都出去吧,孤王有话要问他。」
  刑官一听,立即招了几名小吏一道匆匆退了出去,还顺手将刑房的大门给关好了。
  房内没有了别的人,洛重熙缓缓走到陆景彦身边,看著他身上那些渗著血的伤口,以及扎在穴道口的长针。
  洛重熙伸手,去触碰刺入陆景彦肩胛处的虎头针柄。
  「主上别碰……」陆景彦闭著眼睛,呻吟般的低声轻语:「很烫的,您会受伤。」
  洛重熙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便收回手。
  「你可知道错了?」
  陆景彦仍旧闭著眼睛,像是在忍著疼:「是,臣错了。不该惹主上生气。」
  洛重熙冷哼:「别拿这话来敷衍。孤王问的,不是这个!」
  陆景彦却说:「主上,臣当年随著师父游历列国的时候,听一位贤者在学馆讲学,其实,十分有道理。仁道治天下才是……」
  「孤王先要打下天下,才能考虑究竟要不要以仁道来统治!」洛重熙打断陆景彦:「至於现在,什麽好用,孤王就用什麽!」
  他转身,走到门口,冷淡说道:「孤王最恨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什麽锄强扶弱、江湖义气。哼!都是些没有用的东西,鼠目寸光!这是国土之争、你死我亡的事情,你怎麽就能保证你放走的那些平民里没有别国的探子?景彦,孤王觉得,你该趁著这次惩罚,认真的反省!」
              
        
  
  洛重熙虽说了让陆景彦趁著这次惩罚乖乖反省,但是自那夜离去之後,却也没有让刑官继续给陆景彦用刑。只是让他待在那刑房里,稍微将养了一日之後,便又下旨,贬他去城外王军的军营之中做杂役。
  就这样,一连过了三日。
  洛重熙在南里城委派了新的城守,又留下了一批守城驻军,便在这日辰时率领著王军赶往湖城方向,与百里将军会师,共谋攻城大计。
  依旧是八匹骏马合力拉动的华丽车辇,龙纹车辕,墨玉镶嵌,明珠饰顶,黑红色饕餮图腾的幔帐。
  车驾之内,洛重熙没有让美女相伴,只与他的亲弟少连君对坐共饮。
  「王兄,别再喝了,如今是行军路上,不比城中那样安全。多喝了酒,总是不好的。」少连君知道洛重熙近日来心情不大畅快,怕他喝多了伤身,便放下自己手中酒盏,轻声劝慰。
  「你当孤王的酒量和是你一样的吗?」洛重熙冷笑,并不理会少连君,迳自为自己满上一杯,仰头饮尽。
  「莫说才喝这麽区区一小醰,便是再喝上满满十甕,又算得了什麽!」洛重熙说著,整个人直接向後靠入身後的软枕之中,微掀开车帘一角向外眺望,边看边饮。
  洛重熙好酒,炎国王宫里头,有专为他酿酒藏酒的宫所库房,即便如今率军亲征,他也或多或少要喝上一些。何况他酒量素来就好,就算喝再多,也不至於大醉,仅仅微醺罢了。
  少连君叹息一声,便也不再规劝。
  谁知洛重熙就这样一盏接一盏的喝下去,桌上的菜肴果品是一口也不吃,只一味空腹饮酒,从白日喝到了日渐西沉,也不开口说话,就冷冷淡淡的斜靠在软枕中,偶尔还抽本书出来,边看边喝。
  少连君觉得这样下去委实伤身,也顾不得他恼或不恼,起身上前一把夺过酒盏,又招了罗金进来,想要帮他更衣休息。
  「旋枭!你放肆!」
  洛重熙见酒盏被拿走,自然生气,冷怒的看著少连君。罗金见状,自然不敢近前,只能跪在一边。
  「王兄,天色晚了,您又喝了许多酒,不如就此歇下吧!」
  罗金在一旁附和道:「是啊,主上,少连君说得有理,您也累了,不如就让老奴服侍您换身衣裳歇一歇……」
  「住口!滚!」洛重熙忽然大怒,随手摸来手边一个青铜兽头的玩器,向下用力一掷。「都给孤王滚出去!」
  这一下,少连君知道他是动了真怒,自然不敢继续放肆,跪拜之後,匆匆与罗金一同退出了车外,只留洛重熙一个人在车驾之中。
  洛重熙见他们都走了,也就不再发脾气,可这下连喝酒的兴致也没有了,一个人半躺在车内小憩了片刻,朦朦胧胧之中,随口叫了一声「景彦」,忽而转醒,却又想起景彦并没有守在他身边,於是立即扬声:「罗金!」
