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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3/27出版】《世婚(卷七)》作者:意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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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预告] 【2013/03/27出版】《世婚(卷七)》作者:意千重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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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9]以坛为家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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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13 10:00:0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shunong17 于 2013-4-27 05:53 编辑



书名:世婚(卷七)
作者:意千重
编号:D02507
出版社:说频文化
出版日期:2013-03-27

【文案】
                       
命运的强大之处在於,不是你知道了先机,出手解决,它便听从你的心意。往往是你以为还来得及,以为能够改变的时候,它却突然转了个弯,从你意想不到的方向袭来,让人措手不及,乱了分寸。

京城的日子平静安宁,有陆缄和儿子毅郎相伴,林谨容觉得人生最美好的时光不过如是。但陆老太爷沉痾难癒,大限将至,林玉珍为巩固大房地位,不断飞书要求陆缄带同妻儿归家。九月,陆老太爷终逃不过生死关口,人一死,陆家风波再起,各房争产夺权终於正式摆上了台面。面对如狼似虎、步步进逼的二房诸人,陆缄和林谨容该如何应对?

一股衰败的气息笼罩着平州陆家,老太爷一死,失踪许久的陆纶终於现身灵堂,可随之而来的却是陆家最大的危机!任侠仗义的陆纶在外招惹了匪人,不但差点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对整个陆家而言,这可是抄家灭门的祸事!有前世之鉴,林谨容绝不允许陆纶再次死於非命,可她一个弱质女子,让怎样阻止悲剧发生?

命运虽有小小不同,却未曾偏轨,林谨容心知匪乱将至,她又要如何守护所爱之人,度过难关?……

【试阅】

  第九十章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

  两匹马风尘仆仆地闯进平州城,向着陆府奔去。蹲坐在门前石阶上聊天打屁的几个小厮听得马蹄声响,都抬起头来,看到穿着凉衫的陆缄纵马朝着这里奔来,不由就有几分呆滞。

  一个年纪大些的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嚷嚷道:「二爷回来了,二爷回来了!」

  於是众人簇拥上去,牵马的牵马,问安的问安,乱成一团。

  陆缄什麽都顾不得,把马鞭一扔,就朝着集贤阁而去。

  集贤阁外的那片竹林仍然幽翠,门虚掩着,一片安安静静,陆缄情不自禁地放轻了脚步,轻轻推开门,往里张望。

  院子里一片寂静,坐在阴凉处的童儿听到声响抬起头来,看见陆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立即就要开口,陆缄忙朝他比了个手势,童儿会意,指指廊下。

  廊下一张藤制躺椅,陆老太爷躺在上面睡着了,从陆缄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头白发。他的鼻腔突然酸了,两年前,陆老太爷的头上还不见一根白发,去年,他归家,陆老太爷的头发就白了一半,如今却是全白了,还成了这副虚弱的样子,怎不叫人心酸!

  他轻轻走到陆老太爷身边,陆老太爷在睡梦中,两条浓密的眉毛蹙在一起,嘴唇紧紧抿着,脸上还带着那种坚毅的线条,可是却又能看出几分悲苦愁闷来。

  童儿无声地抬了个凳子过来,陆缄坐下,安安静静地陪着他的祖父。

  风吹过竹林,发出一阵悦耳的沙沙声,陆老太爷猛然惊醒过来,「什麽时辰了?」

  「大抵是申时左右。」陆缄握住他的手,跪到地上,「祖父,孙儿不孝。」

  陆老太爷犹如在梦中,使劲揉了揉眼睛,方不敢相信地道:「怎生是你!二郎,你怎会在此?」

  陆缄眼里含了泪,「祖父,孙儿挂念你,你可好些了吗?」

  陆老太爷心情激荡,「好,好,祖父一切都好,快起来,快起来!你……」目光在陆缄身上来回打量一遍,低声道:「你瘦了,路上很辛苦吧?」

  「不辛苦。」陆缄看着他只是笑,心却揪成了一团,陆老太爷才真是瘦了,衰亡的气息已经从他的肌肤里透了出来,约莫真是不远了。

  陆老太爷紧紧握着陆缄的手,「你怎会回来?那边怎麽办?」

  陆缄含笑道:「孙儿请了病假,上司人很好……」

  上司再好也不能误了公事,请病假,那明摆着是假话,罚俸是次要的,要是被人盯上怎麽办?这个官职来得很容易吗?陆老太爷沉默片刻,猛地把他一推,「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我还没死,你跑回来做什麽?谁让你回来的?」

  陆缄吃他这一推,有些愣神,却又满满都是感动,谁在这世上最为自己着想?是陆老太爷。他便放柔了声音道:「祖父,孙儿挂念你。」

  陆老太爷冷笑,「你若真是挂念我,真是为了我着想,又怎会罔顾我的意思,莫名其妙跑这一趟?你立刻给我滚回去!」

  陆缄垂手而立,一句话也不说。

  范褒闻讯赶来,忙上前劝道:「老太爷,二爷日夜兼程,为的就是回来看你,近一个月的路程,二十天不到就赶到了,今日天不亮便起身,到现在才吃了几个冷馒头,你好歹也要让他歇歇吧?」

