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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首发】《宁王府的故事》作者:小花花花花儿【2024年10月21日更新至两百章,三天内发完两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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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筑] 【非首发】《宁王府的故事》作者:小花花花花儿【2024年10月21日更新至两百章,三天内发完两百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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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30 21:00:06 |只看该作者
(五十七)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宗大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他却不准备回家,而是要同宁王他们一起归京。
“大长公主身后之人查的如何了?”
宁王落子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幕后之人未曾查到,倒是查到一批米囊花。”敬宾楼不过是一个据点,只是身后之人为了安抚大长公主而设立的。大长公主一心求着年轻美貌。而江南女子最为温婉,皮肤也细腻,身后之人便游说她开了一家敬宾楼。明着是酒楼,暗中做着食人胎之事。“江南水土温润,不似周城的水土。以婴胎需要时间准备为由,将大长公主哄骗来住上几个月,一边调理,一边准备着胞衣与婴胎,待准备好,她吃下婴胎,看起来便会有效果。”如此,便博得了大长公主的信任。
“子扬翻遍了钱塘三十年的案卷卷宗,因意外死亡的孕产妇,家人怀疑报官,却不了了之的有三十起。”一年一起,孕产妇均死的凄惨,不是被剖了腹,连同宫体胎儿一起被拿走,便是被生剖了胎儿。“说是流寇。”
宗大抬头看了他一眼,宁王含笑,“又是流寇。”
宗大落子,将吃掉的棋子拿下。“你爹艰辛为你留的民军,倒是成了旁人手中的刀。”若是他们没发现,日后这柄刀刺向了宁王,皇上该有多后悔,多心痛。“先是宫中地牢,又是江南起义军。这隐于人后,不停针对你与皇上皇后的人,本事可是不小。”
“这支队伍,除了父皇,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娘,舅舅,以及贴身伺候父皇的藏得公公。“娘定是不可能。舅舅与藏得公公就不好说了。”
宗大落子又吃子,“也可能是第四人。”他将棋盘上的棋子拨到一旁,用白子摆了一个字。
“他?”宁王挑眉。
“还有他。”他摆完后,将棋子收拢起。重新摆回刚才两人对弈的棋局。“你的小妻子不是也在差这件事。”倒是让他惊讶。
宁王骄傲一笑,“她是夏侯氏与公羊氏的人,与一般后院女子不同。”周湖向她示弱求倚靠之后,她便借由周湖娘家的势力,开始调查起义军的事情。“我们来江南之时,我曾同她说过要收拢散落的起义军,可却一直未有行动。”她怕是早就起疑了,只是他不提,她也不好问。后有了周湖的势力后,便自己查了起来。
许多事,他知道,但不提不问。他虽然心中想要宁安对他坦诚相待,没有一丝隐瞒,却也知道人总要有自己的秘密,自己独有的一方小屋。
“她倒是挺关心你的。”
宁王笑着摇头,“她为的不是我,而是孩子们。”只是如今,孩子年幼,他若出了什么事,定会牵连到孩子们。“她饱受苛待欺辱凌虐,便是对我有情,心中也是不安。”有情,不代表能够全心全意信着他。她一面被感情左右,想要信任倚靠他,一面又极其没有安全感,总要让她做些什么,她才能心安。“如今这样倒也好,往后的事情谁人知道,若是她太过柔弱,日后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孩子们年幼,她该怎么办。”
宗大看了他许久,放下执棋的手,缓缓道,“西凉一战,你要亲自去。”
宁王点头,倨傲一挑眉尾,“除了我,还有谁能大破西凉。”朝中还剩的大将军,除去年老无法领兵的,其余均驻守在要塞,不可轻易移动。父皇年龄大了,朝中也不可一日无军,无法御驾亲征。“这是最后一战。”胜了,他风风光光登基,按着曾经的承诺,分九州,立九侯,共享天下,将这天下变成他的私有物。
败了……
宁王又是一笑,“这一战,不会败。”他押下的不仅只是他一人,还有他的妻儿,夏侯一门,元氏一族。
“若是败了呢?”
“若是败了,我亦要让这天下纷争不断,让人人为了皇位,为了皇权,争个头破血流。”他得不到的,也不会让旁人轻易得到。
宗大皱眉,不赞同摇头。“你视天下百姓为何物。”
“若败了,我与妻儿必死。”夏侯一门,元氏一族,所有支持他的人都不会活。“我们都死了,我还管天下做什么。”能多拉些人垫背,定是要多拉些人垫背。
“你这般,如何能为帝。”宗大嗤笑,落子,吃了他最后的棋子。“你输了。”
“顺者昌,逆者亡。他们顺着我,我自然会回报他们。”如同他对叶姑娘所言,好好伺候,定会让她心想事成。
“暴君!”
宁王捡着棋子,大言不惭道,“若能有一个如我这般的暴君,也是百姓之福。”
“謬论!”他轻叹一声,看向宁王。“你说,何为暴君?”似夏桀一般,还是似商纣一样?
宁王看着棋盘,“夏桀手搏豺狼,足追四马,百战克胜,诸侯慑服。商纣在位的几十年,四处征讨,百战百胜。”
宗大道,“夏桀自大,曾言,天之有日,如吾之有民,日亡吾乃亡矣。”他缓缓落子,“又罢民力,殚民财,为酒池槽堤,纵靡靡之乐。弃礼义,淫于妇人。”
“只因生活淫靡,便抹了功绩吗?”宁王不赞同,“青史都是由胜者所写。”商灭夏后,末代夏王,成了荒淫的代表;周灭商后,末代商王成了荒淫的代表。“恶谥恶名,不过因为末代。”
宗大没有搭理他,继续道,“商纣失德,狂妄自大,与天帝争强,还曾放言,我生不有命在天?”因将自己视为人间最高主宰,而且是“有命在天”,他的话就是律法,普天之下的生灵必须按照他的意志行动。“凡有违逆者,定施以重罚。”截、剖、刳、醢、炙、腊、脯多种肉刑,其中以炮烙刑最为残酷,杀戮无时,臣下凛然,莫必其命。“虽上诉记载,不一定完全真实。但纣王常年征战,频繁的战争加重了百姓的负担,耗空了商的国力,正所谓‘克东夷而殒其身’是不争的事实。”
宁王正要同他争辩,他的一双儿女拿着圈画了满面红圈的字跑了过来。炫耀的扬着字,“爹爹,你看看我,今天师傅又夸我了。”
宁王一手抱住一个,抱过后,才拿过他们的字看。“嗯,写的不错。”
禾禾坐在长塌上,看着宗大,“爹爹,你和宗叔叔在聊什么?”
宗大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笑道,“在同你们爹谈论,何为暴君?”他看着禾禾,“你觉得呢?”
禾禾道,“说到暴君,便不可不提夏桀与商纣了。”纵观历史,似乎没有任何一个君主有他们两人声明显赫。“夏桀自大,商纣也自大。夏桀力大无穷,商纣也力大无穷。为什么史书里记载的暴君,都差不多?”她不明白,“夏桀好淫于妇人,偏爱妹喜;商纣好女色,偏爱妲己。为何帝王荒淫无道,总与某个女人有关呢?再说了,史书上一面写着夏桀、商纣百战百胜,暴戾无道,四处征战,搞的百姓民不聊生。一面又说他们在宫中如何荒淫无道,如何建酒池、肉林,与妃子淫乐。”禾禾抓着宁王,“爹爹忙起来,我们好几日都看不到他。有时他没事,宁可和宗叔叔下棋,也不愿去陪娘。”她自以为的点点头,“到底是暴君,就是比别人厉害。”还能一边征战,一边回宫同妃子淫乐。
宁王与宗大对视一眼,宁王笑出声,“日后爹便让禾禾去史馆校书。”
“校书是做什么的?”