  「主上,老奴在呢。」
  「去,把孤王的马牵过来。」
  「主上,您这会儿酒还未醒,若有想要去的地方……不如老奴命人驾著车辇过去,前後跟著护卫随从……」
  「让你牵马就牵马,罗嗦什麽。」
  洛重熙自软榻上起身,抽了一条五色丝带将长发绑紧,束在脑後,也不著外袍,只在单衣之外披了一件绛红色大氅,便掀开车帘,等著罗金命人牵马过来。
  罗公公没有办法,只好命人快步去牵了洛重熙的坐骑,一匹深棕色的扬风神驹来。
  洛重熙扯了缰绳一跃上马,也不等身後的护卫,只一拉缰绳,便纵身飞奔而去。那些护卫身下的战马自然比不上国主的神驹,瞬间就被拉开了很远的距离。
  洛重熙驱策胯下名马,从自己目前所在的三千骑卫营中策马而出,直朝著王师军队的驻扎地疾驰而去。

  
  那绛红色的披风在棕色战马之上飞扬,特别显眼鲜明,任谁抬眼一望,也知道是主上驾临,於是众将以及官兵在他马蹄踏过的土地上纷纷跪拜下去。
  「杂役兵的营房在哪里?」
  洛重熙俯身在马背上,问一个低著头跪在地上的普通兵士。
  「回、回主上,杂役兵的下等营房在驻军的西南角。他们正在帮伙头军整理柴草做饭用……」
  士兵是第一回被高高在上的国主问话,紧张得一边说一边浑身颤抖。洛重熙哪里耐烦等他说完,只听说是西南角,便急匆匆策马直奔了过去。
  且说陆景彦自从到了杂役营房,过的并不是太艰辛。
  那些管理杂役兵的原本就是下级军官,陆景彦的品级不知比他们高了多少阶,他们自然也知道陆景彦不过是一时得罪了主上,才被罚到此处受累几日,过後是一定要被召回去的,於是也不敢怠慢,为他单独准备了一个帐篷,更不敢劳烦他干什麽粗重的活。
  倒是陆景彦这个人,虽然不大爱说话,却没有什麽官架子,不肯一个人在军中閒逛,就在杂役兵的营地里到处帮忙。四、五个杂役兵合力才抬得起来、攻城车上专用的大石料、木料之类的沉重东西,他轻松就提起来,大气都不喘一口,看得众人目瞪口呆,而他也只是随意笑笑而已。
  这一刻,当洛重熙冲进杂役营地的时候,杂役兵们正四处在整理车上的柴草,准备送过去伙头军那里做晚饭烧火用。
  陆景彦站在那运柴草的大车上,也不嫌脏,只将一捆小山一样高的柴草单臂提起来负在肩头,然後轻松一跃,跳下车去,唇边带著浅笑,似乎正要对身边的一个杂役兵说些什麽。
  方一抬头,他忽然就看见那熟悉的棕色战马,以及绛红色的大披风,由远而近……眨眼之间,那一人一骑便已近在咫尺之处。
  陆景彦於是从容的放下那一大捆柴草,与其他杂役兵一样,伏地跪拜。
  洛重熙端坐在马上,只看陆景彦一个人。
  他印象中的这个人,一直是儒雅翩翩的。
  既没有那些武将的粗莽之气,又不似文臣的迂腐刻板。比如此刻,他就是被贬做了杂役兵,只穿一身粗布的低等兵士服,也一如往常的温柔俊雅,丝毫不比他身著锦衣、腰佩宝剑时的模样逊色分毫。
  洛重熙看见了这个人,也不知是酒意更浓了,还是忽然清醒了,扬手执了马鞭朝不远处的荒山胡乱一指,朗声说道:「景彦,骑上马陪孤王去那边,一炷香时间为限,晚了的要罚!」
  说完也不等著陆景彦回应,迳自策马率先离去。
  他身後那些护卫才要追上去,却只听洛重熙扬声说道:「谁也不准跟著,违令者斩!」
  这一下,众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只看著这位陆大人。
  陆景彦跟在洛重熙身边那麽多年,虽知他做事任性,却从未见过他这样,心中也暗自揣测,想他必然是藉著酒意才如此放纵行事。
  此刻天色已经渐黑,远处那荒山并不一定安全,而他竟然一个护卫都不带就这样乱跑,想到此处,陆景彦叹了一口气,赶忙上前,令其中一个护卫下马,把坐骑让给自己。
  之後便立即跨马上去,挥鞭直朝著洛重熙的方向拼命追赶……


第三章

  陆景彦朝著那座荒山的方向一路追赶,只是他胯下的战马并没有洛重熙的坐骑那麽厉害,总是保持著一段不远的距离,怎麽也追不到近前。