  陆老太爷瞪着陆缄不说话,眼神已经软了,喉咙里却还呼哧呼哧地喘气。

  陆缄平生第一次,不是规规矩矩地,而是嬉皮笑脸地上前给陆老太爷抹胸捶背,「祖父,不论如何,孙儿已经来了,好歹也让孙儿歇两日再走,如何?」

  陆老太爷的心里到底是欢喜的,强撑不住多久,被陆缄这样讨好,更是强硬不起来,便叹了口气,「我很好,你明日歇一天,後日就走,要歇也到船上去歇。」

  陆缄沉默不语,他这麽远的来,日夜兼程,目的就是想挤出时间多陪陪陆老太爷,若是只留一日便走,那叫人如何甘心?他不。

  他是个什麽性情,陆老太爷最清楚不过,见他不答话,便知他根本没听进去,忍了忍,只得让步,「那便多歇一日,再不然我就要赶人了,你就是不孝!」

  陆缄还要开口说话,陆老太爷已经赶他,「快走,快走,先去给你祖母、母亲请安,再过来陪我说话。」

  陆缄只好行礼告退。

  他前脚才出门,陆老太爷便将身边的茶壶、茶杯统统扫到地上,骂道:「到底是谁把他喊回家来的?范褒,你立刻给我查!查不出来你也别做这个总管了!」

  范褒匆忙告退。

  陆老太爷无力地躺在椅子上想,到底是怎麽回事?谁会让陆缄冒险回来?他想到了陆建中和宋氏。

  林玉珍正在假寐,朦胧中听得方嬷嬷和芳龄在外低声说话,几次提到陆缄和林谨容,便睁开眼,「怎麽回事?」

  方嬷嬷进来小心翼翼地道:「回太太的话,是二爷回来了。」

  林玉珍一怔,猛地撑起身子来,「他回来了?他怎会回来?」她只叫林谨容母子回来,可没叫陆缄回家。

  方嬷嬷赔笑,「说是担心老太爷,这会儿往集贤阁去了,稍後才来给太太请安。」

  「**奶呢?」林玉珍直觉不好,猛然拔高声音。

  方嬷嬷的眼睛四处乱转,「没回来。」

  林玉珍一口气上不来,眼睛瞪得老大,终是冷笑,「好呀!他的前程都不要了,真是孝顺,真是体贴!我养了个好儿子,孝顺祖父,体贴妻儿,独独眼里、心里就没有我!」

  「太太!」方嬷嬷忙上前一步,满脸的焦灼。这种话给人听去了,传到陆老太爷的耳朵里,岂不是又要惹得不愉快?这些日子,二房小意伺候着,把陆家二老哄得服服帖帖,照顾得周周到到,林玉珍本就是个粗线条的人,不会弄这些表面功夫,已然被比着低了一等,再这样不顾分寸的乱说话,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林玉珍气呼呼地把手里的梳子拍在妆台上。

  方嬷嬷小声道:「太太,还是先收拾一下吧!」

  见她不反对,方嬷嬷叫了芳龄几个进来替她梳洗装扮。

  芳龄才要把一支红宝石簪子往林玉珍的头上插,林玉珍就一掌挥过去,「打扮得这样华丽做什麽?他是贵客吗?我要不要到门口去接他啊?」

  「换一支。」方嬷嬷的心跳得「咚咚」作响,陆缄和林谨容不听林玉珍的话,陆缄自己拿了主意跑回来,一旦知道陆老太爷好好的,心里会怎麽看待林玉珍这个养母?他又不是个傻子,只要仔细一想,就能想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不怨恨、没有想法是根本不可能的。如果林玉珍知道收敛,说几句软话倒也罢了,似这样的态度,非得翻脸不可。

  芳龄换了一支素银钗,「太太,这个好吗?」

  林玉珍看什麽都不顺眼,「我可是穷得很?」

  芳龄好脾气地又换了一支款式简单的金钗,「那这个如何?」

  林玉珍不语,方嬷嬷赶紧给芳龄使了个眼色,芳龄忙给她插戴上了,拿镜子照给她看,「太太看如何?」

  林玉珍板着脸站起来,「他怎麽还不来?是要我使人去请吗?」

  方嬷嬷忙道:「二爷先去集贤阁,这会儿在老太太那里,多半是老太太留了说话,赶不过来。」

  若是亲娘,若是心中没气,一年多不见,哪里又等得,立刻就要往荣景居赶去,好早点看到儿子的。但林玉珍计较的就比较多,她又岂肯做出这样自掉身价的事情,当然要在房里严严肃肃地等着陆缄过来拜见请安。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多时辰,眼看天色渐晚,仍然不见陆缄的人影,林玉珍越等越火大,「去,看看二爷到底是被什麽人绊住了?从荣景居到这里,半个时辰都走不到?」

  方嬷嬷头疼不已,从荣景居到这里当然用不着半个时辰,但如果陆缄故意要晾她,很可能就会花上一个时辰都走不到。今非昔比,太太怎麽就不懂得呢?却不敢不听林玉珍的,少不得使人去看。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在林玉珍要再次发飙的时候,外间终於响起了丫头们给陆缄问好的声音。

  紧接着,门帘被掀起,陆缄神色淡然地走了进来,给她行礼问安:「儿子给母亲请安,母亲一切安好?」

  礼仪如常,二爷的脾气涵养还是很好的,方嬷嬷松了口气。

  林玉珍显然也看出来了,当即冷笑,「我还以为我要去求见陆二爷才能见着呢!」并不打算喊陆缄起身。

  陆缄也不用她喊,自发地站直了身子,神情更淡了几分,「母亲恕罪,祖母那边人多,是以儿子多留了片刻。」

  「你辛苦了,想必你三叔父和三婶娘也在那里吧!怎样,话说多了,口渴吗?芳龄,给二爷上好茶。」林玉珍冷笑,重重地道了「上好茶」三个字。什麽人多,无非是陆建立与涂氏在那边罢了。

