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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延至壹生 于 2014-8-10 21:30 编辑
[S1234] 《二次革命上》
定价: 240元
作者: 楼小苏
绘者: Leila
出版日期: 2014/08/06 第 1版 1刷
ISBN书码: 9789862966419
材质: 封面全彩印刷
宋子言第一部戏便一炮而红,
更为电影市场带起一场革命。
随后,受限只能出演恩师黄纪恩的作品,
他经历了长达八年的不红不紫。
于是他暗地背叛恩师,出演别家电影,
于是他自行开辟新的钱途。
宋子言相信,没有黄纪恩,
他的星路能走得更好。
但一切泡沫愿景却终结在两人激烈的对峙中,
巨大的车体撞击声后,宋子言却清醒了。
原来恩师希望的是自己能够登峰造极,
原来恩师是用生命在保护他。
只有跌入谷底了,才能脱胎换骨。
这场翻身之仗,宋子言要涅槃重生!
+++++-
第一章
晚上八点,宋子言开了一辆白色宝马,飞快赶往位于市中心的希尔顿饭店。他原本约了狐朋狗友喝酒,可惜在下午,因为黄纪恩的一个电话只得作罢。
宋子言没办法对黄纪恩说「不」,因为如果没有这位大恩人的提携,他是不可能成为演员,更不可能成为国内颇有知名度的男星。然而,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不管旁人怎么想,至少在如今的宋子言的心里,黄纪恩的存在阻碍了他的发展。
二十岁那年,宋子言在咖啡馆被黄纪恩一眼看中,出演一部同志电影的男配角。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当时的宋子言根本不会演戏,只是凭感觉和黄纪恩的指导,演出了一个和自己极其相像的角色。或许是天意,电影上映后,宋子言的表演大受好评,自然、到位又真实,尤其那股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气质,既迷倒了各年龄层的观众,也让挑剔的影评人给以嘉奖。
如今想来,对宋子言来说,这是他风头最盛的一年。包揽了各大电影奖项的最佳男配和最佳新人,广告和电影剧本接踵而来,连经纪公司的最终归属都成为媒体追踪的新闻。
对于以中年男星当道的电影市场来说,宋子言的崛起就好像是一次革命,让广大媒体和观众意识到,当代的年轻男星也是有演技、有实力、能够独当一面的。
可惜,后来的宋子言并没有乘胜追击,一举站稳当红男星的位置,多年来始终在一二线之间徘徊。他的每一部电影都是主角,每一部都出自大导演之手,甚至大部分都是黄纪恩的作品,可是,即使是黄纪恩也无法复制当年的盛况。
刚开始宋子言把原因归根于自己的时运不佳,抑或者说,他是提前把星运和得奖运在那一年预支了。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把矛头指向他的恩师——黄纪恩。
当初,在宋子言一炮而红以后,多少知名经纪公司找他签约,承诺每年几部的大制作男主角和大品牌的代言。可惜,刚满二十岁的宋子言什么都不懂,把决定权交给了黄纪恩——这个在演艺圈唯一让他信任的男人。而黄纪恩代他拒绝了各大公司的邀请,最后签在了有他股份的经纪公司。
起初,宋子言并不认为这是黄纪恩的私心,一味地相信恩师为他选择的道路。往后的几年,他几乎参演了黄纪恩每一部的作品,却不复当年的风光。
在同期出道的男明星里,他是广告代言最少的,商业活动几乎为零,甚至少有机会参演商业片。除了黄纪恩的电影以外,只要是男主角的邀约,统统都要经过黄纪恩的同意,在他看过剧本以后,再由经纪人决定接不接。
风光不再,又赚不到钱,即便宋子言表面上依然对他的恩师言听计从,内心深处却免不了诸多怨恨。
如果他当年能签进大公司,如果他有机会和更多的名导合作,如果他能接到名品的广告代言……总之,现在的宋子言相信,没有黄纪恩,他的星路能走得更好。
刚下高架,宋子言的电话就响了,是他现任的经纪人Alex。
「宋子言,你又在外面混?明天的饭局可别忘了,还有后天的签约。」
「我没忘,黄导下午打电话给我,约我九点去找他。」
电话那头的Alex愣了愣,试探地问道:「你去见黄导啊,那后天签约的事情……」
提起这事,宋子言不免烦躁:「再说吧,我看今天有没有机会跟他说。」
「对,还是先签约吧,这次的电影可是大制作,连配角都是老戏骨,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说不定靠这部电影,你还能拿几个奖。」
Alex顿了顿,强调说:「总之先签约再说,至于怎么和黄导说这件事,我会和老板再商量的。」
即便黄纪恩持有股份,但对经纪公司的老板来说,现在的宋子言就好像鸡肋,急于找到一个突破口让他再火一把,这样才能把他身上的利益推到最高。
「嗯,我明白了。不说了,我快到了。」
宋子言知道,黄纪恩是最讨厌别人迟到的。即便他很清楚,一旦让黄纪恩发现自己擅自接戏,两个人的关系必然会跌入低谷,至少此刻,他依然不敢忤逆这位恩师。
八点四十五分,宋子言准时出现在饭店,意外的是黄纪恩并不在这里。这是一个宽敞的套间,里面是黄纪恩的卧房,外面的客厅被布置成办公室,只有桌子和电脑,以及零星几个被挪到角落的双人沙发。
「是宋子言啊,你来找黄导?」
被关在客厅工作的都是黄纪恩御用编剧,想必他近期又有新计划。
「嗯,黄导约我九点。」
宋子言点头,看了看手表,此时已经快到九点了。他刚想问黄纪恩在哪里,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老师临时被投资商约去吃饭,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宋子言回头一看,果然是齐安君。
齐安君从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然后坐在了角落的沙发上。
「坐一会儿吧,我和老师约了八点,一直等到现在了。」
富有磁性的嗓音,性感得好像主人的长相一般。平心而论,在国内的新锐导演中,齐安君的长相是数一数二的,甚至比起绝大多数明星都不逊色。他毕业于美国名校的导演专业,回国后一直担任黄纪恩的助手,几年前才开始独立导戏,圈内人都知道他是黄纪恩一手带出来的学生。
像这样一个俊美高挑,斯文有礼,整天笑吟吟的男人,理应很难让人挑出毛病。然而,宋子言却不喜欢他,甚至到了讨厌的地步。
他和齐安君交集不多,不是在工作场合,就是在黄纪恩的聚会。他们甚至从未聊过私事,除了一般的寒暄,剩下的只有与工作相关的话题。
「我听老师说,你最近在看房子?」
这是齐安君第一次和宋子言聊到工作以外的话题,对方别有意味的神情让宋子言感到不安。
「嗯,是有这么一回事。」
宋子言顿了顿,斜眼看向齐安君:「没想到老师连这种小事都会告诉你?」
齐安君忽然笑了,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悉一切,恰恰是宋子言最讨厌他的地方。总有这样一种人,表面看似温和无害,眼神中却透着一把利剑,在对视的瞬间便能把对方刺穿。
「不是老师告诉我的。」
半晌,齐安君突然作声,似笑非笑地看向宋子言。
宋子言心中大惊,还未反应过来,又听到那人接着说:「真巧,最近听到不少关于你的耳语。我在美国的一个老同学近期回国,接了一部大制作的摄影工作,名字叫什么来着的……」
齐安君佯作苦思,目光却不曾在宋子言的脸上离开。见宋子言的表情越发紧张,他突然笑了,故作遗憾地说:「很有名的导演,可惜我把片名给忘了。」
宋子言自认不是傻子,如何看不懂对方眼中的意味。尤其是那种了然于心的眼神,在他看来就好像嘲讽一般。
他刚要开口,不料,黄纪恩出现了。
从影二十多年的黄纪恩,如今已经年过五十。然而,他的样貌很显年轻,再加上身材保持得不错,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而已。
「你们都到了啊。」
黄纪恩是个严肃的人,在宋子言和他相处的近十年里,极少看到他笑的样子。
「安君,你先跟我进来。」
黄纪恩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转了圈,最后停在齐安君的身上。
齐安君点头,快步跟上,和黄纪恩一起进了卧室。而宋子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就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和黄纪恩对视的时候,他终究还是感到心虚。
「老师,你今天找我有事?」
较之于宋子言,齐安君和黄纪恩认识更久,两人之间无需客套,各自在茶几两边的沙发坐下。
「嗯,我手里有个剧本,想让你看一下。」
黄纪恩把茶几上的剧本递给齐安君,示意齐安君当着他面看。
齐安君花了半个小时把剧本扫了一遍,顾及到外面还有个宋子言在等,他便没有细读。
放下剧本,他开口便问:「这次的男主角是宋子言吧。」
虽然宋子言参演了不少黄纪恩的电影,但不代表黄纪恩的每一部作品都是为他制作的。
