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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纯天然 于 2012-12-7 14:44 编辑
[Ca001]《亲爱的爱蜜莉1》
作者:吐维
绘者:瑞读
出版社:威向文化
出版日期:2013/02/06
[Ca002]《亲爱的爱蜜莉2》
作者:吐维
绘者:瑞读
出版社:威向文化
出版日期:2013/02/06
[Ca003]《亲爱的爱蜜莉3》
作者:吐维
绘者:瑞读
出版社:威向文化
出版日期:2013/02/06
[Ca004]《亲爱的爱蜜莉4》
作者:吐维
绘者:瑞读
出版社:威向文化
出版日期:2013/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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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集买有付赠单曲CD+明信片组
预购时间:即日起~2013/1/23,逾期即不受理
试阅:
给我亲爱的爱蜜莉:
等了五年,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最最亲爱的爱蜜莉,就在今天、就在此刻,我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猜猜那是什么?没错,我想你肯定也心有灵犀地猜到了。那就是——在持续了那么漫长的笔友关系喔,我终于、终于、终于可以从这冷个半死的城市飞出去,飞到你那温暖美好的南国和你见面了!
喔,爱蜜莉,你能相信吗?Unbelievable!请容我打破规定使用我的母语,我的心情实在激动到光使用中文已不足够了。亲爱的爱蜜莉,我们要见面了!这五年来,我不知道多少次想像你可爱的模样,你那头绑着辫子的黑色长发,你那双亚洲人独有的黑色眼眸。你笑起来的时候,满街的路灯都为你失色,光是想到你见到我那一刻,会用怎么样甜美的声音呼唤我,我今晚就注定要夜不成眠了。
我得感谢上帝,或是感谢你总是跟我推销的那个妈祖!如果不是他让这波罢工行动持续到现在,我恐怕还窝在无聊冰冷的顶楼办公室里,看着你唯一的照片虚度人生。感谢上帝,感谢妈祖,哈雷路亚!
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在飞往中正机场的商务舱里了,请原谅我搭到当天最晚的班机,选择要送什么见面礼给你太花我的精神了,对我而言全机场的礼品都配不上你的一个笑靥。
我会直接到你家门口按门铃,虽然我对台湾的路名还有点不熟悉。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在下飞机前会把地图全部研究好,就算看不懂地图,我这颗向慕你的心也会引导我到达你的身边。你说是不是,亲爱的爱蜜莉?
喔,爱蜜莉,你不会知道我现在心情有多么激动,这比我第一任妻子在产房时还要令我心悸神摇。
希望你不会太厌恶我的新发型。
祝 如五月的小雏菊一般甜美
你最真挚的朋友 小克
「知之————!」
六月的午后,台北盆地热得像是刚起锅的羊肉炉一样。
顾善存抓着手上刚拿到的信纸,脸色铁青,双手发抖,冲进了室友的房间。
「知之,知之,知之知之,我完蛋了,我死定了,我这次真的屎定了!我死了你记得要叫念哥替我验尸!」
名为善存的十七岁少年就这样呈失意体前屈状,跪倒在地板上,良久没有动弹。迫使原本坐在书桌前的青年不得不把头从正在阅读的书中抬起来,转过身来面对着这个总是找他麻烦的室友。
「念的业务很忙,他不会验你这种自作孽不可活的尸体。」青年说。
「知之,我死定了,不,我在接到这封信的同时就已经死了——」
少年痛哭流涕,要不是这个被称作知之的青年素知他的习性,恐怕真的会被他感动也说不定,因为少年可是他们学校公认第一把交椅的摇滚美少年。
但迷人的部分只有外表就是了。知之这辈子还没看过比善存更草包兼没卫生的美少年。
「发生了什么事?」青年只好用专业的手法推了下眼镜。
「我、我接到了一封信,知之……」善存悲痛地用双手捏着信纸。
「信?」知之眼角往下瞥,看见揉在善存手中那张粉红色废纸,「喔,该不会是你那个英国笔友?」
「对,就是他,知之,你要救我——」
善存继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跪倒在地,知之想那些学校的粉丝要是看到他们崇拜的主唱这副德性,大概会把一张两百块的签名照拿去当纸钱烧了。
「你那英国笔友发生了什么事?」知之一如往常冷静地问。
「就是,小克他,小克他在信里说……他在信里说,他要来找我!」
顾善存用宛如「命运之轮开始转动了」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来找你?到台北?」知之皱了一下眉头,「你不是说过他住在伦敦,还是伦敦最大上市少女服饰公司的大老板?」
虽然知之一直很怀疑这个个资的真实性就是了——他不认为有哪个上市公司的老板,会有那个英国时间登入国际常春藤语言交换笔友论坛,还注册了会员,还挑上这么一个台湾第一草包美少年做他的笔友。
而且这游戏一玩还玩了五年,如果他的体感时间没错的话。知之光是忍受顾善存的语言水准一秒钟都无法。