  陆缄索性沉默不语,他本就知道林玉珍的性情,在看到陆老太爷的时候,他就更明白了,林谨容的话是对的,林玉珍的想法和做法与他们不同。但他想,有这麽个机会,让他下定决心回来看一看陆老太爷也挺好的,所以是欢喜和踏实更多於生气与愤怒。可现在看到林玉珍这副模样,再热的心肠也会变冷。

  「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给你找最好的先生,为了你能师从诸先生,丢了你父亲一人,从江南回到这里这麽多年,为的是什麽?为的是你考取功名。如今你不把前途当回事,想回来就回来,你心里、眼里究竟有没有我这个做母亲的?究竟有没有你父亲?我看该让你父亲写信,好好教教你道理了。」

  林玉珍看到陆缄脸上那种熟悉的沉默冷然,心中越怒。她为的什麽?从自由自在、风光明媚的江南,从陆建新的身边回到这鸟不生蛋的平州,来了就走不掉,一直孤孤单单地关在这个院子里,受宋氏的闲气,被陆老太爷和陆老太太挑剔指责,为的是什麽?不就是为了陆缄吗?他却这样对她!

  陆缄微微皱了眉头,「是母亲写信让我回来的。」

  林玉珍气极反笑,「我是让你回来?我是让阿容带了毅郎回来!你有正事要做,她就该替你尽孝,看看你做的什麽事!你们翅膀硬了……」

  「毅郎才两个月,这麽热的天,这麽远的路……」陆缄再也忍不住,竖起眉毛打断她的话,「他长大以後孝敬的是你,你怎麽忍心?」

  他有段日子没有休息好,更说不上吃好,本来就不胖,现在更瘦,原本秀挺的眉毛和好看的眼睛,这会儿显出的更多是凌厉和愤恨。一路兼程,一路挂怀,极度疲惫,心情更是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极力压低了声音,里头所含的愤怒和不平却半点不少。

  从小到大,他从未这样强硬的当面冲撞过她,从前有不满,表达不满和不喜的时候,也不曾用过这样的态度。林玉珍怔了片刻,出离愤怒,顺手抓了身边的茶盏朝陆缄的身上砸过去,咆哮道:「我怎麽他了?我怎麽他了?不孝的东西!我会害他?婆子、丫头一路伺候着,多数也是坐船,会怎样?能怎样?我叫他们像你这样日夜兼程赶路吗?」

  陆缄不避不让,硬生生挨了那一下,茶盏砸在他前胸,水泼了他一身,然後跌落,在青砖石地面上砸得粉碎。

  方嬷嬷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猛扑上去苦苦相劝:「太太,少说两句吧!二爷,太太真没那意思,说的都是慢慢来,没逼着一定要什麽时候回来,太太也是没有法子,想早点见到小少爷……」

  陆缄沉默地看着脚下的碎瓷片,不等方嬷嬷说完,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出去。

  「你给我站住!忘恩负义的东西!」林玉珍大怒,却见陆缄走得越快,转瞬就不见身影。

  屋里死一样的沉寂,林玉珍仰靠在华丽的螺钿椅子上,又愤怒又伤心。白眼狼,白眼狼,她养了只白眼狼,才不过是做了个八品小京官,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这样当着下人的面顶撞她,她还有什麽颜面可言?她绝对不容许这种情况发生,她要……

  还没等她想好她要怎样,就有婆子在帘下道:「大太太,老太爷请你立即去集贤阁一趟。」

  林玉珍坐直身子,老太爷这个时候叫她去做什麽?想到陆缄刚才的态度,她不由就有几分心虚,坐着不动。

  方嬷嬷小声道:「太太?」

  总不能不去,在写信之前,林玉珍就想好了说辞的,这时候不过是把原来想好的话再组织一遍,便起了身,故作淡然地与传话的婆子道:「去回老太爷的话,说我马上就来。」

  待那婆子走了,方嬷嬷赶紧上前提醒她:「太太,你到了那边,可千万不要图痛快,不管怎麽样,始终是母子……」

  林玉珍烦躁地瞪了她一眼,正了正钗环,朝着集贤阁行去。

  林玉珍才到集贤阁门口,就听见孩子笑,却是元郎和浩郎坐在廊下说笑。

  一看到她进来,两个孩子便同时住了口,浩郎立刻躲到元郎身後,元郎站起身来,紧紧攥着浩郎的手,低声道:「给伯祖母请安。」

  林玉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抬着头从两个孩子的身边走过。到了帘下,听陆老太爷正和人说话,便松了口气,让童儿进去通传。

  童儿进去就没出来,屋里倒是传出了宋氏的声音:「公爹息怒,大嫂也不过是孝顺罢了。都知道你想见孩子一面,你不说,做小辈的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当然要想方设法满足你的愿望。大嫂是这样,二郎也是这样,若不是毅郎年纪太小,天气又太热了点,路途遥远,这会儿你老人家不是也该抱着他了?」