「嗯。」
黄纪恩点头,沉吟良久,忽然皱眉:「那孩子近年的表现实在是……我想托他一把。」
想起先前得到的消息,齐安君忍不住说道:「老师,既然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表演上,你何不放手让他另找出路。以他的长相,如果单纯想要赚钱的话,其实不难。 」
见黄纪恩不作声,齐安君继续说道:「我当年在美国读书的室友,学摄影的那个同学,你还记得吗?前阵子他回国,我们吃饭的时候说起……」
黄纪恩依然在想剧本的事情,压根没把齐安君的话听进去。而齐安君也发现了这一点,故而又转移了话题。
「我们吃饭的时候说起你,他说希望有机会能和你合作。」
黄纪恩下意识地点头:「嗯。」
说罢,他又把话题拉回剧本。
「我今天和投资商吃饭,资金方面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我预计过两个月就能开机,对了,到时候你还在国内吗?没事的话就来现场看看。」
齐安君摇头:「我已经***,也订了机票,下个星期就飞南非。」
黄纪恩皱眉,担忧地说道:「跑到那里去做什么?太危险了。」
「前阵子太忙了,想四处走走,去点不一样的地方。」
未免黄纪恩再劝,齐安君把话题转移到宋子言的身上。
「老师,你真觉得这部戏能让宋子言再进一步?说实话,当年你说能把宋子言雕琢成一块美玉,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但一点长进都没有,反而变回了一块顽石。 」
在黄纪恩的面前,齐安君恢复了毒舌本性。
「你不觉得现在的宋子言已经和当年不同了吗?既然他都把自己的灵气挥霍光了,你何必再给他机会?」
黄纪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是我非要他演不可,而是这个剧本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齐安君并不认同:「如果你找我来是想参考我的意见,那我还是这句话,现在的宋子言已经演不出这个角色了。」
黄纪恩沉思良久,终是无奈摇头。
「我以为你不讨厌他。」黄纪恩顿了顿,补充说:「至少以前你是对他有好感的。」
闻言,齐安君不由得笑了,坦然道:「是的,我欣赏他初出道时的表演,也喜欢他的脸孔。老师,要我说宋子言如今最大的可取之处就是他的脸,他的脸比他的眼神有故事得多。」
确实,宋子言的长相俊秀出众,眉宇间透着淡淡的忧愁,天生长了一张文艺片男主角的脸孔。
黄纪恩深知在宋子言的问题上,他和齐安君是很难达成一致的。他对宋子言的偏心,就如同齐安君的偏见一样,都是日积月累形成的。
「你恐怕不知道,我第一眼看到子言那孩子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会红,他是能好好演戏的。」
想到宋子言近年的发展,黄纪恩不免内疚:「对于他这几年的发展,我确实要负上一定的责任,总之,我希望这部戏能让他更上一层楼。」
齐安君不再争辩,转而谈起此次行程,再不提宋子言的名字。
黄纪恩和齐安君聊了一个多小时,宋子言在外面也等了一个多小时。等待的时间很难熬,何况他本来就心虚。
到底要不要告诉黄纪恩这件事?宋子言心里颇为挣扎。先前齐安君的话让他感到深深的不安,尤其那人仿佛已经洞悉一切的眼神,更令他大感不妙。他不敢肯定齐安君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件事,也猜不透那人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如果他告诉黄纪恩的话……
宋子言摇摇头,不敢想下去。同样是作为黄纪恩的学生,宋子言是相当嫉妒齐安君的。黄纪恩对自己很严厉,对齐安君却格外温柔。黄纪恩对自己诸多约束,对齐安君却放任自由。尤其是外界对两人不同的态度,更让宋子言大为气愤。
宋子言是演同志片出道,在电影公开以后,就有不少媒体在他性向上大做文章。再加上圈内不少人知道黄纪恩的性向,以及他对宋子言的一路护航,新闻媒体三天两头爆料称他们是一对同性恋人。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却绘声绘色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可是,大众对齐安君的态度正相反,明明黄纪恩也是对他一手提携,却被冠以师徒的名号,更是大为称赞黄纪恩的惜才。
宋子言把原因归根于两人的出身差别,齐安君名校毕业,结交的尽是圈内名人。而自己连大学都没念过,高中毕业就四处打工,入行前只是个小小的服务生,在演艺圈相熟的也尽是群靠美色的二三线明星。
多年心结累积于今,宋子言怎么可能和齐安君处得好,能维持表面和睦已经是给黄纪恩面子。
齐安君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宋子言已经在打瞌睡了。余光扫过那人的侧脸,齐安君不得不说,自己确实喜欢他的这张脸。想必当年的黄纪恩也和自己一样,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的长相是可以雕琢的。但可惜的是他红得太早、红得太快,在光环和赞美下迷失了自己,已经无法沉下心好好揣摩角色,那当然是越演越回去了。
「醒醒吧,老师叫你进去。」
齐安君走到宋子言的旁边,毫不客气地推向他的头。宋子言在梦中惊醒,迷迷糊糊揉着眼睛,茫然地看向齐安君。
大概是还没睡醒,齐安君难得没在宋子言的眼里看到对自己的敌视,黄纪恩说得不错,他偶尔也会对宋子言有好感,比如第一次看到他表演的时候,又比如他能卸下对自己的防备和敌意的时候。
「嗯,我知道了。」
宋子言站起身,刚要往前走。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忽然听到齐安君低声说:「宋子言,等你搬进新房的时候,我会和黄导来为你庆祝乔迁之喜的。」
闻言,宋子言顿时脸色微变,他刚要开口,却听到那人戏谑的笑声。再回头时,齐安君已经快步离开了。
「老师。」
宋子言对黄纪恩既有尊敬,也有畏惧。他进门先问好,见黄纪恩应了声「嗯」,这才坐在了他的对面。
只要是在黄纪恩的面前,宋子言就好像回到了十五六岁的年纪。黄纪恩不吭声,他便不敢贸然开口,乖乖地坐在那里。
「你问问Alex,最近的工作安排到几月份了。」
黄纪恩终于开口,而宋子言的一颗心也总算落了地。
「最近的工作只有一个杂志访谈。」
黄纪恩点头,把茶几上的剧本递给他。
「看看吧,下部戏的剧本。」
闻言,宋子言心头一怔,隐隐感到不妙。他接过剧本,心思却不在上面,胡乱地翻了一会儿,只觉得坐立难安。
约莫十多分钟以后,宋子言放下剧本,打量黄纪恩的表情,小心问道:「老师准备什么时候开拍?」
「各方面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过两个月就能开机。」
听到这话,宋子言心里暗骂糟糕,表面上又不得不强装镇定,硬着头皮问:「这么着急?怎么先前从没听老师说过?」
黄纪恩看了他一眼,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嗯,这次是比较匆忙。不过,剧本是一早就在准备,演员方面陆续联系过几次。」
黄纪恩顿了顿,感慨道:「或许是天意吧,这次筹资金的时候,投资商尤其好说话。」
天意?开什么玩笑,这是老天爷的恶作剧才对。
宋子言大感头痛,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接戏的事情告诉黄纪恩,却听到黄纪恩说:「子言,这次的剧本是为你量身定做,只有你才能演好。」
听到这话,宋子言心中一沉,渐渐冷静下来。
如果换了八年前的宋子言,恐怕早就感激涕零,高高兴兴地把剧本抱回家。可是,八年的时间改变了他,也改变了他和黄纪恩的关系。尽管他对黄纪恩依然尊敬,可信任已经降至冰点。
八年里,每次他拿到剧本的时候,黄纪恩都是这么说的——只要你好好地演,这次一定能有突破。
同样的话,宋子言已经听了八年,可结果呢?他还不是沦落到现在这种半红不紫的状态。他曾经以为黄纪恩真的可以帮到自己,也曾经幻想过能在黄纪恩的电影里拿一座影帝。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演技有什么问题,既然他当年可以一炮而响,没理由现在就不可以。他只是没遇到好的剧本,所以才没有好的发挥。黄纪恩的作品把他钉在框里,没有机会和更多的导演合作,外界当然看不到他的潜力。
「老师,过两个月就开机……是不是太急了?」
黄纪恩正专注于剧本,头也不抬地答道:「你近期有其他安排?」
宋子言多想一狠心,把他的打算全盘托出,可是,当他和黄纪恩对视的那一瞬间,终究还是退缩了。
「不,我本来是想带妈妈去国外旅游。」
黄纪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轻描淡写地说:「旅游什么时候都能去,开机的时间我已经和制作人商定好,不能改了。」