“预刊落,文意不属者,索笔补之。”
两个孩子同宁王说了一会儿话,又拿着字跑去找宁安讨夸奖。宗大看着禾禾离开的背影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定国公主是女子身。”
宁王大笑,“若是禾禾不是女子身,父皇定会封她一个皇太孙。”禾禾性子张扬,说话又甜,会哄人,比苗苗更引人注目。可他的儿子也不差,并且比起张扬的女儿,他小小年纪便会隐藏自己了,心思更沉,更深,更适合为帝。
宁王重新摆了棋盘,“公主称帝还是皇子为帝,与我而言均可。”都是他的孩子,女儿儿子都一样。
阿朱阿紫这几日忙着下个月归京的事,京中倒是不缺吃穿用度,忙着的,都是些王妃与公主、世子用惯、吃惯的江南特产。
宁安见她们越忙越乱,忙阻止,“这些都不用带了,卿娘与秋悦还在这里,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写封信来,让他们通过驿传行送来便是了。”
史棠怀孕了,四月份就怀上了,她一直没敢声张,称病养胎。等到八月,孩子四个月稳固了,才说出来。
宁安虽然知道与王爷无关,心中也有些不爽快。两个孩子也是,那几日整个人都不安起来,生怕多了一个非同胞的弟弟妹妹跟他们争宠爱,争日后的权势地位。
禾禾比较直接,直接哭闹,说只喜欢娘生的弟弟妹妹,不要别的弟弟妹妹。哭闹了好几日,嗓子都哭哑了,王爷心疼的不得了,若非宁安拦着,堕胎药已经送去史棠面前了。
苗苗倒是没有哭闹,只是夜夜不安,做梦都在哭,生怕多了一个人,先是抢了他们的地位,而后又抢了他娘的地位。
孩子争宠,无可厚非。只是如他们这般一闹便是好几日的,倒像是刻意为之。
最终,府中侧妃、妾室齐聚厅中,史棠跪在宁王一家五口面前,举指起誓,她所生之子,定不会不会与王妃子女争夺分毫,她也对王妃之位无任何觊觎。之后,禾禾才抽抽噎噎止了哭。
但,誓言这种东西,从来都是虚无飘渺的。
当真不得,信不得。
“杏文。”
宁安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下极其谦卑的史棠,唤了一声杏文。杏文走上前,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方镇纸,一支沾满了墨的纸,以及一卷写满了字的纸。
宁安起身,笑着将史棠扶起。“你都有孕了,就别跪着了。”她扶着她坐下,“都是王爷的孩子。”日后为王爷所用,“我还能不让你生吗?”不让你生孩子,日后难道要让我的孩子去和亲,去拉拢臣子,去上战场为国拼命为民拼命?“只是口说无凭,这份承诺书信,你签了,也好为下面的妹妹们做表率。”她将卷纸拿起,放在她手中。
史棠缓缓展开纸,上面所列几条。
一、孩子生后便由府中统一教养,她为生母,一月看探视一次,一次不超过一炷香;
二、她需安分守己,谨记自己的责任,便是为王府开枝散叶,不可妄想非自己之位,非自己之权势。正所谓,一日为妾,终身为妾。
三、若她违背诺言,她的儿女,世世代代,男为奴,女为娼。
“这!”史棠抬头看着宁安,她的脸涨的通红,讷讷说不出一句话。
宁安始终温和的笑着,史棠将视线挪到宁王脸上,宁王神态如常,端着茶盏轻刮去浮茶,吹去浮沫,送到宁安唇边,“你最爱的雨前龙井。”
史棠注视着宁王,胭脂也盖不住嘴唇的灰白,微微颤抖着,很急,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许久之后,她才强硬撑出一抹笑,对宁王道,“王爷,妾身所怀是您的孩子。”她的手放在小腹上,孩子似乎有感应一般,微微跳动。她不知这是她的错觉,还是孩子感受到母亲情绪后的不安。
宁王执着的喂宁安喝茶,瞥了她一眼,凉薄道,“只有王妃生的,才是本王的孩子。”
宁安被迫接下盏茶,喝了几口茶。宁王看着史棠,“你若想好了,便快些签了。若是做不到,便喝了落胎药。”他话音刚落,范姑姑便端了一碗黑稠的汤药站在了她身后。
史棠心口一阵阵绞疼,她伸手捂住了心口,双眼血红,压抑着愤怒。“虎毒不食子。”
“虎毒不食亲子。”他的视线淡淡瞥向她的小腹。
宁安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宁王笑呵呵的握住她的手。他的王妃心中不快,他怎么也得让她痛快了,若不然,憋出了病可怎么办。
他的小妻子啊。
他伸手要抱宁安,宁安拍了拍他的手。
两人的小动作没有逃过在场人的眼睛,史棠觉得好笑。人人都说摄政王骁勇善战,一心为民,开善堂,惠民生、解民忧、纾民困,却不想,他为了让王妃心中畅快,竟连亲子都不认。
史棠站起,心头一阵恶浪翻涌,言语冷淡至极,“王爷这般,与暴君何异。”
“怎么,本王宠爱王妃,疼爱与王妃的孩子,容不得你们这些妾室,以及你们所怀的孽种,本王便是暴君了吗?”宁王看着她,冷然道,“誓是你发的,不敢承认的也是你。难不成你心口不一,面上顺从,实则是为了遮挡你的拳拳恶意与野心。你不过一个小小妾室,竟敢妄论本王,觊觎本王的王妃的身份地位,本王儿女的权势地位,是你的娘家给你的勇气吗?”
冰冷的语气似带着利刃,不过简短一语,却惊住了所有人。史棠脸色又变,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你说你的孩子是孽种……”
宁安眉头一拧,宁王目光如剑,噙了一抹冷笑。“因为是你生的孩子,所以才是孽种。”
掷地有声。
厅中人人都低下了头。今日有宁王这番话,无论是气恼之下的怒言,还是他真是如此想。无论这个孩子能否生下,无论男女,他都没有未来了。一个不被父亲认可的孩子,一个还未出生便被父亲厌恶的孩子,便是长大了又如何?
宁王环视众人,“今日你们既然都在,便都签下这份承诺书吧。”他吩咐范姑姑,“签完后拿去装裱起来,若是她们行为言语有逾越,便将它们挂在王府大门前。”
史棠一个踉跄,芸姑姑忙扶住她,她唇角挑起一丝冷笑,干涸的眼底跳动着火焰。“便是妾,也是王爷的女人,王爷的孩子,王爷便是这么对待您的女人与孩子吗?”他爱王妃,王妃便高贵,王妃所生的孩子便高贵。他对她们无情,只将她们当作工具,她们以及她们所生的孩子便低贱。“这天下,便是随着王爷与王妃的性子而来的吗?此事若是传出去,王爷王妃便不要名声了吗?”
宁王冷笑一声,“你在威胁本王?”
史棠不怕他,只是沉静以对。“王爷偏爱王妃,妾身无话可言,只是王爷不该因为对一人的宠爱,而说出荒唐之言,做下暴君之事。”事事以王妃的喜乐为喜乐,这还不是暴君吗?
苗苗抓着宁王的衣摆,不解道,“爹不爱娘,不以娘的喜乐为喜乐,难道要你的喜乐为喜乐?”
稚嫩的语言,带着疑惑,落到厅中。原本的劝诫之言,瞬间变成了嫉妒之言。苗苗看着她,“你好搞笑,明明就是你发过的誓,怎么一让你签字画押你便不愿意了?这样,你还说你不是口是心非。既然不是,你便签字画押又能怎样?”
史芊看了看压抑着愤怒的王爷,又看了一眼嫡姐,裙摆一撩便跪在了地下。“妾身对王爷、对王妃绝无二心,也万般不敢觊觎王妃的任何东西。妾身愿意签。”她膝行向前,拿起笔,展开纸,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上了手印。
叶姑娘紧随其后,“妾身对王爷、王妃也绝无任何二心。”
史棠气愤的看着史芊,暗自啐了一口。史芊低着头退到一旁,史棠呵笑一声,绷在面上的笑意渺漫如烟云,“我也是世家嫡女,在你们眼中,难道是什么低贱的东西吗?我便活该受你们这般羞辱?”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宁安扫了一眼王郁文,多年前,她也说过同样的话。范姑姑见宁安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了下去。便代她道,“你若痛快的签了,又怎会被羞辱。”她若言心一致,又怎会看到最后一条便气恼羞愤。“自取其辱。”
同样的誓言,王爷也发过。
禾苗出生后没多久,又有人要塞妾室入王府,王妃心中不畅快,与王爷闹脾气。王爷也气恼了,怒问他要怎么做,她才放心。王妃便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让他发了誓,签了承诺书。
若是王爷对王妃有二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若是王爷同其他女子有了孩子,那些孩子,世世代代,男为奴,女为娼。
怎么,王爷签得,她们签不得。
宁王皱眉,揽着宁安便要离开,“签的放回,不愿意签的,灌下绝育药。”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宁安拉着他问,“这么做是不是过份了?”
宁王不以为意,“若非如此,你又如何知道她们是否心口合一。左右都不是本王的种,让她们生,也不过是日后有用。她们签了,日后也好用来制约她们的娘家。”今日让她们认清自己的身份也好,省得日后小动作不断。
他抱着宁安,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后院这些事,你交给范姑姑和阿朱阿紫便是了。”这些腌臜事,怎能脏了他的小妻子的手。宁王圈着她的腰,手若有似无的抚向她的两腿间。“天热了,我们去琉璃画舫。”
“去琉璃画舫做什么,快正午了,那么热。”
宁王看着她,去年生产后的脸蛋浑无血色,反倒显出羊脂玉般的剔透晶莹,阳光印在脸上,却扫不出一丝微瑕,如握在手里细抚多年、莹润细腻的象牙滚盘珠。
三分灵气、三分温婉,三分的妩媚娇嗔,以及一丝难以察觉,难以形容的危险剽悍。
他的小妻子啊,越来越美了。
这张脸庞,如仙子一般,理当口吐仙纶,不染人间烟火气。
可他偏偏想要她,因他而染上世间贪嗔痴。
宁王握着她的手按向自己腿间,他亲啄着宁安的脖子,“去画舫?”