  假惺惺的,装什麽好人?林玉珍暗恨,却不能在帘子外头就发言嘲讽,更不敢直接闯了进去或是离开,只能等着,同时也想听听陆老太爷会怎麽说。

  可是陆老太爷没说什麽,只听陆建中道:「爹爹,二郎一路来得辛苦,你身子也不太好,晚上的家宴不喝酒了吧?」

  陆老太爷终於开口:「晚宴你们看着安排就好,先下去吧!」

  屋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林玉珍的脸顿时热得发烫,叫陆建中与宋氏出来看到她被陆老太爷晾在这里,岂不是丢死人了?她下意识地想躲开,却知道这是不能的,於是脸上的神色越发冷傲,背脊挺得越直,下巴也抬得更高。

  门帘掀起,陆建中与宋氏一前一後地走出来,一眼瞧见她,夫妻二人都是规规矩矩地冲她行礼问安:「大嫂。」

  林玉珍点了点头,「唔。」

  陆建中一副老实忠厚样,「爹爹的心情不太好,大嫂你……」

  宋氏推了他一把,朝着林玉珍笑,「大嫂,我们先走了。」於是唤了一旁看热闹的元郎与浩郎:「走吧!」

  几人走不多远,浩郎「哈」的一声笑出来,陆建中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低声骂了一句:「没规矩,讨打!」

  明明是骂孩子的话,林玉珍却觉得是在指桑骂槐,不由心里一闷,一口恶气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也下不来,於是愤恨得将帕子扭了又扭,低低地咳嗽一声,提醒陆老太爷她来了,正在外头候着。

  屋里却静悄悄的,半点声息全无。

  暮色渐浓,霞光黯淡,下人来来往往地在廊下点灯,把她的窘态给看了个清清楚楚,这比当众打她一耳光还要让人难受些,林玉珍受不住,大着胆子低声道:「公爹,你让儿媳来听教诲,儿媳来了。」

  屋里一声脆响,好似是什麽东西落到地上砸成了碎片,林玉珍一颤,紧紧闭上了嘴。

  「二爷!」有人在大门口喊了一声。

  林玉珍从头凉到脚底心,悄悄一眼瞥过去,看到一角淡青色的袍子在门口划了条弧线,没看到人。看来是陆缄来了,发现事情不对,迅速避了开去。没有面对面的撞上,到底留了几分颜面,她轻轻松了口气。

  「进来。」陆老太爷好似万般不愿地开了口。

  屋里灯光明亮,陆老太爷直挺挺地坐在紫檀木桌後,目光森严地看着林玉珍,威严无比。

  林玉珍所有的锐气都散了去,事先想好的话全忘了,不知该怎麽开口,只能敛衽行礼,低低地、委屈地喊了一声,「公爹。」

  一声冷笑,陆老太爷缓缓道:「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公爹。」

  林玉珍站起身来,「我……」

  「我让你起来了吗?」不轻不重的声音,蕴藏着沉重的力量。

  林玉珍委屈地又福了下去。

  「跪下。」

  林玉珍的腿一软,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同时屈辱的眼泪也狂泻而出,流了满面。

  陆老太爷沉默地看着她,这个孩子,十五岁就进了他的家门,他还记得她那时候一袭淡粉色的罗衣,捧着一枝初开的夏荷,笑吟吟地送进他和陆老太太的房里,亲热地喊着公爹、婆婆,带了娇嗲的神情在他们面前毫不生分地撒娇。後来进门的宋氏也好,涂氏也好,在他们面前都是一副木愣愣的样子,当然不能和她比。

  他们没有女儿,对这个世交的女儿,打生下来起就知道会是自家人的女孩子,总是带了几分偏爱,虽然知道她有很多缺点。因为挑剔过後还是得接受,不如一早就接受,不然可没好日子过了,何况那个时候她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的长子也表现得对这门亲事很满意。但孩子接二连三的夭折,再坚强的女子恐怕也会惶恐得变了样。

  他不知道林玉珍这些年来到底有多难过,有多委屈,可是他已经为她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现在她要越过他,发蠢毁了他的宝贝,他不许!

  所以陆老太爷的心肠冷硬起来,厉声道:「蠢货!」

  林玉珍不敢置信,这麽多年,陆老太爷也好,陆老太太也好,即便是生她的气骂她,也是好好的说,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词语。但是膝盖处传来的疼痛,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是真的。

  陆老太爷冷冷地道:「想必你是急了,生怕我突然死了,你一个人争不过这麽多人,让别人把好处都占了去,所以你千方百计要你的亲侄女赶回来,好帮你算计,多占一点是一点。」

  林玉珍抬起头来,颤着声音解释:「公爹,儿媳没有这样想……」

  陆老太爷笑,「我知道,你的妆奁丰厚,但是绝大多数都给了阿云,你的侄女儿妆奁就更丰厚,可她的始终是她的,你把持不住她。二郎聪慧,然则你又恐他对你心怀怨怼,就想着,你得让他们都怕你,你不许这家里的其他人越过你去,是不是?」

  林玉珍脸色惨白,「我没有!我只是……」

  陆老太爷不给她辩解的机会,继续道:「你让阿容把毅郎带回家来,除了让她替你筹谋之外,你是不是还想把孩子也抱去养呢?养大了,就只和你亲?我和你说,你这性子,养不亲,没人能容忍你太久。」

  林玉珍的眼睛猛地睁大,灰白的嘴唇颤抖着,「我没有,是他们算计我。」

  陆老太爷皱起眉头,定定地看着她,最终不过是一声长叹,「罢了,和你说不通。」言毕起身走开。

  林玉珍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大声道:「公爹,你说得对,儿媳最怕的就是你不在了。」陆老太爷会护着她,这是事实。