「好像是他们国家的什么肛党选输,伦敦什么运输公司罢工……之类的,害他在股东会选举输了,总之他说他暂时可以不用工作一阵子,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拿来渡假,所以就决定要来找我玩了。知之,我该怎么办——」
「英国工党,百分九十的党政收入来自英国各地的工会捐款,因此一遇到工会罢工活动首当其冲也是他们,这次的公营部门罢工规模是英国1926年以来最大的,接连影响到许多需要大量物流的企业。你得庆幸你那个笔友从没看过你用中文写信。」
知之在少年的啜泣声中扶了下额,长长叹了气。
「他要来,那很好啊。你们不是通信五年吗?就算是以文会友感情也算不错了,应该可以来个感动会面吧?」
美少年用他最丑的一张哭脸抬起来对知之。
「前提是他知道他要见的是我这个人,这个『顾善存』!这个『男人』!」
「严格来讲,你还不能算是男人。」
「喔喔,知之,我是白痴,我是笨蛋——」善存又抱着头蹲下来。
「这我知之甚深。」知之严肃地说。
「我以为笔友就一辈子是笔友,不会有见面的可能,而且那时候报名时想说顶多持续个一两个月,就会换对象还是什么的,根本想不到一写就会写那么久!更想不到他会忽然说要来见我!」
善存把整颗头压进地毯里,「啊啊啊——我那时候要是用真实身分就好了,为什么要这么笨!就因为看到这个人说自己是总裁,还住在英国,放的照片又很年轻很帅,明明看到他徵笔友的条件是『限女,十四岁以下佳』,竟然还鬼迷心窍地写信去报名了。」
善存发出一声羔羊的悲鸣,知之面无表情地捂住耳朵。
「还取了个烂名字,什么Emily,什么爱蜜莉!更糟的是他跟我要照片时,我还把念长哥的侄女照片附上去给他,念哥就已经这么有杀伤力了,他侄女肯定是核弹级的,我怎么就这么没有警觉性!」
书桌前的男青年难得表情有些不自在。「也没这么有杀伤力。」
「天呀,我完蛋了,我这次真的玩完了!要是那个总裁知道和他通信通了五年的小萝莉,其实是个带把的笨蛋,他一定会告我告到死的。知之,你知道英国刑法吗?诈欺可以判死刑吗?我会不会被抓到伦敦塔关起来?」
善存拉着青年的袖子。知之叹了口气,他把捏在善存手里的粉红色信纸拿过来,摊开来阅读,心里也佩服起这个不知底细的「笔友」。
做为善存的室友之一,知之从五年前刚搬进来时就知道他和一个英国人通信的事。本来只是很单纯的语言交换信,但对方在善存鸡婆把照片寄过去的那天开始就暴走了。
善存本来就是三天捕鱼两天晒网的种,跟普通高中男生一样,除了他的团,知之从没看过善存在一件事情上坚持超过三分钟。而这个笔友是唯一的例外,不是善存忽然转性了,而是这个来自英国的男人(暂定),还真是知之见过最执着的人。
本来善存回了两个月的信,从本来每周两封往返,渐渐变成一周一封、一月一封,到后来知之看他数月都不见得写一封英文信回去。
但是对方不是,善存只要写一封信过去,那个英国男人就会回两封,善存回两封,英国男人就回十封。
而且善存的信往往只有一句两句英文,什么「The Weather is good」,或是「I am fine」之类超级没营养的内容,但那个英国人就是有办法回他一封文情并茂外加含情脉脉的超级长信,且清一色都是比本国人还优美的中文词句。
有阵子善存铁了心不再回信,一天之后那个英国人就来了封比之前都还长的无敌热情信来催。善存不理他,再隔天这种信就来了两封,再隔天四封,而且还不是复制贴上的,就知之当时略为阅读的结果,每一封都是亲笔信,而且中文没有一个字含糊。
等到某天夜黑风高,善存被快递的敲门声吵醒,快递交给他有两个念长这么高的纸箱,纸箱里满满都是信纸,还附上一只有知之这么大的英国限定版泰迪熊。顾善存才终于明白,这场跨国战争,他彻底地输了。
从那天起,善存就乖乖和那个英国人通信。英国人写十句,他就回十句。英国人写长信,善存也卯起来回长信。
就知之在旁观察到的结果,善存到最后也慢慢回出了心得,两人还互相交换了MSN和推特帐号,有时候聊到深夜都还欲罢不能。
「……说真的,他中文还真的很不错。」知之读着手里的信由衷地说:「连心有灵犀这种成语都知道。」
「不错个头!什么心有灵犀咧,谁跟他心有灵犀啊?老子是带把的,谁要跟一个金发的老外心有灵犀?」善存又大哭起来。
「他到底本名是什么?你知道吗?」知之问善存。
「好像叫夏洛克,Sherlock。」善存抽咽着。
「……该不会刚好姓Holmes?」
「Homo是什么?」草包美少年歪歪头。
「是Holmes,不是Homo。Sherlock Holmes是英国柯南道尔爵士笔下最有名的伦敦侦探……唉,算了,他到底姓什么?」青年放弃了。
「呜呜呜,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弗瑞什么的,我管他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没事不待在伦敦就好了啦——」
看善存完全失了方寸的样子,知之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这么不想见他的话,编个理由说你不在不就好了?你不是有他的MSN?」
「我说了!我该说的全说了!我跟他说:『Sorry, I have a cold, I cannot see anybody(抱歉,我感冒了,我不能见任何人)。』」
「跟英国人通信这么久,英文还能贫乏到这地步也不容易……」
知之忍不住在心底浅浅一叹,「结果?」
「结果他很高兴地说:喔,Poor Emily,我会请我最好的家庭医生随行,不要担心,他们对南国的病症也很有研究。」善存绝望地说。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知之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跟他通信的时候,你不是跟他说你才十四岁?」