宁安脸上一红,“画舫无遮挡,我怕。”
“不怕。”他哄着她,“我都安排好了,早就放了冰,不热,也让人将画舫周围移了柳树。”碧绿丝绦做围挡,他们在其中,头顶蓝天白云,脚踩荷花池上,池中还能看到鱼儿竟跃争食。“我想好好看看你。”
许多许多年后,她才知道,寻常的夫妻,便是感情甚笃,也不会似她家王爷一样,总喜欢在白日里宣淫,更不会为了白日宣淫,花下大把银子在平冈远山、松林草坪、竹坞曲水、回廊倒影上。也不会没事便看一些标新立异的春宫册子,并拉着妻子尝试探索研究。
直到天黑,宁王才从她身上爬起来。
他一共在她体内泄了四次。不,也许是五次,或者更多……
他摇了摇昏沉的脑袋,看着蜷缩成一团沉沉睡去,如婴孩一般浑不设防的宁安,笑着亲了亲她的鼻子。“还说不是妖精,快将我榨干了。”明明是她娇弱无力的受着、任他恣意蹂躏。
他坐在她身边,缓了一会儿。疲劳感渐渐散去,春风一度后的昂扬与精神慢慢回到体内。
他拿起一旁的衣衫给她盖上,披上外袍走出了画舫。星月从暗处跳出,“王爷。”
“拿些热水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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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30 21:08:10 |只看该作者
(五十八)
史棠动了胎气,史芊端了安胎药给她送去。如今,姨娘们每月的用度,采买都是她负责。
她将安胎药放在桌子上,“是安胎药,喝了吧。”她能拿来安胎药,便意味着王妃允许她生下这个孩子了。
史芊在她床边坐下,“姐姐,我知道你心慕王爷。不嫁人,想要以女子之身参与科考,也不过只是因为王爷曾经的一句戏言。”
那年,嫡姐十七岁,她十岁不到。那年,她娘还未死。
嫡母带史家**参加宴会,顺便给她们相看人家。相看的是嫡姐,她们只是作为利益交换。
那场宴会,摄政王也参加了。当时的他二十一二岁,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嫡姐一贯清高自傲,眼光也高。她仗着自己才情过人,最爱与人比诗斗画对弈。
宴会上,有人玩笑,“宁王骁勇善战,史大姑娘才情少有人能及。不若休了夏侯氏身体不好又小家子气的王妃,改娶史公嫡亲孙女。”这句话是玩笑,也是试探。说话之人,一是试探史公对宁王这个这个嫡皇子的态度,二是试探宁王对史家的态度。
宁王不快,毫不客气道,“我的妻子不过是身体不好,不能出来见人,才情容貌,岂是史公一个嫡亲孙女能比的。”
当时的人谁人不知道宁王不喜欢王妃,一直冷待着她,任由妾室骑在她的头上。只当他所言是面子上过不去,笑了笑,便也换了一个话题。
唯有嫡姐,心高气傲,忍不住躲开了嫡母与守着她的婢女,去找了宁王。她找到宁王时,宁王正一人在园中画画,所画是一簇不知名的白花。以墨染纸,空白之处,团团簇簇,形如白花。
当日,她怕嫡姐走了嫡母责怪,一直悄悄跟在她身后。直到前些日子,她去同王妃对账,见到王爷与王妃在院中作画,才知这种晕染画纸,留白做花的画法,是王妃幼时惯用的作画法子。
王妃说她总是梦到团团簇簇白花,洁白如雪,温润如玉。可白花如何能画出,于是她便不画花,而涂染整张画纸。王爷当时虽然笑她从小就笨,言语之中却满是宠溺。
宁王厌恶四大家族,不愿与他们为伍,看到嫡姐自然想要避开,可嫡姐却拉住了他,直言自己的才情京中无女子能比。
于是,王爷便设下棋局,与嫡姐对弈。嫡姐惨败,王爷道,“这是我妻子七八岁时设下的棋局,你如今十七岁,连一个七八岁孩童的棋局都破不了,谈何才情京中无女子能比。”
那时的史芊不明白,为何王爷看似处处维护王妃,却又对她不管不顾,任由她一人在小院沉寂腐败。
现在也不明白。
之后嫡姐便在意起了王爷,开始只是不服,后来,这份不服也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少女的情思。她想要做王爷心中独一无二的那个人。于是,她推拒了家中为她定好的婚事,不惜以死相逼,一心求学,想要以女子之身考科举。
只因,王爷曾在一场宴会上,大加赞扬过上砚夫人。他说,娶妻当如上砚,世间女子,亦该如上砚。
上砚夫人,奇女子。品性高洁,才学渊博,智慧超群,医术斐然,存治世救人之心。皇上曾专为她设立了官职,允许她入朝为官,她却拒绝了。
可她入府多年,却发现,王爷所喜欢的,从来都不是才情出众,品行高洁的女子。而是温柔小意,乖顺听话,装傻作呆,实则聪慧、坚韧不显露于人前的女子。
嫡母心疼女儿,又怎会不知女儿的心意。为了满足女儿的这份爱慕,这份小心翼翼的喜欢。她这才会借着史涵犯错,将她送了过来。原是想,她是嫡女,王爷怎么也会给史家一个脸面,让史棠为侧妃,却不想,于王爷而言,谁为侧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人更乖顺,更能安分守己。
史棠看着她,“你是来笑我的?”
史芊摇头,“都是一个姓,笑了你,我又能落得什么好。”她将安胎药重新端起递给她,“这药没有问题。”说罢,她自己还喝了一口。“只是来告诫姐姐一声,若不想似王侧妃一般,便安分守己。”她看着她的肚子,“王爷对你算是不错了。至少,他让你生孩子了。”一个有个史氏血脉的女儿,日后和亲也罢,笼络朝臣也罢,才能彰显出重视。
她既觉得嫡姐可悲,又觉得嫡姐可怜。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庶女,一个没有恩宠,没有倚靠的侧妃。
如同许多年前,她求道嫡姐面前,嫡姐对她说的一样。“妹妹,我随是嫡女,但也只是一个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虽跟着母亲学习管家,可后宅之中的事情,你小娘的事情,我如何能知晓。我有心无力啊。”
史棠饮下安胎药,史芊笑了笑。“姐姐,好好生下孩子,虽说王爷不允许咱们亲自抚养孩子,但终归是自己生的,不一样的。”王爷需要孩子,王妃也需要府中的姨娘多生孩子。她作为一个安分守己,顺从的妾室,自然是要帮着王爷与王妃的。
如此,才能有一日,为她的娘鸣冤。
八月十五这一日,谦勇侯归京路过钱塘,特来摄政王府上拜访。
“谦勇侯的父亲是前朝十四皇子的表兄,为人忠厚勇猛,当年父皇初登基,边境不宁,他自请驻守,守了十几年,最终病逝在边境。父皇感念他为国为民为君之心,便封了他一个谦勇侯。他死后,这爵位便由他的儿子继承了。”宁王同宁安说着谦勇侯的事,“如今的谦勇侯跟他父亲很像,也是忠厚勇猛之人。”他二十出头便接替了父亲驻守边境,三四年才归家一次。前些日子,边境一支敌军偷袭,他虽大败了敌军,却也不设防受了伤。刚好如今朝中武将足矣,父皇又有心培养这几年的武状元,便派人将他换了下来,允他归京与家人团聚。“听闻他带回一个女子,那女子还有了身孕。想必正是如此,才会想要在府上休整几日的。”
宁安看着他道,“是不是将军在外打仗,归来时总会带一两个红颜知己?”宁晖是这样,外公是这样,这位谦勇侯也是这样。
宁王想了想,“边境苦寒,清冷寂寞,若是有个聊得来的,时日久了,总会生出情感。”
“你呢?”宁安定定的看着他。她知晓,他也曾在边境军营历练多年。
宁王笑着握住她的手,“倾慕我的女子确实不少,上赶着要照顾我生活的也多。可我都拒了。”
宁安跟着他起身,“为何?”
宁王不屑道,“上赶着送上门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宁王有心拉拢谦勇侯,自然会多给他一些尊重。他带着宁安在门口等候,不一会儿,谦勇侯的马车便到了。
谦勇侯看起来四十出头,五官端正。宁王贴在她耳边低声道,“他有个儿子,二十五六了。他儿媳妇儿你也见过。”只是估计她没有注意。
谦勇侯对宁王行君臣之礼,宁王回礼。而后,他从马车上小心翼翼扶下一个腹部隆起的女人。
“晚娘!”陪同夏侯甫孝一同迎接谦勇侯的瑶卿看到女人后,忍不住惊呼出声,含着莫名的喜悦。
女人抬头,在看清瑶卿后,面上也是一喜。“卿娘?”
夏侯甫孝笑道,“原是相熟之人,当真是缘分。”他侧身,“王爷,侯爷,外面热,咱们进去说吧。”
白晚晚是卿娘年幼时学堂的朋友,也是一个传奇般的女子。卿娘的娘家落魄之前,白晚晚便带着幼弟去了边疆。并非她想走,而是那个小城的人,容不下她这样一个独立自强,不依靠任何人的女人。
她太强了,既能在未婚夫未娶妻便生下庶长子后,状告未婚夫取消婚约;又能在母亲被冤后滚过钉板,受过刑罚,为母伸冤;更能在一无所有之后,带着老母与幼弟,靠在酿酒卖酒越过越好。
世间大多数男子,容不得如此女子。于是,他们便开始期待用流言毁掉她,淹没她,让她难堪,逼迫她承认自己是错的。
“晚娘在小城呆不下去了,一个晚上,干脆收拾了东西带着母亲、幼弟去边疆讨生活。”
白晚晚笑道,“当年,多亏了卿娘给的五十两银子,若非有这笔钱,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到地方呢。”她与瑶卿坐在一起,握着瑶卿的手,“这些年,我给你写了无数封信,也不见你回信,我还以为——”
瑶卿简单几句说了自己的情况,“你走后没多久,我爹便被人骗了。家中的一切都被拿去抵债了,我也被退了婚。”她笑了笑,“我当时还同娘说,要去边境投奔你呢。”刚巧,子扬高中归乡求娶,她对子扬本就有好感,加之子扬不像是负情忘义之人,她便在娘的认可下,嫁给了子扬。之后子扬四处做官,她也跟着四处走。前几年,娘去世了,她回乡安葬娘,还向曾经的邻居打听过她。
瑶卿看着她,“你与侯爷?”她知晓她心性高,万万是不会为妾室的。
白晚晚轻叹一声,“幼弟成家了,弟媳容不下我,我便同他们分家了。”她的弟弟不愿她离家,可她也不愿弟弟为难。“弟弟赡养娘,我便在山中搭了间屋子,一心酿酒。”每隔几月,出一次山,送一次酒。“一年前,我在山中救了侯爷。”当时,她并不知对方是侯爷,对方也没有说明。等她知晓他是侯爷,并已经娶妻生子时,她已经有了身孕。
白晚晚眼中一片寥落,“我能忍得了流言蜚语,娘与弟弟一家如何能忍得了。我想了想,干脆便跟他去京城吧。如今我有孕,也需要人照顾,等孩子生下,我养好身子,若是过的不开心,再离开便是。”曾经她能以一己之力养活娘与弟弟,为弟弟买院子,娶媳妇儿,之后又如何养不活一个孩子。“只是……”她的声音轻了轻,“牵扯到朝堂,只怕日后想脱身也难。”她若是早早知晓所救之人是侯爷,她或许救都不会救。
白晚晚咧唇一笑,“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她看着瑶卿,“你可有孩子了?”
