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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2/28出版】《焕日偷天》作者:蓝旗左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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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预告] 【2012/12/28出版】《焕日偷天》作者:蓝旗左衽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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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10]以坛为家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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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17 19:44:2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绿叶森林系列812
作者:蓝旗左衽
书名:焕日偷天
绘者:kiri
出版社:鲜欢
出版日期:2012/12/28

封底文案:
  作为唯一的残存血脉,萨枢诔为了复兴皇室,
  不得不接近那预言中即将毁灭部族的狂魅男人。
  明明立场敌对,该是彼此猜忌,
  然而,风焕日的孤傲强势、我行我素,
  却激起了萨枢诔将之掳获征服的欲望!
  他小心翼翼地设下陷阱,
  以狩猎者的姿态蛰伏追踪、步步紧逼;
  而看似破绽百出的风焕日,
  却不著痕迹地斡旋化解,引诱著他的再次靠近。
  萨枢诔没有发现,不祥的预言早已预告,
  被偷了心的人,注定是他自己!

封底文字:
  「黑色的天空,像是被夕阳焚烧後的馀烬……」风焕日停顿了一下,「日火焚天。」
  萨枢诔的身子重重一震,猛地将风焕日推离自己。
  古老的预言自脑海中响起──小心天火。焚天之阴火。
  「怎麽了?」风焕日弯著眼询问。
  「没事……」萨枢诔笑著掩饰自己的异样,「什麽日火焚天?是从哪里听来的?」
  「只是一时福至心灵随口说的。」风焕日偏了偏头,「有什麽不对吗?」
  「没有……」看来是他多心了。
  心头仍带著不知从何而来的馀悸,他看著风焕日,另一股悸动由衷而生。他几乎听得见躲在皮肤下的血管正发出低调的脉动声,他分不清楚这样的悸动是出於惊慌,还是出於兴奋……


试阅:

楔子

  「王,您会振兴吾族……根据谶书,萨律尔族将会在大难後七百年重现盛景……」
  不属於神州大地的领土,暗蓝色夜空,穿著绣有金线符文大袍的老者,两窝浅色的眼珠,炯炯的望著面前的男子。
  「王什麽王……」男子扬起嘴角轻笑,「全族只有你这样叫,其他人早就融入现代了,只有你还整天想著那几百年前的事,肃岚……」
  「你是王,是萨律尔族王室唯一留下来的纯正血脉……」而他,则是世代侍奉王族的守护者,传承千年的占官,传承「肃岚」这个名称的王室之臣。
  「既然是唯一的血脉,那就别管我的私生活……」男子拨了拨额前深棕色的头发,俊逸的五官,在幽微的光线下变得深邃。
  「只要你放我到外头自在一个月,我可以让萨律尔族多十倍的人口,而且全是皇种……」
  不过,现在他不需要肃岚同意也可以放纵,因为他即将离开家乡,到远方的国度。这是出於他的意愿,也是出於谶书的预言。不管如何,他终於能离开这垂老的部族,到外头见识新世界。
  老者看著男子的身影,彷佛看透他的心思,乾瘪的嘴唇轻叹出一口气。
  「离开之後,我不指望您会回来,依照谶书,您会在外地复兴部族……」
  「喔。」男子无所谓的应了一声。
  虽然他自己就是操弄鬼神的役使,但是他从不相信预言,认为谶书上写的内容根本不准确,全是虚妄之语。他很敬重肃岚,不是因为对方是萨律尔族传承的占官,而是因为肃岚从小就教导他很多事,包括操香术。利用香气治疗,利用气味控驭人心。
  一阵夜风吹过,带来西部沙漠的尘埃。像是在催促人上路,加快离别的到来。
  「我要离开了,对於我所去的地方,你有什麽建议呢?」男子微笑,将离乡的浅浅哀愁隐藏得很好。
  「往南方去……去哪里随您。谶书说,您会自己走向对的道路。」
  「是吗……」感觉还真不可靠……
  「只有一点,您必须要深切防范……」肃岚的眼神转为严谨,「注意火。」
  「什麽?」
  「根据预言,萨律尔将兴於火,将灭於火。兴於逆行之火,灭於暗行之阴火……」焚天之阴火,燃尽一切的冥府之焰。
  男子挑了挑眉,「然後呢?」
  「谶书只说到这里。预言不能透露太多天机,否则会招来厄运。」
  真是不负责任的说词……
  「不用透露天机,还不是一样招来厄运?」男子没好气的开口,耸了耸肩,提起行囊,侧过头,望向远方,「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
  肃岚双手环於胸前,弯下腰,深深的行了个古礼。
  「愿您永得星月的庇护,王……」
  男子回过头,率尔一笑,清澈的双目,倒映著星光,有如天幕,收纳了整片星辰。
  「别叫我王。」离开萨律尔,他只是个凡人,「叫我的名字。」
  肃岚抬起头,停顿了几秒,以苍老的音调开口,「萨枢诔……我的天子……」
  萨律尔的苍蓝之空。


第一章

  位於市区巷弄中的一隅,暗淡却极具存在感的幽香飘浮在空气中,在夏季燠热的天气中,默默翻腾、静静扩散。
  依循著香味的气流,追溯到源头,香气是来自一间具有中亚民俗风味的店,银色的细碎饰品垂挂在门边,鲜豔的流苏地毯,将空间铺上异国的情调。昏黄的灯光散发出魔幻而迷魅的氛围。
  「天气真热……」趴在玻璃展示柜上的男子,懒洋洋的开口,「真想一直待在冷气房里……」如果能来一、两个美人,不管男的女的都可,在旁边为他侍酒、帮他捏腿,那麽就完美了……
  男子撑著头,思索了几秒,望了望外头的街道,确定那蒸腾著暑气的柏油路上没有行人之後,悄悄的将手伸进後方的木柜,撮了一小把细粉,洒至空中,一名身形妙曼的女子,随著粉尘飘散而浮现。
  女子睁著媚人的眼眸,穿著薄纱的胴体,舞动起撩人的舞姿,朝男子靠近。如蛇的长臂,在对方厚实的胸膛上游移。男子笑呵呵的伸出手,正准备袭上那对诱人的酥胸时,女子忽然双目一瞪,消失於空中。细细的粉末,落至地面,积成一座小丘。
  「噢……」男子懊恼的发出一声低吟,「桑格,你非得要这麽扫兴吗?」
  「现在是上班时间,萨枢诔……」回应男子的,不是任何人,而是一只褐底黑纹的猫。「小心别人看见你的幻术,那些凡人会吓得半死。」
  「我认为一般人看见一只会说话的花猫才会被吓得半死……」萨枢诔没好气地开口。
  「哼!」猫咪优雅的跳至桌面,「不是花猫,是麝香猫,而且还是侍奉萨律尔王室数百年的神兽。」
  「都一样啦!」啧,早知道这家伙那麽罗嗦,当初肃岚要将这猫妖传给他的时候就不会接受了……「对了,桑格,你这家伙除了罗嗦之外,什麽时候还多了语无伦次这一项?」明明就是猫妖,什麽时候升格成神兽了?
  桑格哼了一声,尾巴不悦的甩了萨枢诔的手臂一记,「癸朔要你办的事怎样了?黄帝古镜找到了吗?」
  「喔,找到了。」萨枢诔撑著头,佣懒而无奈的苦笑,「唐门的东官昨天传了古镜的所在地给我……」
  东官,司徒暘谷,唐门的情报王,号称佞臣的厉害角色。掳走天使的太阳。夺走了逆五星的天使,抢走他最喜欢的殷睿洹。
  桑格金茶色的猫眼睨了萨枢诔一眼。
  「你还忘不了那个虚伪的殷睿洹啊……」
  「我喜欢他。」从殷睿洹加入逆五星的那一刻,他就被这迷人而虚幻的天使给吸引。
  话说回来,加入逆五星已经七年,离开萨律尔也即将步入第九年,肃岚付予他的使命似乎和九年前一样,依旧在原地踏步。他照著谶书的指示,向南方旅行,晃荡飘泊了两年之後,在云南边境遇到了癸朔。
  他永远忘不了,当时癸朔手持著向当地苗巫学来的蛊毒,对他热情邀约的情景。
  「加入我,不然杀了你。」
  他答应了。一方面是见识到癸朔对於咒法的天赋:当时他和癸朔一样,都是去苗疆学习蛊咒,在他还未习惯这异地的咒令之前,癸朔已可以熟稔的操控最困难的金蚕蛊,没过多久,他就凌驾於当地的任何一名巫者之上。
  萨枢诔喜欢强者,癸朔的能力令他折服。就算不用威胁,他也会答应的。
  另一个原因就肤浅了许多,但却是最重要的因素……癸朔长得很好看,他很喜欢。
  总之,他加入了逆五星,跟著癸朔,来到这南方的繁华大岛。
  当初加入时,除了他,逆五星的成员只有癸朔和韩炜。一年之後,少根筋的鎏宵穿著睡衣,单枪匹马的跑来逆五星本部,自愿加入。
  再隔一年,殷睿洹以天使般的姿态,跟著癸朔来到逆五星。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很喜欢这个最後加入的新人,但是对方却讨厌他,讨厌得要命。
  萨枢诔叹了一声,懒懒的抓了抓微卷的棕发。
  「古镜藏在何处?」桑格转移话题,停止主人的自怨自艾。
  「在清风的手上,收在长清苑里。」同样都是没落的皇族,为什麽清风那票人可以过得这麽逍遥?就某方面而言,他和清风里的人都是同类,都是不甘被历史吞没的蝼蚁。
  「为什麽东官会告诉你情报?」
  「我威胁他,要是查不出情报,就不让殷睿洹和他离开。」这是他为了留下殷睿洹,刻意提出的刁难,本来认定司徒暘谷绝对查不到消息,没想到他错估了这个情报王的实力。
  「喔……」桑格应了声,望了望街景,「天气这麽热,都没客人上门……」
  「放心,」萨枢诔换了个姿势,「那些夫人小姐们爱死我的芳疗术了。上次那个立委的太太甚至开价一百万要包养我。」
  这间店卖的是异国的薰香,除了贩售精油和香料之外,也提供为顾客调制香水、到府芳香治疗的服务。不过,通常萨枢诔在治疗时,会给对方一些不列在价目表上的服务。在迷香和萨枢诔天生的魅力下,不少人为之倾倒,甘心源源不绝的奉上钞票。
  「我可是很抢手的呢……」他自满一笑。
  桑格冷冷的望了主子一眼,「既然抢手,刚才竟然还得靠幻术来解饥?」
  「抢手货也是得看时段的啊……」他的主顾总是在晚上来访,在此之前,他处於閒置状态。「就像你永远无法在中午吃到晚餐……」
  「别说些自以为有哲理的话,我懒得去思考。」桑格步向主人,「再怎麽饥渴,也不该在营业时间使用幻术,那太危险了。」
  「要不然呢?」
  「你还有我啊!」桑格不悦开口,「我可以化成人形,比那些粉末来得实在多了。」
  萨枢诔挑了挑眉,「别开玩笑了,你是雄猫啊。」
  「你明明就男女不拘!那个殷睿洹也是雄的,你还不是爱得要死!」性别根本不是重点。
  「桑格啊桑格……」萨枢诔边摇头边苦笑,「我虽然男女不拘,但是,」他伸出手指,挑撩了那黑褐相间的尾巴,「我对兽交没兴趣。」语毕,在桑格的利爪袭上他的手臂之前,将手迅速抽离,接著笑呵呵的起身走入里房,打盹去了。
  