「是真的十四岁啊,唉,这是我资料里唯一真实的部分」
「他到底几岁?」
「我不知道耶,可能二十几,也可能三十几吧,影片看起来很年轻。」
「影片?」
「他会传自拍影片来给我,洗澡或是在他的私人游泳池戏水什么的。」
「……你有没有查过国际恋童癖犯罪人档案?确定没有那个人的名字?」
「没有啦,应该不是吧!他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小妹妹看待,就是……我也很难说,像是女儿一样吧,可能有那么一点点成年男性对于年纪小的异性那种热情的爱慕……」
「俗称萝莉控。」知之面无表情。
「他好像说过,我长得很像他死去的妹妹。」善存歪了一下头。
「你不是用念的侄女照片?这么说来念的侄女长得像他死去的妹妹?」知之挑眉。
「呃,那时候我担心直接用念哥那张照片会被抓包,所以我请我朋友阿传帮我用Photoshop改了一下图,你知道,就是用两张图合成,我把我的五官重叠上他侄女的五官,身材也稍微修正了一下,看起来大概像我和念哥生的女儿吧?」
善存缩了一下脖子,因为知之狠狠瞪了他一眼。
「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了,这是你自己造的孽。」知之把那封信扔回桌上,「你就跟他讲实话,说你当初只是好玩,很抱歉骗了他这么久。如果他不介意的话,你们搞不好还可以继续当笔友。」
虽然知之不认为对方会不在意就是了——萝莉控的执念都是很深的。
没想到善存泫然欲泣地看了知之一眼,低下头。
「我弄丢了。」善存没头没脑地说。
「什么?」知之问。
「我弄丢了,不,应该说我也不记得自己把那玩意儿送给什么人了。啊啊,还不是因为那天晚上歌迷很热情,我身上的东西都送光了,一时拿不出别的贴身小物,才会一时不查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也送出去。早知道就不要喝那么醉了……」
知之揉揉太阳穴,「你应该学会整理自己说话的逻辑,否则英国法院真的会判处你死刑。」
善存把头埋到两只手里,「就是……就是啊,我不是说夏洛克他觉得我很像他死去的妹妹吗?后来他就把一条像是项链的东西送给了我,说是他死去妹妹的遗物,他说放在身边他看着也是触景伤情,不如把它送给适合的人。」
「你没拒绝?」
「我拒绝得了吗?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家伙神经病的程度!我还来不及跟他说我不要,他就已经用专人快递坐超音速飞机直接送到家门口来了!」
善存沮丧到极点也暴走起来,「我好几次都写信跟他说我想要还他,这么重要的东西留在身边压力好大,呜呜,可是他的回信让我觉得要是我真的寄回去他下次会亲自把项链送到这里,我好害怕……」
「让我猜猜,然后你把那条像是项链的东西给弄丢了?」知之问。
「对啊!吱吱哥你果然聪明,怎么会知道?」善存问。
知之把额头压在椅背上,长长叹了口气。
「你把那条项链送给了你的小歌迷,还不记得送给谁了?」
「对对,念哥说的没错,知之你果然是天才!」善存赞叹。
「……我会帮你打电话给念,要他排个时间替你验尸。」
「不要啊!知之!你不能见死不救——全天下就只剩你可以救我了啊——!」
善存看知之真的背过身去拿电话,惨叫得比杀猪还难听,忙不迭地冲到知之面前,这回还下跪了。
「吱吱,我知道你人最好了,你就是人这么好念哥才会这么爱你。」
知之头痛不已,他瞥了眼书桌上的文件,这下子塔班人的骨骼特征报告又要延迟才能交出去了。
「我本来也是想说铁了心跟他说实话算了,大不了切腹嘛!可是项链丢掉之后,夏洛克是因为一直以为我长得像他妹妹才把这么重要的遗物交给我,要是他知道我一直在欺骗他,还把他妹妹的东西给搞丢了,哇——」
美少年一下子脸色铁青,「我、我会不会被他阉掉啊……」
善存说着还用两手包住了下体,知之必须承认他觉得不无可能。
「所谓谎言就是这样,为了圆一个谎,需要更多的谎来修饰填补,而偏偏谎这种东西,永远不会越圆越满,只会越补洞越大……」知之呢喃着,满是无奈。
他用中指把眼镜推回鼻梁上,双手抱胸,背靠在秘书椅上沉吟良久。
「既然你不想戳破谎言,且愿意背负这个谎言的代价的话,那就来吧!」
知之从椅子上直起身,一路滑到他的笔记型电脑前。
「该、该怎么做吱吱?」善存的眼眸里浮现一丝生机。
「首先我们得主动出击。」
知之苍白的五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舞动,不知道点开了什么程式。善存知道他的室友向来对电脑很在行,但很可惜他对电脑的知识贫乏到不足以看出室友是哪里在行。
「虽然信上说他要来这里找你,但是等他主动过来就来不及了,这里有太多线索会让你露出破绽。既然他只是要来看一看你,我们就正面迎敌,到机场去接他,绝对不让他有机会踏进你房间一步。」
知之看了眼善存那间宛如经历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房门,任何一个合格的萝莉控看过之后还会被骗的机率是零。
「但、但是要怎么做?吱吱,我们不知道他的航班号码啊!」善存说。
「我警告过你不准叫我吱吱。」知之瞪了他一眼,十指丝毫不妨碍地快速在键盘上舞动,善存看见萤幕上瞬间闪了几十行英数组合的文字。
「对不起!欸?可是中文念起来都一样啊,你怎么会知道?」善存大惊。
「你脑袋里想什么会忠实地反应在你的语气上。好了,明天早上七点二十五分,桃园中正机场旁的二号附设私人停机坪。」
