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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06出版】《诛妖(六)渡川+诛妖(七)断劫》作者:扶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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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预告] 【2013/11/06出版】《诛妖(六)渡川+诛妖(七)断劫》作者:扶苏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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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0-31 20:34:3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延至壹生 于 2014-8-23 21:18 编辑



[G206] 《诛妖六 渡川》
定价: 200元
作者: 扶​​苏
绘者: Leila
出版日期: 2013/11/06 第 1版 1刷
ISBN书码: 97898629651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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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灭世成魔的莫永乐领叛军直取帝都! ?
破空焰雷,白龙天降,
眼看逍遥侯巨大的咒力就要吞没黑莲上的身影
──如神一般存在的瑀公子却倒下了! ?

没了鼻息,毫无起伏,
雪无垠望着那人如同沉睡般静卧。
从来不离不弃地守护着自己,
连赴死也不舍自己心伤地回避着的男人,
一旦失去了,他的心也将再度冰封。
──雪无垠不允许他死​​去!

三途河畔,忘川水前,
就算下至地狱,雪无垠也要把人抢回来!
什么从今往后,自请随意。
早已约定要绑定一世,
雪大宫主看上的人岂容你轻易离开!


+++++-



平安历年间,左大臣偕北将军举兵而起,会合北方四道统领诛妖师莫永乐,由北方一路攻下。他们的手下包含北方精锐蓝旗骁骑营、黑旗五路军,以及在莫永乐统领之下的诛妖师上百。叛军所过之处,望风披靡,一旦占领一个城市,即对异议者进行大规模的**,以保证所属阵营里面全员忠诚,断绝窝里反的可能性。
北方四道在开战三天之内已经全数沦陷,沦陷区里一些侥幸逃得**的拥皇派,星夜疾行投奔南方,一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而三朝宰辅东方刑在府中被刺杀的消息传出去,更让本来就已经混乱不堪的帝都乱上加乱。
前线传回后方的消息越来越不利,好几个有名的年轻将领都在领兵出征后被对方全歼,有些随军的诛妖师依靠着术法逃过被歼灭的命运,回到帝都以后,他们口中叙述的战况让人听得胆颤心惊。
帝都人心惶惶。
北线已经全部都被叛军占领,帝都失去了所有的屏障,也许接下来要沦陷的就是帝都,大臣们建议宫中的陛下先南迁避祸,但是陛下坚决不肯,内宫里参谋会议没日没夜地召开,明亮的烛火从来没有熄灭,花色鲜艳的朝服来来去去,战情已到燃眉之急。
帝都摇摇欲坠。



瑀公子就算回到了帝都里面,还是轻车简从,只带着梦夏一个人随身,他从女娲埋骨地回来以后,就把本来跟着洛月一起的梦夏要了回来,随身伺候。梦夏是他从小到大的小厮,要真换别人伺候他还真不习惯。
而他这回连破烂牛车都不坐了,徒步就往宫里来。就算值此危急之时,他那把扇子还是摇得不疾不徐,活像个风雅吟诗作画的富家公子,他也确实是个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
走在通往皇宫的朱雀大道上,迎面而来一个纤细娇小的女子向他快步走了过来:「瑀哥哥!」
闻声定睛一瞧,瑀公子展露出了他那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靥:「啊,艳妹妹。」
上官艳身为月牙城道上的诛妖师,月牙城当初因为百鬼夜行而生灵涂炭的时候,上官艳在其他来援助的诛妖师掩护下,九死一生逃了出来,从那时候起一直都在帝都疗养伤势,没想到不等她回到职守上面,月牙城破沦陷的​​消息已经传回帝都来了。
上官艳在诛妖师当中是相当厉害的角色,又是名门之后,尤其在战时,更是举足轻重的领导。
「瑀哥哥,是陛下召你入宫吗?」
「啊,听说最新的军情进来了,所以……」
瑀公子话还没有说完,远远地又有一个年轻男子走来,瑀公子一眼认出,微笑招呼道:「墨!」
来人正是当今陛下的左右手,无极侯司徒墨。
但司徒墨脸上可没有瑀公子那样的一派轻松。
司徒墨的脸上一片恐怖的肃穆,他的神色严肃,步伐沉重,连日来的军情让宫里的陛下吃不好睡不着,也让他身上的担子如有千斤重。
「瑀,如果你是为了军情,也不用入宫这一趟了,陛下刚刚就寝。」
司徒墨的声音里透漏着怎么样也掩盖不了的疲惫,他的脸色肃穆,眼神却是过度疲劳所带有的轻微空洞:「这一次沙旸前线,六路皇旗营全歼,我们剩余的兵力不到一半,诛妖师损失逾百名,陛下仍然坚持不愿南迁避祸,恐怕……」
「好了,你快回府去睡一觉吧。」
瑀公子的声音柔和明亮,总是带着可以抚慰人心的奇异力量,他不让司徒墨说完,就果断地提出了建议:「陛下身边只有你了,你若累坏自己,你让陛下怎么办?」
那时候司徒墨不知道,瑀公子这句话背后,究竟隐含着什么意思。
那时候司徒墨太累了,以致于思路都比平常短上一截,更何况瑀公子的声音实在太催眠,他想要多想什么,也是办不到的事情。
那时候司徒墨不知道,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瑀公子。
翌日清晨,逍遥侯东方瑀,领有陛下紫诏,亲自领兵开城迎战。