  紫檀木制的长椅,边缘嵌著琉璃,在昏暗的灯火照耀下,水漾的波光流转,除了贵气,还带著妖气。
  「事情办得怎样,萨枢诔?」有著琉璃似深紫色瞳眸的黑发男子,慵懒斜靠在抛光过的油亮扶手上,睨著手中握著的珠子,审视那泛著磷光的宝珠。「唐门的东官可有履行他的诺言?」
  「有的,癸朔……」萨枢诔站在男子面前,恭敬的开口,但语调中带著淡淡的不悦,「司徒暘谷他……昨晚将黄帝宝镜的位置告诉我了。」噢,虽然任务进行得更加顺利,但他宁可看见司徒暘谷束手无策的样子……这样,他就有理由阻碍对方和殷睿洹见面。
  「在哪儿?」
  「长清苑,在清风的手上。」稍微难缠的对手……
  「是吗?」癸朔转了转手中的珠子,目光移向萨枢诔,「你打算怎麽做?用偷的?用抢的?」
  「清风势力庞大,不容易对付。我打算和清风的人攀上关系,藉故潜入长清苑,接著再伺机而行。」
  「这麽麻烦……」癸朔挑了挑眉,「何不乾脆一点,下咒灭了长清苑……」
  萨枢诔苦笑,「一次咒杀这麽多人,施完咒之後我也跟著送命。」当陪葬品。「况且……在咒术这方面,逆五星似乎不是站在绝对优势。」
  「嗯哼?」
  「有消息传来,长清苑的人似乎和路行云有关系。」
  路行云,癸朔的宿敌。几乎是从逆五星创立之初,路行云这号人物就和逆五星作对。除了干扰委托之外,还包括抢夺癸朔所要的东西。
  前些日子,路行云还闯入逆五星本部,使得本部严重毁损。他不晓得癸朔和路行云有什麽过节,只知道这家伙是癸朔的眼中钉……
  癸朔面无表情,但那深色的紫眸,却散发出浓浓的杀意。
  「要打探路行云的消息吗?」萨枢诔小心翼翼询问。
  「……不,」癸朔阴冷开口,「先夺取宝镜,路行云的事之後再处理。」
  「我知道了。」
  「下去吧。」癸朔将目光移回手中的珠子,「小心行事。」
  萨枢诔微微欠身,准备退下。
  「那个……」他停下脚步,像是想到什麽事一般,「东官他来过逆五星的本部,放他返回不晓得会不会……」
  癸朔斜睨了萨枢诔一眼,「除非他希望自己的爱人变成尸块,否则谅他也不敢妄为。」
  「喔。」萨枢诔有些悻悻然的应了声。
  「死了心吧,」癸朔冷笑,嘲弄的开口,「你得不到洹的……他已经投向外头的太阳,只有你还留在黑暗里妄想……」
  萨枢诔不语。
  「我是不在意自己的部下人品手段有多卑劣,」癸朔继续冷语,「但是小动作做得太没格调,我可是会受不了。」他用轻蔑的笑容,望著萨枢诔,「你的行为就像抢不到玩具的小孩,哭著叫大人帮你抢回来。」无能,又难看。
  萨枢诔的表情转为阴郁,「癸朔……」
  「洹在禁区修复毁损的封印,」癸朔搔了搔下巴,「或许你可以哭给他听,看看天使愿不愿意怜悯你,施舍一点……」
  「我先告辞了。」萨枢诔不等癸朔说完,迳自转过身,脸色铁青的步出房门外。
  「砰!」黑色的门扉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呵,」癸朔冷笑,「愚蠢。」
  
  萨枢诔踩著愤恨的脚步,走向通往自己领区的长廊。
  他在生气,气癸朔的冷言冷语,也气自己。
  癸朔说的没错,他喜欢洹,但也得不到洹。虽然明知得不到,却依然忍不住留恋,止不住那强烈的占有欲……他好想好想得到那个天使,想得连扯人後腿、恶意刁难这些难看的小动作都使出,不顾尊严、不顾颜面,只想用尽一切可能的方法得到他……
  不过,全都是枉然……他改变不了既定的现实。
  疾行的脚步忽地停止,因为行进者的目光被转角处迎面走来的白色身影吸住。
  雪白的身形在看到萨枢诔的瞬间顿住,柔和的表情立刻露出嫌恶的目光。
  「晚安啊,洹……」啊,一见到他就摆臭脸给他看,连那伪善的笑容都不愿给予。
  真令人心疼,令人忍不住想招惹……
  「哼!」殷睿洹冷哼一声,打算无视於对方,绕道而行。
  萨枢诔一个箭步挡在殷睿洹行进的道路前,用著滑腻的腔调低语,「连著几天都待在本部修复封印,你的太阳不会受不了吗?」
  无聊……「干你屁事。」
  「那麽有魅力的太阳,你觉得他会只照耀你、只给予你他的温暖?」
  殷睿洹冷漠的瞪了萨枢诔一眼,还是那句话,「干你屁事。」
  「你认为,东官会真的爱你这里表不一的伪天使?」萨枢诔轻笑几声,「当你不在的时候,谁知道那炽烈的太阳会不会为别人燃烧,对其他的人分享他的……」萨枢诔向旁边一闪,躲过了殷睿洹抛出的刃符,「热情,和肉体。」
  「萨枢诔,」殷睿洹挑眉,阴沉的开口,「你真该庆幸我已经习惯了你的低能和没品,不然那刃符将会准确的插在你的头上。」
  「我一直希望你习惯我这个人。」习惯他的存在,接纳他的存在。
  「哼。」殷睿洹无视萨枢诔眼中带著酸楚的爱恋,或者说,他根本就看不见。因为他从来就不愿意仔细去注视萨枢诔那深孔雀蓝的深邃眼眸,他从来就不喜欢萨枢诔这个人。
  殷睿洹转过头,折返回原路,打算从另一条通道抵达自己的研究室。
  「你是属於黑暗的人,」萨枢诔对著那白色的背影低唤,「只有黑暗才适合你。」
  他也是属於黑暗的人,只有他才适合殷睿洹……
  「黑暗也有向往阳光的权利。」殷睿洹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句,隐没在下一个转角处。
  萨枢诔望著殷睿洹离去的方向,低叹了一声。他转过头,正准备启步时,被笔直站在後方、倚在窗边的男子吓了一跳。
  「鎏、鎏宵!?」呃!这家伙什麽时候站在那里。
  「嗯,」穿著嫩草绿圆点睡衣,踩著粉红色绒毛拖鞋,捧著一碗热腾腾汤面的男子,舔了舔嘴角,「你好。」
  「你、你好……」萨枢诔乾笑了两声,「你什麽时候站在这的,鎏宵?」
  「刚刚……」鎏宵用筷子搅了搅碗里深褐色的汤汁,企图捞出残存的面条,「差不多在﹃只给予你他的温暖﹄的时候。」
  「喔……」那不就几乎是一开始就站在那儿了?一想到刚才和洹的对话都被他人听见,萨枢诔不悦的开口,「你待在这里做什麽?」
  「吃面。」啊,还有一块碎肉……「我肚子饿,起来弄消夜吃。」
  「你偷听我和洹的对话?」
  「不是。」鎏宵小心地将那丁碎肉夹起,「我是光明正大的听。」他把肉放入口中,露出愉悦的笑容,「我看你和洹在讲话,不好意思打断,就站在这里把面吃了。」
  萨枢诔抽了抽嘴角,「你还真贴心啊……」
  就某方面而言,鎏宵比癸朔还高深莫测,只是鎏宵高深莫测的方式和癸朔不同。
  癸朔就像是夜晚的海面,具有慑人而未知的威胁感。而鎏宵,该怎麽形容呢,他就好比是出现在军火库里的水枪一样,突兀,而令人不知所谓。不过,鎏宵的占梦准确度却高得惊人,连癸朔行事前都得询问他的意见。
  「嗯,谢谢。」鎏宵捧起碗,咕噜咕噜的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放下碗後,微厚的嘴巴旁沾了一圈浮油。
  「晚安,」萨枢诔不打算和鎏宵继续交涉,「祝你有个好梦。」
  「我梦到你。」
  「什麽?」他停下脚步,「是梦占吗?」鎏宵的断梦,不可忽视……
  「是。」鎏宵伸出舌头,将嘴边的油舔去,「本来是为癸朔所占,不过和你也有点关联……」
  「喔?」
  「小心火。」
  萨枢诔表情一震。鎏宵的占卜,和九年前肃岚告戒他的预言一样……而他,并没有将萨律尔预言的事告诉过逆五星里的任何人……
  「火?什麽火?」好吧,看来那传了几百年的谶书并不只有垫桌角的功用……
  「阴火。断灭的冥府之火。除了这次的任务之外,好像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任务需要防备……」鎏宵抓了抓头,「其实我也不懂这是什麽意思,我想你自己或许知道。」
  「喔嗯……」萨枢诔含糊的应了几声,「还有呢?阴火是什麽,要怎麽小心?」
  「呃……」鎏宵偏头想了一下,「好像是和命相有关吧?似乎是要小心命格里带阴火的人……哎呀,我不确定啦!这个梦占并不是专属於你的,所以并没有很清楚。」
  「我知道了。」萨枢诔露出一抹微笑,「谢谢你,这对我很有帮助。」
  「嗯嗯,」鎏宵点点头,「那就这样啦,我要去睡了……」他打了个呵欠,拖著脚上毛茸茸的粉红拖鞋,缓缓步向自己的房间。
  「对了,」萨枢诔开口,「那你有看见最终的结局吗?」他想知道,萨律尔的未来,肃岚对他的期盼,是否有达成的一天。
  「你是说找回宝镜这件事吗?呃……嗯……」鎏宵抬起头,望著天花板,呆滞的思索了片刻,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撇嘴,看起来陷入了难解的问题。
  「怎……怎样?」萨枢诔不安的询问。「到底是凶是吉?」真要命,他不会在完成族愿之前就先殉职吧……
  鎏宵转过头,用坚定的目光看向萨枢诔,以肯定的语气开口,「吉,大吉。」
  嗯,他觉得,是大吉。
  萨枢诔松了口气,咧开嘴角,「谢谢。」有了鎏宵的保证,就像拿了免死金牌一样,有恃无恐。清风的宝镜……呵,探囊取物。
  