  眼见著天色已经暗下来,在接近洛重熙所说的那处荒山附近已然渐黑,只能隐约看见树木山石模糊的暗影。
  陆景彦觉得这个地方实在不妙,离军营驻扎地又远得根本看不见,万一有什麽闪失……
  「主上!」他扬声呼唤,又催动内力侧耳细听:「主上,臣已经到了,您在哪里?」
  他索性放弃了马匹,跃上了一株老树,在昏暗之中细细辨别方向所在。
  听到往荒山深处、西北方向的土石坡道上有马蹄声,也不再骑马绕山路过去,索性提气越过山石急追而去。
  直到隐隐看见那红色大氅的轮廓。
  「主……什麽人?!」
  陆景彦才要唤一声「主上」,却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里有丝异样的感觉,一惊之下,赶快从高处跃下,往洛重熙的方向赶去。
  「景彦,你还是比孤王晚一点……啊!」
  「主上小心!」
  就在洛重熙回身,隐隐看见陆景彦朝著自己所在的方向而来的时候,才刚轻笑著说了一句话,这个时候,洛重熙的侧後方忽然闪出一抹邪异的光芒,下一瞬便是「嗖」的一声,窜出一枝细长锋锐的箭矢。
  陆景彦拼劲全力想要去拦下那枝箭,却差了分毫。
  他指尖已经碰触到箭尾末端的翎羽,却只能稍微改变一点箭身刺入的方向,没有来得及抓住那枝催命的长箭。
  刹那之间,锋锐的箭头直刺入洛重熙右侧胸口处,那箭矢比普通的要长些,且力道极大,一箭下去,从胸口没入,又自背後穿透出来。
  想来对方用的是强弩,洛重熙死死抓紧了缰绳,才没有整个人被那力道带得摔出去。
  只是这个瞬间,他大氅之内单薄的白衣上,渐渐晕染出一片红色。
  这一番变故,同时也惊了洛重熙的胯下坐骑,顷刻之间,那棕色骏马撒开四蹄,带著它的主人飞快顺著山路往上疾驰而去。
  「主上!」
  陆景彦才要去追,却被四下里闪出的黑衣刺客拦截了去路。
  那些人一句话也不说,便与他缠斗起来,陆景彦再如何努力,竟然也没能阻拦下所有的人。
  眼见著其中一个人避开他的攻击,顺著山路去追赶洛重熙,陆景彦急得只想速战速决,每次出手皆是杀招。
  然而才过了几招,陆景彦便又心中暗惊。
  对方五人,竟然至少有两个是武功极高的,他们所用的功夫也不像是普通武林宗派的套路,但他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来,只知道这不是几百招之内便可解决的人物。
  想必这批人等这个行刺的机会也不知等了多久了,若再缠斗下去,主上必然会有更大的危险。
  想到此处,陆景彦唯有一个办法,他瞬间将内力聚集,朝著对方猛然推出一掌。
  这一掌,是拼著至少六成以上的功力打出的,自然威力无敌,只顷刻之间,劲风卷著沙石飞走,那几名黑衣刺客不能抵挡那劲道,统统向後跌去。
  武功稍弱的,直接倒地吐血,内力稍深厚一些的,便被打得後退一段距离,直到背抵著树木山石,才没有被劲风逼迫著倒退出更远的距离。
  陆景彦一时骤然发力,也是内力损耗极大,况且前几日他身上受刑之後的伤还没有完全养好。
  若是不这样胡乱发力,或许没有事情,可这样短时间内急速提升内力,身上的伤口一下裂开大半,顿时,身上也隐隐透出血迹来。
  只是他此刻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口迸开与否,趁著那些刺客被逼退的空隙,直接顺著山路飞纵而去。
  对他来说,找到洛重熙是比他自己性命更为要紧的事情,丝毫也不能耽搁。
              
        
  
  顺著山路一直向上,陆景彦竟是一直追到山顶才寻到踪迹。
  洛重熙的宝马虽然受了惊,但到底是名驹,并不乱跑,眼见到了山巅绝路,也就停了下来。
  洛重熙身上中箭,疼痛之中,酒劲也消减不少,知道是遇上了刺客埋伏,心里恼恨自己竟然一时大意,要不是藉著酒意放纵行事,也不会遇上这样的危险。
  於是他弃了马,自己顺著无人的荒草山路步行躲藏。