瑶卿点头,“一儿一女,女儿早夭,去年新生下一子。”
白晚晚道,“快些抱来给我看看。”
瑶卿笑着颔首,一面让常念去抱孩子,一面将小点推到她面前。“你多用些。”
书房之中,一盏茶饮完,奉承夸赞的话说完,谦勇侯正色道,“王爷,我这次归京,准备用功勋换晚娘平妻之位。”他虽在边境,却也知道皇上最近颁布了一条法令,为妾者,终身不可为继妻。也知法令偏向正妻,正妻有责罚、发卖妾室之权。
宁王微愣,随即问,“侯爷可想好了?”这么多年的功勋,只为换得一个平妻之位,亏了。
谦勇侯笑了笑,“功勋太高,也并非好事。”他并非夏侯一门,与皇上明是君臣,暗为姻亲。他守卫边境,为的百姓,为的是天下,并非为了换得什么。
宁王笑了笑,“你要换,父皇定是允的。”不求权,不求银,只求一个平妻之位,这等好事,父皇如何会不答应。
到了晚膳时,宁安还在同白晚晚聊酿酒之事。白晚晚笑道,“倒是不知摄政王妃竟然如此喜欢酿酒。”
宁安笑道,“王爷一喜欢酒酿,二喜好美酒。”左右她无事,空下来便研究一些他喜欢的。她只是废了些功夫,王爷却会欢喜的同孩子一般,何乐而不为。
阿朱阿紫来叫她们去花厅用晚膳,宁王见她同白晚晚聊的愉快,便笑问,“你可喜欢白姑娘。”
宁安点头,“白姑娘为人爽快,知道的也多。”女子状告男子的艰难,为母伸冤的皮破骨折,一人养家的坚毅,以及在边境安家,又分家的魄力,这莫说是女子了,便是男子,也少有能做到这些的。
宁王道,“谦勇侯府距离咱们王府不过几条街,不远,归京后你常邀白姑娘上门做客便是。”
宁安笑着颔首。
谦勇侯向宁王敬酒,他心中清楚,这是怕晚娘入京后遭人欺辱,让摄政王妃做晚娘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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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30 21:10:23 |只看该作者
(五十九)
静雪能下床时,已经是七月底。
水红扶着她走出房间,她看着外面的阳光,闭上了眼。水红道,“幸好炎热前伤口愈合好了,不然姑娘便要受大罪了。”
静雪才二十出头,却因为割乳治疗佝偻着背,苍白着脸。曾经的花魁,如今除了一张相似的脸,再没有了美丽。
水红见她弯着腰,忙撑起她的腰。“姑娘,钱大夫离开时不是说了吗,一定要挺直胸背才行,疼也要挺直,不然皮肉长到一起,拉不开便再也直不起腰了。”
静雪嘴边一圈黄色的痕迹,她微微张开嘴,细弱蚊蝇的声音从她口中冒出。“谢谢你。”她没想到,水红还愿意伺候她。
水红笑了笑,“这些年,你对我也不错。”青楼中不将她当人,是她不嫌弃她,还她近身伺候,也是她,知道她要养家,总是以各种理由多给她银子。“你对我好了,我自然要回报。”她顿了顿,想起了被关在地牢时,带了一丝歉意。“当时,对不起,我不是有心说出你的事的。”
静雪摇了摇头,“不怪你。”她并非没提醒过她,只是她一心觉得司棋并非那样的人,并不信她。
她对着水红笑了笑,“其实,这样也好。”便是没有司棋从中破坏,那个人真的来将她赎走了,她一个妓子,也不见得会有好日子过。
小霞提着篮子从外面跑入。在药炉住的这些日子,水红同烟云霞三姐妹也熟悉了,便笑问,“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毛毛躁躁的,烟姑娘看到了定又要说她了。
小霞喘着粗气,篮子都没来得及放下。“于大娘的儿子被抓了。”她深吸一口气,“说是与桂花巷的案子有关。”
静雪看向她,“可是儿子在衙门做捕快的儿子?”
小霞点头。
静雪见水红有兴趣,便道,“我自己可以,你若想去看看,便去看看吧,回来也好说给我听。”
水红点了点头,小霞见状,将篮子放下,跟着她重新跑了出去。
去抓捕于捕快的,除了聂捕头,还有京中来的禁军以及杨浩。
“于捕头,小腿上的伤疤,以及脚印都对上了,有什么要解释的,还请你回衙门解释。”
展诗受到侵犯后,在她头侧面,又一枚清晰的脚印。脚印一事,夏侯甫孝瞒了下来。他先差人将脚印画下来,随后又将石膏倒入脚印,干后将脚印取了出来。
他用了将近一年,从全国各地取不同年龄,不同身份、地位的人的脚印,证明每个人的走路姿势不同,体重不同,留下的脚印也不同。然后偷偷安排人取了钱塘所有男子的鞋,以及脚印,画下图样,又用石膏取出脚印,一一比对。
鞋印比对出四十人,四十人中有七人小腿有疤痕,五人小腿疤痕上有隆起的肉结。一人在梁叶彤被害,展诗被侵犯当夜没有人证。
于大娘厮打着儿媳,“你说啊,你说啊,那夜,你明明在家。”
于大娘的儿媳抱着孩子,冷冷看着她,“婆婆,那晚,我明明就回了娘家。我娘家的邻居都可以证明。”
她掐着她,“你这个扫把星,这是你丈夫啊,你丈夫被抓了,你都不急的吗?”
儿媳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拧打。她冷冷道,“我没有一个同贼寇交好的丈夫。”
郭乐听了她的话,抬头看她一眼。“于夫人,请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梁叶彤的案子,展诗的案子,包括对张司棋的调查,他们从未停止过,不过是怕有人从中作乱,瞒了下来罢了。
“对了,十里坡是什么?”皦玉的小衫上绣的是这个,梁叶彤死时说的也是这个。
宁安坐在宁王旁边,拿着笔与他同画一张画。宁王道,“十里坡是京中城郊一处山坡的旧称。”消息传回京中,长松查了许久都未查到,直到他无意中翻开了秦相留下的一些手记,才知晓,水月庵所在的拿处土坡,在很久之前叫十里坡。
“长松查阅工部记档,才知晓水月庵这座庵堂并非古刹,而是二十多年前新建的。”他不好兴师动众,便借由修缮之名,先将水月庵中的尼姑都牵了出去,而后进行了搜查。
“找到什么了吗?”
宁王点头,将笔沾上朱砂,为她画的嫩黄花中点上花蕊。“主梁之上,有一木匣。”木匣之中,是一些长针以及一张药方。长针同宫中祭坛中的长针一样,药方则是一张可以让人慢慢死亡,无知无觉的药方。“长松查过水月庵的记录,黄家被抄家之前的几日,黄大人确实在同僚的邀请下,去过水月庵。”这张药方,与周湖偷偷偷来的药膏是否一样,娘还在查验。
宁安不解,“张司棋应该不知道秦相,也不知宫中有祭坛,我曾被针刺之事,为何梁叶彤会说‘十里坡,中’?难道钱塘也有十里坡?”
宁王摇头,“不知。或许梁叶彤所说之事是另外的事。十里坡不止这一个秘密。”他管理水月庵这么多年,一直没摸透水月庵中,明着是尼姑,暗中从事皮肉生意的女人们。
“对了。”他转向宁安,“媚骨天成。”
“嗯?”
“娘这次回去,将李姑娘带回去了。”李姑娘便是那个中了媚骨天成的姑娘,她说她叫恩妙。“她的血被娘练成了药,暗中下在了水月庵姑子们的饮食中。”下了有三四个月了,如今已经有人中了媚骨天成之毒。
“有人?”