第一章

大风猎猎。
瑀公子的长发用冠带固定住,只有鬓发在肃杀的风里撕扯,北出帝都,徐行百余里就已经是战场的最后一道防线,在这里是守护帝都的最后一步,如果这条防线溃败,紧接着暴露在叛军面前的就是烟柳帝都。
所以瑀公子在这里。
而雪无垠,不在他身边。
「……我们在这里只剩下红旗羽林卫,缺乏擅长沙场征战的能人,羽林卫不出帝都,和这些刀尖舔血的北方军士力量悬殊,这也就罢了,力量悬殊还可以用数量来补足,可是我们连数量……」瑀公子接过面前平原将军递出来的军情,缓缓道:「──都不足以和敌人匹敌。」
「爵爷,能用堪用的大将,都已经在抵御叛军南下的时候消耗掉了,就算帝都还有将领,兵卒缺损也不能往平民百姓家里面拖,就算真能往平民家里拖,短时间内也训练不出像样的兵卒。眼前这样的数量,已经是我们能保住的极限,虽然远远不如叛军的人数,但是下官相信,我们的士兵绝对是最优秀的,远远不是叛军乌合之众可以相比──」
他还没有说完,瑀公子就笑了。
瑀公子一笑,平原将军就活像是生吞下了一只青蛙一样闭紧了嘴巴。
「叛军乌合之众,可以全歼陛下的六路皇旗营?你觉得红旗羽林卫比皇旗营骁勇善战、以一挡百?」
瑀公子的声音柔和,他并不是存了找碴的心,只是自己越说越觉得好笑,声音里也不自觉带着轻柔的笑意:「本公子怎么记得,本朝贵族子弟入兵籍,皇旗营是那些纨裤哥儿们挤破头也非要挤进去的,说是进去了就半个人踩上了平步青云的捷径,而那些命数不好挤不进去的,既不能成为菁英阶级的一份子,又不想和平民、贱民出身的军旅厮混,高不成低不就,弄得朝里朝外乌烟瘴气,是当今陛下慈心,才开了一个红旗大布袋,把这些无处可去的孩子们丢做一团。」
平原将军自己也是出身红旗羽林卫,他听见这样的话忿忿不平,抬头想要反驳,却只看见瑀公子淡淡拿扇子朝他摆。
「别恼,别恼,我不过白说两句,现放着皇旗营已经全歼,若是没有你们,帝都恐怕一日之内就要沦陷了吧?」
这一句话就让人听不出来是褒是贬了,但是总算没有前两句那样刺耳。瑀公子这个人,一向很有面不改色气死人的本事儿。
「爵爷,是否要主动出击?」
对于叛军的步步进逼,平原将军也是悬心吊胆的,在这一道防线远远不如在北方四道,这一道防线一旦溃败,就是兵败如山倒,势必得将帝都拱手让人,这一道防线,已经是背水一战、退无可退!
就是因为这样,逍遥侯东方瑀才会在这里!
平原将军知道敌方拥有很多法力高强的诛妖师,诛妖师所使用的咒术远远不是常人可以匹敌,咒术依赖咒血,寻常兵士就算想要修习也求教无门,更别提在战场上刀刃相向。
和叛军肉搏已经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万分凶险;更别提刀子对咒术这样相差悬殊的战斗了!
王军虽然也有随军诛妖师,可是没有一个诛妖师,比得上坐镇叛军后方的那一个存在。
平原将军听说,那个诛妖师叫做莫永乐。
他远远的看过那个诛妖师一眼。
那个诛妖师,甚至不像个诛妖师。
听说百妖卷有载,诛妖者能成仙,可是平原将军看来,那个诛妖师与其说是成仙,不如说是入魔。
莫永乐出手的时候,十个王军这边的诛妖师合力都不是对手。
光是莫永乐造成的伤害,就远远超过了叛军主力军队对王军所造成的伤亡。
莫永乐有咒力、有百鬼供其驱策、有结阵、有咒兽,莫永乐一个人,就可以驾驭千军万马!
再看看自己眼前这个年轻的逍遥侯,一副就是两袖拢风不沾尘土的贵族气,恐怕得到逍遥侯这个爵位,也是他权势显赫父亲的庇荫,靠着东方家族的关系,才以这样的年纪,登上正二品侯位之列。
逍遥侯能不能与莫永乐匹敌?在平原将军心里,这个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而瑀公子一颗心玲珑剔透,哪里看不出平原将军埋在心里的话来?他淡淡阖起扇子,也不点破平原将军,随口就道:「你想主动出击,可以啊。」
这样的随便程度就连平原将军也克制不住张口结舌,他还傻站在那里,瑀公子已经站起来了。
「别傻站着了,既然你想出击,就传令下去,黎明进发。」
回过身想找梦夏张罗晚餐,一个字到了嘴边才让他想起,梦夏已经被他留在帝都逍遥侯府里面,梦夏有梦夏该完成的事情。
因为他到这里来,本是求战,也求死。
还没出口的呼唤到了嘴边化为一抹谁都看不明白的微笑,他不在乎身后平原将军几乎要脑溢血似的抽风,因为过了今晚,该明白的会明白。
该结束的,也要结束。
「将军!」
看见他出来,平原将军的副将一溜烟就从军帐的旁边钻进去,想要探听点什么情报,岂料他进了军帐,只看见平原将军一片空白的表情。
「将军、将军……您这是怎么了?」副将手忙脚乱,不知道是端茶好还是递水好,他家将军露出这种骇人的表情,这可是破天荒第一遭!叫他怎样是好?



翌日清晨,天如流火。
巨大的云朵如墨铺满了整个天界线,在乌云的缝隙里面是流火似的红光,乌云没有办法遮挡住这样不祥的光芒,火焰色的强光透过云朵,洒在大地上面,像是泼洒天地的一滩热血。
天生异象,红光主灾,所有随军的诛妖师就算不掐指,也能轻易的给出这个答案来。
「瑀哥哥,这……」
从后面快步赶上来的是上官艳,这一次瑀公子领军出征,上官艳自告奋勇也跟着来了,否则以上官艳在诛妖师当中的级别,可以选择留守内宫保护陛下,而不用来前线送死。
是的,送死。
希望在王军之间已经渐次熄灭,出征的目的已经不是得胜,而是送死。
「瑀哥哥,天生异象,星主大灾,是否不该这个时辰进发?」
上官艳手上提着诛妖剑,乌云般的青丝已经高高在脑后束起,也换上了诛妖师出征的战袍,整个人显露出锐利的锋芒来。
「艳妹妹,是妳啊。」
瑀公子站在高丘上面,正遥遥望着远方天际的异象,阴冷的风把他的袍袖往两边刮起,因为是以逍遥侯的身分领军出征,他头上戴着逍遥侯的乌纱高帽,长发固定在帽子里,露出他俊秀的脸庞。
看见上官艳,他才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妳没动手算过吗?这不是什么异象,只是莫永乐的力量。他吸收『无间鬼域』无数怨血,杀人成妖,诛妖成仙,可是他走的路偏了,终究不是成仙,而是入魔。妳眼前看到的异象,是他为叛军加护的咒,此咒不破,叛军力能敌虎、刀枪难入,恐怕就是他这样的加护,北方四道才会沦陷得那么快。」
北方四道沦陷的时候,上官艳并不在她的职权地月牙城,因为早在月牙城百鬼之乱闹起来的时候,她就因为重伤被送回帝都休养,此后北方四道乱起太快,甚至她都还没来得及回到月牙城,就已经传来北方失陷的消息。
「没想到莫永乐他……大逆至此。」
上官艳站在瑀公子身边,一起远远观察着远方的天空,天空里时不时有雷电劈下,无雨鸣雷,光是看着那电光就让人寒毛倒竖。
「他──他的力量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对于这个问题,瑀公子没有回答。
他看着远方的异象,又好像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上面,他的心里惦记着更重要的事情,可是他从来不愿显露在脸上。
再过了半个时辰,瑀公子终于把眼神从天空收了回来,徐徐转身:「艳妹妹,传令下去,全军进发!」