  陆老太爷的脚步一顿,靠在前来扶持他的童儿身上,低声道:「你这样下去,没人帮得了你。你记好了,二郎是陆家的希望,我不许你动他,只此一次,再无下次。如他因着你的缘故,出了什麽差错,没人护得住你。」

  听到身後脚步声越来越远,所有的声音都离她远去,四周一片空荡荡的,安静得可怕,林玉珍扑倒在地上,泪流满面。好强了一辈子,她什麽都没有,什麽都没剩下。

  陆老太爷走出集贤阁就遇到陆缄,陆缄安安静静地站在竹林边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麽,却又什麽都没说,只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祖孙二人一同沿着竹林里的小径朝前走去。

  晚风吹过林梢,竹叶、竹枝沙沙作响,陆老太爷弯腰猛咳起来,陆缄赶紧扶住他,将身子把风挡住,一边替他拍背,一边命小厮:「去拿披风和抬肩舆来。」又问陆老太爷:「祖父,不然别去了,让大家过这里来?」

  陆老太爷剧烈地咳嗽了好一阵,方才慢慢地挺直了身子,往前挪动步子,笑道:「不碍事,不过是吸了一口凉风,被口水呛到了。」

  陆缄的眼睛发潮,喉咙里犹如被一团棉花塞住,默然扶稳了他。

  陆老太爷走了几步,低声道:「二郎,你母亲,是个可怜人。」

  陆缄沉默片刻,低声道:「她好歹养大了孙儿,也是阿容的亲姑母。」他不同情林玉珍,甚至一点都不喜欢林玉珍,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才不会薄待她。

  算了,陆老太爷叹了一声,「我对你是放心的。」顿了顿,低声道:「二郎,独木不成林,你答应我,不要和你二叔父他们计较得太多,祖父感激你。」

  陆缄微微皱了眉头,许久,方轻轻点头,「祖父你放心。」

  陆老太爷的眼里放出几分光彩来,紧紧攥住他的手,笑道:「我放心了,能够见你这一面,真好。」

  林玉珍这日没出席为陆缄接风洗尘的家宴,也没人问起她。

  少顷席散,陆建立和涂氏瞅了个空子,拉着陆缄详细打听毅郎的情形,涂氏痛骂林玉珍:「狠心肠的毒妇,即便是不疼你,也是她亲侄女儿生的,怎麽就想得出来!她活该啊!依我说,老太爷就该好好罚她一顿,这样轻轻放过了她,真是让人不服气。」

  陆缄微微皱眉,拿话打断她:「六弟如今怎麽样?」

  陆建立忙给涂氏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乱说话了。

  涂氏心中忿忿,但也只能陪着笑脸道:「还好,总归比你三弟入得先生的眼罢了。」

  陆缄算是放了心,正色道:「还当勉励他吃苦耐劳,好生念书。」

  陆建立连连点头,「二郎说得是,说得是。」

  陆缄见他鸡啄米似的,不要说亲父,就是亲叔父的架势也没半点,心酸得很,一时找不到什麽话可说,只道:「只要六弟有出息,我就放心了。」

  陆建立和涂氏便都沉默下来,陆缄与他们二人面对面一歇,再无他话可说,只能尴尬收场。

  第二日起身,陆缄一早去探过陆老太爷,又去林府走了一趟,寻林世全,按着林谨容的意思,约林世全与他一同上京不提。

  七月底,虽说天气渐渐转凉,实际中午时分还是很热。东跨院里的菊花早开的品种已经绽放,正院里的葡萄又熟了,沉甸甸地挂满了枝头。

  毅郎已经学会翻身,轻易不哭,经常咿咿呀呀说个不停,表现得十分活泼精神,林谨容爱极了他,只要天气好,一闲着就抱了他在院子里晒太阳,四处走动,指了花草、虫子给他看,同他说话,毅郎则用他的方式咿咿呀呀地回答着她。一大一小糊涂的交流着,旁人看着却是十分热闹好玩。

  潘氏低声同沙嬷嬷道:「嬷嬷,奶奶真好耐心,就像是听得懂小少爷说什麽,也相信小少爷能听懂她说什麽一般的,真好玩。」

  沙嬷嬷笑着看了林谨容母子一眼,眯了眼睛埋头继续做手里的针线活。

  豆儿凑过来看,她做的是石青色五福捧寿的鞋面,便知是给陆老太太做的,笑道:「嬷嬷,仔细眼睛,这麽累,不如我来给你做如何?」

  沙嬷嬷摇头,「又不急,我慢慢地做,只要能赶在过年以前带回去就好。」然後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颇有些落寞。她的家人、熟人都在平州,这里是太寂寞了。

  林谨容听得清楚,回头笑道:「嬷嬷,要不然,今年秋天你与我一同回去吧?」

  沙嬷嬷微微有些惊奇,她以为陆缄已经赶回去了,若非意外,林谨容大概不会再独自带着毅郎回去的。看林谨容那样子,倒彷佛是开玩笑一样,便也顺着林谨容的意思道:「那好啊,总是奶奶走到哪里,老奴便跟到哪里的。」

  林谨容一笑,便又回了头。该收拾行李了,等林世全一到,就把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妥当。