宋子言默默点头,心里早就乱成一团。
见宋子言不吭声,黄纪恩忽然开口,问道:「子言,你是不是认为我对你太严厉了?连你和你母亲的行程都要插手?」
宋子言下意识地摇头:「没有,我知道老师是为了我好。」
黄纪恩若有所思地看向宋子言,犹豫片刻,放软了语气:「我知道你这几年的发展不太顺,我也知道外界的声音对你影响很大。不过没关系,我相信这次的电影上映后,无论是媒体、观众还是你自己,都能感觉到你的蜕变。」
蜕变?不,他不需要蜕变。
宋子言从不认为自己的演技真的在退步,他只是受到了太多的约束,又缺少了各种机会。如果他可以像其他演员一样自由地接片,有更多的机会和其他导演合作,他一定能扩大戏路,遇到一个让他再次红起来的机会。
比如这次谈妥的剧本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名导演,大制作,又有一票老戏骨加持,而他是里面唯一的男主角,他想不出有什么不红的道理。虽然得奖的诱惑对他来说确实很大,可是,他已经对此失去信心了。
天时,地利,人和,他没有信心能占尽这三点。
与其争取只是未知数的影帝宝座,金钱的诱惑对他来说更不可挡。一旦他能重新红起来,紧接着的广告代言和商业活动都是捞金的机会,这一次他不会再容许自己受黄纪恩的影响,放弃这些实实在在的赚钱途径。
宋子言可不是黄纪恩,年过五十,有车有房,没有子女,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他要养家,要让他妈过上好日子。他还要买房,换一套更大、更宽敞的豪宅……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统统都是和钱相关的。
「宋子言,你在听吗?」
黄纪恩严厉的语气让宋子言不得不回过神,他耳根微红,故作镇定地回答:「对不起,老师,我在想回家怎么和妈妈开口。」
黄纪恩却不在意,随口说道:「有什么难开口?你大可以告诉你的母亲,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旅游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但好的剧本是可遇不可求的。」
说到这里,黄纪恩犹豫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子言,如果这次你演得好,或许能拿个奖也不一定。我记得自从第一部电影以后,你就颗粒无收了。」
黄纪恩的鼓励听在宋子言的耳朵里却变成了痛处,他慢慢地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对方。
习惯了黄纪恩板起脸孔的样子,难得看到他露出慈爱的表情,宋子言反倒不习惯了。想到八年来的种种,他不禁问自己,到底是从何时起,他对黄纪恩产生了诸多怨恨。
他记得当年刚开始拍戏的时候,是黄纪恩手把手地教他演戏,教他走位,教他如何揣摩角色。那时候的宋子言什么都不懂,能依赖的人只有黄纪恩。每次拍完一组镜头,他都要去看黄纪恩的表情,只要黄纪恩点头,他便会无比地高兴。相反,如果黄纪恩皱眉,他便感到沮丧,并且暗暗想着,下一条一定要过。
这一刻,宋子言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了犹豫,到底要不要签约?一旦签约了,他和黄纪恩可以说是撕破脸,新戏的男主角也不可能会是他。
「好了,我看你今天也不在状态,把剧本拿回家慢慢看吧。」
见宋子言又走神,黄纪恩敲敲桌子,肃然地吩咐道。
宋子言如获大赦,拿起剧本,赶紧离开。
「老师,我先走了。」
黄纪恩微微皱眉,正欲开口,又见宋子言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终究还是点头应允,什么都没有说。
离开饭店,宋子言手里握着剧本,犹豫再三,仍是丢在了后座。
别胡思乱想了,宋子言,这一次你一定要抓紧机会,像这样的大制作不是随便谁都可以上的!
坐在车里,宋子言不断地暗自默念,试图想要说服自己。
深夜的冷风渐渐吹醒他的大脑,在感性与理性做斗争的时刻,狠狠地给了一记重锤,同时也把刚才的犹豫丢在了脑后。
[S1235] 《二次革命下》
定价: 24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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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会员价: 190 元
会员限定:
作者: 楼小苏
绘者: Leila
出版日期: 2014/08/06 第 1版 1刷
库存状况: 正常
页数: 0
宽度: 13.0公分
长度: 21.0公分
高度: 1.3公分
重量: 300.0公克
ISBN书码: 9789862966426
材质: 封面全彩印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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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明学为了救自己而受伤,
宋子言不好拒绝来自前辈的邀请,
然而齐安君对章明学毫不掩饰的厌恶,
却又说明了被埋葬在过去的伤痛。
当成功垂手可得,意外又再次到来,
宋子言以为自己会撑不过去,
可当齐安君毫不犹豫的赶回他身边,
他知道自己将无所畏惧──
身处在两个世界的两个人,
若是相爱,又该如何抉择?
宋子言是他电影中独一无二的男主角,
唯有这一点,齐安君深信不疑。
+++++
第十五章
齐安君并没有崩溃,至少表面上的他仍然正常。翌日,他照常开工,毫不影响工作质量。只是在拍摄现场,他除了工作就是抽烟,若非必要,他也不爱说话。即便演员发挥不好,他都不会再发脾气,面无表情地把戏教好,半句废话都没有。工作人员以为他压力太大,并没有感觉到他的异常。只有收工以后,当他们四处都找不到他时,才会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事实上,齐安君什么地方都没去,他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里,没有开灯,也睡不着觉。他每天都很累,为了保证工作质量,他必须靠不停地抽烟提神。偶尔,莫如生担忧地问他怎么了,他只说压力太大,并且表示没有影响拍摄就好,其他的事不需要他插手。
一连三天过去,宋子言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站在沙滩上,遥遥望向齐安君所住的那套房间。没有开灯,也没有动静,就像没人住的房间一样,半点生存的气息都没有,一如亡魂一般的齐安君。
这天,宋子言结束了电影拍摄后,便和经纪人以及助理去度假村外面的餐厅吃饭。晚上,当他下车的时候,刚好碰到章明学。
章明学和助理在一起,看样子也是刚吃完饭。他把助理支开,双手抱胸,笑吟吟地问道:「没和齐安君在一起?」
宋子言明知道他存心挑事,却无法转身就走。仍然摆出礼貌的笑脸,答道:「和工作人员吃了个饭,今天收工后还没见过齐导。」
章明学脸上笑意更浓,温文儒雅的脸上透出几分狡猾,暧昧不明地说道:「是吗?我以为你这几天应该每晚陪着他。」
说罢,章明学故意朝后方的楼房看去,别有意味地说道:「齐安君恐怕失眠很多天了,再加上白天除了抽烟,也没见他吃什么饭,难怪整日一副强打精神的样子。」
他转而看向宋子言,接着说道:「我以为你会好好安慰他一番。」
宋子言的心里早就烧起一团火,可是,在章明学的面前无法发作。他仍然保持笑脸,佯作神情自若地答道:「齐导是聪明人,我相信没有什么事能击垮他的。」
章明学轻笑,摇摇头,意味不明地说道:「宋子言,其实你一直都是个很识时务的人,那天怎么会为了齐安君冲我说了这么多失礼的话?不像你啊。」
正如齐安君所说,以宋子言的个性是不会得罪章明学的,可是,不管那天是不是为了齐安君,他对章明学的那番话确实不妥,至少对原本的宋子言来说是不会说的。
见宋子言不吭声,章明学走近一步,凑近宋子言的耳边,低声道:「我对你的喜欢是真的,所以,如果你能和我在一起,我能为你铺的路可比齐安君好多了。」
宋子言心头一怔,斜眼看向对方。或许章明学的话是认真,又或许他确实可以帮到自己,可是,此刻的宋子言对他只有怒气而已。
强压心头的怒火,宋子言后退一步,冷笑地说道:「如此优越的条件相信章老师可以找一个比我更胜的人物。」
章明学略有些吃惊,目光深沉地看向宋子言,随即便笑了。正巧他的助理回来,两人便饭店走去。唯有宋子言一动不动,仍然站在原地。此刻,他的脑中所想的不是章明学的提议,而是齐安君的情况。
已经三天了,难道齐安君的状态要持续到杀青?不,不可以,宋子言暗暗地对自己说道。
冲动地跑到饭店另一边,正好对准套房阳台的方向,他狂奔地后退,直到可以看清齐安君的那间房。
仍然没有开灯,也看不出房里的动静,难道那家伙又躲在房里,睡不着也醒不来吗?