这不是一场战争。
这是一场诛妖师之间的较量。
这不仅仅是为了正统存续。
这还为了一个双方头领都心知肚明的理由。
缓缓进发的王军踏着规律的步伐,在这些士兵的头顶上,是翻滚的黑色云朵和炎色炽光。
而在天空和地面中间,以瑀公子为首,数十名诛妖师乘坐以咒术化成的座骑,手捏咒诀,当胸横放,当王军遭遇到任何可能的咒术攻击,他们将成为王军的盾,也会成为王军的矛。
瑀公子坐在白鹤上,上官艳则驾着火鸟飞在他右手边。
瑀公子的手里捏着咒诀,指尖夹着一张符纸,这张符纸是为了保护他手下的诛妖师,为所有诛妖师筑起的简单防御结界。
除此之外,天空里还漂浮着大批的白色纸鸟。
这些咒鸟是瑀公子的眼睛,随时把敌方的动向透过咒术的连结,传达到瑀公子的感知里面,他对这片战场的感知能力扩大到最强,任何微小的变动都逃离不了他全面的监控。
他在找莫永乐。
诛妖师凭借一身咒力,可以办到很多正常人类办不到的事情,可是在战争中,诛妖师不是主角。
诛妖师,只是为了确保兵卒安全、避免损失的辅助性角色。
但是,那是普通的战争。
这场战争已经颠覆了所有对战争的想像,如果说莫永乐只凭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夺下北方四道,瑀公子不觉得讶异。吸收了无间鬼域力量的人,已经不能再称为「人」,不管莫永乐现在是什么存在,都不是普通士兵和诛妖师能够奈何的家伙。
咒鸟的视界经由咒力连结传达到瑀公子的感知里,所以他看见了。
乘坐着九头大蛇,高高飞翔在黑色天空里的莫永乐。
莫永乐这张脸他是看过的,每一个诛妖师在领命任职以前都会先过逍遥侯这一关,而莫永乐当然也不例外。瑀公子不喜欢记名字,可是认脸他很在行,只要看过一次,对方的脸孔就会完全刻印在他的脑海里,下一次再见到,就算只是侧脸,瑀公子也可以轻易认出来。
莫永乐没有变,也变了。
他站在狰狞丑陋的九头大蛇其中一颗蛇头上面,全身黑色的衣袍延展开来像是一团黑色的雾气,而苍白病态的脸庞透露出一种诡异的精神奕奕,好像有什么狂热的光芒,从那双乌黑的眼睛底层破窍而出,从那张纸糊一样的脸皮下面张牙舞爪的奔腾出来,让他即使只是微笑,都显得狡狯而疯狂。
瑀公子记得当初自己授印给莫永乐的时候,莫永乐还没有这样混乱疯狂的气息。
「平原将军。」
瑀公子没有往下看,清朗的声音直接传到领军布阵的平原将军耳中:「带兵打仗我是不懂的,羽林军交给你全权调动,诛妖师会尽可能防御对方的咒术攻击,如果你需要什么咒术辅助,都问上官艳要。」
平原将军应声后,瑀公子转向上官艳。
「艳妹妹,这里的诛妖师交给妳统领,我这边一时半刻,恐怕分身乏术。」
「瑀哥哥!你难道要自己去对上莫永乐?」
上官艳脸色大变,可见她觉得这个决议有多不切实际:「让我们跟你去!」
她还想再说什么,瑀公子的咒鸟在风里一翻身,已经完全消失在上官艳的视线里面!
瑀公子去哪里?
上官艳的视线焦躁往地平线的那边移动,就在这个刹那,敌方后方一道银白色的光束冲天而起,直直射入乌云里,在遥远的云朵上方爆开来!
雷电般的冷光,宣示着战争的序幕!
叛军和王军,同时行动了。
「瑀哥哥!」
上官艳乘坐在火鸟上,正要驾着座骑去追,来自敌方诛妖师的无数咒兽已经铺天盖地如潮水般往王军这边涌来!
上官艳的呼唤被雷霆般的咒兽怒吼声吞没。
瑀公子的耳际是咆哮的风声。
他几乎没有办法听见风声以外的任何声音。
他听不见,可是他的咒鸟会告诉他。
叛军和王军已经短兵交接,在兵卒进行血腥的肉搏战的时候,那些高高飞在天空里面的诛妖师们也展开激烈的咒术对决。投靠莫永乐的诛妖师,还有忠诚于正统王室的诛妖师,分别乘坐着他们巨大的咒兽,在离地几百尺的高空里面,施放着各式各样的咒术。
防御咒、召唤咒、加护咒、结界咒,无数咒兽在天空里被召唤出来,无数咒兽在战场上被烧成灰烬,莫永乐所指挥的百鬼夜行,潮水一样往平原将军所带领的红旗羽林军淹过去。
瑀公子所乘坐的咒鸟风驰电掣,很快就越过了两军的交界,对方的诛妖师怎么能放任他轻易进入后方,他的咒鸟才刚刚越过两军交界,迎面就是三道来自不同方向的震波咒,空气被震波扭曲,起了肉眼看不见的波动,气流扰乱,咒鸟不能保持平衡,非要被气流卷下地上不可!
但是瑀公子有妖眼。
妖眼看见空气里面剧烈的波动,瑀公子停也没停,右手捏住咒诀放在唇间:「天律令,平安界!」
金罡圆环以他所乘坐的咒鸟为中心,迅速往周围扩散出去,震波的力度比不上这道金罡圆环,立刻被抵消。
这么短短的交手的瞬间,他已经往敌军后方推进十尺,他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迹,因此突破到了这里,立刻吸引了所有敌方诛妖师的注意力。
「是逍遥侯!」左边一个乘坐着蛟龙的诛妖师第一个认出他的脸,失声惊叫。
这声惊叫吸引了其他诛妖师的注意力,而随着越来越多诛妖师把视线望过来,一阵骚动就在敌军的诛妖师之间扩散开来。
「爵爷……是爵爷!」
「爵爷竟然亲自来了!」
「挡下他!」
「谁……谁来挡下他!快!」
天上的黄鹤、腾蛇、蛟龙、白鸟、纷纷在诛妖师的操控之下转向瑀公子正飞快逼近的白鹤,他们都是得到逍遥侯亲自授印才到地方任职的诛妖师,因此对瑀公子的面容并不陌生,何况瑀公子身上的服制就是逍遥侯的服制,他头上那顶乌纱高帽也是只有诛妖师之首逍遥侯才有资格戴的帽子。