  位於半山腰的中式建筑,外墙森然矗立,一边装饰,一边保护著里头的庭苑。
  对开的深色乌钢大门,镌刻著细致的纹路,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银白色光芒,有如细密的水银在门上流窜。从门外,可以隐隐看见里头的深深庭院,四合院式的传统建筑,带著低调的华丽,透露著前朝贵族尚未衰颓的势力。
  距离长清苑大门不远处,停了辆低调的深蓝色轿车,车窗上贴满了暗褐色的隔热纸,让人看不清里头的状况。
  「这里就是长清苑……」萨枢诔坐在驾驶座,望著那庄严的庄园,悠哉的从半开的门扉欣赏著里头清雅的庭苑。
  「好招摇喔,」位於後座的褐发少年,以轻蔑又羡慕的口气开口,「简直就像是在召告世人﹃我们要复辟﹄一样。」他不屑的撇撇嘴,「看,这些有钱人就是爱来这套,把住宅搞得像皇帝的陵寝一样富丽堂皇,好像有钱不知道要往哪里花!你看!那里面竟然有凉亭耶!喔喔喔!旁边的角落好像还有水池!」
  少年边说边变化角度,不断的向前座爬行,半身垂挂在空座位的椅背上,像只慵懒的猫,用妖异的金茶色之眼,好奇的朝门里窥探。
  「陵寝是给死人住的,你要说的应该是﹃皇宫﹄,桑格……」唉,这家伙老是喜欢用些听起来很有深度的辞汇,但是却从来不懂其中的涵义。「回位子坐好。既然变成人形,态度就不要像只猫。」
  「等一下嘛……」
  萨枢诔挑了挑眉,二话不说,将手伸向一旁的控制钮,前座的椅背猛然往後倒去。
  「哎唷!」後座传来一阵闷响声,接著是混乱挣扎的摇晃。
  「何必那麽猴急呢?」萨枢诔望著长清苑的外墙,无视於後座的混乱,悠閒的开口,「反正等会儿你就得进去了。」
  「你这要死的……你说什麽?」好不容易从踏脚垫上爬出,满头乱发的桑格,惊讶的瞪大了眼,「我要进去?」
  「是的。不然你以为我带你来干嘛?遛猫?」
  「遛你个头!」他又不是宠物!「为什麽要我进去?」
  「为了方便取得宝镜。」
  「你的意思是……叫我去偷?」桑格不可置信,但又沾沾自喜的扬起了嘴角,「没想到你会这麽信任我的能力……」他自满的点点头,伸出手拍了拍萨枢诔的肩,「好吧,虽然我无意看轻你,但其实我也觉得,由我出马会比你自己上阵来得可靠……」
  接著,他悠悠的往窗外远望,俊秀的脸上带著苍茫悠远的神色,有如历史伟人的塑像,「毕竟,神兽和人类之间,在资质上,天生就有一道很深的壕沟……」啊……可悲,可叹。无奈的宿命。
  萨枢诔抽了抽嘴角,「是的,在自我陶醉和妄想这方面,的确没有人能超越神兽大人您。」真是够了……虽然已经相处了十年,他还是挺受不了这只爱说话的猫。「还有,是鸿沟不是壕沟,壕沟是战场上所挖掘的沟,兵伏其中,以避炮火。」
  「谁自我陶醉了!」桑格怒吼。
  萨枢诔不耐烦的以指头轻敲著方向盘,「好了,别说那麽多废话,我要你潜入长清苑,用魅香把长清苑里姓风的某个女人诱到店里。」他停顿了一下,「要年轻一点的,漂亮一点的。」
  死性不改……「喔,接下来呢?」
  「接下来,」萨枢诔勾起嘴角,「等她进了店里,我会有办法让她主动邀请我进入长清苑的。」到时候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长驱直入。
  「啧啧,」桑格摇了摇头,「淫贱不能移。」
  「是贫贱。不懂的成语就不要乱用,那只会突显你的无知……喔,不过,你本来就没多少智能,所以也无从突显起。」敢说自己主人淫贱,这死猫实在是越来越大胆了。
  「萨枢诔!」
  桑格的利爪一挥,扫过萨枢诔的俊脸,但是被对方从容躲过。
  「你想被我抓去结扎吗?嗯?」不像话。「等我进入长清苑之後,回来的时间不固定,所以店里就暂时交给你管理。」
  原本怒火中烧的金色猫眼,瞬间转为惊喜,「喔!真的吗!」他最爱顾店了!
  「我先说,不准给我乱批莫名其妙的东西来卖,不准从电视购物频道订购任何商品。」
  上回这笨猫趁他出差,进了一堆游戏卡,把他精心经营的异国迷幻魅香店搞成小学生的聚集场所……还不止於此,当他进了起居室,里头堆满了一堆功能多到无法辨识原本是拿来做什麽用的家电用品。
  「喔,你不能这样!」他正看上最近在小学生群红到极点的水晶宝宝,打算弄个几箱来卖的说!
  「我能,店是我的,不高兴的话你可以别顾。我是店主,而你,只不过是只会排泄咖啡豆的宠物。」
  「吼!」桑格狂吼一声,他最讨厌萨枢诔拿这点开他玩笑!他一直搞不懂到底是谁想出麝香猫咖啡这个鬼点子的!人类真是恶心到极点!
  「别再罗嗦了,」萨枢诔拍了拍桑格的头,「快点把癸朔交代的事办好,这面古镜是他想要很久的东西。」和洹找回的龙王宝珠一样。
  听说癸朔成立逆五星,最大的目的就是找出这两样神器,以完成他的愿望。不晓得癸朔的愿望是什麽,希望不会是统治地球这种老掉牙的梦想。不管癸朔的愿望是什麽,他倒是挺羡慕的,不是羡慕癸朔可以聚集神器完成愿望,而是羡慕癸朔有个明确的梦想。
  人啊,有个明确的目标可以追逐,不管能不能达到,都是一件很令人羡慕的事……
  桑格撇了撇嘴,「我知道了……」
  啧,又露出那个表情,他偶尔会在萨枢诔的脸上看到那种既落寞又茫然的神色,但是他从不知道理由。反正,就算出现这样的表情,过一会儿那淫魔又能笑嘻嘻的和女顾客调情笑闹。管他去!他只是一只猫。
  「别失败呀……」
  「你担心你自己吧!」哼,他可是神兽呢!
  停驻在长清苑不院处的深蓝色轿车,靠近道路的那一侧车门静静的打开,只开启到一个小缝便停止。
  接著,一只褐底黑纹的花猫,优雅的从门缝中跳出。它慢条斯理的走在街上,悠哉的步向长清苑的围墙,下一秒,高雅的身影一瞬间消失在围墙外侧。
  
  盛夏的早晨,接近中午时光,烈日焕然炽焰,彷佛要将地面照穿,将整片苍穹焚遍。
  市区远离大马路的喧嚣纷扰的巷弄中,一间具有异国风情,里头被昏黄灯光填满的小店铺,外头挂了个以黄铜镌镂的看板。看板烙著有如符文的异国字体,下方则是那代表店名的文字的英文译语:calebassier。
  萨枢诔慵懒的坐在店里,将冷香类的精油滴入玫瑰状的精油灯,接著百无聊赖的将尚未处理好的香木丢到白瓷钵里,一一研磨成粉状。
  「两天……」他喃喃低语,彷佛店里有其他的人,正在与他对话一般,「都已经两天了,还没半点消息。桑格,你的办事能力怎麽越来越糟呀……」
  「再等一下嘛……」缩在冷气口下方的猫,懒懒的翻了个身子,「已经把诱香洒下了,也丢了牵引咒,一定没问题的啦!」呼,好想睡喔……
  「如果今天之内清风的人没来,你这个月就给我吃猫食。」
  「喂!」太过分了吧!「我才不要吃那种难吃的小饼乾!该做的我都做了,那个被下诱香的小姐她今天一定会……」
  「铃铃!」
  像是在应证桑格的话,店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屋里会说话的两只动物同时闭上嘴,朝门口望去。
  「午、午安……」一名穿著粉橘色长裙,留著一头乌黑直发的年轻女子,缩瑟的站在门边,内向而不敢张扬的小声开口,「……请、请问现在有营业吗?」
  「喵。」蜷伏在矮柜上的猫,像是在回答女子一般,发出撒娇似的叫声。轻盈的跳下柜子,步向女子,在她的脚边讨好的绕来绕去。
  就是她。
  萨枢诔看了看桑格,接著对女子露出温和的笑容,「抱歉,这家伙很喜欢漂亮的女生。」
  「喵。」你也是。
  「喔,谢谢……」女子看著脚边的猫,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麽。「那、那个……」
  「小姐是要来买香料吗?」
  「呃,是……应该是……」唉唷,不要这样看著她啦……她会忍不住……
  萨枢诔笑了笑,「你可以走进来一点,我不会对你怎麽样的。」目前不会。
  啊,好久没遇到这种柔顺型的极品了。
  「喔,好……」女子怯生生的步向玻璃柜台。
  哎唷,早知道就找兰兰陪她来了……真可惜……
  「可以先冒昧的请教你的芳名吗。」呵呵,连直视他都不敢,真有趣。
  「我、我姓风,」她稍稍抬起头,接著迅速低下,「叫风嫣然。」
  「噢,很好听的名字。」萨枢诔将头向前趋近了一点,「请问您需要什麽服务呢?是要精油?香料粉?固状焚香?还是想预约芳香疗程?」
  「我、我不知道,」风嫣然绞了绞手指,「我只是突然对薰香有兴趣,想来店里看看……」虽然说长清苑的长辈们偶尔会在厢阁里焚些瑞瑙、沉水香,但是她对香料的理解仍然是零。
  「喔,没关系的,别紧张。」萨枢诔转过身,从架上搬下一个小木盒,放到风嫣然面前,展示里头的瓶瓶罐罐,「这里有各种精油,您可以试闻,看您喜欢哪一种。」
  「喔,好。」风嫣然听著指示,从盒中随意挑出小瓶子,打开来品嗅。
  「除了贩卖精油和香料之外,我们还有提供非常多的服务。像是芳香治疗、精油按摩……」
  「按摩?」
  「是的。」萨枢诔勾起嘴角,「您如果需要的话,可以预约,我们是到府服务的。」
  「真的?」这麽好。「按摩师是谁?」
  「我。」
  「喔……」没差,「那我可以预约吗?」
  「当然可以。」萨枢诔拿出了个记事本,「最近刚好都是空档,您只要填个资料,勾选时间即可。」
  「太好了,」风嫣然边书写资料边露出微笑,「这几天连著下雨,爷爷一直抱怨他腰痛呢。」找个人来帮他老人家捏一捏,或许会好一点。
  萨枢诔的笑容瞬间僵住,但立刻回覆,「小姐,您、您还真是有孝心啊……」
  缩在一边的桑格忍不住喷笑,「噗!呜……喵呜,喵呜……」它赶紧喵喵叫了几声,掩饰刚才的人类的笑声。
  萨枢诔瞪了桑格一眼,继续对风嫣然开口,「除了芳香治疗,我们还提供五行焚香开运。」
  「那是什麽?」
  「类似风水的东西,配合屋里的建筑摆设、方位地形,焚烧不同的香料,有开运避邪的功效。」这不是萨律尔本派的调香术,这是藏传的焚香法,肃岚教他的。「很适合大房子,或是面积较大的院落使用。」
  「喔,那还真巧呢。」她们长清苑就是大型的中式院落,「真看不出来你会风水。」她将手中的瓶子放入盒中,「对了,说到避邪……」
  「怎麽了?」
  风嫣然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发绺,「那个……其实……或许是我太敏感,我觉得这两天……我家好像怪怪的……」
  萨枢诔脸色一凛,「怎麽说?」难不成是路行云从中作梗?
  「这两天夜晚我们家的暗处常会传来有人喃喃低语的说话声,但是走近一看却没有半个人……」她咽了口口水,「而且,厨房里的东西常常不翼而飞,池里的锦鲤也死了好几条,剩下骨头留在草坪上……」
  萨枢诔听到这里,将目光扫向风嫣然脚边的桑格,桑格作贼心虚的低下头,假装正在梳理毛发。
  多嘴又爱吃的笨猫。不过,这样也好……
  「听起来似乎挺严重的。」萨枢诔严肃的开口,「府上可能被邪灵之物给缠上。如果我猜得没错,小姐您应该是住在靠山区的位置,方位是偏北?」
  风嫣然瞪大了眼,「呃!是的!」哇!真准!「那有什麽办法可以处理吗?」她最怕这种怪力乱神的事了,这几天一直睡不好觉……
  萨枢诔再次露出迷死人的笑容,「恰巧,本店也有提供驱邪除灵的服务,敝人的另一个身分正是巫咒士。」
  「这麽厉害?」
  「本店提供的服务是相当多元的。」他将脸凑向风嫣然,以挑情的语气低吟,「只要您有需要,我可以提供任何服务……」
  「是吗?」一个带著轻蔑的男低音从屋内的一隅传来,「苑里的水沟堵塞了,可否请您顺便疏通一下?」
  两人同时朝声源望去,只见靠近门边的橱柜前,站了一位男子,悠閒的欣赏著柜子里的东西。
  这家伙什麽时候进来的?竟然连他都没感觉有外人进入了他的领域!?
  萨枢诔警戒的看著对方,「请问您是?」
  男子转过头,刚毅中带著阴柔的俊逸容貌,和风嫣然有几分神似。
  「嫣然,逛完了吗?」男子无视於萨枢诔的询问,直接对著风嫣然开口,「我在车上等了快一小时了呢。」语气虽然平淡温和,但是却给人有股异样的威胁感。
  「还……呃……逛完了……」风嫣然畏缩的回应。「抱歉,让你等那麽久,焕日哥……」
  男子对风嫣然露出和煦的笑容,「没关系。」他将眼眸缓缓的转向身旁,对上萨枢诔的目光。
  「您服务的对象……」男子勾起嘴角,无辜般的开口,「我有荣幸被包括在内吗?」
  瞬间,一种被吸入真空的窒息感,笼罩住萨枢诔整个人。