“也不知是身体不一样,还是有些食物没吃,娘还在研究。”
宁安动了动姿势,看着他。“娘回去之后,朝中有何反应?”每每娘写信来,总是说很顺利,她重掌六宫。
“初时闹过一阵,让父皇治娘一个欺君之罪。后来见父皇心意已决,太子一党,几个大家族,生怕父皇一怒之下废了太子之位,便也不说了。”皇后归来,后位自然是他娘亲的。当年太子被封为太子是因为他的生母成了皇后,如今他的生母为后就是一个笑话,他这个太子之位,能不能保得住也不好说。支持他的党派,自然不敢在这种时候惹怒父皇。
宁安眉头一挑,“朝臣们还是支持太子的多吗?”父皇都表现的如此明显了,不废太子不过是不想多事惹得百姓慌乱,也不想听一个个大臣以死相劝诫。
父皇过年来时,便同王爷商量要将苗苗立为皇太孙。他们担心苗苗小小年纪被封为皇太孙太过于招摇,便拒绝了。
“虽然薛家倒了,但朝中四大家族的学生党羽还是不少。”他们支持了太子这么多年,心中也清楚。便是现在换了阵营,日后他登基了,也会将他们视作四大家族余党。与其这样,不如全力支持太子,也许日后太子登基了呢?
他见宁安皱眉,便抚了抚宁安的背。“四大家族党羽多,我岳父一门党羽也不少。”加之手握兵权,足以对抗四大家族。
宁王顿了顿,才又道,“如今,比较难处理的倒不是太子。”父皇身体还强健,不急着退位。太子蹦跶了这么多年了,没了他的母亲为他出谋划策,这些年浑浑噩噩,尽做下些惹民怨,遭大臣参奏的事。
“嗯?”
“箫姨娘的儿女们。”箫姨娘到底是有本事,去年想办法将夏侯文龙弄了回来。到底是老将军的亲生子,老将军也做不到视而不见。京中有消息传来,这些日子箫姨娘的三个子女,总是借故入府看望夏侯老将军,好一副父子情深图。
“夏侯文龙一贯不学无术,秋莹也有些愚蠢。”
宁王笑看着她,“宝琴倒也不足为惧。”宝琴心机再深沉,也要受雍王制约,也要依附着雍王。两人如今的关系不过是表面融洽,找个机会,将宝琴做的事捅出些,任他们斗就是了。“只是怕——”他有些担心看着宁安,“只是怕老将军偏向他们。”
“爹娘与舅舅怎么说?”
“你娘说,不行就——”他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宁朗说,弑父之名,他背不起,找些药,让老将军中风瘫痪了就行。”
宁安看着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如何评价。总归是他们的父亲,她的祖父。
宁王笑着环住了她,轻叹一声,“他们是夏侯夫人养大的,与老将军其实并无什么感情。”幼时哺育的是夏侯夫人,教他们说话走路的是夏侯夫人,伴他们学习,生病时照顾他们,为他们未来殚精竭虑的均是夏候夫人。“他们知道娘的辛苦,也见了箫姨娘过门后娘的心酸、强掩欢笑。加之老将军为人严厉,便是待亲子,也不曾有任何宽纵,恶言恶语,他们自然偏向娘亲。”箫姨娘的倒来,伤害了他们的娘。他们的爹,也伤害了他们的娘。如今一方是生父,一方是夏侯一门、公羊一门的未来,他们会如此选是意料之中。
夏侯一门的人,最无情,也最多情。
宁王与宁安额头贴着额头,轻叹一声,“希望老将军不要年老糊涂了。”
江南有一种野果,似李子,皮薄肉脆,酸甜汁多,宁安特别喜欢,春夏能吃很多。范姑姑这几日带着花房的人,想着移植几颗回京城。杏文昨日在小厨房做糕饼,烫伤了手,现在涂了厚厚一层药,在房中休息。阿紫十日前小产了,在坐月子。如今宁安身边近身伺候的人,除了一个阿朱,便是许嬷嬷了。
三日前下大雨,苗苗不知从何处捡回来一只不大的黑猫,他不顾自己被淋湿,用衣服包着小黑猫,捧到宁安面前,问宁安能否养。宁安一时心软,便让他留下了。只是小猫浑身虱子,为防止染到他们身上,现在放在药炉养着。烟云霞每日都帮小猫上药除虱子,还找了一只产了崽的小黄狗,给它喂奶。每日傍晚,禾苗都要拉着宁安去药炉看小猫。
今日,瑶卿、白晚晚、敖蔚以及史芊一起跟着去了。白晚晚笑问他们,“你们给小猫起名字了吗?”
禾禾道,“小猫黑黑的,我要叫小猫招财。”
苗苗抗议,“是我捡回来的,你说了让我起名字的。”他拉着宁安的手,仰头看她,“娘,我要叫小猫进宝。”
白晚晚笑道,“招财进宝都差不多。”
宁安看向女儿,“昨日你说好小猫的名字让弟弟起的,不可以说话不算话。”
禾禾嘟了嘟嘴,宁安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爹前些日子刚买来一匹小黄马,要不你去给小马起名。”
王爷好马,以阴阳五行,天地五色养了五匹好马。
白,启也,如冰起时色也,属金,西方白虎,故名白虎。
青,生也,象物生时色也,属木,东方青龙,故名青龙。
黑,晦也,如晦冥时色也,属水,北方玄武,故名玄武。
赤,赫也,太阳之色也,属火,南方朱雀,故名朱雀。
黄,晃也,犹晃晃,象日光色也,属土,中央,还未起名。
禾禾的不开心只是一瞬间,她晃着宁安的手,“娘,那我要叫小马黄土。”
黄土?宁安失笑,“你去跟你爹说。”王爷怕是不同意。这么久没起名字,是一时没想到能够同其他四匹匹配的名字。
禾禾又道,“或者叫黄金也行。”
白晚晚看着宁安失笑,“王妃,您的着一双儿女倒是挺爱财。”招财、进宝、黄金。
王府的侧门连着药炉的后院,两者中间隔着一条细窄的小巷。王府地势高,小巷低,要走下一段台阶。台阶上,不知何时被人刷了一层油,太阳一照,更显滑腻。
宁安与禾禾说话,并没有注意脚下。脚下一滑时,太阳光照在一旁的一筐败花残枝上,反射出锐利的光。
“小心!”她下意识护住了女儿,敖蔚见她不可控制向一旁倒去,想都没想,便扑向了她,抱着她重重地压在了筐篮上。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快到阿朱根本没来得及抓住宁安。
许嬷嬷惊呼,“王妃!”
“主子!”这是敖蔚侍女的呼喊声。
本该腐败的残枝不知为何如此锐利,即便是有敖蔚的不顾己身,比刀刃更锐利的花枝已经刺穿了丝绸布料,刺穿了宁安的肩膀。
“娘!”禾禾从地下爬起,扑到了宁安身上。
刺痛从肩膀处传来,宁安疼的白了脸,却不忘安慰两个孩子。“娘没事。”
敖蔚捧着肚子缓了许久,她的肚子一抽抽的疼,疼的她眼前发黑。耳边的嘈杂声不断,她最终支撑不住晕厥了过去。晕厥前的最后一眼,是宁安软软的靠在许嬷嬷身上,半身都被血染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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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30 21:12:51 |只看该作者
(六十)
宁安伤的很重。
这种花枝极其柔韧,花枝中被插入了锐利的铁丝,整个枝条又被涂了几层驴皮胶,虽然看似与寻常花枝无异,却比刀剑更为锋利。加之宁安本就有血液病,血根本止不住。
宁王赶回来时,大夫已经将宁安团团围住了,宁安白着一张脸,人事不知。
宁王极力控制着颤抖的双手,沉着气问元杞冉,“小安怎么样了?”他的声音控制不住的发颤,极力隐藏,还是藏不住。
元杞冉坐在床上,抱着宁安,见他来了,将位置让了出去。“你抱着她,我要将花枝拔出来。”
他浑身都发软,一时间,差点抱不住宁安。他看了一眼她的伤口,皮肉翻起,深可见骨。扫向袁大夫惊慌失措的脸,一颗心像被车轱辘一遍遍碾轧。明明已经成了泥,还能感到刺骨的冰寒。
“没事,没事,只是皮肉伤。”他偏头亲吻宁安的额头,也不知是安慰宁安,还是安慰自己。
袁大夫道,“花枝上都是倒刺,拔出来势必会造成第二次伤害。”当前要做的是止血,再这么下去,只怕……
元杞冉咬牙,“我来拔。”
止血药粉上了一层又一层,血还是不停往外沁,一盆盆血水端出去,听着宁安昏迷中痛楚的呻吟,眼泪怎么也压不住,从眼眶中滑落。宁王抱着宁安,贴着她的脸,“小安,你别吓我,你不能有事,你是我的命。”
温热的泪水滴落在宁安脸上,继而滑落,失血过多的皮肤呈现青灰色,泛着濒死之色。
“王爷,妾身的止血药或许有用。”
白晚晚也受了惊吓,她虽不似敖蔚动了胎气,却也因惊吓腹痛,缓过来后,她不顾阻拦,在自己的行李中翻出一个小木匣,便匆匆来了。
白晚晚走到内堂,不顾腹中还不太舒服,跪在了地下,将木匣高举过头。“这是山中猎户们用的救命药,妾身曾亲眼见到一个猎户被黑熊撕咬掉了一条腿,血流不止,吃了这药丸后很快便止了血。”正是有这药丸,才能让他撑到回家,交代了身后事。“妾身分家之后,住进了山中,山中好心猎户怕我一个女子遇到危险,便赠了这枚药丸。”她将药丸带在身上,也是怕生产之时出意外。