「谁快去通知莫先生,爵爷亲自来了!」
「哼,莫先生难道还要你通知?后方已经传来莫先生的命令,活捉逍遥侯者,能得一品公位,杀死逍遥侯者,能得二品侯位,即日生效!」
悬赏的命令,只眨眼的瞬间,就扩散到众多的诛妖师当中,诛妖师们特立独行,不在乎金钱利益,可是这样的悬赏却等同于让杀死逍遥侯的诛妖师立刻上位、平步青云,拥有诛妖师里面最崇高的地位,也会受到相等的推崇与尊敬,只要在这里杀了逍遥侯,以后属于逍遥侯的一切,就会是属于他们的!
这样令人激动的悬赏,怎么还不让诛妖师群体沸腾了!
一时间,异光四射的天空里面,燃起了各色各样咒术的光芒!
瑀公子的眼睛里明亮的光芒一闪即逝。
就在灵气光芒闪动的那个瞬间,他的脑海里面已经迅速的判断出所有朝他攻击的咒术,以及每一个咒术分别到达的时间。
化生咒,两次眨眼的时间。
裂魂咒,六次眨眼的时间。
灭魂咒,三次眨眼的时间。
落泉咒,九次眨眼的时间。
为了达成莫永乐的命令,这些诛妖师出手都是最上乘的咒术,瑀公子是天下诛妖师之首,这些诛妖师不敢过分托大,即使活捉瑀公子的奖赏比杀死他的奖赏丰厚,他们还是不愿意冒险尝试活捉瑀公子。
灭魂咒、裂魂咒、黑罡咒、化生咒、又是灭魂咒……
瑀公子的瞳仁里面灼烧着凝金色的光芒。
又是裂魂咒,就在现在!
瑀公子袍袖一甩,握着玉骨折扇的左手平平挥出,挥出的同时纸扇横幅展开、一气呵成,薄金色的光圈顺着展开的扇子往咒鹤左翼处飞快扩散,这波力量并非对方的咒术能量所能匹敌,轻易就把裂魂咒的力量打碎。瓦解对方咒术的同时,这股力量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凌厉的逼向出手的诛妖师。
「什……!」
对方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彻底蒸发在纯粹的能量里!
这些诛妖师还没有从这个场景带来的惊吓回过神来,瑀公子就已经回过手,用同样的方式破除接近他的第二个咒术,夺走第二个诛妖师的性命!
「这……」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不管他们相不相信,在迟疑的瞬间,瑀公子手上的咒术,已经反向连人带骑毁灭了五名诛妖师!
「诸卿当日受本侯之印,以苍天后土为誓,承诺扶天道、匡正统,怜悯众生、扶济苦弱,而我赋予诸卿生杀权柄,岂料而今──诸卿既已背弃初时所诺,我当取回当日我所允诺、圆满当日我所造孽,匡扶天道正统,以全我身之所系!」
瑀公子清澈柔和的声音说话间,袖袍拂动,又灭去五名诛妖师,他咒术如流水,收放自如,他和众诛妖师之间的咒力悬殊,就是一面倒的**!
「杀生,原非我所愿。」
虽然声音柔和,可是配上他行云流水灭杀诛妖师的咒术,却昭显著他绝不退让的强硬。
瑀公子的咒鹤大翅扇动,双手咒力流转,把毁灭性的咒力往外推出,除了对他发动攻击的诛妖师,莫永乐所驱策的百鬼,也在他咒术攻击之列。
「只是诸卿轻言毁誓,本侯亦有不得不为的难处。」
双手收回胸前,一手握扇,一手捏诀,形状优雅的唇缓缓吐出:「莫永乐,本公子都已经到了这里,你还不过来么?」
天若将裂。
天空里的波动震动大气,连带着连地面也开始隐隐震动,云朵当中出现灿烂的裂痕,从裂痕里面劈开来的是火焰色的雷电。
不管是叛军,还是羽林军;不管是诛妖师,还是普通兵卒,看到这一幕,都心胆俱裂的张大了口。
如果不是此刻亲眼看见,穷他们一生也不会相信,竟然在人间界会出现如此骇人的景象!
瑀公子面不改色,他乘坐的大鹤在凌乱的风里竟然没有被气旋干扰,正确的说起来,他的身周有一层肉眼看不见的护界,把他和咒鹤一起隔离在异象之外,他的脸色宁静,仿佛已经预见了终局。
他把握住的咒诀摊开来。
「那是──!」
不管是莫永乐这边的诛妖师,还是瑀公子这边的诛妖师,抬起头来看见新的异象,都情不自禁瞪大了眼睛。
天降白龙!
巨大的、浑身披满雪白鳞片的白龙,从层层乌云的后方,强硬劈开被莫永乐咒力所污染的云朵,扭动着巨大的身躯,应召而来。
白龙所过之处,灿白的雷电如流星,和火焰色雷电交织在一起,相互撕扯抓咬,一时间,整片天空散满了诡异的亮光,这些亮光照在地上的战场,更把这片战场照得像是血腥无极的修罗场!
白龙口吐雷电,这下瑀公子连结咒都不必,白龙带来的雷电就把周围的诛妖师打得手忙脚乱、自顾不暇,而瑀公子的眼神带着逼人的光芒,遥遥望着敌阵后方一身黑衣的莫永乐。
「你不过来,本公子可要过去了。」
就在瑀公子声音甫落的那个刹那,世界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
有那么短暂、几乎谁也没有察觉的瞬间,这个世界好像一瞬间进入了真空的状态,所有的声音,包括白龙的雷电、天空里火焰般的闪电、战场上的呐喊呼号、高空里剧烈的风声,这些声音,全部都被硬生生从听觉里面抽开,而丧失了所有声音的感觉,影响人类的平衡感,使他们一阵晕眩。
还没有反应过来,声音就已经回来了!
而莫永乐,已经高高踩着黑色的莲花,站在瑀公子面前!