知之的十指缓下来,靠回椅背上,把桌上的咖啡杯来起来凑近唇边。
「只要有国籍和真实姓名,要查一个人的交通管道易如反掌。」他唇角微微一扬。
善存心惊胆跳地看了知之一眼。说实在他一直不知道这位室友究竟是什么来头,只知道他在他之前就已经和他家表哥同居一个屋檐下了,跟表哥是很好很好很好很好的朋友。
之所以加这么多个「很好」,是因为善存觉得就两个男人而言,他们的感情真的有点好得过头了。
善存的表哥叫徐念长,现在也是他们的同居人之一,三个年纪各异的男人共租一间套房,住在同个屋檐下已经有五年了。顺带一提念长的职业是法医。
而知之现在是人类考古学系的教授助理研究员,在附近的大学工作,专司当掉大学生。善存全部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
「除此之外,光是主动出击是不够的,我们还需要一点小小的变因。」
知之说着转动秘书椅,正对着还反应不过来的善存。
「变、变因?」善存恐惧地眨了眨眼。
因为他看见室友对他露出了恶魔般的笑容。
***
「Mr. Fretes,飞机还有二十分钟会抵达目的地。」
宁静的头等舱里,一个绑着高马尾的金发女性,手里拿着资料夹,鼻梁上挂着十分专业的金框眼镜,正站在一位男性身后。那位男性穿着完全不像是在机上该穿的开襟睡衣,头上戴着英国阿妈常戴那种的法兰呢绒睡帽,好像还正在敷脸。
男人背对着他的秘书,透过机窗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没有转过头来。
「是吗?没想到南国没有想像中远嘛,辛苦你了,你可以去休息一下了。」
金发美人看着男人宽阔的背影,张口又说:「另外,刚才接到资讯安全部的汇报,就在两个半小时前,有人骇进了我们的中央电脑,安全部门现在正在紧急处理中。」
男人的背影动了一下。「喔?竟然有本事骇进Centre Control,有查到来源吗?」
「没有。资讯安全部门的经理说,从IP来看骇客似乎来自台湾,但是对方很狡猾,在被发现的瞬间就主动切断所有追踪管道,对方也有自己独立ISP环境的样子,没有办法利用封包流向追踪。不过损失的资料不多,对方只拿了您的行程表。」
「台湾吗?真有趣……没想到这个南国的小岛还有这么有趣的人。」
金发美人犹豫了半晌,又说:「经理说对方可能来头不小,他在安全部门待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狠角色。Mr.Fretes,您觉得要不要……」
男人仍旧没有回过身来,只是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不要紧的,就让资讯安全部门去处理吧,顶多就释出假消息,就说我们的飞机因为乱流在青高藏高原上迫降好了。」
他又叹口气:「而且亲爱的Lady Lan,我有说过我现在人在渡假中,跟工作有关的事情都不要打扰我。何况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想那些凡尘俗事。」
Lady Lan挑了一下眉毛,因为她家老板刚刚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跟她说话。据她有限的所知,她们家的执行长在与某位神秘的东方女姓通信后就爱上了中文,还在办公室里推行中文成语运动。害她被逼的也去学了点这种诘曲聱牙的四大古文明语。
「那么,我就回报安全部说这个事件暂时悬置了。」金发秘书说。
「嗯,随便怎样都好啦,你决定就行。」
男人说着,用赶苍蝇的手势往后挥了挥,旋及把注意力放回他法兰呢绒帽下的头发。
「GOD,希望我的发型在降落之前可以固定,Lady Lan,你那边还有发胶吗?」
金发女子长长叹了口气,知道现在要她的老板听进任何汇报都是不可能的了。转身离开机舱时,她还听到男人宛如在爱侣耳边的细语。
「就快要见面了,亲爱的爱蜜莉……」
***
「知之,这样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会被拆穿的!」
桃园中正机场第一航厦大厅,响起了一声这样的悲鸣。
知之的全名是李知之,今年号称二十五岁。这名字是他爷爷取的,李知之和那双听说都是大学教授的父母从很早就已经断绝关系了。
爷爷取这名字的源由据说是来自《论语?为政》:「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但知之对这个名字非常不满,因为大学生听到助教的名字后总是会问他:「吱吱耶,是绿吱吱还是蓝吱吱?」
知之现在挂名的职业是S大考古人类学系助理研究员。知之做这个工作至今已经有五年了,他还记得五年前,说到考古人类学系,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是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个系是在干什么的。
但是这情况在几年前有了变化,知之工作的大学里有些女学生,一听到他念考古相关科系,就会一脸兴奋地问他:「考古学系?请问你们会去盗墓吗?」而他们以前办什么研讨会演讲的都乏人问津,现在关心的人也莫名多了起来。上次知之还在系馆门口看到有人贴了纸条:「我们不是盗墓系,这里没有闷油瓶。」诸如此类意义不明的标语。
不过考古也好盗墓也好,知之都没有太大兴趣,他本来选这个系因为他被S大分在文学院,而文学院是男性比较少的系所。他厌恶与男人共事,但比起男人他更讨厌文学,所以才选了考古人类系。
