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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白河_寒秋 于 2021-6-3 11:40 编辑
1
村里有个猎户,他有个秀才弟弟。
他们家是全村公认的穷,穷得猎户娶不起媳妇,穷得秀才没有盘缠继续去考试。
乡亲说娃子从我家拿点银子去考试吧。小秀才笑盈盈的,穿着干净的布衫去地里割菜,说不用了,考不上就白花了。
其实他能考上,塾里的先生说他聪明得很,差点押着他去考试,被他哭了一番家中老父无人照应才作了罢。隔天就不见小秀才来塾里了,还感叹命运弄人。
2
小秀才爱笑,但他哭起来更要人命。
五岁那年就是在街上揪着猎户他爹的裤腿直哭饿,被他爹一心软捡回来的。他长得白净好看,知道自己是捡回来的也不钻牛角尖膈应人,该哭哭,该笑笑,端的是天真赤诚的乖巧模样。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看着小秀才哭,一丝一毫不为所动。
他哥。
哭不顶用,哭多了让娘以为她被哥哥欺负了,还要打他哥一顿。小秀才看见他哥挨竹纸子打时看过来的眼神,心里都发怵。
笑也不顶用,爱笑的孩子都乖,一乖就站着不乱动了。笑脸儿刚出冲他哥摆出来呢,他哥看他一眼就走了。抡起斧子劈柴,那架势简直像在砍小秀才。
就这么怵是怵,那一口一个的“哥哥”还是喊了好几年。
3
小秀才九岁的时候,他哥十六岁,该成家了。
可老猎户家徒四壁,娘已经病倒了,整天靠在床头不知在想什么。小秀才就坐在门槛上撑着脸自个儿琢磨,没准娘会想:要是当初没有捡他这个小累赘就好了,省一口饭是一口,今年还因为先生夸他送去了书塾,往后每年要给束脩……
小秀才就慌了。
他跑到院子里绑弓的哥哥面前,泪珠子还没掉下来就开了口,着急的道:“我,我以后长大了,给哥哥当媳妇儿!”
他哥愣了一下,好笑地望过来。
小秀才从前估计是个好人家的儿子,村里的小孩儿唤自家兄长,都是叫大哥或者几哥几哥,甚者光叫个诨名上蹿下跳的没大没小也是有的,也就是小傻子口齿清晰的喊“哥哥”。
“你是怕被丢掉吧?”
小秀才被戳穿,当时就愣住了。
“傻小子。”他哥低头弄完最后一点儿,站起来拍了拍他的头就往外走,“放心吧,丢小毛也不丢你。”
小毛是小秀才捡回来的狗。跟他一样,都是捡回来的。
“不行!”
他哥回头看他。想了想这好像是他头一次对他这么说话,挑着眉有点惊讶的样子,最后还是笑了。他把弓和箭囊都背上身,点点头说:“那就都不丢。”
他朝山上去了,慢慢地成为村里最厉害的猎户。
别人说,你这是攒钱娶媳妇呢?
他头也不抬道:“要养娃子还要养狗,哪有钱娶媳妇。”说完才朝那人笑,初具男人英气的面孔上不真不假的,叫人碰软钉子。
小秀才知道他哥是看的透彻,就像从头到尾都知道他装乖是为了留下来一样,他哥也看得出那些人的心思不单纯。
他哥说要存钱养他,小秀才就开始偷摸地一点一点给他哥攒彩礼。
4
这些年小秀才给他哥存的彩礼没有用上。
爹去世的时候,小秀才没忍住把小箱子抱出来了。他哥仍是有点惊讶的样子,摸摸他的脸叫他收起来。
后来娘走的时候,趁小秀才去抱小箱子,她把他哥叫到近前,抚着自己的心口断断续续的说:“我前几年病的时候,就怕哪天我跟你爹突然走了,你怨怼你弟……他是个好孩子啊,娘知道你有主意,娘不操心你。只有你弟弟,他……就算日后你娶了媳妇,也不能不管他,听到了吗?啊?”