 [G207] 《诛妖七 断劫》

定价: 200元
作者: 扶​​苏
绘者: Leila
出版日期: 2013/11/06 第 1版 1刷
ISBN书码: 9789862965207

女娲入魔,所见皆杀,
大地一片血海,生灵涂炭。
然而一众挣扎依旧入不了瑀公子的意识,
曾视三界为己任的双目中金光流转,
唯见腥红毁灭──

望着修罗王如​​太阳神般的身影,
为了救下自己与宫主而溅上斑斑血迹,
对于这应该是敌人的存在,
宁楚楚竟产生了信赖。
他们必须让雪无垠活转,
雪无垠必须阻止瑀公子入魔──
魔能蔽目,不能障心。
瑀公子不要这个世界,不要向来守护的信念
──是否,连雪无垠都不要了?

为了自身所爱,
众妖只能赌上这最后一丝存活的希望……

+++++



血。
举目所见,皆是鲜血。
人血,妖血,都是可怕的猩红色,涂开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可是还不够。
远远……不够。
本来与整片大地相连的咒脉,在入魔后身体所产生的异变干扰下,他已经感觉不到这片土地上气脉的流动了。正因如此,他才无法透过气脉的流动,来追杀已经逃走的目标。
但是无所谓。
谁都无所谓。
他没有什么特定的目标。
凡所见,皆可杀。
杀掉所有挡在自己面前的,杀掉所有映入自己眼帘的,不管是人是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要出现在他的眼前,就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哈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染红了他妖气邪美的唇角,苍白如雪的面颊被红色的纹路掩盖。
女娲入魔,挡者披靡。
「原来,毁灭的滋味,这么美好……」
胸口好像破了一个洞,从那个洞呼呼地灌进冰冷的风来,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源源不绝地从那个洞流出去,可是到底流出去的是什么东西,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只有杀戮。
只有杀戮的那一刹那,带来的颤栗和喜悦,可以暂时填住自己空虚的身体。不管是什么东西从那个洞里流出去了,只要持续不断的杀戮,只要持续不断的看见鲜血,都能够重新填满那个巨大的空洞。
所以他停不下来。
女娲为龙族千年变异而生,龙族操纵水的能力登峰造极,因此天空里所有的云朵顺从他的妖气而回旋聚集,风、云、雷、电,听从他的号令在天空里疯狂的流转,每一次灿白的雷电劈过,就是血光满天。
中原下起了可怕的暴雨。
遥远的东海,海浪翻天覆地的摇摆起来,天空里的乌云重得像是要当头压在海浪上面,螺旋卷聚成漩涡状的云朵,从漩涡的中心劈下粗大的电光,在海浪里劈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窟窿。
白昼与黑夜失序,整个世界陷入了末日般的异象里。
瑀公子那双金色的双瞳里面,刻印着恐怖的力量,他的双手还染满修罗王的鲜血,他却仿佛毫无所觉。叛军已经被他杀得七零八落,而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人,而是从东海水晶宫来到中原的流散龙族。
恭恭敬敬前来迎他的龙族,把他视做他们的神。
「恭迎女娲真身回归。」
无惧于倾盆大雨,以右龙卫为首的一批年轻龙族,单膝跪在他的面前。大雨泼湿他们全身,把他们的黑发浸得泛出深海的诡蓝色,他们的肌肤被大雨洗得苍白,但是却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瑀公子停步了。
应该说,他的步伐根本没有踩在地上,他的下半身已经变成巨大的蛇尾,以惊人的妖力为后盾,漂浮在空中,当他想要停住的时候,蛇尾落地,就慵懒而高傲的盘成支撑身体的支点。
从他开始杀戮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妖面对他,竟然不是想着逃命,而是这样恭敬谨慎的拜服他,这让他笑了。
「……女娲真身?我么?」
像是自问,又像是反问的低语,带着血腥的气息滑出双唇,仿佛这个问题让他来了兴味:「你们又是谁?」
「属下是今代右龙卫,生是为了女娲真身而生,此──」
他话还没说完,灵光如电劈过瑀公子混沌的脑袋,一个名字从他的嘴边浮出来:「右龙卫?鹿诀?」
这个名字是从哪里来的,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此刻的思绪,就像是一片朦胧的水雾,什么都看不清楚,什么都摸不着。本该属于他的记忆,不属于此刻入魔的女娲真身,而他是谁,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所有有关自己的一切,就从胸口破掉的那个洞,往外不停的流出去。
流出去的究竟是什么,就连他自己都看不见。
对方不知道他的状况,只是针对他所提出来的问题回答:「回尊主,上代右龙卫鹿诀,早已因为触犯禁条而遭放逐,鹿诀──」
鹿诀?
瑀公子总算重新认真思考这个名字,以及与这个名字有关的所有记忆了。
鹿诀这个名字,是怎么跑到自己的脑海里的?
以名字为关键,向内探寻自己的记忆,依稀好像能看见这张容颜,而这张脸上面永远是刻骨的隐忍和悲伤。
他为什么隐忍?他为什么悲伤?
依稀自己那时候并不愤怒,可是另外一个谁,愤怒了。
谁──那是谁?
尖锐的、如同​​琴弦迸裂的声音猛然切断他的思考,不管那是谁,自己都没有余力可以去想,自己心里好像太多东西流出去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可怕的空洞,刚才填满这些空洞的杀戮狂喜也已经过了效限,空洞重新恢复成空洞,甚至更空虚、更巨大、更逼人发狂。
必须将它填满。
已经流失的东西是什么,他不知道,因此更别提找回来了。既然一定要有什么东西,才能填满这个巨大的空洞,那么他就去找。
从杀戮、从血腥、从毁灭里面找。
填满了,就不会觉得那么难受了。
填满了,就不会去触碰不该触碰的东西了。
血腥的笑容扬起,双手不带任何感情挥落,跪在他面前的那名右龙卫,立即身首异处。
「什……什么!」
排在那名右龙卫后面的年轻龙族,看见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被吓呆了,根本来不及对瑀公子对着他发出的攻击做出反应。
就算他能来得及,压倒性的实力差距,也让他丧失了反应的凭借。
血红一片乱赤,带来餍足的喜悦。
「把所见的一切,全都清除吧……」
所有看见的一切,所有在自己面前的一切。
全部,都毁灭吧。