之所以会混在大学里面当助理,也是因为大学生给人的印象比较清纯,警察要进来抓人还得三思而行。这可以方便知之做很多事情。
包括安安稳稳地待在这个看似平凡的家里。
知之坐在第一航厦接机区的沙发上,发现整个航厦的目光频频往这里聚集。
不过原因倒不是他,而是现在站在他身边,满脸清泪外加焦虑不安的,他的室友,顾善存小朋友。
虽然知之对室友皮囊之下装的内容物抱持怀疑,但对于善存这具皮囊,知之必须承认他真的没有什么好挑剔的。
眼前的美少年穿着一袭水蓝色的洋装,头上戴着黑色柔顺的假发,还煞有其事地编成了双马尾,结上同样水蓝色的蝴蝶结,布制马甲优美地禁锢住少年纤细的腰肢,给人一种莫名禁欲的美感。而少年脚上的白色蕾丝半筒袜虽然稍嫌粗壮了点,在裙摆若隐若现遮掩下丝毫不构成威胁,手上抱的那只巨大泰迪熊更可爱的足以让人忽略一切破绽。
知之仔细地检视自己精心为室友设计一晚的装扮,满意地再次点了点头。
「Perfect。」知之推了眼镜。
「Perfect你个头!这样绝对、百分之两百会被拆穿的!吱吱,我错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重色轻友的人!呜呜,完蛋了,这次真的会被阉掉了,天上的爸、天上的妈,我对不起你们,你的儿子不能为我们顾家传宗接代了……」
善存抱着熊宝宝跪倒在地上哭泣,好像那是他在世上仅存的依靠。为了让善存的脸部线条更像个十七岁的女孩子,知之还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替善存上眼线、装假睫毛。
只见路过的旅客有好几个都停下脚步,用迟疑但带着赞赏的目光看着地上的善存。
『好可爱……』
『哪来的女孩啊?外国人?台湾人?』
『欸欸,好像在哭呢,是不是迷路了呢……?』
知之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在善存那张让无数少女尖叫的脸蛋上。「吵死了,是你要本大神拯救你的,这是现在能够救你的唯一方法。你照着我的话做就对了,还是你对我精心设计的诡计有意见?」
「但是这样超明显的啊!我是男的耶!是如花似玉的十七岁高中男生耶!」
「『如花似玉』不该用在形容阳性的名词上,你应该练习的是中文信才对。我说不会被识破就不会被识破,男人都是视觉的动物。」知之以一种旁观者的语气说。
「但要是他偷袭我胸部怎么办?」善存含泪抱着熊宝宝问。
「以你五年来和他通信的印象,你觉得对方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嗯。」善存含泪颔首。。
「你可以说你贫乳。」知之扶了下额。
「但是声音呢?我的声音一听就破功了啊!」善存抱紧熊宝宝的肚子。
「我记得你有时候也会在团里唱女性Vocal。」
「但那是假音耶!你要我一直用假音跟他说话吗?」
「反正只是吃个饭、聊个天而已。你的声带和你的鸡鸡,选一个。」知之无情地说。
「……」
有时候善存会觉得,知之在搬进那间屋子前,一定是暴力讨债集团出身的。否则怎么会每次被知之三言两语外加冷冷地一瞪,善存就觉得他要被连皮扒光了。
「对、对了,念哥呢?他不是说他也要来?」
善存看着航班看板,看着知之昨晚查到的班机号码从『On Time』转变成『Arrival』,善存觉得挤在马甲里的心脏从胸膛提到了嗓子眼,都快不能呼吸了。
「不知道。多半是工作又耽搁了吧。」知之淡淡地说:「这很正常。」
这时候知之握在掌心的手机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善存惊弓之鸟般抖了下。知之把手机面板拿起来正对着自己,看了半秒钟,按了挂断键,又把手机放下来。
「呃,刚刚是念哥打来的吧……?」
善存端详着知之的表情,不确定地问:「你不接吗知之?」
知之没说话,手机很快地又响了一次,知之如法炮制,把手机拿起来看半秒按掉又放下。手机再响,知之再按掉,再放下。每次都间隔半秒钟,比机械还要准确,动作熟练到好像已经做过同样的事情很多次那样。
善存听见手机大约响了第十四次,这回知之把手机拿起来,总算按了接通键,把手机放到耳边,但是没有出声。
「小知吗?」
对方竟然还用无比温柔的声音问,好像是第一次打电话来那样。善存暗忖要是有人胆敢挂他十三次电话,他一定在对方接起电话的瞬间先问候他老妈的老妈的老妈。
能够这样忍受这种事情的这世上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善存合理推断电话那头的一定是他那好脾气的表哥,现职警政署专任法医官的徐念长徐同鞋。
「你打错电话了。」知之说。
「小知,抱歉。树林这边有一起奸杀案件,他们人手不够,临时叫我过去支援。」电话那头说。
「我说你打错电话了,这里没有叫李知之的人。」
「我真的很抱歉,小知,只是现场情况有点棘手,被害者的下体塞了很多东西,有梳子还有牙刷什么的,和肠子混在一起,一时半刻清理不出来,这里的监识组又都是新手,我得留下来指挥。你们什么时候吃完晚饭?会在机场附近吃吗?我开车去接你们。」
电话那头依旧语气温和地交涉着。
「你对男人的肛门这么感兴趣的话,不用勉强。」知之淡淡地说。
「小知怎么知道被害人是男性?」男人的嗓音在那头温煦地笑着。
「以牙刷的长度,从阴`道捅得出来的东西有限,至少捅不到肠子。而喜欢玩肛门的萝莉控并不多。」
「这很难说,有的恋童癖患者因为年幼女性阴`道狭窄,无法进入,就改由肛门侵入的也很常见。」念长用「薯条要沾蕃茄酱还是蜂蜜芥末酱好?」的语气说着这些话。