“听到了。”他把娘扶下去躺好,“我怨他做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啊……他人呢,怎么还不回来呀……”
他哥朝门外看了一眼,叹了口气道:“过来跟娘说说话。”
小秀才哭的喘不匀气儿,抱着小箱子说娘你别走,我有钱给哥哥娶媳妇儿……
他娘露出个笑,走的时候也是体体面面的。
5
小秀才十六岁的时候考中了秀才,开始有姑娘托人给他哥打听他的婚事了。
谁都知道穷猎户有个秀才弟弟。
猎户提着打猎的家伙回到家,把东西搁墙根底下打量他弟弟。
是长大了,得有他下巴那么高。长得还好看,也会念书。
那晚吃饭的时候,猎户伸筷子敲敲秀才的碗边,告诉他:“不准跟村里的姑娘说话,听到没?”
小秀才“唰”地抬起头,竟然看上去有点高兴。
猎户没懂他高兴什么,皱着眉头继续说:“将来考上了状元,现在定下的亲该叫你后悔了。好好读书,有的是好姑娘嫁给你,听到没?”
那小子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又突然不高兴了,但还是咬着筷子点了点头。
暑气热,猎户吃完去舀了一瓢井水浇脸。回屋的时候看见小秀才捧起被他敲过的碗,垂着眼转了转碗边,应该是在他筷子碰过的地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
猎户突然又热了起来。
6
小秀才总是偷看猎户。
看到他舔碗边儿之前猎户当他是小孩儿无聊,没当回事儿。看到他舔碗边儿之后,猎户不自在起来。他扔下斧子去看小秀才,那小子转过脸怂兮兮的跑了。
“……”
猎户捡起斧子,怔了一会儿又扔地上,提着两壶酒去给他爹上坟。
小秀才傍晚回来吃饭不见他哥,跑出院子外面儿遇上隔壁大婶,说他哥上山去了,叫他别乱跑。小秀才吃了点剩饭,躺床上看窗户外面黑沉沉的天,星星没得数,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他哥坐在他床边,浑身湿透,眼神直勾勾的。
“哥?”
“我没被雷劈死。”
“啊?昨晚下雨了?”
猎户隔着层薄被把他抱住了,满身酒气把他笼住,灼热的呼吸打在耳边,“我没被雷劈死,傻小子。你得给我做媳妇儿。”
7
那一晚猎户跪在爹娘坟前闷不吭声喝了两壶酒,该说的都响在磕下的头里了。他真的看见凶煞的闪电打在对面山头上,劈倒了高耸的树木。
男人红着眼靠在坟头,哑声笑着等来了天亮。
天不收他,他便要回来娶他了。
8
村里的人只知道猎户带着弟弟进山里的猎屋避暑,回来的时候家里遭了贼,什么都没剩下。
于是兄弟俩穷得哥哥娶不起媳妇儿,弟弟没法去考试。两个人守着那个小院子,就会是一辈子。
——
1
说什么来什么。
刚对外人说家里遭贼被偷了个光,小秀才的钱箱子就不见了。这些年他哥赚来的钱全在他这儿,这下好,刚成亲就一穷二白了。小秀才抱着枕头哭得直打嗝,比进山那晚躺在他哥身子底下哭的还惨。
猎户亲亲他,“丢了钱真这么伤心?”
“那是,那还有我给你存的棺材本儿……”小秀才哭得更伤心了。
猎户:“……”
不想还他了,这个小晦气。
2
猎户下山卖东西遇上了赶集的教书先生。
先生谈起当初一个惊才艳艳的学生,猎户越听越像自家小秀才,笑着问后来呢?
“后来啊,他说家里有个无人照看的老父亲实在放不下,就再也没来了。”
猎户:“……”
3
当晚小秀才被他哥翻来覆去变着花样折腾了个遍。
男人问:“我老不老?”
小秀才哭哭噎噎软成一团,摇着头抱紧他哥的脖子,一副不知道为什么被欺负的小模样。看得他哥心软,但那啥硬。
亲亲小哭包的脸颊又埋进去,猎户搂紧小秀才的腰,声音低沉温柔。
“不要害怕,哥跟你百年好合。”
“过几年过继个儿子来,把银子都给他。咱俩一块死,让他把我们埋一块儿。”
“下辈子哥还娶你。”
小秀才已经有点迷糊了,他只是下意识凑过去亲他哥。心里想,他哥还是看的透彻。
晓得他给猎户家绝了后心里有愧,也晓得他怕他哥先走一步如爹娘那样无法挽回。
4
好啊。哥哥,我下辈子还嫁给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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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鸡蛋杂诗 在2023-3-30 19:29 送朵鲜花 并说:好看~~支持一下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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