第一章

宁楚楚被修罗王远远的送离瑀公子身边的时候,他的双手还是牢牢的抱住昏迷不醒的雪无垠。
空间的扭曲感消退,代表他已经从修罗王的妖术里脱身出来,他不知道修罗王究竟把他们送到哪里,而首先感觉到自己正在坠落,底下是冰冷而坚硬的地板,为了保护雪无垠,他在坠落的瞬间把自己隔在雪无垠和地板之间,让自己强悍的身体成为雪无垠的软垫。他是妖,这样的撞击对他来说不值一提,而他抬起头来第一个想到的是修罗王。
修罗王把他们送到了这里,那修罗王自己呢?
视界里留下的残影是瑀公子徒手洞穿修罗王小腹的画面,连强悍的修罗王在瑀公子手下都没有还手之力,他为他们争取到了逃离危险的时间和空间,那他自己呢?
宁楚楚的双目因为骇异而瞠大,修罗王能有什么下场?挡在已经入魔的瑀公子前面,修罗王能有什么下场?
回去或是不回去,答案显而易见,如果对方是连修罗王都敌不过的角色,自己回去不过只是去送死而已,宁楚楚不傻,他不会做傻事──可是如果连修罗王都阻止不了瑀公子,还有谁能?
尚未从震惊当中平复过情绪,突然间空气里面又传来了扰动,宁楚楚感觉到空间的扭曲,第一个反应是认为瑀公子追来了,直到那块扭曲空间里面出现了一个远远比瑀公子强壮的身影,他才失声惊呼:「修罗王!」
修罗王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他怎么逃出来的?
从空中摔落地面的,确实是满身古铜纹满鎏金纹路的修罗王。他的小腹有一个血洞,正汩汩朝外流淌着珍贵的妖血,可是他竟然没死?
伤势的严重,已经让修罗王无法站稳脚步,他摔在地上以后,就再也站不起来,只能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咳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
宁楚楚什么时候看过这样的修罗王?
宁楚楚见过的修罗王,一向是高高在上、生杀予夺,掌握了所有的优势的王;如果今天他不是亲眼看见修罗王受伤,他不会相信修罗王竟然能被伤得这么严重。
「哼,要不是用了沙影分身,恐怕此刻,就不能活着到这里了……」
修罗王用手按住腹部的伤口,同时妖力在他的周身流转,开始疗愈血肉模糊的伤处。大妖的生命力本来强韧,何况他并没有受到进一步的伤害,此刻他身上的鎏金纹路灿烂如阳光,是飞快从周遭吸取天地灵气,进一步转化成妖力来治愈伤口的证明。
一边治疗自己的伤口,抬起头来盯住宁楚楚的双眼还是炯炯有神,像是两把幽绿色的火炬。
「女娲入魔,如果不能阻止,恐怕──恐怕造成浩劫。雪无垠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气息还没平复过来,而强忍着伤处痛楚就开口问道,足见此刻情势危急,争分夺秒,一点点时间都不能浪费。
放任那个样子的瑀公子滥杀无辜,恐怕生灵涂炭,胜过战争。
「宫主为了取回以前封在莫永乐体内的一角元神,吃下莫永乐的心,当时我并不在场,等到骚动发生,我觉得事情不对,往房里去看,宫主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宁楚楚把雪无垠平放在地上,雪无垠的呼吸幽微,几乎感觉不到他胸部的起伏,仿佛闭住气死过去一样,令人担忧。
然而眼下更值得担忧的是经化身为杀戮魔神的瑀公子。
「你过来,扶本王起来。」
修罗王伸出一手朝他招了招,他不怕宁楚楚会趁这个机会忽施暗算,因为瑀公子入魔,屠戮生灵,敌我不分,他们现在已经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在这个时机对修罗王施加暗算,对宁楚楚没有好处,宁楚楚不会这么傻,修罗王也吃定他不会这么傻。
修罗王强悍的身体,让他只要一手搭在宁楚楚肩膀上,就能够稳稳的站起身来。
刚才宁楚楚还没有余裕去注意到现在自己所在的地方,此刻把修罗王扶起来,他自己的视线也跟着从修罗王身上移开,才发现自己所在之处是在一个巨大的山洞里。
这个山洞里,有一座巨大而冰冷的女娲神像。
「这是……」
宁楚楚没有来过这里,修罗王却是来过的:「这是女娲埋骨地,我们现在正在不周山下。」
「为什么来这里?」
为什么来这里?当宁楚楚顺着修罗王所看的地方看过去的时候,终于知道了答案。
四周的石壁上布满精美的壁雕,那些壁雕并不完全,有一些显然被刻意毁去,可是留存下来的仍然有四分之三,远远看去看不清楚细节,可是大约能够知道每一幅壁画都与女娲有关,宁楚楚一边扶着修罗王往旁边的石壁走去,一边仔细端详着这每一幅壁画,想要弄清楚这些壁画究竟是互有因果,还是各自独立。
「那些被毁去的,是你家宫主毁的,至于为什么,你要是想知道,等他醒来了自己问他。」
修罗王在身受重伤的时候,还可以扬起捉弄般的笑容,让人忽略了他的伤势,也更对他的强悍佩服:「但是既然是他亲手毁的,他恐怕也不想让你知道,宁楚楚,你是聪明人,自己知道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
宁楚楚本来想要反唇相讥,可是一方面,修罗王刚刚才牺牲了自己救了他和雪无垠,另一方面,感觉到修罗王压在自己肩上的手臂,似乎因为伤处的疼痛,而起了一阵一阵的肌肉痉挛,他话到口边,终究还是咽下去了。
他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他也不会说出有昧自己良心的话。
所以他只问:「这些壁画里,能找到什么?」
「本王也很好奇能找到什么,只是女娲入魔,事出必有因,看完了这些壁画,能不能有什么新的想法,那就看天意了。」
龙族千年变异而生女娲,女娲为百妖之首,翻手为云,覆手成雨,风云雷电皆依其号令,这样的存在如今入魔杀生、噬血灭世,倘若不能够加以阻止,恐怕瑀公子拼上了性命守护的这个世界,即将毁灭在他自己手中。
而且是毁灭在,连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存在手中。