袁大夫拿过木匣,取出药丸,闻了闻。元杞冉道,“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她深吸一口气,吩咐范姑姑去取镊子。取出花枝,有可能会折断倒刺,留在体内。需要翻开皮肉,用捏子将倒刺夹出。“花枝上有毒,不能再拖了。”伤口周围已经开始发黑腐烂了。
奉上药丸,又细细交代了用法后,白晚晚才回了院子休息。来的路上,谦勇后为她买的侍女不解。“**,您不顾您自己,也该顾着小少爷。”
白晚晚在床上靠好,摸着肚子。“我就是为了他,才会不顾一切去送药的。”此去京城,前途未知,她总要为自己,为孩子找一个靠山。一个在京中,身份显赫的靠山。“虽不知谁人要害摄政王妃,但这种机会,定不会有第二次。”她在赌,赌药丸对王妃有用,赌王妃最终平安。
院中檐下,侧妃与姨娘们站着,叶姑娘陪着史芊跪在门前。王郁文擦了擦不存在的泪,“王妃的身子本就弱,听说花枝都刺穿肩膀了,王妃这次可是遭大罪了。”
史芊看了她一眼,旋即又低下了头。都这么久了,她还不明白吗。王爷在各处遍布眼线,又最擅长,秋后算账。
叶姑娘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管旁人。她们只需要足够谦卑,足够诚心。谦卑认错,承认自己虽在王妃身边却未照顾好王妃,诚心祈求王妃平安无事,闯过这一关。
竹制的围帘被风吹动,影影绰绰的光影中,宁王看着宁安,心疼的彷佛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钝痛。疼到,他一个十几岁便上战场,见惯了生死,受遍了重伤,心肠冷硬的男人,控制不住颤抖,擦不尽眼泪。
尽欢与杏文抱着两个孩子,乳母也捂住了想想的耳朵,不让他们听到王妃因疼痛发出的惨叫。
“王妃吉人自有天相,没事的。”尽欢安抚着禾禾,“不怕不怕。”
杏文如今也无法多想,只是同尽欢、乳母一起,将孩子带去了远离主院的院子。
药丸被融入了温水中,元杞冉捏着宁安的下巴,强迫她张口,抬高她的头,以竹片压舌根,强迫她将药丸一滴不胜的咽下。
不到一刻钟,血便止住了。元杞冉喜极而泣,摸着女儿惨白的脸,“好了好了,没事了。”保住命就行,身子慢慢养。
伤口被层层缝合,袁大夫道,“伤口太大也太深,定会留疤。”
室内点了无数蜡烛,形如白昼。
“王妃怕黑,院子里也点上灯。”
宁王坐在床边,细细摸着宁安的脸。宁安疼醒过好几次,挣扎得厉害,哭声凄惶,让人不忍耳闻。怕她将好不容易缝合的伤口挣扎开,只能小心翼翼地按着她的手脚,一点点喂下安神药。昏睡中,宁安一会儿慌张的喊,“肃宁,肃宁。”一会儿又喊,“禾禾,苗苗。”
宁王只能半跪在床边,不时亲亲她的脸,一次次一声声安抚。
“我在,我在,别怕。”他轻轻拍着她,“孩子们都好好的,没事的,你放心。”
一直到了下半夜,也不知是发热导致,还是安神药见效了,才安静下来。
史芊与叶姑娘一直跪在门前,其余的人也不敢走,站的累了,便搬了凳子坐到了一旁。
宁王走出,扫过史芊与叶姑娘,“王妃无事了,你们回去吧。”
史芊与叶姑娘心中一轻,却不敢显现,伏下身体谢恩,而后才彼此搀扶着离开。
“至于你们……”视线扫过其余人,“跪着给王妃祈福,王妃什么时候醒,你们什么时候起。”说罢,大步离开。
许嬷嬷看着她们,“侧妃、姨娘们,请吧。”
佟月扶着史棠,“我们姨娘有孕了。”
许嬷嬷抬眸,冷冷道,“那又如何。”
元杞冉与夏侯甫笑、瑶卿在书房等着宁王。宁王进去后,元杞冉将拔出的花枝递到他面前。“你看看。”
一直昏昏沉沉,直到宁安安稳了,他才有精力去想今天的事。“这是?”
元杞冉点头,“应州一战。”
应州一战,他与夏侯宁朗在城内设下埋伏。以种花为由,将铁丝插入当地特有的一种荆棘中。那些荆棘的生命力极强,即便是被插入了铁丝,也没有死,反而裹着铁丝继续生长,并开出了花。
他们在城中种满了这种荆棘,又在荆棘上分多次刷上薄薄的驴皮胶,待胶干后,这些荆条就会变得比刀剑更锋利。除此之外,他们还在荆棘上涂满了隐翅虫的汁液。这些汁液腐蚀性极强,可让伤口难以愈合。
宁王没有说话,夏侯甫孝道,“我去看了出事的后巷,台阶上被人涂了油,其中一块砖被人磨去了一半。”看是看不出来的,只有脚踩上去,才会发现,砖下空了一半。“踩上油脚下不稳时,下意识便会用另一只脚稳定身体,若是再踩上空砖,就会像着右前方倒去。”而右前方,就是放了一筐荆棘的地方。
夏侯甫孝看了一眼宁王,顿了顿又道,“从位置与角度测算,对方所针对的并非是王妃,而是小世子。”禾禾与苗苗救了小猫后,每天都会药炉看小猫,每日都是申时一刻。“我用与小世子同样身高同样体重的草人做过验证。”如果不是禾禾心血来潮,要跟苗苗换位置,拉着宁安的手晃,侧了身体。踩到油的就会是习惯走在台阶右边的苗苗。苗苗踩中油之后脚滑,他也练了几年武了,身体的反应会让他用另一只脚支撑住自己。之后踩中空心砖,向着右前方倒下,荆棘摆放的地方,正好对着他的脸。他的体重加上摔倒时的力量,荆棘入脑,必死无疑。
也幸好,是王妃踩中了油摔倒,并在摔倒时用身体护住了禾禾。不然,荆棘定会划破禾禾的脸,加上隐翅虫的毒液,定会毁了容貌。
元杞冉道,“知道应州一战的人不多。”除了设下计谋的宁朗与宁王,便只有参与了这场战争的几个副将了。
宁王青着一张脸,眸光如剑,锋锐几可见血。“谁人要害我的妻儿!”
元杞冉的脸色也是白了又白,咬牙道,“府中姬妾,朝堂皇子、臣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夏侯甫孝道,“王爷在一日,便还会有其他孩子。今日这事,明晃晃冲着小世子而来,我倒是觉得更像是针对王妃与她所生的子女。”他看着宁王的面色,张了张嘴,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怀疑。“王妃与公主、世子出事了,于谁得利更大,谁便是凶手。”
元杞冉的眉头紧紧皱起,既心疼又愤怒。“巷子可差人查了?”她问夏侯甫孝。
夏侯甫孝点头,“查了。”只是那条小巷,属于王府的偏巷,几乎没人会走。除了每三日一次的清洁打扫,不见外人。
宁王冷然,“此事先不要张扬,查人暗中差着,等小安的身子好些再说。”
夏侯甫孝颔首,元杞冉也道,“对方行事如此谨慎,手段如此高明,所用又是应州一战时咱们曾用的陷阱。如今便是追查下去,查到了什么,只怕也是替死之鬼。”她看向宁王,“此事我来查,你护好妻儿便行。”
史芊回到院子,惠绣与玉箫也跟着跪了许久,但还是撑着要去给她烧热水梳洗。史芊让她们下去休息了,只说是想同叶姑娘说些贴己话。
叶姑娘同她进了屋,关上门,落了窗。叶姑娘见她如此慎重,也严肃了面容。她不追问,只是坐在桌边,静静等待。
史芊捧出一个黑糊糊的粗糙物件。她放在桌子上,抠开了锁扣,叶姑娘才发现这竟然是一个木匣。
木匣之中,躺着一小节荆条,中空,满是倒刺,沾着暗褐色的血迹。
与刺伤了王妃的荆条一模一样。
“这是我娘临终时紧紧握在手中的。”
她娘是个小吏家的庶女,十六岁时被当作“礼物”送入了史府后院。在后院这些年,她娘谨小慎微,安分守己,不曾也不敢有一丝逾越。可是突然有一日,她死了。
“他们说我娘是病逝的,可若是病逝,为何不将我娘好好安葬,而是随意扔去了乱葬岗。”那是她最温馨的回忆,也是最深的噩梦。“娘被抬出府的那一日,主院的教养嬷嬷还特地带着我们去看了。她说这是一个偷盗主家东西的贱皮子,被打死了。可我知道,那是我娘。”垂下的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那是前些年,娘自杀未果后留下的。
“可我不敢认。”她们自幼就被主院的教养嬷嬷教养,主院不允许她们与生母亲近,每次娘看她,都要偷偷摸摸的。“娘一直告诫我,让我勿听勿说勿看,便是知道了什么,也定要装作不知道。她说,这样才能活。她还说,乖一些,日后才能嫁的好,嫁出去,才有重新来过的可能。”
她不敢认。
可她想娘。于是半夜,她从狗洞钻了出去,寻了一个小乞丐,给了她自己能拿出的所有首饰,求她带自己去乱葬岗。
在乱葬岗,她找到娘。衣不蔽体,身上的一些值钱物件,也不知是在府中时便被人拿走,还是在乱葬岗被人拿走的。耳朵被扯开了,手腕被折断了,便是身体,都被野狗咬的七零八落。
“娘的右手紧紧握住,我好不容易掰开,她我的就是这段荆条。”她想将娘安葬了,可她太弱小了,她做不到,于是只能在乞丐的催促下,哭着跑了回去。“第二天,我装作什么不知道。”她苦笑,“如今想来,都觉得自己冷心冷情。”
叶姑娘看着她,握住了她的手。“你当时,可是给了那个小乞丐一支银花钗?”梅花样,花蕊中间还镶嵌了一枚鹅黄色的宝石。
史芊点头,“你怎么知道?”