第二章

  这是……什麽感觉?
  萨枢诔两眼直视著面前的男子。名为风焕日的男子,笑盈盈的回望著他,偏向阴性的容貌,是他最喜欢的类型。但是此时,他却瞠目结舌,被看不见的压力给镇锁。
  无形的空气中,彷佛有股巨大的拉力将他拉向风焕日,除了本能的被吸引,在幽冥浩渺中,无情天道的命运之轮,透过行星天象的絮语所透露的隐喻,将之推向宿命之道。
  但,一瞬间,另一股力量,将他从命定之道拉离。那是已逝去成为鬼神的先祖,萨律尔所侍奉的地祈人鬼的意念,数百年来累积下的复兴邦族之意念,加诸在最末代的萨律尔天子身上,使他抗拒命轮之运转。
  「当然。」萨枢诔浅笑,使自己回复成营业时的笑容,「来者是客,只要是客人提出的要求,我们都会尽力去完成。」
  「真的是什麽服务都可以?」风焕日将身子微靠在玻璃柜台前,和萨枢诔面对面,四目相交。
  萨枢诔勾起嘴角,迎向对方的目光,「当然。」呵,这是在挑衅他,和他宣战吗?「只要您提得出来……」
  他有意无意的将身子向前倾,手掌顺势滑动了几寸,指尖若有似无地触碰到风焕日搁置在柜台上的手腕。体温从指尖传来,有如细丝,将他的指头丝丝缠绕,接著是手、手臂、肩膀,最後整个人都被线给缠住,拖入无尽的深渊。
  风焕日的目光始终盯著萨枢诔,他带著温和的笑容,偏了偏头,然後笑开了嘴。「如果是身体方面的问题……」风焕日将身子也向前倾,缓缓凑向萨枢诔,在面对面相距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停下,「也可以帮我处理吗?」
  「当然可以。」啊……这迷人的东西,看来饥渴的程度和他不相上下……萨枢诔将手掌更前进了几分,将风焕日的手腕覆盖在自己的长指之下。
  风焕日直勾勾的对著萨枢诔的眼眸,深黑色的瞳孔暗不见底,像是要把人吸入一样。他就这样望著萨枢诔,沉默了好几秒,接著,深黑的眼眸忽然弯成两道弦月。
  「你叫什麽名字?」
  「萨枢诔。」
  「姓萨呀……」风焕日点了点头,「很少见的姓呢。」
  「是啊,大家都这麽说。」萨枢诔客套的笑了笑。
  「你长得也不太像一般华人。」风焕日将头更靠近,有如要望穿对方一样,「你的眼睛是棕色的。」
  「喔,因为我有八分之一是混血。」他从容的说著这套官方说辞。他根本没有混血,他是纯种的萨律尔人。当然,他才不会和一般人说出自己的真正身分。
  「是吗?」风焕日挪动了一下身子,但目光依旧未移开半分。
  「您呢?」不晓得为何,被这样的眼神给盯著,他竟然有点不自在,隐约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请问先生是?」
  「我是风焕日。」他笑了笑,「你是谁?」
  萨枢诔轻轻的皱了皱眉,「我刚说过了,萨枢诔。」啧,真可惜,风焕日虽然长得漂亮,但是脑袋似乎并不像外表一样好看。
  「不,我问的不是你的名字。」黑色的眸子又向他凑近了些。
  「不、不然呢?」不晓得为何,他突然有种想要逃避那个视线的冲动。
  「你是谁?」风焕日再次开口。
  「我……嗯?」搭在柜台上的手掌突然传来一股紧缩感,他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原本压在风焕日腕上的手,不知何时,竟然被反握在对方的手中。
  不著痕迹,偷天换日的被攫获。
  他有点错愕,却又迅速的抓回自己的从容与警觉。萨枢诔看著风焕日,面无表情的回瞪著对方的眼光。
  两人沉默相视,片刻,风焕日缓缓的开口,「嫣然……」眼神依旧未曾移动,「把你的手机放下。」
  萨枢诔微愕,此时他才注意到,风嫣然所站的角落,不断传来清脆的喀嚓声。
  他回过头,只见风嫣然高举著手机,对著他们两人,使出十连拍的绝技,将两人的身影给拍入手机中。原本羞怯内向的脸蛋,此时却挂著诡谲而暧昧的笑容。
  这、这位小姐是怎样?
  「嫣然,」风焕日再次唤了一声,「把手机收起来。」
  风嫣然看见堂哥眼中的杀气,赶紧将手机乖乖扔入手提包中。
  「我收了,焕日哥。」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分钟,但她已经将过程全程连拍下来,准备回去和好姐妹艾兰兰交换唐门四官的香豔影片。
  「我该走了。」
  「嗯。」风嫣然悻悻然的跟在堂哥的身後,但是临走之前仍回过头,向萨枢诔约定,「我会用电话和你讨论确切的时间的。」
  「好的,风小姐。」萨枢诔虽然是对著风嫣然开口,但是眼神却不由自主的追随著风焕日的背影。
  「真的这麽舍不得的话,下次见面就多想办法挽留吧。」风焕日淡淡的开口,不晓得是说给风嫣然听,还是说给萨枢诔听,留下了一句意味深远的话。
  缀著碎琉璃片的门扉关上,风铃发出细小的声响。
  「没想到风焕日会来。」桑格跳上玻璃柜台,高雅的坐下。
  「你知道他?」
  「我在长清苑窝了两天,大约了解里面的状况。」哼,他可不是只会偷吃食物,活了几百年,观察力毕竟比一般动物敏锐。「风焕日是下任王爷的大哥,但是他在风家的地位却很诡异。」
  「喔?」
  「他的人缘挺糟的,几乎都是独来独往,苑里的元老们总是用嫌恶的眼光看他。」桑格停顿了一下,「但是却没人说他的坏话,连私底下閒喳呼都没有人提到他。」
  不知道是出於尊敬,还是出於……畏惧。
  「喔,是吗……」萨枢诔不以为意,「那麽他品格应该不错,没有缺失可落他人口舌。」
  桑格挑眉,「我觉得他和癸朔有点像。」
  「是啊,刚好都是我喜欢的类型。」萨枢诔转过身,将木盒子收回。
  桑格纵身一跳,跳到後方的置物柜上,面对萨枢诔,「谶书说的阴火,不晓得会不会是指风焕日。」
  「应该不会吧。」他想也不想的回应,丢出了个没有任何根据的答案,凭著内心所希望的结果作出了判断。「不管怎样,等我进了长清苑,我会调查里头所有人的生辰,找出命格中带有阴火的断灭者,然後避开他。」
  「为什麽不杀之以除後患?」
  萨枢诔停滞了几秒,「因为预言只叫我小心阴火,并没有要我消灭阴火……」
  「哼,最好是这样。」桑格皱起了眉,不悦的跳下柜子,「你是因为担心风焕日是阴火的可能性,所以才这样说的吧!」
  「桑格,」萨枢诔面对著橱柜,脸上挂著笑容,「下个月和下下个月,你的三餐只有猫食可以吃。」他转过头,浅笑转为狞笑,「而且是蔬菜口味的。」
  