墙上的壁画多半是龙族祈求女娲降世、女娲现世之后的祭礼,修罗王看着是个粗犷的男人,看起这些壁画来却是耐心十足,宁楚楚反而没有他沉得住气,光是想到他家生死未卜的宫主,宁楚楚就沉不住气。
壁画有修罗王在看,宁楚楚只看了几张就恍神了,他没有来过女娲埋骨地,也没有看过这尊巨大的女娲石像,忍不住就把视线往上飘,多打量了几眼,而就是这几眼,让他皱起了眉头。
「修罗王。」
「怎么?」修罗王听见他呼唤转过来,跟着顺着他的视线看上去,而宁楚楚的声音有点犹豫。
「你看上面,女娲埋骨地里……有泉水吗?」
修罗王的表情凝固了。
那不是泉水。
沿着女娲石像的身体流下来的,是血。
这下修罗王顾不上看壁画了,随着他妖力的引动,一团金色的雾气就托起他的身体,而宁楚楚跟着也用妖术让自己漂浮在空中,和修罗王一起往上飞去。
女娲石像有数个成年人那么高,从下面往上看根本看不见那涓滴的血流是从哪里来的。等到他们飞到女娲的头那么高的时候,终于看见了血流的来处。
「这是……这是血泪啊!」
修罗王脸上变色,饶是他纵横千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石像流血,而且是流血泪──不应该发生的事情,竟然活生生的在眼前发生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此刻也不容他不相信。
因为宁楚楚看见的,也是同样的血泪。
沉默着矗立在不周山深处的女娲像,竟然流出了血泪!
这时候宁楚楚看见了女娲胸口的一个凹槽。
那个凹槽曾经嵌着用来引动四方阵的蛟华珠,只是瑀公子和雪无垠破去四方阵以后,那颗蛟华珠也碎成千万片,只留下女娲胸口一个空荡荡的凹槽。
从女娲眼角流下来的血泪,顺着冰冷的岩石脸颊往下流,流过锁骨,滑进那个凹槽里面,溢满了以后,才继续顺着身体往下流,而刚才宁楚楚看见的,就是沿着女娲的身体流到蛇尾的血泪。
溢满了那个凹槽的血,虽然已经满了,但是看上去却不是平面,而像是一个球体,这副景象一瞬间击中了修罗王的脑海,脑中有什么灵光与这副景象相连结,让他脱口而出:「蛟华珠!」
「蛟华珠?」宁楚楚不解,他知道蛟华珠是龙族的泪水所凝成,但是眼前这副奇诡的景象为什么会让修罗王联想到蛟华珠?
不到片刻的时间,他脑中灵光乍现,失声也道:「蛟华珠!」
「蛟华珠以龙族万颗泪水凝成,具有定山平海、驱恶灭毒之功,东海千年不起浪,是因为用蛟华水晶所建成的女娲塔镇浪平海,如果蛟华珠真有神效,那──」
修罗王一句话没有说完,犀利的双眼里已经闪现希望的光芒,他急急回头往刚才看到的壁画那里去,迅速的停在一张壁画下。
这张壁画的构图很简单,是人首蛇身的女娲手持蛟华珠,而一个垂死的人躺在他的面前,另一个人跪在女娲脚下,作求恳貌。
求医治病本不该找妖神女娲,可是这张图分明就是求医治病图,为什么?蛟华珠,难道真的有消病解灾之效?
「修罗王,你看,旁边有字!」
宁楚楚眼尖,修罗王还在研究那幅壁画的时候,他就已经看见在阴影里,旁边不起眼的石壁凹槽里刻有奇形文字,只是这种文字竟然是他所不能理解的,反倒是修罗王一见到,眼睛就亮了起来。
「咒有人间咒、鬼咒、仙咒;术有阴阳术、蛊术、妖术──人间咒在神武历年间所成,当时的文字到了今日本已失传,现在流传下来的都是用近代文字书写成的……这石壁上面所刻,的确是神武文字。」
「你能读?」宁楚楚讶异的眼光里终于第一次出现钦佩,这样的钦佩落到修罗王眼里,化成他嘴角得意而狂傲的笑容。
「本王没有什么不能的。」
虽然神武年间修罗王也还没有修化成人形,但机缘偶然让他在数千年守护修罗狱的时候,也学会了这种古文字的读法,没想到一直觉得没有用处的文字,竟然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那几行文字简洁,修罗王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咒,可能还是个现在已经失传的咒,就连瑀公子都不会知道的古老咒术。
「蛟华珠倘若真有驱邪改厄之功,照着上面的咒术施予,可能真能抢回雪无垠一条命。」修罗王若有所思的把眼光放回雪无垠昏迷不醒的脸庞上,再移回用神武文字所书写的咒文上:「虽然不能确定,但​​现在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逍遥侯过去能把雪无垠当宝,现在恐怕也只有雪无垠才能阻止他。」
宁楚楚反射性反对:「不,他连宫主都不认得,他那么强,只要一招……只要一招,可能就──」
「如果他连活生生的雪无垠都能杀,你觉得我们能有任何存活的机会吗?」
修罗王脸色凝重,但是发出隐隐的光芒,他敢赌,他也只能赌。
「本王只知道──现在不让雪无垠活,我们就都只有死。」
不错。
现在能阻止瑀公子的,也许只有雪无垠。
他们不知道瑀公子为什么入魔,所以他们只能赌,赌雪无垠能不能唤回瑀公子的神智,赌雪无垠能不能阻止瑀公子对这片土地、对所有生灵的杀戮。
「但是极乐宫没有蛟华珠,千羽楼恐怕也不会交出他们的来;东海水晶宫已经被毁,蛟华珠的流向不明,剩下的恐怕只有……」修罗王沉吟着,他知道剩下的蛟华珠在哪里,因为那些蛟华珠归他所有,只是当他们离开那片黄沙恶地的时候,他并没有把蛟华珠带出来,现在想要取回,就必须要回到修罗狱一趟。
「我跟你去。」
宁楚楚急于救醒雪无垠,因此自告奋勇:「我把宫主用结界保护在这里,我们取回蛟华珠以后立刻回来,现在时间不多,我跟你一起去,互相有照应。」
修罗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们都不知道,就算他们是能够在瞬间来去千里的妖,面对险恶的西域沙漠,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月牙泉脉干涸尚未恢复,此刻的修罗狱,恐怕早就已经被黄沙尘土所覆盖。