  这山虽然是荒山,并没有过多的树木,山路中却藤蔓丛生,而且多数带著荆棘细刺,岔路极多,刺客若要追来,一时之间也不容易。
  洛重熙一路向前,拔出腰间随身带著的短匕首劈斩那些荆刺杂草。
  不过不知怎地,他身上的箭伤竟越来越疼,且随著时间过去,慢慢的开始手脚发软、身体冰凉。
  最後他再也没有力气挥动匕首,只能慢慢向前走,任由那些荆刺划破衣服、扎进皮肤之中。
  直到他实在走不动的时候,却听见有刺客追上来的声音。他听陆景彦说过,武功高强的人,大多耳聪目明,比常人更能分辨细微的声音,於是连呼吸也不敢太过用力,只用手掩著口鼻,实在忍不住,才轻轻呼一口气出去。
  听见刺客就在离得极近的荒草附近,他只好蜷缩著在山石边上躲避,谁知身後一块山石竟然是松动的,他稍一动,那大石便忽然滚落下山,身体一时不稳,也跟著向下滚了几圈,幸好伸手抓住了一条较粗的藤蔓。
  岂料藤蔓之上皆是尖刺,洛重熙才一抓住,手掌、手腕上立即被划出一道一道带了血痕的伤口,且有长刺直接刺进掌心之中。
  这一连串响动,使得那名刺客也立即发现他的所在,几步赶来,漆黑之中也不太认真辨认,举刀便砍下来。
  「啊──」
  「主上!」
  这个紧要关头,陆景彦却飞速追上来。他手中没有武器,只来得及捡了一块尖锐些的碎石朝那刺客的要害打过去。
  刺客长刀脱手,并没有砍到洛重熙,然而洛重熙因为单手抓著荆藤,手上已经被刺得伤痕累累,见那刺客要挥刀砍下来,吓了一跳,一口气还没有缓过来,胸口的箭矢却骤然疼痛难忍,逼得他再提不起丝毫力气,於是,荆藤脱手,他顺著那山坡急速滚落而下……
  陆景彦大骇,急得几步上前,想也不想便一同跃了下去。
  他看准了位置,一个飞纵便在滚落中途死死抱住了洛重熙的身体,但这已经是极限,他再也没有力气提起真气向上飞纵,回到山顶那边。
  於是,他们两个人紧紧抱著彼此,只能任由这向下坠落的势头,掉到哪里,便算哪里了。
              
        
  
  这座山,外面看著既荒且秃,蔓草丛生,想不到山中却有如此险峻的断崖,陆景彦抱著洛重熙的身体,二人从上坠落而下,陆景彦始终保持著清醒,预备随时临机应变。
  他一见下面是深潭溪涧才放心下来,在落水的瞬间运功抵挡了一下,缓解入水时的冲击。
  水潭不算太深,是山泉汇聚而成,只是冰冷刺骨,陆景彦抱著已经昏迷不醒的洛重熙,很快游到对岸山石岩洞边上。
  「主上,主上……」
  他也顾不得别的,轻缓的解掉洛重熙身上的披风察看箭伤。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却是大骇。
  只见自洛重熙那箭伤处渗透出来的血液不是鲜红色,而是泛著紫黑,明显为中毒的徵兆。
  「主上,主上!」
  陆景彦再度唤了几声,洛重熙却只是轻合著双眼,面色苍白、身体冰凉,没有丝毫回应。
  陆景彦只好将洛重熙抱进山洞中,以免他再吹了冷风。
  想了想,他便先点了洛重熙身上几处要穴,然後才把这段弩箭的铁质箭头用力一抽,将那长箭抽离出去。
  因为事先点了洛重熙的穴道,鲜血并没有大量涌出,可洛重熙却因为抽箭时的疼痛而意识模糊的呻吟了两声。
  「嗯……」
  「主上!」
  陆景彦又唤了几声,洛重熙依然没有回应,於是略犹豫了一下,他动手轻轻拉开洛重熙胸前已被血浸透的衣裳。
  从单衣直到亵衣,层层脱去,直到那胸口箭伤完全裸露。
  「主上,臣……请恕臣无礼。」
  也不管洛重熙究竟听不听得见,陆景彦说完便低头俯下身去,嘴唇贴在洛重熙的箭伤处,缓缓帮他将伤口处的毒血吸出,吐向一边,直到伤口周围的鲜血颜色渐渐变得赭红,不再黑紫。
  他又将洛重熙翻了个身,将背後的伤处也同样处理一番,最後,才开始运功调息,再催动内力为洛重熙逼出已经渗入体内的毒液。
  陆景彦用内力逼得洛重熙一口又一口接连不断的吐出毒血,这种方式虽然伤他身体,却也是最为有效的办法。