  风焕日和风嫣然出了萨枢诔的店後,搭上自家的加长型轿车。
  「焕日哥,」风嫣然不太高兴的开口,「为什麽你今天突然想陪我出门?」
  本来她是想找嫂子端木杏陪她来的,但是端木杏前一天突然和风焕宇两人出远门,不晓得跑去哪里逍遥快活了。而风焕日又毛遂自荐的自愿和她一起出门,语气委婉得让人毛骨悚然,不敢拒绝。
  「因为我刚好也要出门。」风焕日悠閒的开口,脸上挂著玩味而兴致盎然的笑容。
  「喔……」为什麽不自己开车去啊……风嫣然很想这样问,但是她没胆子开口。
  汽车行驶至转角,风焕日对著驾驶的司机吩咐。
  「下一个红绿灯右转,到帝唐集团大楼前停车。」
  「焕日哥,你要去帝唐呀?」风嫣然好奇的询问,「是要和唐门洽谈公事?」
  风焕日望向窗外,看著高挂在空中,将浮云蒸散,炫目耀眼、炽烈逼人的太阳。
  「去找唐门那颗毒烈的太阳……」他喃喃低语。「告诉他,属於黑暗的太阳会帮他处理掉他所不愿见的东西。」
  某些东西在别人眼里是可恶可憎的麻烦,但是在他的眼里,却是个极为有趣的猎物。需要耐心狩捕的猎物。
  需要细心布网、暗中设阱,一步一步偷偷攻陷才能捕获的珍品。
  丽日竟天。焕日偷天。
  阴暗的早晨,厚重的云翳覆盖在空中,像沾湿的棉花,闷沉的挡去了大半的日光。
  在这样糟糕的天气里,长清苑来了位陌生的访客。虽然对方的身分不明,但是他的出现却在长清苑里造成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在长清苑的女眷之中,造成不小的骚动。
  萨枢诔漾著笑容,跟在侍女後方走向会客厅,他满意而又得意的接受著一路上不断向他送来的青睐,并适时的回以微笑,嚣张的发送费洛蒙,将长清苑里的太太妈妈小姐姑娘们迷得晕头转向。当然,这般所向披靡的威力,有一半是由他随身携带的迷香符所造成。
  今天是他正式造访长清苑的日子,在风嫣然的邀约下,他这个心怀不轨的调香师,光明正大的以上宾之姿光临长清苑;和他所欲取得的宝镜,大大的跨近了一步。
  「到了。」侍女以过分温柔的声调开口,婉转轻柔到彷佛肺痨末期,下一秒就会咳血断气。「萨先生,您先到里头稍作休息,风小姐她马上就到了。」
  「谢谢。」萨枢诔投出一记迷人笑容。
  侍女倒抽了口气,呵呵笑个不停,接著脸色羞红的转身小跑步奔离,躲在略远处的梅花树下,偷看萨枢诔的身影。萨枢诔对著侍女离开的方向,轻叹了一声,彷佛惨绿少年一般,带著淡淡的春愁转身步入会客的厅堂。
  这一幕盛夏纯爱小短剧,全都落入了旁侧二楼厢房里的两人眼中。
  「这是在拍民初文艺片吗?」浓眉大眼的男子皱起眉,「那个恶心巴拉的男人是从哪来的,焕日爷?」
  「calebassier异国薰香店。」风焕日啜著茶,悠閒的开口,「嫣然找来的。来帮老爷子按摩,顺便帮苑里看风水、驱邪。」
  男子轻笑,「驱邪?我看他本身就是妖孽了……」看起来就像是会被驱散的邪物之一。「难不成他是来苑里表演自杀的?」
  「这麽说的话,我们两个也得小心点,别被驱走了。」风焕日浅笑。
  「焕日爷,这个姓萨的看起来不是普通人。」男子从楼上斜望一楼的会客厅,「对老爷子燃香反感到极点的嫣然,会突然对薰香有兴趣,说不定和萨枢诔有关。」
  「嗯哼。」
  「不晓得他潜入长清苑有何意图?」男子眼神转为阴冷。
  「可能是来偷东西的吧。」向下斜睨了一眼,「嫣然来了呢。」
  西方的长廊上,出现了一个淡粉色的身影,正向会客厅前进。
  「茶喝完了,该走了。」风焕日放下茶杯,站起身。
  此时,原本覆压在天庭的云翳不知何时,全部消散。只剩蔚蓝长空,灼然烈日当中。
  「焕日爷,您既然知道萨枢诔潜入苑里的动机不纯,为何不出面制止,以除後患?」男子跟著风焕日起身,准备离开楼阁。
  「这个嘛……」风焕日偏头想了想,「因为很有趣。」
  除了有趣,他在萨枢诔身上感觉到了和自己相似的东西……
  相似的黑暗。t
  男子无奈的苦笑,「您的兴趣还真是糟糕呢……」
  我行我素的爷;为善为恶完全依喜好兴趣来进行的爷;即便受千万人阻挠仍贯彻自己想法的爷;即便明知会遭受严厉的惩罚,明知会有残酷的下场,仍执意而行的爷。
  那靛青色外衣下的身躯,不晓得布满了多少因触犯苑规而受惩处的痕迹。让人无法理解的执著,几近疯狂的独行於自己的道路。
  「彼此彼此。」风焕日笑著开口,「如果要说不糟糕的兴趣,全苑里只有右弼的兴趣是最健康的吧。」
  「是啊,那个被称为鬼神的家伙……」男子会意的大笑,过一会儿,忽然想到什麽似的开口。「对了,萨枢诔藉著嫣然进入苑里,你这个做堂哥的不担心妹妹的安危?」
  「担心?」风焕日挑眉,彷佛不解对方的话语一般,「你是说担心萨枢诔对嫣然出手?」
  「是。」那什麽表情,好像他说了什麽蠢话似的。
  风焕日轻笑出声,「我认为,萨枢诔的安危才是需要担心的。」他以略微无奈的语气低叹,「全苑里兴趣最糟糕的就是嫣然……」
  「呃,是啊……」男子抽了抽嘴角,「被称作魔神的二小姐……」
  
  太阳很大,暑气逼人。幸好长清苑里种了不少的树,挡去了炙人烈焰。
  风嫣然领著萨枢诔,苑里四处游览。
  「原本今天是帮爷爷预约了芳疗按摩,」风嫣然苦笑,「但是他老人今早临时出远门,上北京去了……只好先请你过来看看府上风水的状况。」
  「没关系的。」谢天谢地。他一点也不想摸老头子的风乾福橘皮。
  「那是凤栖馆,是老爷子住的地方;这是应瑞阁,原本是我二堂哥在住,但是他结婚之後就搬出去了……」
  她边走边逐一解说,而萨枢诔则在暗中将这些馆苑记在心中,揣测著秘宝盒的所在位置。
  真不愧是前朝皇族,竟然有财力建造这麽宽敞的庄苑,楼阁之多、院落之广,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进了主题乐园……
  巡视了一会儿,两人步入凉亭内,稍作休息。
  「萨先生,对於苑里的环境,不晓得你有什麽看法?」
  「喔,关於这点。」萨枢诔严肃的开口,「方才我进入贵苑时,就隐约觉得府上参杂著些妖厉之气。」
  「真的!?」
  「是的。」他煞有介事的继续唬烂,「其实不瞒您说,府上的某几间厢房……」
  「怎样怎样!?」
  「不太乾净。」大师铁口直断,拍桌直言,「有死灵寄宿。」
  风嫣然瞪大了眼,翦水秋曈里充满惊惧。
  天啊,她家啥时变成平安京,入夜就会百鬼夜行?
  「不过,」萨枢诔从容一笑,「不用担心,我会帮府上处理的。」
  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实力一般,风焕日伸出手,向外优雅一扫。四道黄符宛如飞镖一样,钉在四方的柱子上,空白的黄纸上,瞬间浮出深红色的符文。
  「哇!」风嫣然简直五体投地,既崇拜又敬佩。
  「这是挡煞符。」萨枢诔专业的解释,「可以使凶灵不得侵入。不过……」
  「不过什麽?」
  「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他乘势开口,「如要彻底改善府上的风水,净化苑里的邪气,需要一些资料。」
  「什麽资料?」
  「比方说府上每个人的生辰。」经过层层包装铺陈,终於引入他真正想得到的资讯。
  「这没问题,等会儿就可以给你。」她记得总管那儿有全苑人的个人资料,里头应该会有生日。
  「那真是太好了。」计画顺利进行,萨枢诔由衷的露出笑容。
  有了生辰,他就可以找出命带阴火的断灭者……希望不是风焕日。心底深处的角落,悄悄的说著。
  仆人适时的送上清茶,他为自己倒了半杯,悠然的品啜,赏玩著亭外风光,享受这短暂的閒暇。
  长清苑对住惯公寓的他而言宽广得不像话,加上豔阳照晒,逛了十几分钟,他已经有点疲倦,若不是有个目标支撑著他的耐心,他早就瞎掰个理由,要求风嫣然让他晚上再来。不晓得风焕日的房间在那里……
  凉亭位於长清苑比较偏僻的院落,依傍著山,山风徐徐,送来丝丝沁凉。
  萨枢诔悠閒的看著亭外之景,忽的,一栋半拆除的楼阁吸引了他的注意。
  「风小姐……」
  风嫣然以为萨枢诔发现自己在偷偷拍摄他,赶紧将手机收回,「呃嗯!?」方才的景象甚好,她正打算录下来,兜售给苑里的婶婆姨娘们。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修葺中的楼阁上。「那间拆了一半的楼阁是?」
  「喔,那是烛龙楼,是焕日哥的住所。」风嫣然见萨枢诔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偷偷的再次拿出手机,不动声色的录下,「但是前几天他突然说要整修,所以目前楼里是空的。」
  萨枢诔反射性的开口,「那他现在住哪?」话才说出,立即为自己的直言感到不妥。
  风嫣然挑眉,放下手机,兴味盎然的盯著萨枢诔,「你似乎对焕日哥很有兴趣?」
  「呃,不是,我的意思是……」啧!为什麽风嫣然的眼神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可否认,他真的对风焕日极感兴趣。不只是因为对方的外貌,癸朔的长相也是他喜欢的类型,但他却从来未曾对癸朔产生这种感觉。
  他被风焕日吸引,这种感觉又和对殷睿洹的恋慕不同,他可以很明确的知道自己喜欢殷睿洹,很明确的认知到自己对殷睿洹的占有欲。但是对风焕日……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喜欢还是纯粹欣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永久拥有风焕日这个人……
  风焕日的身上散发出某种诱因,某种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的诱因,诱使他犹如果蝇主动飞入猪笼草的吊瓶里。
  慢著,这是什麽烂比喻……他干嘛说自己是苍蝇!?啧,八成是被桑格那个笨蛋影响,讲话也开始语无伦次。
  「没关系没关系,」风嫣然以一副「我能理解」的表情,宽宏的拍了拍萨枢诔,「有兴趣是好事。」
  萨枢诔对风焕日有兴趣,她则是对他的兴趣感到有兴趣。
  「嗯呃?」
  「要不要我带你去他现在住的地方?」
  「这个……」他很想一口答应,但是却对风嫣然的态度和语焉不详的句子感到狐疑。
  「走吧,不用客气。」她热心的站起身,「焕日哥他目前住在左辅那里。」
  「左辅?」萨枢诔跟著起身,带著愉悦的心情,走在风嫣然後方,但他掩饰得很好,让人一点都看不出来他的雀跃。
  「是的,左辅右弼,清风的王爷辅佐。」她边走边开口,「认识他们的话,你会彻底了解以貌取人是多麽愚蠢的事。」
  「怎麽说?」
  「左辅被称作菩萨,右弼被称作鬼神。」她冷笑,「那是不知内幕的人光凭外貌帮他们起的绰号,其实啊……」风嫣然说到一半,突然顿住,脸色难看的望著前方。
  「其实怎样?」萨枢诔顺著风嫣然的目光望去,发现有位浓眉大眼的男子,笑吟吟的站在前方。
  「其实怎样,嫣然?」
  男子柔声询问,风嫣然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没怎样,陆思睿。」为什麽她每次在背後说某人閒话,对方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若是这麽灵验的话,那她以後一定要常在警察局附近说通缉犯的坏话,然後领光所有的悬赏金……
  萨枢诔打量著来者,对方有双大而圆亮的眼,浓而直的黑色弯眉,嘴角天生的向上微扬,虽然理了个清爽的短发,但却无法遮掉那张娃娃脸给人的稚气。
  「哼哼,没有就好。」陆思睿抽了抽嘴角,那张天生的笑脸,瞬间变得邪气。他转头望向萨枢诔,以不太客气的眼光扫视了对方一圈,「你是萨先生吧?」
  「他是。」风嫣然抢先一步开口。
  「我有问你吗?」
  「没有。但萨先生是我请来的,你要找他得先排队。」宣示主权。
  陆思睿冷哼,「如果你的那些收藏品被当事者看到……」他狰狞一笑,「不晓得会怎麽样喔?」
  风嫣然脸色骤变,彷佛吃到石灰,「再怎样都比被你看到好……」可恶,当初被陆思睿发现她在偷拍他的入浴照时,就应该断尾求生的把相机砸烂,湮灭证据,不让这小贼有机会看到相机里的其他档案……
  「哼哼!明白就好!」陆思睿得意的笑著,将注意力转回萨枢诔,「那麽萨先生,有位主子想见见你……」
  「谁?」
  「焕日爷。」
  原本站在一旁消沉的风嫣然,在听见风焕日的名字时,俏脸瞬间迸出兴奋的神色。
  焕日哥主动要见萨枢诔!?真是令人振奋的消息啊!
  萨枢诔差点一口答应,但是,「风小姐,可以吗?」
  「可以!」风嫣然以抢答的语气开口,「去焕日哥那里吧!」
  「风小姐?」呃?这是什麽反应?!
  陆思睿彷佛是知道风嫣然在想什麽,无奈的撇了撇嘴。
  「那麽就请你走一趟了,萨先生。」陆思睿比了个请的动作,接著转过身,缓慢前踱。
  「喔……嗯。」
  萨枢诔略微迟疑的看了看风嫣然,对方带著兴奋而赞许的目光对他挥手道别。
  怪人……一屋子怪人。
  