风吹沙。
黄沙已经深深的把修罗狱富丽堂皇的金顶皇宫,埋在地下。
从女娲埋骨地来到修罗狱的修罗王和宁楚楚,本来预料到看见的是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可是当他们踏上西域沙漠的时候,只有连绵不尽的沙。
保护修罗狱的黄金流雾,在西域狼族撤离的时候,修罗王就已经解开了妖术,金顶皇宫失去了妖术的保护,短短几天,竟然就已经被西域苦恶的黄沙埋得彻彻底底,只留下金光闪闪的金顶,在太阳下闪烁着被风沙模糊的光泽,远远地看过去,像是一只埋在黄沙里面的甲虫。
「蛟华珠,放在我宫殿的最底层,这样的沙虽然是将宫殿整个埋住了,但里面肯定是空的,你跟不跟我一起下来?」
修罗王估算着步伐,一边往前,一边征询宁楚楚的意见。脚下的沙地踩起来是实的,可见这沙积得有多厚,想要穿透这层沙下去,并且逃过被活埋的命运,机率微乎其微。
但是修罗王可以。
他有这个自信,在他回头问宁楚楚的时候,宁楚楚可以看见他的全身都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修罗王的魅力和雪无垠是两个极端。
雪无垠是遥远而避世的苍漠姿态,让人心生敬爱而不敢亵渎;而修罗王是沙漠里金光闪闪的太阳神,让人膜拜、乞求、渴望与他并肩作战。
虽然在他囚禁宁楚楚的时候,确实是让宁楚楚恨得牙痒痒,可是宁楚楚很理性,他同样也不能否认,修罗王,的确有作为一个王的资格。
「你想到下去的办法了?」
宁楚楚脚下踏的沙地结实,他知道虽然可以利用妖术斩破这片沙地,可是自己下去的同时,上面的沙也会铺天盖地的落下来,等落到了底部,如果没有办法立刻找到并且进入宫殿,他的身体会被上面的流沙所掩埋,动弹不得,活活被困死在里面。
「那有什么问题。」
修罗王光是看宁楚楚的表情,就知道宁楚楚现在心里转的是什么念头,骄傲的笑容挂在他斜斜扬起的唇角,和宁楚楚相处了这么久,他发现宁楚楚的想法和他家那只狐狸宫主不一样,单纯得可爱。
「本王已经修行数千年,如果连这样的事情都办不到,怎么虚长你几岁?过来吧。」
朝宁楚楚伸出来的手,难得没有带着胁迫或是威逼的意味,现在他们已经在同一条船上,立场跟过去自然有所不同,宁楚楚体会到这种不同的同时,还领悟到了修罗王这种王者的气度。
在是敌人的时候可以生杀予夺,可是立场换做是战友的时候,竟然可以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信赖的感觉。
不对,不可以!
怎么可以信赖西域的狼族?
宁楚楚醒一醒神,脑袋立刻转了回来。
他可没忘记自己在修罗狱里的时候是怎么受修罗王折磨,当时所有的记忆都深深烙在他的脑门上,现在不过是造化让他们暂时携手,怎么能因此就对修罗王的印象有所改观?
当然不可以!
修罗王还是修罗王,还是那个极乐宫上下的敌人;而他宁楚楚也还是宁楚楚,应该对自己的主子忠心不二、别无他想!
携上修罗王伸出来的手,宁楚楚已经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今天的朋友会是明天的敌人,比起修罗王,赶快把他主子的脸放大供在脑海里才是正经!
觊觎宫主美色的家伙,都不是好东西!
他这么想,忙着把对修罗王的佩服从脑海当中驱散,因此没有留意到从修罗王那边射过来的、若有所思的眼光。而修罗王毕竟是修罗王,竟然什么也没说,只悄悄的弯起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从前只觉得宁楚楚是雪无垠身边难缠的忠鸟,现在这只忠鸟的笨脑袋,竟然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宁楚楚,你睁大眼睛瞧着罢,本王多这么些年的修行,可不是只有虚长身体。」
霸气的宣告,随着他全身金色纹路猛然亮起,他粗壮的右手贴上了沙地,肉眼看不见他做了什么,宁楚楚却感觉到他脚下所踩的地方开始松动。
「这是──」
「这是流沙,你果然没见过世面吧。」
修罗王抓紧了宁楚楚,紧接着他们脚下所踩的沙漠,就开始了如同液体一般的流动。双脚陷进沙中的感觉奇异,仿佛往下陷落永远踩不到底,这种感觉唤醒了动物般的直觉,宁楚楚绷紧了全身的神经,紧张攫住他的心脏,犹豫摧毁他的冷静,他本来就是在空中翱翔的精卫鸟,流沙的陷落和流动,格外让他觉得敏感,这是动物本能无法抗拒的反应。
会不会就此深埋沙底?会不会就此窒息而死?
本能叫嚣着要他脱身,可是脱身谈何容易?此刻他膝盖以下已经陷入流沙里面,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像要脱身都无处可以支撑,这种惊慌几乎把他拉到绝望,动物求生的本能一时间夺取他的理智,让他挣扎起来。
不能就这样陷落在流沙里!
如果陷落下去,是会窒息的,是会死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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