「你在描述年幼的孩童时,通常习惯用『那孩子』。但是你没用,代表这次的被害人是成年人。成年人的括约肌也比较松弛,比小女孩容易插到深处。」
「我可以拜托你们不要在中正机场的大厅聊这种事情吗……」
善存在旁边小声地说,但没人理他。
「小知真的很厉害呢。」念长由衷地称赞,善存看知之扳着脸没吭声。
「善存和你在一起吗?」念长又问。
「不关你的事。」知之说。
「替我跟善存说,要他好好去上课,阿姨上次打电话来,说她很担心善存再这样玩下去会考不上大学联考。」
念长似乎非常理解怎么和知之这种人应对,这也是善存最佩服他家表哥的地方,「阿姨把善存托给我,我有责任。」
「大学联考这种东西现在录取率比马英九穿泳裤出现在新闻上的机率还高,有什么好担心的。」
知之冷漠地说,念长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几声,这时电话那头传来嘈杂声。
「抱歉我得挂了,组长叫我过去。小知,你晚上有没有空,我去……」
「滴」第一声,善存看知之狠狠按下挂断键,还顺手关了机,把手机塞到卡其裤后的裤袋里,大步往厕所方向走。
善存看着知之始终不苟言笑的脸,他得承认,要不是他这神秘室友性格古怪外加不太好相处,光就外表而言,李知之还真是他们这些视觉系摇滚青少年向往的对象。知之有一张非常艺术的脸,善存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是世俗金城武式的那种帅气,而是一种古典美。
古典美,嗯,善存觉得自己中文还挺不错的,真想给自己按个赞。
善存一直以为知之有女朋友,长得像知之这样的男人又成天混在琳琅满目的大学女生中,善存不认为有哪个雄性生物能够悻存。
但知之从没带过女人回家。光是善存今年十七岁,从国中到现在都交过一、两个,呃可能是两、三个倒贴的小女朋友了。但今年情人节知之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研究尼安塔德人的头骨。
顺带一提他家表哥好像也是一样,虽然就皮相来讲也是型男一枚,但可能是个性太古板,今年情人节念长因为日月潭发生船难,整天都在跟溺死的腐尸Say I Love You。
知之扳着脸一路走向男厕所,隔壁的女厕因为刚有一班飞机降落,正在大排长龙。一个女陆客拉着行李就往知之这里撞过来,知之来不及闪躲,一晃就往墙上摔。
这时有只手伸到知之腰间,一把就撑住了知之,还善尽绅士地把知之扶了起来。
「谢……」
知之伸手扶了差点掉下去的眼镜,抬起头来正要道谢。一照面不由得怔住了,因为扶住他的不是他想的另一个陆客,而是个令人一见就难以忘怀的人。
那是个男人。知之想他应该不是搭这班深圳到台北的班机,因为怎么看也不像是中国人。
男人有着一头黑发,修剪成类似羽毛剪的模样,他脸上戴着墨镜,让知之看不清他的眼睛颜色。但从高挺的鼻梁和深遂的轮阔看来,这人不是亚利安就是盎格鲁撒克逊人种,考古人类学系的助教这样判断。
不过令人瞩目的是男人的穿着。知之不知道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穿着一件印有红色大扶桑花,印象中只有夏威夷渡假村之类的地方才看得到人穿的花衬衫,外加同花色的及膝短裤,小腿上还看得到热情奔放的腿毛。
再配上那个几乎遮住他整张脸的墨镜。知之觉得待会说不定就会有头上插着花的女孩冒出来,替男人套上花圈。
「Hello?」
大概是知之发呆太久,那个白种男人出了声。
「May I help you?(需要我协助你吗?)」
男人的声音相当具磁性,充满了某种戏剧化的热情。这种嗓音让知之想起了徐念长,那个对死人比对活人还热情的家伙。
「No, I‘m al’right。(不了,我很好。)」
知之说着扶着墙直起身,才发现男人的手还一直停在他的腰上,五指还往内缩拢,根本是用手捏着知之的腰肉。寻常人要是敢这样对待他,指骨早就被他折断了。
「Or maybe you can help me?(或者,你愿意协助我?)」男人弯下腰来微笑。
但不知为什么,这白种人虽然热情,身上却散发出一种类似狮子或是山豹类的气息,让知之不敢轻举妄动。
「What do you want?(你想要什么?)」知之冷漠地问。
「Wow, wow. Don‘t be so hostile to me. I’m not trying to be rude。(喔,别这么杀气腾腾的,我无意冒犯。)」
男人咧唇笑了,知之在他唇内看见一排雪白的牙齿,面部宽阔下颚却尖峭,果然是盎格鲁撒克逊人种。但男人的英语意外地没有英国腔。
知之还没回答,长廊那一头就传来声音。
「知之,知之!你跑到哪里去了?大事不好了!」
知之和那个白种人双双回头,善存竟穿着那身他精心挑选的水蓝色洋装,从大庭那头沿着走廊跑过来。他好像很不习惯这身装扮,跑到一半就被自己的裙摆绊倒,整个人呈狗吃屎之姿正面倒在地上。没人好心扶他。
「知之……」善存哭丧着一张脸,楔而不舍地自己爬起来再跑过来。知之发现那个白种人不动声色地放开搁在他腰上的手。
「What‘s wrong with you?」知之问善存。
「知之?」
善存对知之忽然使用英文感到不解,而且重点是他听不太懂。
「没时间在这里闲晃了,我跟你说,大事不妙了!你昨天晚上查到的班机,刚刚我在大厅听到广播,好像出事了!」
「What happened, actually?」
「哎哟,我听不懂啦,叫我写英文信还可以,讲话根本没办法查字典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小时候最讨厌芝麻街美语了。」善存说,毫无气质地用单手捞着裙摆。