  萨枢诔跟上陆思睿的脚步,前往风焕日的所在地。
  一路上,遇见的佣人全对陆思睿投以和善的笑容,而陆思睿也回以温吞的微笑,和方才那个威胁风嫣然的恶劣态度完全不同。
  萨枢诔司空见惯般的浅笑。这家伙和洹有点像,都会用外表骗人,只不过……
  「萨先生。」陆思睿忽然开口。
  「嗯,什麽事?」
  「听说你是在卖异国香料,」他以带著质问的语气回首,「并且兼具芳疗师、驱魔师的身分?」
  萨枢诔含蓄的开口,「还没到称师的地步,只是稍有钻研。」驱魔师?呵,他役使侍奉的鬼神,有一半以上是邪魔呢。
  「是吗。」陆思睿冷哼。
  「是。」啧啧,虽然个性有点像洹,但是在伪善的等次上可差得多了。「请问陆先生是?」
  「清风的左辅。」
  「喔,是那位被称为菩萨的左辅大人呀……」他笑了笑,喃喃低吟,「以貌取人的确是件愚蠢的事。」
  陆思睿转过头,冷睇了萨枢诔一眼,阴恻恻开口,「嫣然她原本对薰香这种东西很反感,但是前几天开始像著了魔一样,突然对燃香极感兴趣。」
  「喔,是吗。」萨枢诔悠哉应对。不是著了魔,是中了咒。
  「当她迷上薰香的那几天,苑里也发生些怪异的现象。」他顿了一下,「有人说苑里闹鬼。」
  「老房子总是问题比较多……」他一派轻松的开口,好像把屋里闹鬼和屋顶漏水看成差不多的事。
  陆思睿的眉头皱起,透露出他的不悦。「然後过了几天,你就出现了。」陆思睿冷语,「芳疗、薰香、驱邪,你都会,未免太巧了一点。」
  「的确。」
  萨枢诔从容的态度,引起陆思睿的怒火。
  「我根本就不信任你。」他不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你潜入苑里究竟有何意图?」
  「做生意。赚钱。」
  「鬼扯!」陆思睿低吼,「我才不信你这招摇撞骗的江湖郎中有什麽本事!」
  萨枢诔停下脚步,望著陆思睿,悠然低语,「您觉得我是在招摇撞骗,左辅大人?」
  「是。」他冷厉的盯著萨枢诔,「你的身上散发著黑暗的气息……」
  「这话可真伤人呀……」萨枢诔苦笑,「那您自己呢?左辅大人,」深棕色的眼眸,露出凛冽的寒光,「您身上散发出来的黑暗不比我少呐……」
  「你说什麽!」
  萨枢诔摇了摇头,接著将脸靠向陆思睿,微笑著寒吟,「不管杀的是什麽人,都会累积业障的啊……」他悄悄扬起手,将沾付在袖上的香粉轻轻掸落,「这麽凶厉狠毒,是会落入修罗道的……」
  陆思睿吸入了细微的粉末,过去惨死在自己手下的敌人倏忽浮现眼前,一闪即逝。他诧然的瞪大了眼,脸色狰狞,「妖孽!」弓成爪状的手,凌厉的扫向萨枢诔。
  「住手。」平稳而淡然的声调,悠悠传来,「对客人要有礼貌,左辅。」修长的深蓝色身影,斜倚在不远处的厢房外,双手环胸,不晓得已待在那儿观战多久。
  「焕日爷!」陆思睿收回手,恭敬的低下头。
  萨枢诔看著风焕日走近,既没开口寒暄,也没任何反应,就只是滞留在原地,深沉的凝望。无法言喻的异样感,再次在心中蔓延。
  风焕日带著那未曾从脸上卸去的淡漠笑容,对著陆思睿吩咐,「退下吧。」
  「是。」陆思睿抬起头,瞪了萨枢诔一眼,悻悻然的离去。
  「又见面了。」
  「嗯……」萨枢诔应了声,不晓得该说些什麽。
  「你可真厉害,竟然能激怒左辅。」风焕日浅浅一笑,「我可是第一次看到他气成这样呢。」
  「喔,没什麽,」他搔了搔下巴,「我连天使都能激怒的说……」
  逆五星里的伪天使,被他这只淫魔气到不顾形象好几次。不同的是,他激怒殷睿洹是为了引起对方注意。对於陆思睿,则是单纯的出於反击。
  「风先生……」
  「叫我名字就可以了。」风焕日勾了勾下巴,意示对方跟上自己的脚步。
  「风……焕日。」好怪异的感觉……为什麽被那张脸盯著,他会有种想逃离又想伫足的矛盾感?
  
  走入屋舍,步上楼梯,转角弯进一间摆设典雅的房间里。
  「请问您找我来是?」
  「啧啧……你忘了那天在店里谈的话了?」被薄布袖给覆盖住的长臂伸向萨枢诔,轻揪住对方的前衽,「即使是身体方面的问题,你也愿意帮我处理。是吧?」
  「是的。」萨枢诔漾起深深的笑容,「您希望我怎麽服务您呢?」
  风焕日勾起嘴角,手拂上领口的拉鍊,唰地往下拉。
  萨枢诔屏住气,当他正担心自己会把持不住一跃而上时,那有如红蛟一般、攀附在精壮躯体上的伤疤,拉住了他的目光。
  风焕日将衣服随意的扔向一旁,毫不羞涩遮掩,率然而从容的微笑。
  「帮我让它停止疼痛。」
  他转过身,在窗外映入的日光照耀下,萨枢诔才看清楚,在风焕日的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旧疤痕。
  萨枢诔咽了口口水,静静的望著那锻鍊过的精硕身躯。他看得出那些痕迹,是经年累月所留下来的。
  传闻中风家的大少爷是个一意孤行、执著己念的偏执狂,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即使会触犯重规、受重罚,也无法阻碍他进行。看来那些伤……多半是因此而造成。
  「我知道了。」他平淡开口,「请您趴在床上,我会帮您处理……」
  风焕日略微诧异的扬了扬眉,玩味地一笑,接著平卧在自己的床铺上。
  萨枢诔站在床沿,将自己的工具盒放置在一旁,他盯著风焕日的背好一会儿,皱起眉,咬著下唇。接著,随手将放在一旁的木盒打开,扫视了盒中的精油香药一眼,嘴角不悦的向下垂。
  啧……他原本以为今日只是来帮老爷子捏背,所以随便带了些普通的芳疗工具,早知道就把上好的萨律尔独传秘药带来,帮风焕日──
  「怎麽了?」趴著的人浅笑,「怎麽发呆著不动?难不成我已经无药可救了?大师?」
  「呃,不是……」萨枢诔抿了抿唇,「我只是在思考该用什麽配方……」
  不晓得为何,他的内心有一种陌生的欲望,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动力。他想把风焕日治好,用最好的药来治疗,他想让风焕日免於疼痛,不只是疼痛,他想把自己所有最好的东西全都送给眼前的这个人。
  这种心态该叫慷慨还是呆?
  「想好了吗?大师……」风焕日再次低吟。
  萨枢诔回过神,「嗯。」不管是什麽,先把该做的事做好。
  他迟疑了片刻,眼睛转了转。从箱中拿出一个瓶子,将精油倒了些在风焕日的背上,接著将手覆上了那片布满伤痕的肌肤。
  指头在背脊上游移,和著油,滑腻的脂感掩盖不掉疤痕的粗糙,大大小小的凹凸不平,刺激著指腹。最後来到了一道长且红的伤疤上,暗粉红的色泽透露出这疤新愈合没多久。八成是为了清风之前的内贼事件所留下来的……
  疯狂的家伙。t
  「大师呀……」温和而邪魅的低语再次响起。
  「嗯?怎麽了?」痛吗?
  风焕日轻笑,「你是在治疗我,还是在挑逗我呢?大师……」
  萨枢诔愣了愣,赫然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不自觉的抚弄著那道疤痕。他赶紧停止。
  「呃,我只是在观察伤势。」
  不知道何时,风焕日彷佛喜欢上用「大师」这带有戏谑感的名号来称呼他了。
  「你是在观察伤势,还是在观察我呢?」
  萨枢诔沉默了一瞬,接著笑了笑,「都有吧……」或许,他是在观察他自己……
  他低语,将手掌覆在那伤疤上,闭上眼,在心里默念了几声咒语。接著,掌底下透出淡淡的紫光。这是萨律尔秘传的治愈之术,任何病痛伤口都可治愈的秘咒,以施咒者的元气当成药材的治疗法。等於是一种交换,将自己的健康去换取对方的病痛。
  「嗯……」风焕日发出一声沉吟,「你真的很厉害呢,大师。」背部的疼痛几乎减少了一半。
  「是吗……」萨枢诔苦笑。幸好风焕日背对著他,要不然一定会发现他的额角正渗著冷汗。因背部传来的抽痛而流下的冷汗。
  治愈之术虽然不会将对方的伤口转移到自己身上,但是会转移对方的痛苦,几天後才会消散。
  这是他第二次使用这个咒术。第一次使用是在十二年前,他的父母因意外而逝世时,他想施咒将父母治愈,但是咒术发动到一半就被肃岚发现并阻止。
  因为伤痛可以转移淡忘,但是死亡却永远无法改变。
  鲜豔的疤痕变淡了些,萨枢诔停下手,擦拭掉额角的汗珠。
  今天先这样吧,毕竟他还有任务在身,不能一口气消耗掉太多元神。
  当然,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理由──
  他想再次触碰这个躯体,再次和风焕日独处。