宋子言双手紧握,指尖深深地掐进掌心,却一点都不觉得痛。因为对此刻的他来说,对齐安君的心疼才是最让他难受的。
只有一秒钟的时间,宋子言已经做出决定,他飞奔跑回饭店,直到停在齐安君的房门口才喘了口气。发疯似地狂敲门,若非这层楼没有工作人员,恐怕早就引来围观。
房里半点动静都没有,但宋子言敢肯定齐安君一定在里面。
「齐安君,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
宋子言越发大力地敲门,力道几乎能将门敲坏。终于,房门被打开,齐安君果然在。
疲倦的神态,苍白的脸色,齐安君的样子很憔悴。有了上次的经验,宋子言干脆一脚把门踹开,大大方方地闯进去。
「你干什么?」齐安君皱眉,不悦地骂道。
宋子言不理会他,一路往房里冲,把所有的灯都打开。齐安君适应不了明亮的灯光,下意识地蹲下身,狼狈的捂住眼睛。
「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
看到齐安君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宋子言气得连声音都在颤抖。
「管你什么事?」
齐安君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答道。
闻言,宋子言更是心中大怒,猛地把对方拽起来,逼得他不得不面对自己。
「像这种吃不好睡不足的日子,你到底要过到什么时候?」
齐安君冷哼,眉头紧锁,讥讽地问道:「我影响到工作了吗?既然没有,你管得着?」
宋子言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只要看到齐安君毫无血色的脸孔,他便感到身体里有一团火在燃烧,让他失去思考的能力。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冲动,宋子言忽然抓住齐安君的手臂,将这个和他差不多身形的家伙拖出房间。
「你疯了,放手。」
宋子言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力气竟然有这么大,一路连拖带拽,竟然把齐安君带出了饭店。两人互相拉扯地跑到沙滩,终于,宋子言松开手,猛地一脚踹在齐安君的肚子上。齐安君一时无力,吃痛地摔在地上。他刚要开口,抬头便见宋子言冷冷地瞪向自己。
「这是还你当初的那一脚。」
说完,不等齐安君反应过来,他突然朝大海跑去。因为海浪的波动,宋子言走得很吃力,然而,他全然不顾浸湿的裤脚,也好像感觉不到海水的寒冷。
「宋子言。」
远远地听到齐安君的惊呼,宋子言头也不回,仍然坚持向前,因为海水的阻力,每一个跨步都很吃力,海水浸湿至膝盖,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小腿发麻,一时间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突然,他感觉到后面有人冲上来,正欲回头,只见齐安君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把他往回拖。
「滚开。」
宋子言使足全力把他推开,齐安君连连后退,几乎摔倒。
「你疯了。」齐安君冷着脸,面无表情地说道。
宋子言冷笑,脸上尽是讥讽之色,反驳道:「你才疯了。」
小腿泡在海里的感觉不好受,两个人都是又累又冷,但心灵的触动让他们一时忘了其他。
目光对视之时,宋子言忽然狂笑不止,对齐安君怒吼道:「齐安君,你给我听着。你的才华不是你高傲的利器,你的痛苦不是你逃避的借口,你不是曾说我是胆小鬼吗?你才是。」
听到这话,齐安君犹如遭到痛击一般,眉头深锁,眼眸微颤,身体不自觉地抖了抖。
宋子言见状,越发大声地朝他吼道:「你不是问我在章明学面前丢不丢脸?很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你蠢透了。章明学根本就是为了刺激你才做这些事,你就这么愿意让他得意吗?」
听到这话,齐安君的脸上渐渐出现一股怒色,发泄似地吼道:「我自知难堪,我想找个地方冷静,这样也不行吗?」
宋子言仍然坚持:「这不过就是你逃避现实的借口,你根本不该是这样。」
这时,齐安君的眼中闪过一丝自嘲,愤怒的对宋子言说道:「每个人都会说,齐安君你应该如何,你不可以如何,可是,谁想过我的感受?」
说罢,齐安君的脸上露出些许苦楚,随即又说道:「章明学那天的话句句属实,我和纪亦深的关系远远没有我所说的那么好。我们常常吵架,我们性格不合,他不是说纪亦深嫉妒我吗?对,我也讨厌他,讨厌他逃避现实地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讨厌他把所有压力都抛给我,讨厌他一边逼着我学画画,一边用一种被我夺走才华的嘴脸看着我。可是,他已经死了,宋子言,到他死后我才发现其实我已经不讨厌他了。」
说到这里,齐安君不禁大笑起来,自嘲地说道:「我跟他的感情就像我对画画一样,越是知道要爱他,要和他亲近,我就越是厌恶。等到他真的死了以后,我记住的又都是他的好。我自责没有发现他的痛苦,我后悔逼着他离章明学远一点。你知道那部电影为什么停机吗?因为他们拍不下去了,当时的纪亦深已经疯了。」
齐安君仰起头,痛苦的闭起眼睛,双手微微颤抖。
「为了考导演的事情,我和他冷战了半年多。直到那年暑假我们才和好,老师劝了我很多次,希望我趁暑假和他多相处。当时我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兴匆匆地跑去片场,结果撞见他和章明学在上床。他们看到我的时候狼狈极了,章明学的**还插在他的肛门里。两个人打滚一样地掉下床,他惊慌地跑向我……你知道我第一句话对他说什么吗?我说,做坏事也不知道锁门,如果不是我,你们明天就得上头条了。」
齐安君发疯似地狂笑不止,眼中尽是嘲讽之色,却又透出些许苦楚。
「后来,他抓住我的手求我,让我不要告诉黄纪恩。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他的表情那么可怜,他的眼神那么惊恐,他根本不是原来的他。我真的不知道他是入戏太深才会爱上章明学,还是在发现自己爱上章明学后才逃避现实。总之,当时的他变得神经质,他分不清现实和电影。特别是和章明学在一起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就是电影里的角色,他把剧本当成了现实,他以为他和章明学是相爱的。」
齐安君渐渐笑不出来了,他无力地摇头,悲痛地说道:「可是我能怎么办?我不能告诉老师,也不能放任他不管,我看着他一天天地不对劲,只能冲动地跑去找了制作人。幸亏那部电影的老板是方宏业,是他表示愿意停机一个月,让纪亦深回家休息,调整状态再进组。那段时间,我什么都不能做,每天都必须陪着他。即便回到家他都以为还在剧情,他把记忆和剧本搞混,他时而问我黄纪恩在哪里,时而拼了命地要找章明学。」
齐安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然而,只要想起当时的情况,心中的懊悔和痛苦是挥之不去的。
「他每天跟我吵,跟我闹。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把手机丢在他面前,我问他,如果你要选择章明学,那我现在就打电话给老师,告诉他你要和他分开。可是他不愿意,他说他爱他,这辈子都离不开他。但是,离不开又怎么样,他还是想见章明学,想偷偷地联系他。我当时真的气疯了,骂他不愧是天才演员,所谓的入戏太深根本就是一场表演,他不过是贪心地不知如何选择,所以才使出这种手段逃避现实。」
此刻,齐安君眼眸黯然,低垂着头,轻声问道:「你猜他怎么说?」
齐安君顿了顿,模仿纪亦深的表情语气,目光阴冷,神经质地吼道:「齐安君,你懂什么?你没有资格骂我,你懂爱情吗?如果你懂爱情,那么一年前你的小男友就不会自杀了,爱上你让他痛苦得连命都可以不要。」
听到这话,宋子言心头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莫如生当时的话都是真的?