知之叹了口气,他往后瞥了一眼,发现那个男人还站在他背后,还透过他的肩隙看着善存。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知之只好问。
「就是,刚刚大厅广播,原来的班机好像遇上了严重乱流,所以临时降落在附近的机场,什么印度高原哪里的机场之类的。我刚刚跑去问那家航空公司的人,他说他也不知道那架飞机什么时候会到台湾。怎么办,知之,他会不会就这样不来了?」
善存用两手抓着裙摆问,知之往后斜飘了眼,抱臂说:「那也没有办法,我知道你很期待和那个人见面,但天有不测风云。或许我们可以给他打个电话,爱蜜莉?」
善存怔了一下,「呃,知之……」
「这样好了,既然离那班飞机抵达这里还有段时间,我们不如在附近的咖啡馆喝个茶、吃个蛋糕,聊一聊你最喜欢的林书豪今天又上篮得了几分吧?好在你最喜爱的法语课是排在今天下午,虽然你对英语的排拒令人感到困扰,但这丝毫不妨碍你用你的唇发出『Bon jour』时的甜美。」
善存用一副「你疯了吗」的表情看着知之,张口要说点什么,但知之用两只手扳过善存的肩膀,迫使他不得不回过身去。
「快点,你喜欢的店家我记得是在六点关门,你不要等吃不到你最喜欢的戚风栗子蒙布朗再来向我哭诉我为何没有早点提醒你,亲爱的爱蜜莉。」
知之一点也不给善存插嘴的机会,抓着他肩膀就将他往前推,还不动声色地压去他打算撩起裙摆扇凉的手。
「喝咖啡是没问题,但是知之,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先——」
善存扭过头问,这时他终于看到一直站在知之身后,那个戴着墨镜的奇怪男人,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喂,知之,那个人是……」
「Seems you’re busy(看来你们很忙。)。」男人也注意到善存的视线,他摊开手,笑笑,「Actually, I‘m looking for someone.(事实上,我正在找某个人。)」
大概是知之对他的话没有反应,而善存没有反应是当然的,男人又接了句。
「If you two would like to helping……(如果你们二位愿意协助我……)」
「Fine.(那没问题。)」
知之忽然开口打断他的话,善存看见他唇边扬起微微弧度。
「前提是你收起那些别脚的演技,和我们用中文说话。」
男人慢慢挺起身来,好像还试图挣扎。但是知之双手抱着胸,镜片下的眼睛直视着那个墨镜男,善存在家里看过,每次只要知之对念哥摆出这种姿态,就算要念哥去跳钢管舞他也会照做。
男人缓缓地笑了,「我表现出任何知道你们谈话内容的破绽吗?」
善存大感惊讶,这个墨镜老外讲得一口流利的中文。虽然听得出些微口音,但至少比善存的英文好得太多了。
「没有。只是如果你在航班上选了联合报,就不要把他们大剌剌地塞在公事包外层,如果你选的是苹果日报,我还不能那么确定你懂中文,因为那个报纸以耸动的图片而非他的文字扬名国际。而且政治版还朝外,显示你下飞机前一刻还在阅读,能看得懂联合报政治版的人我不认为他听不懂中文。」知之连解释也懒地快速说着。
善存从男人脸上看到愉悦的表情。善存发现老外这回目光对着他,他呆了下,虽然隔着一层墨镜,但善存总有在哪个地方曾经见过这个人的感觉。
不,不是那个人。善存马上否定自己的假设,根据现在存在他电脑里的无数影片,那个人有头非常标准的英吉利式金发,不是这种黑头毛。而且按照知之昨晚查出的情报,那人现在应该还在青康藏高原上和氂牛一块奔跑。
「你们国家的政治很有趣,一向是我在海外关注的对象之一。」墨镜男说。
「能把政治版写的像影视娱乐版的国家也不多。」知之说。
「我正在等一个人。」男人顺水推舟,又重申了一遍,「但他好像还没有到,真糟糕。在等待的期间,如果我有这个荣幸和淑女共进下午茶,身为绅士会很高兴的。」
知之终于叹了口气。
「如果你懂得一点绅士礼仪,就该知道在邀请别人共进下午茶之前,应该先自我介绍才对,来自英国的弗瑞泰先生。」
这话一出口,男人和善存都同时张大了眼睛。善存还慢了六拍左右,才像受惊的小动物一般蓦地向后退了十步之遥。
「欸——?!」
善存简直就要坐倒在地上,「等、等一下,等等等等等一下!Wait a moment,知之,你是说、你是说他是弗、弗、弗瑞……」善存连话都讲不清楚了。
只见穿着夏威夷T恤的男人露出了笑容,他两手一摊,似乎也相当豁达。善存见他抬起手,把墨镜从脸上移了下来。
墨绿色的眼珠,带着猫眼石一般闪闪发光的色泽。善存在看夏洛克给他的照片时就相当惊艳,此时亲眼目睹,他连嘴巴都阖不拢了。
「真令我感到惊讶,南国的男孩是不是都懂得读心术?」男人兴味地看着知之。
「下次如果你毫无准备的话,就不要玩这种一看就能拆穿的把戏,我看了很累。」
知之又叹了口气,「我猜你应该经常搞丢东西,让人很头痛。你的每样随身物品上都有吊牌,上面详尽地写了能够联络到你的最基本资料。更重要的是上面有你名字的缩写,S.F.,我想那应该不是指科幻小说。你有一个很好的秘书,夏洛克?弗瑞泰先生。」
善存看见男人眨了眨眼。他往男人踏进了一步,终于忍不住开口:
「呃……你真的……真的是小克?」他不确定地问。
男人露出灿烂至极的笑容,总算面对着善存张开手。
「喔,亲爱的爱蜜莉!请原谅我那一点点小小的玩心,我实在是太惭愧了。命运之神引领我们在此相会,我竟如此迟钝地错过拥抱你的良机。」
他说着还真的把善存一把从地上抱起来,善存纵使矮了点,好歹也是个有一百六十五公分的十七岁少年,但男人轻易地把善存整个人抱起来转了一圈、两圈、三圈、四圈……直到善存开始觉得晕了,赶忙叫停为止。