第三章

  萨枢诔以手背随意的揩去额上的汗珠,深深的吸了口气,背部的疼痛消减了不少。或许并不是消减,而是适应。或许并不是适应,而是注意力被其他更有诱惑力的事物给吸引。
  风焕日不知何时以手支撑著头,斜过脸对著他浅笑,「在想什麽?」
  想你。「没什麽。」萨枢诔将头撇开,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停留在那因仰起而若隐若现的胸膛上。
  「大师真是个神秘的人呀……」风焕日放下手肘,继续趴回床榻。
  「保持点神秘感会比较容易吸引顾客。」萨枢诔将手再次放上对方的背,以舒适的力道压按。
  「噢,神秘感。」趴在枕上的头颅轻晃了两下,似乎是在笑,「很好,看来我们有相同的兴趣……」不错,他喜欢神秘的东西。
  「是吗?」萨枢诔呵呵浅笑,贴在那片背肌上的手,开始不太安分的揉捏起腰际,「你是说,你也对这……」
  「萨枢诔。」风焕日突然低喊。
  萨枢诔赶紧将手移回背脊。「是!」怎麽了,怎麽突然用这麽严肃的口气叫他的全名?
  「你是芳疗师?」
  「呃……是。」这是什麽问题。
  「只是芳疗师?」
  「这个问题您好像问过了呢……」
  他突然发现,风焕日很喜欢问他问题。一语双关的问句,带有质问感的反诘,让人搞不懂对方想要的答案到底是什麽。
  就像希腊神话里的怪兽斯芬克斯,无止境的对来往的人提出疑问。
  「那麽,你有给我答案吗?」
  萨枢诔挑了挑眉,「你似乎对敝人很感兴趣?」一直问,一直追问,不是死缠烂打,却让人更无法忽视。
  真神奇,面对这样的询问,他却不反感。
  「似乎是。」风焕日仰起头,睨了後方一眼,「尚在观察是否有这价值。」
  是否值得他花心思去探索。值不值得他狩猎。
  「都是你在问我……」萨枢诔捏了捏对方的颈子,「请问我有发问权吗?」呃,这句话好像有点矛盾……
  低笑声从枕头上传起,「当然。」
  萨枢诔一边推拿著背,一边思索,「那个叫陆思睿的是左辅?」
  「是。」
  「左辅是做什麽的?」
  「左辅和右弼同为清风的王爷辅佐。左辅是武官,右弼是文官。」
  「他是武官?」萨枢诔很没礼貌的发出笑声。那个唇红齿白的娃娃脸是武官?噢,的确,那种狠厉的气质和缠绕在身上的杀戮业障,是武将的特色没错。
  「别笑……」风焕日悠悠开口,「以貌取人是非常愚蠢的。」
  「我知道。」武官是这样,不晓得文官右弼会是个什麽样的人?「这是左辅的房间?」
  「是他的客房。」浅笑声再次传来,「我的厢房正在改建中……」
  「怎麽突然想改建?」他刚经过,看那楼阁的原型似乎好好的,没什麽损毁,没有修建的必要。
  风焕日回过头,露出高深的笑容,「因为要装贵重的东西。」要放置他新得到的玩具。
  萨枢诔的脸闪过一丝精明的神色。难不成是要安置秘宝盒?
  「有些东西虽然自己不想要,但是却不得不帮人保管。」风焕日喃喃低语,使萨枢诔更确定秘宝盒是在风焕日手上。
  「是吗……」萨枢诔不动声色的继续按揉,脑子里却思索著有关宝镜的事。
  虽然目前秘宝盒的位置不明,但等到烛龙楼整建好,一定会收藏於其中。他得多加打探,确认宝盒的所在地,以窃取盒中的宝镜……
  「还想知道什麽呢?」慵懒的音调响起,有部分的原因是从背部传来的舒适感所造成。
  萨枢诔偏头想了想,「没了。」
  「真的没了?」风焕日将手伸到背後,揪住那在後方游移的手腕,缓缓的转过身,咧出蛊惑人心的笑容。
  「是……」
  啊,多诱人的躯体……正面虽有些伤疤,却没背後来得密,漫入窗棂的金色日辉,将那精硕的身形漆染上一层神圣感。真想将那身体用力拥入怀中。不过,他不确定自己有办法让那厚实的胸膛窝在自己怀里。风焕日的体格和自己不相上下。
  「你难道不好奇我身上的伤是怎麽来的?」风焕日轻松的开口,但是语气却给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萨枢诔盯著风焕日,片刻,「不好奇。」
  「为什麽?」他微诧,但隐藏得相当好。他紧盯著对方的眼眸,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动摇。
  「其实在来之前就听过一些传闻,大略知道是怎麽一回事。」风焕日的事迹,在道上相当有名,稍加打探一下就能知道。
  难怪啊……原来他恶名昭彰到这种地步。风焕日苦笑,「很愚蠢是吧?」
  「嗯?什麽?」
  「我的行径愚蠢又疯狂,是吧?」这是世人对他的评价。老实说,就某方面而言还挺中肯的,只是他不喜欢。
  萨枢诔不在意的耸耸肩,不置可否,「不会。」
  「大师连讲话都这麽婉转,尽说好话。」
  「不,我真的觉得不会……」他突然想到了癸朔,风焕日的确和癸朔有点像……都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目标,不惜一切,即便毁灭也要达到的狂人。「我倒是觉得挺羡慕的呢……」
  「羡慕?」呵,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感想。
  「是……」萨枢诔轻叹了一声,「比起漫无目标的醉生梦死,几近疯狂的执著己念的确让人羡慕。」至少能明白的认知到自己存在的目标。
  风焕日微微一震,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但倏忽即逝。
  「大师啊,大师……」他笑得乐呵呵,眼睛眯成两条线,笑得只见眉毛不见眼。
  萨枢诔望著对方,风焕日的笑令他莫名其妙,不晓得该作何反应。
  「您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他礼貌的开口。
  「没有。」风焕日止住笑,但一双眼睛仍旧笑意甚浓。
  「那麽,我先告辞了。」他露出招牌的迷人笑容,「如果还有需要的话,请……呃!」
  一股强劲的力道将萨枢诔拉向床铺,放在床沿的木盒被翻落床下,里头的瓶瓶罐罐滚了一地。
  又怎麽了!?萨枢诔还没搞清楚状况,抬起头,只见那俊魅至极的脸,正以极近的距离凑在他面前。而他,则半伏半跪在那丝绒的床被上。
  风焕日望著他的眼,彷佛要将对方给瞪穿一样,深深的凝视那深褐色的瞳眸。
  「有需要。」他低吟,温热的气息向火焰一样喷向萨枢诔,将之一并引燃,「明天再来帮我治疗吧,大师。」
  「呃,好……」他没有理由说不。没有能力说不。
  「萨枢诔。」
  「是!」他直觉的绷起了身子。
  风焕日举起手,在面前摇了两下。此时,萨枢诔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何时被对方给默默抓住。
  「等会儿,帮个忙……」
  「什麽忙?」
  「帮我那不成材的堂妹包扎一下。」
  「什、什麽?」
  萨枢诔还没反应过来,风焕日另一只手迅速的勾住他的颈,将他压向自己的脸。
  总是发出魅人低语的双唇,就这样袭上了他的嘴。一股难以言喻的暗香刺激著他的嗅觉,那是身为调香师的他从没闻过的气味,像是香味,却又有种狂烈的野性。
  他还来不及确认那股味道的来源,风焕日已放开他的头,退到床角。
  「噢!天啊!」一阵兴奋的女性惊呼声从旁边的窗台传来,接著是一阵手忙脚乱的骚动,再来是一声女子的惨叫,最後是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一连串的声响,在一瞬间接连传来。
  「呃?!」萨枢诔望向窗外,「这、发生什麽事了?!」
  风焕日踱下床,率性的抄起椅背上的外衣,俐落披上,「没什麽……只是有个笨蛋因为太兴奋而坠楼。」他从容的步出房间,「明天见,别忘了。大师。」
  颀长的身形倏地消失在长廊上。
  萨枢诔呆滞在原地,回忆著刚才几秒内发生的事。
  他还没时间回味细究那个吻,就被风嫣然的哀号声、陆思睿的大笑声给打断了思绪,他想起风焕日的交代,匆匆忙忙的跑下楼,帮风嫣然包扎摔伤的小腿。
  
  告别长清苑是一个小时之後的事,当他离开时,风焕日并没出现为他送行。
  带著稍微失落的心情,抱著从风嫣然那儿借来的名册回到家中。
  「唷!怎麽这麽早就回来。」化作人形的桑格,坐在沙发上,边啃著鱼乾,边看著电视购物频道。
  「你别老是看这些有的没的东西。」萨枢诔皱著眉,将电视转台。
  「喂!不要乱转啦!」桑格不悦的开口,「他们卖的东西都很有趣耶!而且讲话都很有说服力,让人觉得头头是道。」看!像是现在这个花草瘦身茶,竟然还有美国的科学家出来现身说法,引用一堆看不懂的符,看起来就很专业!
  「你少学购物频道那些人天花乱坠……」萨枢诔没好气的将外衣脱下,「calebassier迟早会被投诉宣传不实广告。」
  「那我看新闻频道,学人奸淫妇女,这样有比较好吗?」
  「桑格,」萨枢诔皮笑肉不笑,「你真是越来越会举一反三了呢。」
  「呃……」糟糕,苗头不对!「那个……店里好像还有些东西没收,我去看一下。」语毕,一溜烟的逃离现场。
  「算你识相。」萨枢诔轻哼几声。
  坐入位中,摊开名册,开始调查长清苑成员的生辰命盘。
  第一个就先翻到风焕日。
  ……十一月十三日,二十九岁。原来他是十一月生的呀……秋末冬初诞生的狂人。萨枢诔带著忐忑的心情,紧抿著嘴,不安的推算著风焕日的命盘。
  不是阴火。t
  重重的喘了口气,心情轻松了不少。太好了,这样他就可以放心的接近风焕日。那个吻,令他回味,肌肤的触感,难以忘怀……
  望著名册神游著,几分钟後萨枢诔才回过神,继续推算起其他人的命盘。
  长清苑是个大庭园,里头除了风家的人,还包括清风的不少成员。扣除不常待在苑里的,还有几十人。
  啧!还真有点棘手。萨枢诔搔了搔头,烦躁的翻览著名册。
  先从高层人员下手吧。他翻向最後几页,从老爷子风苍梧的命盘开始看起,接著是风焕宇、风嫣然……
  大约过了半小时左右,桑格鬼鬼祟祟的从店外走入屋中,站在角落偷偷观察萨枢诔的脸色。不晓得那家伙气消了没……呃嗯?
  桑格发现,萨枢诔脸上原本的倦容和烦躁,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邪恶又奸佞的笑容。
  「萨、萨枢诔?」怎麽笑得和刚才购物频道里瘦身成功的小姐一样?
  「找到了。」
  「找到什麽?」
  「阴火。」他冷笑。眼中闪著残酷而恶质的光芒。
  搁置在腿上的名册,像垂死的蝶一般摊开,页面的上头,以标楷体印了三个字──
  陆思睿。
  铃星在命。五行阴火。
  