齐安君自嘲地冷笑,一步步走近宋子言,目光凶狠,怒喝道:「你懂了吧,这就是我和纪亦深真正的关系,那段时间我们每天都吵架。直到有一天我实在受不了了,我把他丢在家里一个人跑出去。然后,当我晚上接到老师的电话时,他告诉我纪亦深死了。」
齐安君的眼神顿时黯然,眉宇间尽是浓浓的悔恨。
「那天是老师提前杀青回来,他一开门就看到家里一团乱,到处都是我和他打架砸碎的东西。然后,他走进浴室,看到纪亦深自杀了。浴缸里面都是血,他的身体已经冻僵,这就是他迎接情人收工回家的方式。你说,到底是谁的错?」
齐安君摇摇头,痛苦地说道:「不管是我,还是纪亦深,总之,错的那个人绝不是老师。他当时真的伤透了心,每天不吃不喝地待在家里,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的画。我除了陪着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敢告诉他真相。」
齐安君顿了顿,眼神凄凉地看向宋子言,声音不住地颤抖:「听明白了吧,这就是我和纪亦深之间的故事,我们吵了一辈子,一直到他死。他活着的时候,我气他给我带了这么多麻烦。但他死了以后,我渐渐忘了他不好的地方,记住的都是两人之间温情的部分。虽然很短暂,很稀有,可是我忘不掉,我也忘不掉他是我唯一的亲人这个事实。」
齐安君的眼中露出几分了然,冷笑道:「我讨厌章明学,我也知道他为什么讨厌我。当时如果不是我横插一脚,以他的花言巧语必定能把哥哥骗走。想骗他太容易了,他不是戏疯子吗?那就让他一直疯下去,让他以为他们就像电影角色一样相爱。老师这么内敛温和的人,连一句我爱你都不会说,他怎么争得过章明学?」
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宋子言忽然开口:「你发泄完了吗?」
这是宋子言第一次看到齐安君如此痛苦的样子,他不是不震惊,也不是不心疼,可是,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就像那天在章明学的房里一样,要想让齐安君解开心结,他必须一忍再忍,绝不心软。
眼见齐安君茫然地看向自己,宋子言大跨一步冲上前,双手紧紧地抓住对方的衣襟,使出全力把他推倒在地。齐安君摔得一身都是水,刚想站起身,小腿冻僵发麻,令他不得不坐倒在地。
「对,章明学是个老狐狸,他无耻地撒开你的伤口,在你最痛苦的地方狠狠一击。他嫉妒你,他讨厌你,他恨不得把你击溃。所以,你就要让他得逞吗?你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吗?齐安君,你不是很潇洒吗?你不是很高傲吗?你不是应该面不改色冷冷地回他一句,滚你妈的关你屁事。」
这是齐安君第一次听到宋子言骂脏话,他惊讶地看向对方,仿佛从来不认识宋子言一样。不错,现在的宋子言确实是他不认识的,那人眉宇间尽是怒其不争的神色,语气却是那么凶狠,好像恨不得杀死自己一样。
「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你有出众的外表,你有过人的才华,你有富裕的家庭。对,或许你根本不在乎这些,或许你会说你只想要一个平凡的人生,双亲俱在,兄弟和睦,只是这么简单的生活。可是,你知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有多羡慕你。」
此刻,宋子言只觉得鼻头发酸,语带哽咽。
「我羡慕你好像光芒万丈一样,走到哪里都围绕了欣赏和赞美。我羡慕你不必为生计担心,自由地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对,你羡慕我有个家,有个可以回去的地方。可是,我要照顾病弱的母亲,我要赚钱养活这个家。而这个家并非你想像的那样,我曾经多么恨她,我曾经讨厌看到她,家里没有钱让我上大学,我高中毕业就到处打工。好不容易进入演艺圈,我必须假装自己是孤儿,因为我说不出我的父亲是谁,而我母亲的身分也是不光彩的。一开始只是应付媒体的说辞,可是谎言一说再说以后,我只能把它当成真的。为了不要被媒体发现,我不能接母亲一起住,每次去看她都像做贼一样,你懂那种感觉吗?」
说到后面,宋子言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骂齐安君,还是自顾自地发泄心里的痛苦。或许只有在齐安君面前,他才可以把隐藏多年的无奈吼出来。
双手按住齐安君的肩膀,宋子言恨不得将他的头浸入海水里,以此让他赶快清醒过来。
这时,齐安君叹了口气,推开了宋子言的手,他站起身,眼眶微红,无奈地苦笑:「这就是你们对我的希望吗?因为我有才华,因为我优秀,所以你们希望我做到你们想要的一切?纪亦深要我成为一名画家,方宏业要我拍电影拿奖……每个人都喜欢对我说,齐安君,我欣赏你的才华,我欣赏你无拘无束的个性,所以我希望你能做到这些那些的事情。你们看到的永远都是我优秀的一面,却没有想到我也有努力的时候。我的童年只有画画一件事而已,所以我才能轻松地考上大学。退学的那一年我每天都在看书准备考试,所以我才能顺利地考入导演系。就算上天赋予了才华,也必须由我自己努力运用。宋子言,你也有才华,你也会演戏,只是你没有看清自己,找不到自己的戏路。纪亦深也是,他在演戏的天分惊人,他可以把自己整个人融入角色,甚至到了人戏不分的地步。难道有天分的只有我吗? 」
宋子言知道,齐安君说的话一点不错,不管是他也好,纪亦深也好,甚至是章明学。他们对齐安君的羡慕,乃至于嫉妒都是没由来的,齐安君也有不擅长的领域,而他们自己也并非一无所长。所以,或许他们不仅仅是嫉妒他的才华,还有那种热爱生活,无拘无束的自己。就好像现在,齐安君即使被逼得很累,却从不会活得压抑。
这一刻,两人默然对视,谁都没有吭声。把一切都吼出来以后,无论是谁都感到莫名的疲倦,以及渐渐找回的释然。
「跟我走。」
宋子言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齐安君,拽着他往水更深的地方走去。齐安君双臂勒住宋子言的身体,不让他动弹,朝他吼道:「再往前会淹死的。」
宋子言闭起双眼,静静地听着两人粗重的呼吸声。海风一阵阵地朝他们吹来,令得他们不时地打起冷颤。下半身泡在海水里,潮湿又寒冷的感觉渗入体内,让身体变得麻木僵硬。
「你冷吗?」
齐安君一愣,默然点头,应和道:「我冷。」
宋子言睁开眼,忽然笑了,他从齐安君的手臂挣脱,转身看向他。
「我不是想寻死,也不是想和你同归于尽。我只是想让你感受什么叫寒冷,这种感觉不舒服吧?可是,正因为你还能有感觉,那才证明了我们还活着。」
宋子言顿了顿,深深地吸了口气,看到齐安君专注地望向自己,他继续说道:「虽然过去很痛苦,可是如今我们都还活着。也因为我们活着,往后还有几十年的人生。我曾经认为老天爷对我不公平,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没有顺利过。好不容易进入演艺圈,却始终差了那么一口气。我怨天怨地,甚至怨过老师。可是,齐安君,是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把我拉起来,你给我机会再演戏,你让我知道至少我还有一项长处。对,就是演戏,从前我恨自己只会演戏,如今我庆幸自己还会演戏。我喜欢演戏,并且可以靠演戏生存。我可以演出喜欢的电影,我可以扮演不同的人生,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真正地体会到了演戏的美好。」
宋子言顿了顿,忽然笑了。在月色的映照下,俊秀的脸孔露出坚决的表情,齐安君不由得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向他,脸上带有些许迷茫。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宋子言已经变得如此强大。
「从前我以为这辈子就如此过去了,浑浑噩噩地混口饭吃。可是,我现在不甘心,我要演戏,我要把戏演好,我不能浪费老天爷给以我的才能。无所谓过去是什么样的,我现在眼里看到的只有未来。为过去的痛苦纠结只会浪费我的时间,现在的我脑中只想装满关于电影的东西,这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人生,管他妈的谁骂我、谁恨我,我要活得好好的给所有人看。我要让那些曾经看不起我、曾经把我踩在脚下的人看清楚,我宋子言已经不一样了,我可以做到他们能做到的,更可以做到他们所做不到的。」
此刻,齐安君动了动嘴角,似乎想说什么,视线牢牢地紧盯宋子言,好像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而宋子言越说越激动,如吼叫一般地喊道:「你可以吗?让那些嫉妒你的、企图击垮你的人都好好看着,你齐安君绝不会认输,如果他们希望你落魄,那你就活得更好。如果他们希望你痛苦,那你就痛痛快快地过好每一天。没有人可以一帆风顺地过一辈子,但是你可以让他们都看清楚,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至少你一直努力地生活,一直在为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奋斗,你可以吗?」
宋子言步步逼近,几乎是贴着齐安君的脸孔朝他吼道。
直到这时,齐安君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随之而来的是清明和释然,斟酌数秒,忽而坚定地回答道:「我可以,连你都可以的话,我怎么可能做不到。」
他顿了顿,凝神看向宋子言,浅浅地笑了:「我会做到,并且做到最好,我会让你宋子言知道,即便我狼狈过、痛苦过,但我仍然可以站起来,追上你。然后高傲地对你说,宋子言,和我相比,你还差得远。」
这一刻,宋子言相信齐安君确实站起来了,那人高昂着头,傲慢的表情和从前如出一辙。他是那么自信,也是那么张扬,眼中闪耀着无限的光芒,就如十年前的初见,耀眼地让他感到晕眩。
这才是齐安君,让他羡慕,甚至嫉妒的齐安君。
「回去吧,风越来越大了。」
等到一切都归于平静,宋子言才感觉到这里有多冷。他拉着齐安君往回走,不料,那人好像撒娇一样,竟然从背后抱住他,微凉的身体牢牢地贴着他的后背,即便贴着衣服仍然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是他熟悉的、齐安君的气息。
「让我抱一会儿,我很冷。」
宋子言知道,此刻的齐安君不止冷,也很累。他一动不动,把自己当成抱枕,任由对方把他越搂越紧。
过了不久,宋子言感觉到不对劲,他飞快地转过身,触碰到齐安君的额头时,他才发现齐安君真的发烧了。或许是连日的熬夜加上受寒,齐安君的额头很烫,身体却冷得发抖。
赶紧搀扶齐安君回房,宋子言顾不上自己,先帮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打电话让助理叫找退烧药,却不知惊动了剧组的工作人员。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当宋子言换好衣服回来的时候,房里已经围了一堆人,竟然是方宏业带了医生赶来。