  他不清楚箭矢上淬的究竟是什麽毒,也不知道那东西会对洛重熙带来多大危险,只想早一刻让他的主上清醒过来。
  直到耗光了所有内力,陆景彦支撑不住,搂著始终昏迷不醒的洛重熙,靠在岩洞石壁边上。
  他盘膝而坐,尽量调息,想在短时间内蓄积体力、休养精神。
  夜色深沉,他也辨不清他们坠落的地点方位究竟是何处,又不敢把洛重熙单独留在石洞里出去找路,只好就这样歇息一晚。
  他虽是世家子弟,但自幼习武,跟著师父游历列国,也过了许多餐风露宿的日子,即使身上新伤旧伤重重叠叠,内力又损耗过大,但是体质根基好,在湿冷的岩洞里睡一晚,也并不觉得有多难受。
  可洛重熙不一样,他出生就是炎王与王后的长子,是金尊玉贵的炎国储君,自幼生活锦衣玉食,即便有过随军督战的经历,出行时也是周全准备,处处精致,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身中毒箭不说,还从那麽高的断崖上摔下来,更何况石洞之中阴冷潮湿,没过多一会儿,他就发起高热来,只怕多半也是因为体内清除不尽的馀毒在作怪。
  洛重熙蜷缩著身体,一阵一阵的痉挛。
  「主上?」
  陆景彦见洛重熙紧闭著眼睛,直往自己怀中贴来。
  「冷……」
  洛重熙没有清醒,只是凭著本能寻求温暖,陆景彦见状便解开自己衣裳,赤裸著上身,将他贴著胸口紧紧抱住。
  「主上,明日一早,臣就找路回营地中去,会有医官为您诊治。不会有事的,臣会拼了性命护送您回去……」
  明知道洛重熙听不见他说的话,陆景彦却仍是不停宽慰著。
  然而不到半夜,陆景彦便警觉的醒了过来。
  他仔细倾听了下,没察觉外面有什麽异动,却仍是穿好衣裳,抱起昏睡中的洛重熙,施展轻功躲到了石崖岩壁的阴暗处。
  自幼习武,他自认直觉很准确,想到那些刺客必然不会死心,待到天色蒙蒙欲亮的时候,一定会想办法下来寻找洛重熙的尸首,於是,陆景彦打定主意不久留。
  看著怀中仍旧瑟瑟发抖的人,虽然心疼,却也没有办法,只能顺著溪涧向上纵跃,尽量将洛重熙护在怀里,不让他的身体被杂生的荆棘刺伤。
              
        
  
  直到天亮,陆景彦才发现他们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出了这座荒山,看那地界石碑,才知已经到了开阳。
  南里城所在的方向,本来就是景国最南端的所在,再往东南方向是炎国,而往西南深入,便要出了景国,算是蛮夷区域,那里只有一些部族村落,并没有什麽国家。
  陆景彦原本急著要回到驻军营地,深夜之中,为了躲避刺客,只能挑那些最不引人注意的路径,不知不觉,竟然走得这麽远了……
  他此刻已经极为疲惫,何况背上背著的洛重熙整晚高热不退,更是无论如何也禁不起折腾。想来想去,他只好先去这开阳小镇,稍微歇息一下,再替洛重熙请大夫稍做诊治,之後再想别的办法。
  在这种紧要时刻,主上失踪,想必少连君以及军中将领都要急疯了,为怕给洛重熙带来更大危险,也为了不动摇军心,他们必然不敢走漏风声,应该会秘密派了暗卫出来寻找。
  陆景彦摇了摇头,也不再多想,疾步向前,朝著开阳镇的方向前去。
  开阳是个边陲小镇,因为地处偏僻,还隔了一座荒山,虽然算是在景国境内,但是就连景国人本身都已经把这个小地方忽略了。镇内居住的,许多是与蛮荒异族通婚的中原人,从服饰打扮到饮食习惯,都已经与普通的景国人不大一样了。
  也正因为这地方偏僻,又是在荒山里头的一个小地方,所以也没有被景炎两国的战火波及到,日子过得也算安稳。
  只是陆景彦想要找个普通的医馆,却遍寻不著,整个小镇子也只找到一个土族的巫医。
  那巫医长得还颇为清俊,就是打扮怪异了点,头发上系著红色珠串,穿著画了符文的麻布长袍,除此之外,身上还挂了由乱七八糟的果核串成一串的饰物,腰间也缠了一串铜铃,走起路来叮当乱响。
  他见陆景彦怀里抱著个伤者放在土炕上,也不管是个什麽病,直接就先焚了一道符在一口粗瓷大碗里,然後含下一大口符水,凑近了洛重熙跟前,就要一口喷出来……