  「奶奶,外头来了个客人。」陆良家的提着一篮子才褪了青皮的核桃进来,笑道:「这是客人送的手礼。」

  「倒是时鲜东西,是谁?」林谨容近来鲜少出门,除了偶尔去铺子里一趟,应张珊娘等人的邀约出去喝喝茶说说话,基本不出门,应酬自然也就比不上当初陆缄在家时那麽多。

  陆良家的比划着,「是个穿素衣的小娘子,大概只有十来岁的样子,带了个十多岁的丫头并一位老嬷嬷,坐着一辆独牛厢车,说是姓梅,人虽素净,但奴婢瞅着气度和打扮是不错的。」

  林谨容微微一怔,到底是找上门来了。姓梅的,十来岁的小娘子,独自出门做客,除了梅宝清家的蕙娘又会有谁?若是梅宝清来,她倒是可以推说陆缄不在而不见,但这小姑娘来了,她却是不能不见的,便只好道:「请她进来。」

  梅蕙娘一路行来,冷淡地四处打量,当走到正院里,看到那满架葡萄时,眼神就变了。有一串葡萄就挂在离她的头顶不到寸许的地方,颗颗饱满,上头蒙着一层白色的乳雾,好不可爱,她只要轻轻一抬手就可以触到。不知是何等的好吃?她口腔里自然而然地分泌出唾液来,肚子里的馋虫爬个不停,她几乎已经伸出手,却又缩了回去,努力把小身板挺得笔直,严肃端庄地朝着前方走去。

  林谨容站在庭院里看着她笑,「蕙娘,今日怎麽得空?」

  「蕙娘给婶娘问安。」梅蕙娘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盈盈福了下去,「那日承蒙婶娘照顾,一早就想来拜谢,怎奈家里有事,不得不拖到了现在,还望婶娘不要嫌我唐突。」

  林谨容忙扶住她,示意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下,「过来坐,来玩就好,还带什麽礼?」

  梅蕙娘谢了,笑道:「些许薄礼,拿不出手,但难得时新,又是极少见的乌瓤核桃,香极了,所以带过来给婶娘、小弟弟尝尝鲜。婶娘一向可好,小弟弟可还乖?」

  她今日全然不似那日当着梅宝清时的愁苦顽劣样,却是一个懂事的小淑女,有着同龄孩子所没有的成熟稳当。林谨容看她这小大人模样,想起梅宝清说他经常不在家,这女孩子又失了母亲,微微有些怜悯,便叫潘氏抱了毅郎出来给她看。

  梅蕙娘目不转睛地看了毅郎一回,从腕上褪下个带着金铃铛的小金镯子,要给毅郎套在手腕上,「小弟弟长得真有福气,说来我叫他一声弟弟,却是高攀,可既然已经见了面,便给他做个见面礼。这是我从小戴到大的,我马上就要戴不得了,给他正合适。」

  林谨容本不想要,听她说到高攀二字,便把已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给豆儿使了个眼色,命樱桃:「去把熟透了的葡萄剪几串洗净送来。」

  樱桃应了,拿了篮子并剪子,欢快地去挑葡萄,梅蕙娘仰头看着,满眼的艳羡。

  到底是个小女孩儿,约莫在家里也是被拘着的,林谨容笑道:「这自己种的葡萄比外头的鲜甜,又乾净,蕙娘若是不嫌弃,便过来挑一些带回去如何?」

  梅蕙娘眼睛一亮,试探地看向林谨容,见她望着自己笑,眼神柔和,不似是说假话,便得了鼓励,跃跃欲试,「好呀!」

  话音未落,身边跟着的那位老嬷嬷已然低低咳嗽了一声,梅蕙娘的眼神顿时变了,带了七分愤恨,三分羞怒。

  林谨容本以为她不会去摘葡萄了,她却又突然变了脸色,眼神挑衅地看着那老嬷嬷,笑吟吟地道:「多谢婶娘成全我,我一早进来看见就馋得不得了呢!」一边说,一边起身接了双福递上的剪子,娇嗲嗲地去求林谨容:「婶娘你教我,哪些才是熟透了的?」

  那老嬷嬷脸色铁青,板着张脸,却苦於碍着林谨容的面不好上前去拦。林谨容只作不曾看见,笑着带了梅蕙娘上前,把那熟透了的葡萄指给她看,梅蕙娘小孩子心性,剪了还想剪。

  那老嬷嬷见她一连剪了十多串还不想停手,实在忍不住,提醒道:「姑娘!」

  语气里已经暗含了威胁。

  梅蕙娘的眉毛挑起来,然後又沉默下来,悻悻地放了剪子,道:「婶娘,我一时兴起剪得太多了,你不会怪我失礼吧?」

  林谨容笑笑,「我这院子里的葡萄,每年都要结很多,我正愁找不到人吃呢,你剪多少便拿走多少,我求之不得。」

  梅蕙娘看了她一回,侧着头真心实意地笑了。

  又坐了约小半个时辰,那位老嬷嬷再次咳嗽了一声,梅蕙娘才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叨扰婶娘太久,我该回去了。」

  林谨容留她,她只是垂着眸子不肯,软软地道:「下次我再来的时候,婶娘还肯接待我就好啦!」

  林谨容叹了口气,从豆儿手里接过一对米珠串成的挂饰来,「上次见面太仓促,身边不曾带着合适的东西给你做见面礼。这是我闲暇时自己做的,虽不值钱,可也有些趣味,蕙娘不要嫌弃。」