宋子言心头一怔,急于知道齐安君的情况,却被工作人员挡在外面。等到一堆人渐渐离开,他才得到空隙进了房门,但知道方宏业没有离开,他便只能坐在客厅,像上次那样耐心地等待。
房里,方宏业的脸色十分难看,气恼地瞪向齐安君。
「上次是胃病,这次是发烧,你到底要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
齐安君生怕他殃及宋子言,不得不安抚地说道:「电影快杀青了,这几天工作压力太大没睡好,再加上刚才在外面吹了海风才会发烧。」
方宏业看了一眼地上湿掉的牛仔裤,显然是不相信。
「你和宋子言感情不错?每次都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出事。」
齐安君心里暗道不妙,赶忙说道:「我们本来就认识很久,最近接连合作两次,关系还行。」
然而,方宏业却不相信,一语道破:「只是还行的话,你会为了用他跟我吵?你会和他喝酒又和他跑出去吹海风,你从来都不屑撒谎的。」
不等齐安君回答,方宏业把眼一横,怒斥道:「你可不要步老黄的后尘,被那小子迷的晕头转向。」
齐安君皱眉,不悦地反驳:「宋子言和老师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方宏业冷哼:「那你和他是不是我想的那种关系?」
齐安君眉头紧锁,沉思良久,方才答道:「这是两码事。」
方宏业听到这话,心里越发愤怒,用一种怒其不争的眼神看向齐安君,喝斥道:「我当年在美国遇到你的时候,你根本不是现在这样。安君,当时你尚且不会为了自杀的男友失魂落魄,现在竟然会为了宋子言又是酗酒又是吹海风。别以为没有工作人员看到你们在做什么,你们泡在水里拉拉扯扯,我管你们是吵架也好,别的也好。只要你好好拍电影,不要受他影响。」
方宏业越说越气,那嗓门几乎要被齐安君震聋。齐安君心中烦躁不已,多想冲上去狠狠地和他吵一架,可是,想到方宏业对自己的提拔,也想到那人对宋子言的偏见。他只得按捺心情,逼得自己忍过这次。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因为任何人影响拍戏的。」
听到这话,方宏业总算点头,脾气也消了一大半。
齐安君对他笑了笑,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想麻烦方老板,我这几天把剧本又琢磨了一遍,其中几场戏想重拍,你看如何?」
只要齐安君提到正事,方宏业就没有拒绝过。尤其是齐安君抱着精益求精的念头,他更是不惜血本都要力撑。
「你自己看着办,如果需要租场地,或者和演员商量,你尽管和我开口。」
说完,他目光深沉地看了齐安君一眼,见齐安君的样子确实在为戏伤神,不由得缓和语气,用一种长辈的口吻关切道:「这几天就别操心了,等烧退了再开工,谁敢抱怨就让他们来找我。」
他顿了顿,语气越发温和:「等这部戏拍完,你不是说要出国转一圈,这次打算去多久?」
齐安君没有吭声,低垂眼眸,斟酌片刻,回答道:「一年或两年,看具体行程而定。」
说到这里,他忽而笑了,语气轻松地说道:「也没有所谓的行程,一样是想到哪里去哪里。」
方宏业点头,赞赏地看向齐安君,说道:「你这小子就是闲不住,不过也好,到处走走增加历练,见多识广才能拍好电影,大男人总闷在个地方才不像话。」
齐安君很清楚,对自由的热爱,以及电影方面的才华,这就是方宏业欣赏他的地方。虽然他对自己的诸多提携,却不像宋子言那样在意他真正的心情。
想到宋子言,齐安君不禁心情大好,连方宏业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注意到。
等在客厅,当宋子言看到方宏业出来的那一刻,他只觉得一道冷冽的目光朝自己袭来,顿时令他如坐针毡。方宏业周身的气势是可怕的,就好像作为百兽之王的雄狮,带有一种不容反抗的威严。
像上次一样,方宏业没有对宋子言说任何话,然而,他的表情和他的气势已经告诉宋子言,这个人非但不喜欢他,甚至相当地讨厌他。
宋子言无奈地苦笑,心知是因为齐安君。
方宏业走后,宋子言没有立刻进去。相反,他沉默地坐在沙发上,迟疑片刻才站起身。
「宋子言。」
听到齐安君的声音,宋子言不自觉地跨步一步,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走进去了。
齐安君躺在床上,脸色依然疲倦,但笑起来的样子恢复如初。
「你又害我病了,怎么补偿我。」
宋子言轻笑,站在床边,低头吻住了齐安君的嘴唇。这几乎是一种下意识地反应,当两人的嘴唇分开时,他才胀红了脸,心里暗骂,怎么做事风格越来越像齐安君。
齐安君当然是得意万分,脸上止不住笑意,眼神暧昧地望向宋子言,调侃道:「只是一个吻?真是让我失望啊。」
宋子言挑眉:「不然你想如何,别忘了你还在发烧。」
齐安君佯作无奈,勉为其难地答道:「那就先欠着,总有一天要在海边找你讨回来。」
说罢,他的眼中透出浓浓的情欲之色,视线暧昧地在宋子言的脸上转了一圈。宋子言明白他的意思,耳根微红,脸上泛起一阵热烫。
许久,齐安君收敛了笑意,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觉得很舒服,好像在海边大吼大叫发泄一通以后,自己也跟蜕了一层外壳,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那都是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话,我本来以为永远都没必要说出口。」
齐安君顿了顿,目光深沉地望向宋子言,忽而又笑道:「是因为你,宋子言。」
宋子言心头一惊,目光纠缠之际,竟然语塞。几乎是凭着本能,他凑近一点,弯腰吻在齐安君的嘴唇。柔软的感觉太过美好,令他不自觉地伸出舌头,却被对方挡在外面。
此刻,齐安君的脸孔近距离地靠着自己,对上那人笑吟吟的目光,宋子言只觉得身体微颤,心情不觉得激动起来。
「别着急,在我这次出国以前,一定会找你讨回来的。」
听到这话,宋子言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明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宋子言却觉得何其扫兴。然而,当他抬眼看向齐安君的时候,竟然发现那人也在打量他。
宋子言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与其说是打量,不如说是探究。齐安君在探究他,就如同他当初在探究齐安君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宋子言只觉得心跳加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急于躲避,生怕对方看透什么。
「我先回房,免得也像你个家伙一样感冒了。」
不等齐安君反应,宋子言逃也似的离开了齐安君的房间,同时也错过了对方无奈苦笑的那一瞬间。
不错,现在的宋子言确实可以在事业上狂冲不止,却只能在感情上止步不前。因为他的对手是齐安君,一个自我又任性的家伙,他的世界很大,全世界都可以是他的家。但是,宋子言不可以,他有眷恋的地方,也有离不开的家人。
原来这部电影就是他们的现状,两个人,两个世界,即使相爱,何其无奈。
齐安君病愈以后,坏脾气也跟着回来了。再加上几组镜头的重拍,不管是演员还是工作人员都加大了工作量,因此,这部电影最后是在一片怨声载道下杀青。只是,即便如此,仍然不影响拍摄质量,虽然工作人员都抱怨齐安君的不人道,但他们不得不承认,但凡重拍的镜头都是原本就有争议的,而重拍后的效果确实好过先前。以前外界喜欢称齐安君的电影缺乏纯粹的爱,如今,似乎有了那么几分情味。
杀青以后,宋子言回到忙碌的工作,每天奔波于各种通告。而齐安君进入电影后期制作,更是日夜颠倒地扑在剪辑室。
杀青酒会后,两人没有联系,也没有非联系不可的必要。何况,这部电影档期很赶,齐安君原本就是很注重后期的人,宋子言只要想到他必然忙得喘不过气,更不打算贸然打扰对方。
至于之前欠他的那笔债,宋子言每次想到便是面红耳热,但又享受这种纠葛不清的感觉。因为只要有这笔债,以齐安君的性格必然不会放过他,那他们还有机会碰面。
宋子言一直以为要到上映宣传才有机会看到齐安君,没想到那家伙总是这么出人意料。忽然而来,忽然而去,谁都摸不准他在想什么。可惜,惊喜的同时又是失望,那人带来的并不是好消息。
这天,宋子言正打算下午开车去临市,趁着难得的休息探望母亲。没想到,意外地迎来了齐安君。
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宋子言略感疑惑,开门一看,竟然是齐安君戴着一顶货车帽,旁边是一个用白布包起来的画框。
「你怎么进来的?」宋子言惊讶地看向对方,问道。
齐安君一边把画框搬进来,一边得意地回答:「我对你们保全说是送快递的,他就放我进来了。」
宋子言挑眉:「开卡宴送快递?」
齐安君不由得笑了,点点头。
宋子言皱眉,冷哼道:「看来我有必要到物业投诉,这群保全的智商真不敢恭维。」
话音刚落,当他看到齐安君拆下白布,露出画框的时候,他不禁愣在原地。
那是一幅很美丽的油画,画上的男人裸露后背,肌肉紧实,侧颜俊秀,色彩明艳而又阳光。
「这是什么?」
宋子言凝神看向画里的男人,怎么看都觉得分明就是自己。
齐安君把画靠在墙边,笑吟吟地答道:「送你的礼物,一年前就说好了。」
听到这话,宋子言感觉到心脏被狠狠地揪了一下,想起了一年多前的事。发现自己的身体逐渐僵硬,宋子言强压心神,故作镇定地问道:「你要出国了?」
齐安君收敛了笑意,目光深沉地看向他,眉头紧锁,斟酌良久,方才答道:「对,就是明天。」
宋子言觉得自己的心脏一抽抽地痛,却不得不强颜欢笑,惊呼道:「电影还没上映,你竟然要走?」
齐安君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笑容,答道:「电影已经拿去送审,况且,我早和方宏业说过,我不会参加这部电影的宣传。」
宋子言下意识地握紧拳头,随即又遮掩地松开,此刻,他很怕在齐安君面前失态。
「我知道了。」
即便心里还有很多问题,宋子言不想再问下去,管他什么狗屁理由,齐安君就是要走了,谁也拦不住他。
沉默良久,宋子言镇定心神,下逐客令道:「没有其他事的话,你先回去吧。」
齐安君笑吟吟地说道:「怎么没有事?来找你聊聊不算事吗?」
宋子言不禁一愣,脱口而出地回答道:「我正要出门。」
谁知齐安君不依不饶,意味深长地看向他,追问道:「你去哪里?」
宋子言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去看我妈妈。」
这时,齐安君忽然笑了,眼神意味不明地看向宋子言,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我送你吧,就像上次一样。」
宋子言惊讶地看向他,试图从他眼中发现什么。可惜,齐安君终究心思太深,而他早就失去冷静,唯独可以遵从的只有下意识的反应。
「好。」
简单的一个字却好像硬挤出来一样,宋子言犹豫再三,仍是抵挡不住内心的渴望。哪怕只有一天也好,他想和齐安君待在一起。
听到这话,齐安君释然地笑了,似乎松了一口气。宋子言正觉得奇怪,还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被对方往外拉。齐安君的举动更让他疑惑万分,明明要回家探亲的人是自己,那家伙到底在着急什么?