  翌日,萨枢诔再次造访长清苑。
  他的心情相当愉悦,甚至比预定的时间早到了一小时。当然,使他心情愉悦的原因,绝对不会是因为任务顺利进行。
  领路的侍女和昨日是不同的人,但脸上却都挂了相同的笑容,既得意,又带了点少女怀春的羞怯。不过,萨枢诔发现她的粉脸上有几道爪痕,显然是事先和姐妹淘们经过一场激烈厮杀,才得到这份众人钦羡的职务。
  呵……他真是个罪人……
  来到了风嫣然的会客厅,这回主人已在厅内等候。侍女低著头,对萨枢诔欠了个身,接著以内八字的步伐,轻盈如粉蝶的退离现场。
  「午安,风小姐。」萨枢诔开朗的笑著,假装自己完全忘了昨天发生的事,并尽力忽略风嫣然包著绷带的脚。
  「午安,萨先生。」风嫣然的脸色很糟,并不是因为腿伤,而是她的多功能数位手机在昨日的意外中摔坏了。「你早到了。」
  「抱歉,因为碰巧下午有空档,便顺道过来。」
  事实上,他从早上就坐立难安,坐在店里没多久就烦躁的窝回房间,把店铺丢给桑格处理。然後无所事事的趴在床上,看著时钟,休养。休养为风焕日治疗所消耗掉的元气,感受著背部传来的疼痛,彷佛透过那道伤痛,将自己和风焕日连系在一起。
  还有回忆那个意味不明的吻。
  到底风焕日是为了整他堂妹才吻他,还是有别的原因?该不会风焕日其实已经迷恋上他,拜倒在他迷人的丰采之下了吧?
  呵……呵呵……当然不可能。就算是用桑格的脑子想也知道不可能。
  这时,正在外头向客人吹嘘乳香木神奇功效的桑格,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中午吃完午餐,未到约定时间,他就迫不及待的驾车前往长清苑了。
  「焕日哥在厢房和左辅谈话。」风嫣然看了看挂钟,「现在应该谈完了,我带你过去吧。」她扶著椅背站起身,带著略瘸的脚步,一拐一拐的走向房门。
  萨枢诔浅笑,但是额角的青筋却颤动了一下,「有劳您了。」
  左辅……左辅……又是那个娃娃脸的家伙!明明就是风焕宇的辅佐官,干嘛老是和风焕日混在一起!?萨枢诔跟在风嫣然身侧,脑子里胡思乱想。
  「风焕日似乎和陆先生交情很好……」他以轻松的口吻开口,尽量让自己像是不经意的提起,掩饰自己在意的心情。
  风嫣然撇撇嘴,「只是臭味相投的一丘之貉。」唯一可取之处就只有姿色,可以拿来当妄想的题材,打发打发时间,和艾兰兰当交换资源的筹码。
  「这样呀……」萨枢诔点点头,「但是风焕日住在陆先生的厢房呢,两个人应该感情不错。」
  「是不错啦,但是不配……」风嫣然喃喃自语。
  「抱歉,您刚才说什麽?」
  「喔,没有。」她抬起头,呵呵娇笑,「焕日哥他在苑里只和左辅右弼比较熟,所以他才去找左辅。」
  「那麽为什麽不去住右弼那儿?」
  风嫣然突然发出一阵像是被呛到的声音,「叫他和邵公主住?」天啊,那麽妄想会变成梦魇……
  「邵公主?」右弼是女的?鬼神右弼是个女的?
  「喔,那是我自己乱叫的绰号……」她吐了吐舌,「右弼是邵恭肃。他──」
  「怎样?」
  「他有些兴趣,焕日哥不太喜欢……」很普通的兴趣,但是出现在不普通的人身上,就跟著变得突兀诡谲了起来。
  「这样呀……」
  被称为鬼神,或许有些常人无法接受的特殊癖好,不过话说回来,这苑里有所谓的正常人?萨枢诔斜望了瘸著脚的风嫣然,这个他曾经以为是再普通不过的千金小姐。
  「到了。」
  左辅院的楼房出现在面前,步上楼梯,就是风焕日所住的客房。
  楼阁旁布景用的树丛凹陷下一块,枝叶断落了一片。那是风二小姐昨天坠落时所造成的。
  「谢谢。」萨枢诔看著风嫣然,等待她将自己领上楼,但是对方却像被钉住一样,动也不动。「风小姐?」
  「可以你自己上去吗?」她不好意思的开口,「我不想再被他取笑第二次了……」陆思睿那死没心肝的家伙,把昨天的坠楼事件,加油添醋的到处散播,害她足足被笑了一整天。
  「呃,好的……」
  萨枢诔回想昨天的情景,尴尬的笑了几声,接著在风嫣然含怨的目光下,步上二楼。
  
  长廊转角第三间,是风焕日的所在地。看著那扇门,萨枢诔的心情不自觉的雀跃了起来。
  敲了敲门板,里头有细微的谈话声。
  风焕日在和陆思睿谈话……和萨律尔的灾厄谈话。
  不晓得是出於对族群的使命感,还是单纯的出於嫉妒,一股恼怒憎恶油然而生。他不等里头的人回应,直接推开门扉,接著,他看见几乎要令自己窒息的画面──
  他最讨厌的陆思睿正在帮风焕日解下上衣的扣子。
  几乎是反射性动作,萨枢诔从腰间抽出卷成柱状的符纸,想也不想的往陆思睿射去。
  冷厉的杀气从背後袭来,身为武将的陆思睿敏捷的翻了个身,躲过符针的攻击。
  「你做什麽!?」陆思睿一个箭步向前,揪住萨枢诔的领子,「你想突袭焕日爷?」
  萨枢诔冷冷的睨著陆思睿,轻蔑的笑著,「我什麽也没做呀,陆先生……你是神经过敏,还是自我意识过剩?要不要我帮您看一看呢?」
  「屁!你明明就对著我们丢暗器!」t
  「你确定是我﹃们﹄?」风焕日浅笑。呵呵……刚才那股杀气,怎麽看都是冲著左辅而来。
  「焕日爷,他刚才明明就投了暗器!」陆思睿朝著反方向望去,凭他多年的战斗经验,他判断萨枢诔投出的暗器此时应该会钉在墙上……「呃!?」没有?!
  「嗯哼,陆先生大概是压力太大、太疲累,所以精神有点错乱。」萨枢诔凉凉的开口。呵,针符在发动时除了施咒者,一般人是看不见的。
  整死这个阴火!萨律尔的敌人!萨枢诔在心里阴阴冷笑。他绝对没有公报私仇。
  「你!」妖孽!这家伙一定是妖孽!
  「好了,左辅,」风焕日双手环在赤裸的胸前,悠哉的翘著脚,「人家萨先生可是客人呐。」
  「但是他──」
  「你先退下吧。」再让两人耗下去,到时连左辅院也得重建了。
  陆思睿咬了咬下唇,看向刚才针符射去的方向,确定那里什麽都没有,接著恶狠狠的瞪了萨枢诔一眼,拂袖而去。
  「啧啧……」低沉的笑声从床沿传来,「你把左辅惹怒了,等会儿又有人会被迁怒遭殃。」那个倒楣鬼通常会是风嫣然。因为她最喜欢拍左辅生气时的照片,据说是那个表情乍看之下会很……诱人遐想。
  「你刚才在做什麽。」萨枢诔表情非常不好看,他觉得自己的头顶好像被一块绿云给笼罩。
  「和左辅谈公事。」呵,绿色。嫉妒的颜色。
  「谈到他帮你解扣?裸著上半身谈?」萨枢诔扬著笑容,想让自己看起来语调从容,但是却掩盖不掉浓浓的酸味。
  他很在意。
  风焕日挑了挑眉,「大师呀,你的口气越来越像大师了呢。」
  萨枢诔赫然发觉自己的口气逾礼,「抱歉……」
  「盘扣打结了,我请左辅帮我解。」风焕日悠然的解释。
  「那怎麽会解到整件衣服脱掉?」啧!他又口不择言了!
  「因为我知道大师来了。」风焕日站起身,一手扶在腰上,另一手伸到对方的领口,整了整被陆思睿拉乱的衣领,「你来了,衣服也是得脱,不是吗?」
  风焕日要将手收回,但却被萨枢诔一把抓住,「您可以请我帮您脱呀,风焕日……」他以带有胁迫感的语气,挑逗的低语,「我很乐意帮你把全身都──」
  「萨枢诔。」
  「是!」呃!该死,为什麽他一被风焕日叫全名,反应就会像只狗一样!
  风焕日勾起嘴角,「帮我治疗吧。」
  「喔,好的。」
  萨枢诔将木盒从工具袋中取出,放在桌上,随意的抽出几罐精油。唉,为什麽一听到风焕日的声音,他就变得像条牛,鼻子被挂了个环,让人牵著走。
  风焕日趴在床上,侧著头,看著萨枢诔的一举一动,脸上挂著浓浓的笑意。
  「萨枢诔。」
  「是。」
  「那家店是你的?」
  「是。」
  「住家和店面是一起的?」
  「对。」他倒了点精油在玻璃瓶里,「前面是店,後面是住家。」
  「喔……」风焕日点了点头,「你们两个一起住不会太挤吗?」
  「喔,还好,反正桑格他平常──」呃!慢著!……他从容的浅笑,「为什麽你会认为我家住了两个人呢?」为什麽风焕日知道他和桑格两个人一起住?
  「我没有说是人。」风焕日笑眯了眼,「你不是养了只猫?」
  「喔,对,是的,他叫桑格……」萨枢诔松了口气。
  「它平常怎样?」
  「他平常都……住在店面那边。」其实是都保持猫样,不会占空间。这当然不可能说出来,只好硬转了个僵硬的藉口。
  「喔,是吗。」风焕日点点头,「那只猫看起来挺珍贵的。」
  「是呀。」活了几百年的麝香猫,当然珍贵。「台湾没有引进,所以比较少见。」
  「这样呀。」他眼睛向窗外一望,「我之前在苑里看到一只猫和它挺像的。」
  「呃!」萨枢诔的神经再次紧绷,「这样啊……」桑格那个笨蛋!竟然这麽不小心!「大概是……我们家的猫在外面播了种,您看到的可能是他的子孙……」天啊,为什麽他有种在说自己的感觉?
  「原来如此。」风焕日再次点了点头,彷佛受教的学生。人家说宠物像主人,此话果然不假。
  「是的是的……」他嘿嘿乾笑,将调好的精油倒了一点在风焕日的背上,开始摩挲。
  风焕日闭上了眼,沉浸在舒缓心神的香气里,以及背後传来阵阵柔和的压按。
  萨枢诔这次没用治愈之术,昨日一口气消耗太多元气,短时间之内不能再使用第二次。他摸著风焕日的背,看著那淡化不少的伤疤,一股柔柔的欣赏油然而生,但是却又忍不住自责。
  全天下有哪种芳香疗法效果这麽好?不用动手术、不用复健,一次就能把旧疤去除,把旧伤治好。他的大意有可能会使自己陷入险境,但,看著风焕日平滑的背,就觉得什麽都无所谓了。
  真奇怪,他从来不会这样的……这是他第一次为了猎物费这麽大的心思。风焕日是他看上的极品,极难上手的珍物,或许是这个原因,所以他才愿意花耐心去猎获吧。
  风焕日……
  指腹像小舟一样,咻的从背脊滑到颈椎。
  若是到手的话,他会像以往一样,一下子就倦腻,没过多久就丢弃吗?他突然无法明确的作出判断。
  或许会因为风焕日的确是个难得的极品,所以他到手之後舍不得太快放弃。
  或许吧。
  但是心里深处的某个角落,却响起一个小小的声音,告诉他,他想要拥有风焕日很久很久。一直都……
  萨枢诔用力的闭上眼,将脑子里的念头硬生生的扫去。
  啧,他对洹还没死心呐……他最爱的还是洹。除了洹以外,其他人都只是打发时间的玩物。
  将注意力放回风焕日的身上,有节奏的推压搥捏,从颈部到肩部,肩部到胛骨,胛骨到背,背到腰,腰……
  眼睛盯在腰部,手停留在腰部。萨枢诔发现,风焕日今天穿的裤子比较宽松,腰际以下,髋骨到尾锥的部分若隐若现……他的呼吸开始紊乱,手漫不经心的揉按著腰,眼睛心猿意马的望著那绣著饕餮纹的裤口。
  「大师。」
  「什麽事?」
  「你顶到我了。」
  萨枢诔低头一望,发现自己靠在风焕日大腿旁侧的下半身,竟发胀到令人咋舌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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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五星·萨枢诔】焕日偷天(逆五星之一)》作者: 蓝旗左衽【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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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17 20:30:48 |只看该作者
謝謝樓主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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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17 21:12:47 |只看该作者
谢谢LZ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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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27 14:28:22 |只看该作者
謝謝樓主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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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27 17:44:08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谢谢楼主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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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9 12:50:36 |只看该作者
强攻强受文,但愿能有个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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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9 13:01:13 |只看该作者
谢谢楼主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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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4-9 22:24:38 |只看该作者
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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