  梅蕙娘抬眼去瞧,那挂饰本是林谨容闲暇时做给林留儿的,用米珠细细串成小白兔,配着精致的七彩穗子,又可爱又精致,正当是梅蕙娘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爱的,她一看就喜欢了,一边去接,一边道:「怎麽好意思?」

  那老嬷嬷又咳嗽了一声,梅蕙娘眉眼不动,关心地道:「嬷嬷可是不舒服?」

  那老嬷嬷垂着眼道:「谢大姑娘挂怀,老奴很好。」

  梅蕙娘便不再理睬她,认真同林谨容道过谢,笑道:「婶娘,我下次来找你分茶玩,好不好?」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里竟然带了几分哀求。

  这孩子,大约失了母亲後日子是不太好过的。林谨容对着她那双眼睛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要你家里的长辈同意,你便来吧!」

  梅蕙娘欢天喜地的去了。

  沙嬷嬷道:「这家人真奇怪,放这麽小的孩子单独来做客。」

  林谨容褪了毅郎手腕上的那个小金镯子细看,足金,做工精细,又是唐家金银铺的东西。单是梅蕙娘一个小孩子,当然不会莫名其妙地跑到一个陌生人家里来做客,分明就是梅宝清的意思。

  梅宝清,约莫是打算他自己出面与陆缄来往,而这边,则由十岁的女儿代替他死去的妻子与她交往,看起来真是想要交朋友的样子。

  梅蕙娘走後第三日,便是毅郎百日,因着陆缄不在家,林谨容不曾宴请待客,只命厨下好生整治了一桌菜,主仆几个替毅郎小小地庆祝了一番。席上,众人使出全身解数逗弄毅郎,毅郎第一次笑出了声。

  之後梅蕙娘又上过两次门,一次求林谨容教她分茶,一次又求林谨容吹埙,每次来都只待一个时辰左右,带的手礼也不过是些寻常鲜果,再不然就是她自己做的糕点,半点不出奇,却又显得很有人情味。林谨容虽防着梅宝清,却也不太反感这样的交往方式,每次都热情接待这小姑娘。

  至八月中旬,陆缄已经去了四十余天,林谨容虽不知他和林世全是否能赶回来过节,却也早早准备起来,想热热闹闹过这个节,好生宴请姚琢等人一番,不论今後如何,也算是聚了一场。

  月饼是从最有名的乌记点心铺订制的,又到丰乐楼买了新酒,配上时新的石榴、梨枣、栗子、葡萄等新鲜瓜果,装了无数个礼盒,让陆良与林贵二人拿了陆缄的名帖,按着亲疏远近,把有来往的人家与陆缄的上司家中尽数送到。

  十四这日,许杏娘家送了回礼,除去月饼并新酒之外,还有些远道而来的青黄相杂的橘子并橙子。

  樱桃拣了一个最红的橙子洗净,拿去逗毅郎玩,林谨容瞧见,不由得就想起去年她刚怀了毅郎,口馋,陆缄四处为她遍寻橙子的事情来,忍不住问陆良家的:「最近京中倒是乾燥,就不知其他地方可有下雨,江湖之上涨水没有?」潜台词是不知陆缄一路可平顺?

  陆良家的上点年纪了,自是知道奶奶们那婉转的肚肠和不肯直接说出口的牵挂,便温和地笑道:「昨日有人送鳌蟹来,说是的确下了雨,江水也涨了些,但不碍事,不耽搁行船。」顿了顿,又道:「陆良这两日都到城外去等,一瞧见二爷归来,立马就会回来禀告奶奶的。」

  「辛苦了。」林谨容一笑,接了樱桃手里的橙子去逗毅郎,毅郎却没了兴致,只把眼睛看着她,戳着小嘴「哦哦」地讨好她,却是他每日出门闲逛晒太阳的时辰到了。

  「乖乖想要起来吗?」林谨容心里软软的,将他抱起走到院子里去游玩,才出了门,毅郎的小胖脸上就露出几分欢喜来,挥舞着胖墩墩的小拳头,将额头轻轻蹭了蹭林谨容。

  这孩子一天一个样,林谨容的心里突然又酸又胀,控制不住地含了泪,笑着使劲在毅郎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哎呀,这小人儿,怎麽就这麽招人疼?」沙嬷嬷在一旁看见,很是理解林谨容此时的心情,「**奶这时候欢喜得很吧?当年老奴第一个孩儿第一次喊娘,老奴喜得大笑,被我婆婆骂作是疯了。」

  「心里的确很欢喜。」林谨容感慨万千,说不出的滋味,好容易稳了情绪,抓起毅郎的小拳头放在唇边作势要咬,毅郎却晓得是在哄他,大笑出声。

  稚嫩的笑声听得人不由感染了一层说不出的愉悦,林谨容迫不及待地想和陆缄分享这难得的快乐。

  彷佛是知道她挂念,陆缄和林世全在傍晚时分真的赶到了家。接到陆良送的信,林谨容忙抱着毅郎往二门处去接人,待走到二门处,那边陆缄和林世全也有说有笑地进了门。

  「三哥,你看我这小院子如何?」陆缄一句话未说完,眼角就瞟到了林谨容母子,剩下的话再说不出来,只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们母子二人,伸手去接毅郎,笑道:「乖儿子,有没有想爹爹?」