叶姑娘眼中含泪,“那个小乞丐便是我。”当年她姐姐惨死,她流落街头,一个老乞丐看她可怜,收留了她。“后来,老乞丐死了,我便想将花钗卖了安葬他,却被当铺污蔑偷盗。”幸好,她遇到了一户好心的人家,收留了她。“我在她家当了几年奴婢,后来我找到了……”她咬牙,“找到了害了我姐姐的人,我就离开了。”她总要为她的姐姐讨一个公道,“辗转了许多地方,最后被送入了王府。”这已经是她能够接触到仇人最近的距离。
史芊沉默了一会儿,“害了你姐姐的人是谁?”
叶姑娘擦了擦眼泪,“明王。”
两人相顾无言,昏暗的烛光印在两人脸上。许久之后,史芊才道,“此事,我该告诉王爷吗?”她点了点木匣。
叶姑娘道,“今日不言,若是日后这节荆条被人发现,旁人污蔑是你害了王妃,你可能自辩?可能自证?”
史芊摇了摇头。
叶姑娘道,“既然已经决定依附王爷与王妃,便该坦诚。如此,才能彰显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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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30 21:18:14 |只看该作者
(六十一)
宁安第二日便醒了,清醒不到一刻钟,便又昏睡了过去。等她真正清醒,已经五日以后了。见她醒来,退了热,意识也清醒,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禾苗趴在床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宁安伸手摸了摸这个,又摸了摸那个。“什么时辰了?”
杏文端上米粥,“申时了。”
范姑姑扶着宁安坐起,宁安问禾苗,“今日怎么没去看小猫?”
苗苗红着眼握着宁安的手摇头,“不要小猫了,如果我不捡回小猫,娘就不会受伤。”
“胡说。”宁安温柔的看着他,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有人要害咱们,总有各种各样的法子,与小猫有什么关系。”她的肩膀很疼,一点点从骨头中渗出,缓缓爬满全身。她的孩子被吓坏了,她不能在他们面前显露痛苦,一直在强撑着。“小猫身上的虱子应该去完了,你们去把小猫接回来好不好。”她又将手放到女儿的小脸上,“就从侧门过去。”
禾禾摇头,“不要,我怕。”她趴在宁安腿上。
“怕什么?”她耐心安抚着女儿,“禾禾与苗苗七岁了,是大孩子了,可以保护娘和妹妹了,怎么可以害怕呢?”她费力的挪动受伤的手臂,握住他们的小手。“爹爹跟我说禾禾苗苗最勇敢,最厉害了,是不是?”
范姑姑见她疼的都发抖了,忙道,“公主、世子,难得王妃精神好,你们快些去将小猫拿来,给王妃看看。”
将两人哄走,宁安松了一口气,额头上、身上早已生了一层薄薄的汗。范姑姑为她检查伤口,轻吁一口气,“还好,没裂开。”
阳光正好,伺候的人将窗户都打开了,让阳光能够照在床上。宁王一边给宁安喂粥一边道,“过些日子你伤口好些,就带你出去晒太阳。”
宁安咽下粥,“敖蔚怎么样了?孩子无事吧?”
伺候在一旁的范姑姑道,“无事,动了胎气,需静养。”
宁安道,“范姑姑,你差人帮我带句话给她。”
阿朱去看了敖蔚,她喝完安胎药刚躺下。阿朱站在床边,先是问了她的情况,又细细问了她的侍女是否有缺的东西,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小厨房说,然后才道,“王妃让我告诉您,您好好安胎,养好身子,日后才有精神养育孩子。”
敖蔚捂着肚子喜极而泣,侍女不解,她道,“日后,便是生下孩子,也不用送去麟啼院了,我可以自己养育自己的孩子了。”有王妃这句话,足矣。
他们原定九月初一离开钱塘回京,因宁安受伤,耽误了几日,九月初十才从钱塘离开。想想是九月二十七生的,他们连夜赶路,九月二十二三日能到京城,休息一两日,不耽误皇上为想想办的周岁宴。
说是连夜赶路,可马车豪华,护卫齐全,倒也没受罪。反倒别有一番意趣儿。宁安不曾夜晚在外露宿过,禾苗也不曾,母子三人看的是眼花缭乱,少所见,多所怪。
“野外有什么好看的,黑漆漆的。”宁王见他们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这也好奇,那也好奇,问题不断,柔和了神情,笑着搭了一个火堆,准备给他们三个烤干粮吃。
“肃宁。”宁安握着宁王的小臂,“若是没有马车,在郊外如何过夜?”
宁王指了指身后茂盛的树,“找个树枝凑合一夜。”马可以放开,让它们自己去找草吃,吃完之后它们自会回来。“出门在外,身上都会带些防虫蛇的药,涂在身上,倒也不怕。就是枝桠细窄,睡着不舒服。”抱着剑,一边警戒,一边闭目养神,不会真的睡着。
禾苗眼中闪出渴望的光,宁王笑了笑,“待会儿让星一带你们去体验下。”
宁安也看着他,宁王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不行。”
“为什么?我也想体验下。”宁安抱着他的手臂撒娇。
宁王俯身亲了亲她,“等你的伤彻底好了,找一日我再带你出来。”只有他们两人,赵处安全的密林,最好再有个山洞,两人玩上两三日。想想便激动。他贴上宁安的唇细细摩挲了一会儿,直到元杞冉轻咳出声,才舍得松开。
元杞冉责备他们,“当着孩子的面,像什么样。”
宁安面上一红,转身进了马车。
宁王脸皮厚,一手抓着两只兔子,一手让儿女们跟上他。“过来,爹爹教你们怎么杀兔子。”
宗大也跟着他们一同进京,他刚才拿着弓箭进了林子,运气好,不仅抓了两只野鸡,还掏了一窝蛋。
夜间几人围着火堆烤鸡烤兔,火堆上还架着一口铁锅,里面煮着浓稠的白粥。
一只鸡烤的差不多了,宁王撕下一条鸡腿给宁安,“你先吃,剩下的我再烤烤。”
“先给禾苗。”
他将鸡腿塞到她手中,“他们一路上没少吃。”一会儿吃些野果,一会儿吃些带出来的点心,刚才宗大烧鸟蛋,他们也吃了好几个。
他们一家和睦的分着鸡兔,元杞冉坐在一旁无人搭理。她气恼,干咳了好几声。还是敖蔚心疼她,特地坐到她旁边,将烤好的年糕掰了一半给她。
元杞冉叹息,“还是儿媳妇贴心。”
敖蔚笑道,“儿媳再贴心,婆婆想要的,也是女儿的一份关心。”只是到底分别多年,便是认了,也多疏离。礼数周全,事事周到,却不似寻常母子、母女一般亲密无间。
不过幸好,王妃的一双儿女,补全了婆婆与儿女间的疏离。
禾苗一左一右挽着元杞冉,“外婆,这个蛋好好吃,你尝尝。”
苗苗见禾禾剥了蛋给元杞冉,也不愿落了下风,“外婆,兔子也好好吃,你吃。”
元杞冉抱着一双外孙,那点心酸瞬间便散了,哄哄这个,又亲亲那个,开心的不得了。
禾禾问她,“外婆,娘说你好厉害好厉害的,你也在树上睡过吗?只有你一人吗?你不怕吗?会不会遇到坏人。”
苗苗问她,“外婆,娘说外婆耍枪好厉害,你什么时候教我。”
禾禾又问,“外婆,你跟我们回去之后不要走了好不好。”
苗苗看着禾禾,“娘说不能霸占着外婆,外婆会想舅舅的,舅舅也会想外婆。”
元杞冉哈哈大笑,耐心的一一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以后外婆前半年在宁州陪你们舅舅,后半年回京陪你们好不好?”
禾禾想了想,又将弟弟叫到一旁商量了好一会儿。“不要了。”
元杞冉微愣,抱着孙女坐在她腿上。“为何?”