「天呀,爱蜜莉,你和我想像中简直一模一样!」男人又说让善存更为晕眩的话。
善存发愣地看着眼前的老外:这老外无疑有着一张极端正的脸,非常深的轮廓,鼻子和高解析度的镜头拍起来看到的一样挺,应该说比影片中还要挺。
「本人比照片挺」,善存不知道这种中文称赞辞听起来会不会很怪。
还有那双墨绿色的猫眼……善存在第一次打开夏洛克用电子邮件附上的照片后就被惊艳了,后来还偷偷在团练时去买了绿色的角膜放大片,这事他没跟夏洛克说。唯一不对劲的只有头发,善存忍不住问:
「小克,你的头发……」
「喔,爱蜜莉,你喜欢吗?我花了整整一星期设计它,还特地飞去纽约给我亲爱的设计师朋友看,为了要在见你时给你一个最完美的惊喜。」
男人用手指得意地拨了一下黑色的半长发。「南国的发色!热情的夏季!你的头发太美了,这是只有上帝祝福才能成就的颜色。我从第一次看见你照片时就偷偷跑去染过了,但没有这次成功。」
善存忽然觉得有点尴尬,没想到除了他,夏洛克也做了差不多的事。不过更尴尬的是男人还用两手抓着他的腰,而他们还在桃园中正机场的大厅上。
「但、但是你的班机呢?如果吱吱查的没错,你的班机现在应该还在喜马拉雅……」
善存还没讲完,知之一脚狠狠踩在他的脚背骨上,痛得善存抚着脚原地跳起五公分。
「唉娘喂呀——!」
「班机?什么班机?」夏洛克毫无心机地歪头。
「早上有一班从英国飞来台北的班次,我可怜的朋友爱蜜莉恨不得早一点见到你的人,坚信您就坐在那班班机上。而刚刚广播说那架飞机遇到乱流会延迟抵达,这也是她现在如此手舞足蹈的原因。」知之看了眼还抱着脚背在大厅里旋转的善存。
「喔,爱蜜莉,没想到你对我们命运的相会如此期待!不枉我对你朝思暮想!」
夏洛克说着又扑向前,捞起善存还在捏脚背的两只手,把他拉到自己跟前,用那双绿色的猫眼直勾勾地凝视着他。
「嗯,小克,你还真是跟我想像得差不了多少……不,我是说,很高兴见到你。」
善存「哈哈」了几声,他没有见网友的经验。总觉得网路上再亲密的两个人,真遇到了对方实体,总有种说不出的监介感,好像就算你再崇拜七龙珠里的悟空,他也不会走出漫画来跟你说纳美克星要爆炸了。
虽然看到夏洛克这么热情,善存多少也有点感动就是了。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夏洛克难掩热情地说着,在善存来得及说「NO」之前又把他揽到怀里深深地一拥,善存真怕他把下巴贴在胸部的位置。
「真难以相信,我们真的见面了,亲爱的爱蜜莉。」他不胜感动地说着:「你永远不会知道这对我来说意义有多重大。」
善存听见知之在背后咳嗽的声音。
「那么,我把淑女送到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不打扰你们两位重逢。」
知之把用来替善存化妆的旅行袋从地上提起来,善存猛一回头,才发现他竟然打算就这样走出大厅旋转门。知之忙挣脱夏洛克的掌握,用飞扑之姿扑往知之石榴裤下。
「等、等一下,吱吱,你要去哪里?!」他惊骇地问
「我的任务已了,你也听见了,他说你很完美,跟他想像中一模一样。」
知之耸耸肩,「既然这样就没我的事了。我得回家了,我的塔班人尺骨长度比较报告还没写完。」
知之说着举脚又要离开,善存再顾不得尊严,伸出手就抱住了知之的小腿。
「等等,Wait a moment,Please!知之,你不能就这样抛下我一个人!」
善存压低声量,他用眼角一瞥背后那个还双手张开,彷佛光站在那里身上就会掉出小花的男子,夏洛克又把他那副墨镜戴了回去,整个人看起来超显眼。
「你要留我跟这个神经病单独相处吗?你一点都不担心我吗?」
「我不认为他是神经病,至少他并不像你描述的那样无脑。」
知之难得说了句算是称赞他人智商的话,「如果你是担心穿帮的话,我可以保证,你现在的装扮只要不跟他上床都不会露出破绽。」
知之说着转身就要走,善存再度抱住亲爱室友的小腿。
「知之,拜托,我还未成年耶,你是我的监护人!」他差点哭出来。
「念才是你的监护人,我不是。」知之嘴角抽动。
「总之你不能走!你忍心让一个像嫩草一般的十七岁少年在成长成大树前就因为寒风催残而夭折吗?」
「……你的中文为什么在这种时候特别好?」知之十分无奈,「你到底怀疑他会对你做什么事?他不是你交往五年的笔友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嘛……虽然我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就是了,吱吱,求求你留下来!我会跟念哥诉说你的善良、你的品德、你的美、你的好。」
「不需要。」知之无情地说。
他转头瞥了眼那个把头发染成黑色的高大男人,说老实话,这男人的确有某些地方让他在意。只是看善存惊慌失措的样子也很好玩就是了,知之得承认。
「那么,我现在有资格邀请淑女共进下午茶了吗?」
大概是他们咬耳朵咬得太久,夏洛克自己走了过来,对着善存张开双臂。
「当然,还有这位绅士。」他笑眯眯地看着知之。
知之叹了口气,用力甩掉还抱着他小腿的善存。
「如果你愿意开车运送这位淑女的话。」知之比了一下目前行动不便的善存。
「你知道我在当地有车?」夏洛克似乎觉得很有趣。
「大厅外有辆Lotus跑车,在那里停很久了,台湾高级跑车中Lotus并不多见。比起欧洲人台湾暴发户更喜欢德国国产囚车。」知之摊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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