  毅郎盯着他看了片刻,侧过头往林谨容怀里躲。

  林谨容摸着毅郎的头笑道:「自家爹爹都认不得了。」

  「长大了。」陆缄也跟着伸手去摸毅郎的头,含笑把他们母子打量个遍。毅郎养得白白胖胖,看那反应比他走之时懂事了许多;林谨容年轻,又是天生吃不胖的,在他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体型已经全然恢复,今日虽只是作了家常打扮,看着却十分诱人。

  林谨容察觉到他的目光,心口也有些发紧,当着众人的面不敢瞪他,只作不见,大大方方地抱了毅郎上前和林世全打招呼:「三哥一路辛苦了,毅郎,这是你三舅舅。」

  林世全见她容光焕发的,全不似当初在平州之时,心里也十分欢喜,抱过毅郎看了一回,笑道:「一直在猜是个什麽样子呢,原来是这样的,更像阿容些,长得很漂亮。」

  陆缄见毅郎不排斥林世全抱,不由笑骂:「这小东西。」

  林世全忙把毅郎塞入他怀里,「拿去,拿去。」又同林谨容抱怨:「我说慢慢地走,何必如此疲累,可有人非得赶回来过十五,说是怕我没得月饼吃,委屈了我。实际上我半点不想吃月饼,我只想好好睡一觉,累极了。」

  林谨容看他们二人都是风尘仆仆的样子,特别是陆缄,黑瘦了许多,满脸都写着疲惫,忙把人让了进去,安排林世全住下,命人好生伺候,吩咐厨房里备饭。

  陆缄见她只顾着忙里忙外的安排他们的食宿,低声道:「阿容,交给春芽她们去做就好,你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林谨容见他神色严肃,以为陆家又偏离轨道发生了什麽事,匆忙把毅郎交给潘氏,跟他入了後院,走进卧房,问道:「怎麽了?」

  一旁伺候的樱桃等人见状都赶紧退了出去,把门掩上。

  门才关上,陆缄就把林谨容狠狠搂入怀中,他搂得那样紧,箍得她气都喘不过来,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汗味,闻上去异样的好闻,格外让人心动,林谨容听到自己的心跳得怦怦乱响,便把头埋在陆缄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

  陆缄见她双目微闭,睫毛如蝶翼一般轻轻颤动着,脸颊如桃花般娇艳,身上又香又软,不由身心荡漾,先在她发顶亲了一口,低头噙住她的唇瓣,双臂发力,恨不得把她的腰勒断。林谨容被他弄得喘不过气来,却连指尖都不想动弹,只靠在他的怀里由得他胡来。

  陆缄见她如此姿态,险些把持不住,却仍记得还有林世全等着的,好容易忍住,松开了她,在她唇边一吻,笑道:「你不嫌我臭?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发酸发臭了。我先洗浴换衣,怕三哥等急了。」

  待他入浴,林谨容找出换洗衣裳,替他解了头发搓洗,问道:「家里的情况如何?祖父的身体还好吗?」

  陆缄舒服地享受着她的照顾,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差点没一头歪了睡过去,勉强打起精神道:「还好,祖父是有些虚弱,但如你所说,不似母亲说的那般严重吓人。」

  平时看着是不吓人,都以为他会好,可是突然发作起来,就再无转圜的余地。林谨容明知是怎麽回事,却不能同陆缄说明,还得顺着他的意思道:「那就好。」

  陆缄把家里的情况简要地和她说了一遍:「为着我回去,祖父很生气,发作了母亲。听说前些日子祖父被痰哽住,是二叔父口对口吸出来的,後来也极其孝顺。外祖父母、岳父母、小七弟都很好,庄子里的庄稼也很好,今年必然是丰收……」

  虽然陆缄没有把很多事情具体说出来,但林谨容听他说完,心里已经大致有了数,晓得都发生了些什麽事情,无非就是二房这段日子做得很到位,林玉珍发蠢犯糊涂,自掘坟墓,失了人心。她少不得宽慰陆缄:「婆婆的脾气自来暴躁,你也莫要计较,否则还是气着自个儿。说来,那叫文娘的乳娘送回去後,婆婆没生气吧?」

  「只要你和毅郎好好的,我哪里计较得起那麽多?我去得匆忙,祖父不容我在家久留,没问这个,母亲也没提。」林玉珍光是忿恨他和林谨容不听安排就已经够了,哪里还顾得上提这个?

  陆缄起身把身上的水珠擦乾,披了袍子在榻上躺下来,眼巴巴地招呼林谨容:「阿容,你来给我擦头发。」

  她是糊涂了,陆缄是男人,当然不会去关注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和人。林谨容趁着替他擦头发的空档,和他说起这些日子自己在京中都做了些什麽,梅蕙娘来访,毅郎会翻身、会笑、会哄人了等等。先时陆缄还时不时地和她对答一句,待到她替他把头发擦得半乾,才发现他早就已经睡死过去。

  马不停蹄地来回奔波这一趟,铁打的人也熬不住。林谨容叹了口气,抱了被子替他盖上,走到外间命樱桃进来收拾,又吩咐春芽:「二爷睡过去了,只怕晚饭都未必起得来吃,让厨房备下些方便可口的,只要一醒,立刻就能端上来。再去问问三爷,他是否这会儿先吃?」

  少顷,春芽来回话:「三爷说,他其实没什麽胃口,就想吃碗面。如果奶奶有空,他有事要同奶奶说。」

  「去让厨房好生做碗面来。」林谨容正想与林世全说事,听他这样说,正中下怀。

【网络版】

《世婚》作者:意千重【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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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13 10:30:54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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