只要是齐安君开车,免不了一路狂飙。原本两个多小时的路程,硬是被这家伙在一个半小时开到了。下车的时候,宋子言只觉得胃里的东西都快翻出来,不明白齐安君今天是怎么了,开得竟然比平时开快,难道是急着赶回去收拾行李走人?
到了宋子言的老家,仍然是宋子言在客厅陪母亲,而齐安君避嫌地进了他的房间。或许是知道宋子言近期发展不错,宋母的身体和精神也跟着好起来。母子俩虽然不似寻常家庭这么亲密,却比先前的每一次要显得亲近多了。
也许宋子言还不适应如何与母亲相处,明明想要好好关心对方的情况,每一句话都像是审问一样。
「妈,你钱够用吗?最近身体还好吗?记得过阵子让姨妈陪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一口气问了一堆话,宋母一一作答后,起身往屋里去了。宋子言正觉得奇怪,便看到她拿了一本黑色的大号记事本,摊在茶几上一页页地翻开。
「小言,你来看。」
宋母的笑容是那么温柔,记事本的内容也是那么惊人。满满一整本的剪报,第一页是《浮世如梦》的开机新闻,后面的内容是所有关于宋子言大大小小的新闻,一直到前天刚参加的时尚活动。
宋子言眼眶微红,本想说什么,却哽咽地开不了口。反而是宋母仍然笑得那么温柔,她轻轻地握起宋子言的手,说道:「小言,以前的我们就不看了。」
宋子言当然明白母亲的意思,除了感动之外,他再也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妈……」
宋母明白他想要说什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很努力,所以才想把你每一次的努力都记下来。以前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就不提了,我们重新来过。」
是的,重新来过,这对宋子言来说是多么珍贵的四个字。然而,如果没有黄纪恩,如果没有齐安君,他是不可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宋子言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他紧紧地握住宋母的手,承诺道:「妈,我会继续努力下去,直到我们存够了钱……」
宋母摇了摇头,眼神仍然温柔,淡淡地说道:「我以前也以为你是为了赚钱才演戏……不过,自从你上次回来以后,我就觉得你变得不一样了。妈妈不会说话,但是妈妈很感觉到你还是喜欢这份工作。」
宋母顿了顿,抬眼看了一眼宋子言,接着说道:「如果……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为什么不继续演戏呢?妈妈老了,不能陪你一辈子,你不必为了妈妈放弃演戏。」
宋子言惊讶于母亲的苦心,更惊讶于自己的动心。不过,他曾经想过一旦攒够钱,他就退出演艺圈和母亲做点小生意。可是,在他越演越多,也越演越好以后,他变得贪心了。他想要演更多戏,想要尝试更多的角色,想要在电影的世界里体验不同的人生。然而,这一切只是他脑中的臆想,甚至可以说被他埋藏于现实之下的理想。他没有忘记对母亲的承诺,所以,他只能把这种渴望放在心里。而如今从母亲的嘴里听来,宋子言觉得这个矛盾一下子就不存在了,他感谢母亲的理解,更感动她的退让。
此刻,宋子言不再认为母亲是个无知妇孺,她知道他的情况,也关心他的工作。这是他第一次产生和母亲诉说工作情况的念头,让他知道自己对演员这份工作的真实想法。
两人聊了许久,直到母亲忽而笑了,感叹地说道:「小言真的长大了,下次回来该带女朋友了。」
宋子言心头一惊,还来不及吭声,只听到宋母接着说道:「你继续做演员是好,不过,可不要把结婚的事情给耽误了。我知道你们演艺圈很乱,好多明星都到四十多才结婚。可是,这是虽然妈妈不逼你,但如果你找到好的了一定要放在心上。」
宋子言惊讶地看向宋母,一时语塞,竟然不知说什么好。他知道,可能早几年的时候母亲就有这个念头,只是碍于母子俩感情疏远,这才一直放在心里。然而,即便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在宋母面前只得硬着头皮敷衍。
「是,我会放在心上。」
宋母满意地点点头,没有再提这个话题。只是宋子言说完这句以后,心脏变得沉甸甸的,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房间的方向,心里想着,不知道齐安君会不会听到。
离开家后,宋子言见时间尚早,便提出到附近的寺庙转转,齐安君没有反对,心甘情愿地当司机送他过去。
寺庙位于郊区,此时又临近关庙,当他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几乎没有香客。或许受到青灯古佛的感染,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踏入大殿的前一刻,宋子言忽然问道:「你信教吗?」
齐安君笑吟吟地答道:「我只信我自己。」
宋子言好笑之余,又觉得这确实是齐安君的作风。两人一前一后,一个拜完了,另一个才拜。
快出门时,宋子言故意站在旁边,兴致勃勃地看着齐安君拜佛的模样,等到走出殿门后,调侃道:「想不到你学的有模有样的。」
齐安君反将他一军:「我也想不到你年纪轻轻,搞起这些来倒是很庄重。」
宋子言低垂眼眸,叹息道:「我小时候也不信佛,和你一样只信自己。可是,长大以后才发现不可控制的事情太多,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齐安君不置可否地笑笑,并没有表示异议。宋子言见状,反倒好奇起来:「你刚许了什么愿望?世界和平?」
齐安君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看向他:「还有一个。」
宋子言心头一怔,表情顿时有些僵硬:「还有一个是什么?」
这时,齐安君转而看向前方,轻声地答道:「秘密。」
宋子言不禁停下脚步,目光追随着齐安君的背影,他的心里忽然产生一种冲动,那就是飞快地冲上去抱紧对方,把埋藏于心的问题一个个问清楚。
可是,他想到齐安君的计划,想到母亲的话,他发现自己连跨一步都很困难。
离开寺庙后,齐安君便开车往回走。路上,宋子言禁不住疲惫,不由得睡着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另一番天地。
没有他以为的高架收费口,也没有灯火阑珊的马路,车子停在了海边,一个四处无人的沙滩。
宋子言一眼就认出这是本市的一个海滩,因为现在已经是冬天,天黑后就不会有人再来。
坐在驾驶座的齐安君已经不在,发现到这一点的时候,宋子言心头一怔,下意识地开门下车。他刚绕过车头就看到齐安君,那人站在海边,双手抱胸,不知在看往哪里。
宋子言一步步地走近他,心脏止不住地剧烈跳动。
「不是开回去了吗?」
齐安君转过身,笑着看向他:「我开错了,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里。」
宋子言忍不住笑了起来,齐安君的车上有导航,怎么可能真迷路。
临近傍晚,天色已深,海滩上没有其他人,到处都静悄悄的。齐安君不知从哪里捡到一块石头,后退几步飞奔助力,然后猛地把石头扔进海里。
「你看到它丢了多远吗?」
齐安君回头,在落日的余辉下,笑起来的样子尤其好看。
宋子言不由得看呆了,直到对方走近自己,他才愣愣地答道:「看不清,或许很远吧。」
齐安君没有再问,只是目光深沉地看向宋子言。两人之间不过是十步的距离,他却花了半分钟才走到,停在宋子言面前的时候,他说道:「我是明天早上的飞机。」
宋子言轻轻地叹了口气,默默移开视线,声音轻得连他自己都听不见:「你不该迷路的,你应该第一时间开回家,然后好好地睡一觉,明天精神抖擞地飞美国。」
话音刚落,齐安君突然吻住了宋子言的嘴唇,激烈的动作伴随浓烈的情绪,就好像发疯一样,舌头在对方的嘴里飞快地搅动。宋子言几次想要推开他,却经不住这种诱惑,双手回应地搂住对方的身体,舌头更是应和地与之纠缠在一起。
许久,好不容易分开一点,齐安君低声道:「到车上去。」
此刻,宋子言下巴搁在齐安君的肩膀,身体因为**的勃起而颤抖,他没有回答,更没有反对的念头,就这样被齐安君半拖半搂地带上车。