  陆景彦见他这样,哪里容他靠近自己金尊玉贵的主上,直接迅速反手把他嘴给掩住,拖著那人向後退了两大步,确认那水不会喷到洛重熙身上,才停住了动作。
  那巫医原本是含著一口符水正要喷出去,结果,被陆景彦反手捂住嘴巴,一口符水没有来得及喷,全咽到了自己肚子里……
  「你、你究竟是不是来求医的?」喝了一大口脏水,巫医面色十分不好看。
  「是。」陆景彦点头。
  「那你做什麽要拦著我?我要先喷了符水,之後才能给他作法驱逐病魔啊!」巫医说著,就从身上挂著的什物里取出一个纸浆的鬼面具遮在脸上,比划起来。
  陆景彦看著这位巫医,已经开始觉得头疼了。
  「他身上没有什麽病魔,他只是受伤中毒。」
  「中毒?」巫医一听,表情严肃了几分,收起了鬼面具。「在哪里?让我瞧瞧。」
  虽然觉得这个人十有八九是看了也无用,何况他也不愿意随便让人看洛重熙的身体,只是现在情况不允许,总不能不治。
  陆景彦心下叹了口气,便缓缓掀开洛重熙衣裳襟口,那箭伤处他已经简单包扎过,於是他又小心揭开布条,露出始终渗血的伤口。
  那巫医一见了伤口,眼睛瞪得浑圆,指尖凑上去,沾了一点点洛重熙的血,用舌尖舔了舔,又说:「坏了坏了!这是蛇毒!」
  「你认得这毒?」
  「认得倒是认得……不过这个毒,现在也不多见了。」巫医摇头晃脑的说道:「从这开阳镇出去,外头全是数不清的大荒山,藤蔓杂草多的地方,什麽蛇虫都养得出来。
  「他身上中的这个,是一种红蛇的毒液,毒很厉害,从前经常会伤人命的。咬一口,就全身不能动,过不上片刻,就神志不清,一天之内必死。现在几乎都已经找不到这种蛇了……你是怎麽帮他解毒的,居然他能撑到现在都还活著?」
  「我帮他吸出了伤口的毒,又用内力把大部分毒逼了出来,但是显然还不够,他身体里还……」陆景彦听巫医说这毒极为厉害,身上的血液都瞬间冷了下来,「你有什麽方法能把剩馀的毒都解了?」
  「我……我只是认得这是红蛇的毒,解可不会解。不过我知道若再这样下去,他也撑不了太久。」
  「你不是大夫吗?」陆景彦看他那样子,实在很难保持儒雅风度,「难道寻常的时候,就没人被蛇咬伤了送到你这里?」
  「可我是巫医啊,这种毒,别说是我,就是那皇宫里头的御医,也解不了吧!」那巫医歪头想想,「你是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蛇厉害得很,被蛇咬伤了,来不及送到我这里,人就已经死了,哪里需要我来解毒呢?我这里的病人,都是只要跳跳送神舞,病就自然好了。」
  他说著,又戴回面具,凑过去对陆景彦说:「要不,我点上火把,也给他跳一跳,说不定这毒自己就没了呢!你放心,跳不好,我不收钱。」
  陆景彦无话可说,便只好什麽也不说,只半跪在土炕边上,把手贴在洛重熙仍旧滚烫的前额,贴近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再忍耐一会儿,我一定能找到救你的办法。相信我……求你了……」
  他说完,便又重新抱起洛重熙,就要往外走。
  「这镇上有没有卖马的?」临去之前,他问巫医。
  「没有……」巫医摇头,「这地方全是山路,车马进出不方便,马在深山里跑一圈,全身都得被荆刺扎伤了。有钱买马,还不如买头猪,杀了炖肉吃,多解馋啊……」巫医说著,彷佛口水就要滴下来似的。
  陆景彦懒得听他废话,便沉默的走了,结果才迈出门槛,巫医又追了上来。
  「哎呀,别走别走。让我想想。」他说著,转身跑去院子里,在一堆破烂的瓶瓶罐罐里头找了一只小瓶子出来。「把这个给他涂到伤口,是清热的,或者能缓缓那毒发的时间。」
  陆景彦一听,立即停下脚步。「当真有用?」
  「呃……这个,有用没用的,反正先用了再说吧!」
  巫医当下又去拿了个捣草药用的罐子,把几种新鲜草叶丢进去捣碎,又加入了先前那小瓶子里的黑色药汁,搅成墨绿色的糊状物拿了过来。
  陆景彦把洛重熙放回到土炕上,解开他的衣襟,亲自将那药糊小心翼翼涂在洛重熙的伤口上,涂完之後,又重新将伤口裹得平整,把衣襟系好,最後才取了些钱放在木桌上。
  「多谢了,希望这药能管用。」
  巫医坐在一旁的矮木凳上,想来想去,最後说道:「要不然,你带他去找我师父看看吧!虽然那老头子性格古怪讨人厌,但医术却是真的不错,说不定能救他的命。否则,这种蛇毒便无人可解了。」
  「你师父住在何处?」
  巫医把手往远处一指:「从这里一直往西南去,大约走半天的路程,就有一座最高的山,叫岐黄山。我师父就住那山顶的雪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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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之百万屠城》作者:冥月鬼姬/鬼姬·溟【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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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13 15:47:41 |只看该作者
网络版和书版没啥区别嘛,只是加了个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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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12 01:46:21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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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25 08:58:40 |只看该作者
想看番外啊,不知道啥时候有出书版的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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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9 14:01:50 |只看该作者
简介好长啊,不知道有没有耐心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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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9 23:04:44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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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3 16:38:53 |只看该作者
很不错抱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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