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宋子言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感情,他急切地扒下齐安君的裤子,一口含住早就勃起的**,贪恋地品尝其中的味道。
宋子言很清楚,这就是齐安君的味道。
用嘴唇包裹住牙齿,从下至上地来回摩擦,每一次的动作都是那么用力,很快,宋子言就感觉到了嘴角酸痛。然而,他却好像不知疲倦一样,恨不得把对方吞进嘴里。
「来,换一个姿势。」
忽然,齐安君伸出手,解开宋子言的皮带,腰部没有了束缚以后,宋子言抢先一步把裤子脱个干净。他松开嘴,看着眼前这根肿胀的**,身体好像烧起一团火,欲望和感情让他失去冷静。
这时,齐安君伸手握住了宋子言的**,下一秒,宋子言把手一挥,竟然将他推开。齐安君眉头微皱,疑惑地看向他。
「宋子言?」
宋子言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双手按住齐安君的肩膀,双腿分开跪在两边。看到齐安君惊讶的表情,宋子言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嘴唇。同时,他一手握住齐安君的**,另一手扳开**之间的缝隙,摸索地找到那个早已迫不及待的***,不经润滑就将**插入。
意识到对方的意图时,齐安君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宋子言痛得仰起头,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汗水。然而,他毫不松手,双手使劲地按住齐安君,神色坚决的样子让齐安君不禁心痒难耐,**也跟着越发肿大起来。
明知道后穴的肌肤可能已经撕裂,宋子言却没有中途停止的念头。此刻,他抛开了现实的枷锁,单纯地只想着齐安君一个人。
感觉到齐安君不再挣扎,宋子言放开手,掌心捧住对方的脸孔,神情迷茫地望向对方。这就是齐安君,曾经让他嫉妒而又讨厌的人,如今让他喜欢而又心疼的人。管他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他能把握的只有此刻,他就是要他,和他融为一体,享受和他做爱的快乐。
想到这里,宋子言猛地坐下去,将对方的**彻底地吞入体内。狭小的通道被异物撕开,硬生生地贯穿至最深处,明明已经痛得直冒冷汗,宋子言仍然不能满足。双手握住齐安君的手臂,借力一般地慢慢抬起,然后又狠狠地坐下。**在体内不停摩擦,每一次的插入都伴随着快感和痛苦,那么深刻,那么激烈。
「混蛋。」
宋子言的声音早就嘶哑,指尖深深地掐进齐安君的肉里,发狠地咒骂道:「混蛋,你动啊。」
看到这样的宋子言,齐安君再也按捺不住,双臂紧紧地把对方抱进怀里,让两人的上身完全贴合着。背靠着车门,借力挺腰向前,一次次加深捅入的动作。紧密的内壁把他的**牢牢裹住,两者之间半天空隙都没有,仿佛能摩擦起火一般,又热又烫的感觉几乎把他燃烧。
「你是要把我夹断吗?」
手掌轻柔地抚摸着对方的头发,齐安君不由地加大力道,把宋子言抱得更紧。
「再快一点,你是没吃饱饭吗?」
宋子言轻声冷哼,话音刚落,**在体内猛得一贯而入,狠狠地捅至最深处的地方。甜腻的呻吟从他嘴里漏出,只有这次宋子言不想克制。
贪婪地索取,放肆地呻吟,暧昧的喘息愈演愈烈,互相拥抱的力道好像要把对方融进身体。一次次地插入,一次次地惊呼,宋子言渐渐感觉不到痛苦,颤栗的快感让他兴奋、让他疯狂,让他达到快感的巅峰。
先到高潮的是宋子言,白浊的液体射在了齐安君的腹部,暧昧地留下淡淡的腥味。而当齐安君知道自己要射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想拔出**,却被宋子言握住了手。
「射在里面。」
齐安君一愣,仍想坚持。不料,宋子言涨胀着脸孔,朝他吼道:「我叫你射在里面」
看到这样的宋子言,齐安君如何还能忍耐,稍稍放松,精液便射在了他的体内。终于,宋子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肩膀微微颤抖,无力地躺在齐安君的怀里。
然而,两人的身体仍然没有分开,宋子言伸手摸到下半身连接的地方,不知为何,心脏沉沉地落了地。
激烈的**好像打仗一样,令两人皆是累得喘不过气。车内弥漫着温暖的热气,在车窗上形成了一整片雾。
宋子言睁开眼,恍恍惚惚地伸出手,掌心在车窗上擦出一片清明。
这一刻,落日的余辉洒在沙滩上,形成一种瞬间即逝的美。
宋子言就这么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次是日落。」
齐安君点头:「上次在我家看到的是日出。」
日出和日落,他和齐安君总算都经历过一次了。
宋子言正想把窗户擦得更干净一点,齐安君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慢悠悠地凑近鼻息。
「你想干什么?」
宋子言茫然地看向对方,却见齐安君闻了闻他的手指,然后又把自己的手指凑到他的面前,让他学自己的样子也闻了一下。
看到宋子言脸孔仍然通红的样子,齐安君不由得笑了,目光牢牢地凝视对方:「不管是大卫杜夫也好,红色万宝路也好,虽然味道是不一样的……不过,他们都是烟啊。 」
齐安君的眼神仿佛透出种种深意,然而,宋子言却抓不透,也不敢抓。齐安君仍然握住他的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戒不掉,又让人上瘾的烟。」
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宋子言生怕自己的心在这一刻再次沉沦。
齐安君轻轻地唤道:「宋子言。」
宋子言转过头,挑眉轻笑道:「你又想再来一次?」
齐安君摇摇头,无奈地说道:「不来了,累了,晚上要赶飞机,老了。」
宋子言的脸上渐渐没了笑容,凝神想了一会儿,忽而问道:「你老了会什么样?」
齐安君思量一会儿,答道:「不知道」
他顿了顿,意味不明地看向宋子言,笑容略微勉强:「不过,二十年后,你恐怕已经有妻有儿了吧。」
宋子言心头一怔,隐隐泛起一阵揪痛,心想,齐安君果然听到了他们母子的对话。
「也许吧。」宋子言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含糊其辞地说道。
齐安君仰起头,闭上双眼,轻轻地说道:「等我下次回来,我还是会画一幅画给你,画上你的妻子,画上你的孩子,对,还要画上你的母亲。」
视线紧锁在齐安君的脸孔,宋子言试图从中找寻什么,却始终毫无头绪。
「那如果我什么都没有呢」
这时,齐安君睁开眼,笑吟吟地望向他:「那就只画你。」
手指温柔地抚过宋子言的脸颊,他又问道:「明天一早我就在机场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宋子言紧抿嘴唇,几次想要开口,却只是扯了扯嘴角,半句话都没有说出口。终于,他释然地笑了,回答道:「如果你还回来,找我演电影吧。」
如果他们不能相爱,至少电影会是他们之间最好的连接。
齐安君佯作受挫,不悦地说道:「只有这句?太冷淡了。」
宋子言轻哼一声,调侃他说:「这种怨妇的语气不适合你。」
闻言,齐安君大笑起来,再次把宋子言的手指移到唇边,学着那人上次的模样,狠狠地在上面咬了一口。
宋子言痛得缩手,下意识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齐安君松开手,深深地看了宋子言一眼,随即轻笑出声,语气平静地说道:「没什么,只是让你可以试试大卫杜夫,也许你会喜欢上的。」
说罢,齐安君搂着宋子言坐起身,两人对视之时,不约而同地说道:「回去吧。」
这一刻,两人皆是苦笑,眉宇间透出些许无奈。
无论心里有多么不甘愿,宋子言不得不承认,或许这就是他和齐安君之间最好的顿点。在两个人都没有准备好以前,一切的告白都是毫无意义的。与其在清清楚楚后,落得一个尴尬的关系,不如继续这种暧昧不明的激情。至少只要这个世界上有齐安君,宋子言的心就不会寂寞,这个能和他做爱却不能相爱的人,已经把他心底的位置填满,再也不需要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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