禾禾揽着她,与她脸贴着脸,“这样外婆太累了。”她笑着,拍了拍胸口,“我和苗苗长大了,外婆不要动,我和苗苗去看外婆。”
元杞冉心中感动,“乖。”
敖蔚笑看着他们,在王府中住的这半年,她早已发现,宁王的一双儿女,十分聪慧,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他们知道王妃与婆婆有隔阂,也知晓婆婆因为女儿与她不够亲近而心酸,便充当了两人之间的桥梁。许多事,根本不是王妃让他们做的,他们巧嘴一说,便成了王妃脸皮薄,又因常受苛待,不知如何与人交往,便是心中有情,也不知如何表达。反倒是让婆婆越发心疼,怜惜这个女儿,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给她。
吃的差不多了,范姑姑奉上温水,给宁安净口洗漱,正要扶着宁安进马车休息,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护卫与暗卫均站了起来,宁王也走到了宁安身边,一手执剑,一手将她护在身后。
来者二十多人,多是老弱幼者,看着打扮,像是农户。宁王一个颜色,暗卫们便隐于阴影中,独留护卫围着他们几辆马车。
为首的壮年汉子从车上跳下,对宁王抱拳。“这位兄弟,我们是从江西一路迁徙过来的,要去京城,今日路程走的慢了,进不了城。”他目不斜视,只是看着宁王,“野外不安全,我这又多是老弱病残,不知可否借你们旁边的空地一用。”
宁王与宗大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汉子咧嘴一笑,“那便谢兄弟了。”
他招呼着车上的人卸行李,搭火堆,找水源,烧水烤饼。宗大见他们中有孕妇,便送了半只兔子过去。“刚打的,给弟妹煮些汤吧。这么大的肚子,跟着迁徙也不容易。”
汉子原不想收,哪能平白受人恩惠。可一见队伍中大着肚子的嫂子,年幼的孩童,还是收下了。这一路上,他都觉得累,更何况有孕的大嫂与孩子呢。他抱拳拱手,接下兔子,咧嘴一笑,挑起浓眉。“兄弟,实话告诉你,我们这一路,是迁徙,也是逃难。”
“哦?”宗大眉头微挑,干脆挥手招来侍从,让侍从帮着他们生活架锅,自己从车里拿了一壶米酒,拉着汉子坐下。
汉子也是个爽快人,见他邀请,便也没有拒绝。一杯酒下肚,他抹了抹嘴边,“我也实话实话说了,我在官道上见你们衣着打扮都豪华,便猜到你们是什么富贵人家,又听你们随行的一个小侍女说什么京城,我晓得你们要去京城,这才会悄悄跟上。”
宗大心中警戒,面上却是笑呵呵。“我们只是寻常商户,走商的,去哪儿都带着货物,护卫自然雇的多。”
苗苗凑过来,坐到宗大身边,宗大环住他。苗苗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叔叔,现在天下太平,无战乱无天灾,你们为何要逃难啊?”
老人孩子女人,可以是让人降低防备的伪装。也可以是探查消息的探子。
也不知是这一路上吃的苦太多了,还是二十几口的身家性命都托付在汉子身上,亦或是他们不知是谁派来的,蓄意在他们面前说出这些话。汉子直言不讳,宗大一面听着,一面暗中护着苗苗。暗卫一一散出去,府中的侍女也散了出去,去汉子的队伍中打探。
马车中,宁王轻拍着宁安的背,“快睡。”
“肃宁,你说他们是什么人?”宁安抓着他的衣襟,闭着眼玩他衣襟上的结扣。“你们以前在外面,见到陌生人也会这样什么都说吗?”
宁王闭着眼,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也有这种人。”多是些热情憨厚之人,对人没有防备,一杯茶,一杯酒,两句话,便能事无巨细的说出自己的事。也有些,就是单纯的傻,不知人心难测,见谁都觉得是好人。但多是满心防备之人,说出的话,真真假假,不足以信。
“那你觉得这个人是哪儿种?”
宁王睁开眼,“你是不是不睡?”
“我睡不着。”她枕在宁王的肩上,撒娇一般蹭了蹭。
压在腰上的手臂一紧,宁王一个翻身,抱着她坐了起来。“不想睡就不睡了。”他让宁安跨坐在他身上,一手圈着她的腰,一手从衣摆伸入,覆上她的胸。“刚好我也不想睡,我们做些其他事。”
宁安身体一僵,“不要。”大庭广众,外面还有几十口人。她忙推开了宁王,拢着衣襟。便是黑暗中,也能看到酡红的两颊,以及双手交于胸前防备的姿势。
宁王握住她的脚踝,微微用力,便将她重新拉回自己身边。他伸手摸她的大腿,“护住了上面,下面怎么办?”
宁安抬脚踢他,又被他抓住另一只脚。
宁王只觉她可爱极了,一把将她拥入怀里,用脸颊蹭她的脖子。“睡不睡?”
宁安忙点头,“睡。”
宁王伸腿,夹住她不停动的两只脚。“再动,现在就办了你。”
宁安握着他的手,“肃宁,要是不在郊外多好。”掌心汗滑温腻,触肌微冷,檀口吐息却是热烘烘的。
“嗯?”宁王抱紧了她。他的小妻子不爱用脂粉,生来娇质,身上一股清新草香,又似苦柚清冽。连情动时分泌的爱液都是清新冷冽的味道,无酸,无腥,无香,无臭。即使埋首于酥红的玉谷之中,也只嗅得清爽的肌肤细泽,水润肌柔,甘美清冽。
宁安咬唇,想看他,却是漆黑一片。她怕黑,唯有呆在他身边不怕。身子温热,她往他怀里缩了缩。
宁王贴在她耳边轻笑,“今日不行,明日住进了别馆,为夫好好爱你。”
汉子与宗大絮絮许久,终于说到了逃难一事。“我们村原本一百多口人,现在就剩而是几口了。说起来也倒霉,自从笸箩村被泥石流埋了,无一生还之后,我们村也一一跟着出事。”他看着宗大,满脸不解,“你说,是不是当年笸箩村出事的时候我们没帮他们,所以被诅咒了。”
笸箩村。
守在马车旁的星月与星尘对视了一眼,她们两人都是暗卫营长大的孩子,十五六岁就跟在王爷身边了。她们两人独自出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到了笸箩村,寻来了贪慕虚荣,又阴险狡诈的绾绾,抹掉她在笸箩村的一切,送入承恩公府。
笸箩村。
宗大也是知道的。当年炸掉笸箩村,伪造成泥石流的炸药还是从他手中弄来的。
他扫了一眼马车,不知道摄政王的小妻子若是知道他早在许多年前便暗中安排了许多事,杀了许多人,如今还装作不知,会如何想。
宁王抱着宁安睡觉,轻轻拍着她的背,即便是她已经入睡也没有停下。郊区野外,他的妻子又最怕黑,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她身边的。
笸箩村。
这些年的日子太过于畅意,娇妻伴旁,幼儿绕膝,他已经快忘这枚棋子。那个女人别的本事没有,倒是善装无辜柔弱,能忍亦善笼络男人的心。
他轻敲车窗,星一立于马车旁。“爷。”
“笸箩村的那个女人如何了?”
“前些年贪腐事发后,她的亲人便均被斩首了,原本她也该被斩首的,不知如何哄住太子,太子将她保下了。”送去城外庵堂清修了三年,后换了一个新身份,又被接回了太子府。“半年前太子府中人传来消息,太子将第八子交给了她抚养,还许她与侧妃同等的待遇。”
“亲人?”宁王冷哼一声,“她的所有亲人不全都死在泥石流中了吗?”宁安动了动,呓语一声,他忙压低了声音,轻拍着她。“当年太子贪腐一案,尚有一半财物未曾追回。”既然她的“亲人”都死了,想必这半财物落在她手中了。“差人盯紧她。”
“是。”
宗大收回心思,眼中阴沉一闪而过,笑看着汉子。“你们这次去京城,可准备安顿下来?”
汉子点头,“租个小院,寻个活计。我以前杀猪的,有的是力气,听闻京中遍地是黄金,我肯干,还怕饿着肚子吗。”他拍了拍胸膛,咬了一口干饼,眉头又微微皱起。“说起笸箩村与我们村,我倒还想去衙门问问,看看京中的差爷能不能抽空去查查。”
“哦?”宗大给他倒了一杯水,杀意自眼底一闪而过。
“咱们两个村那里一百多年没发生过泥石流,也没有水灾,只是连下了几日大雨,怎么就泥石流了呢?还有咱们村,自从笸箩村一百多口都没了之后,我们村的人不是打猎摔下山崖,便是中毒。这一趟折腾下来,百口人如今只剩二十多口了。”
宗大有心套话,便同他聊了许久,将近丑时,除了当值护卫的人,其余人都坐在马车上,或是靠着树闭目休息了,汉子才将他们村与笸箩村的事情说清楚。
宗大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与京中主管刑狱的官员多少有些交情,明日我写个地址给你,你入京后若是想告官,我可帮你引荐。”说罢,便进马车休息去了。
第二日天刚亮,他们便整装入城了。宁安在颠簸的马车上醒来,迷迷糊糊中就到了别馆。她肩膀的伤还没好,加上失血过多,整个人都疲惫的厉害。蜷缩在宁王怀中,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这处别馆是秦长松的产业,虽不大却假山池塘,亭台楼阁齐全。一步一景,处处精致。
宁王与宗大去街上小摊吃早饭,一碗馄饨,一碗胡辣汤,茶叶蛋,还有用牛油煎出的酥脆的火烧。
“笸箩村如何灭的他不清楚,但他们村从一百多口到如今只剩二十几口,完全是他们自找的。”猎户上山打猎跌落山崖摔死是因为他们明知那处是泥石流的缺口,却总是往那段去。
“为何?”宁王将火烧撕碎,放入胡辣汤中。
“说是有人在那处看到了红锦山鸡。”
宁王皱眉,“红锦山鸡?”他为何没听过。“红锦山鸡是何鸡,长什么样?”
宗大摇头,“他们也不知道。只是听说这种鸡比丹药更好,喝一口汤便能增寿十年,吃一口肉便能年轻十岁,京中大户人家,千金求购。”
宁王看着他,宗大忍笑道,“也不知他们从哪儿听来,这红锦山鸡可增寿年轻的流言又是从何处传来,总之他们信了。”一波一波的人去曾埋过炸药的断崖去寻找,都是猎户,竟然没有发现崖边石头因为炸药已经松软不堪。“后来,他们村的壮男丁折损了将近一半,村子里的傻子说这是隔壁笸箩村的诅咒,这才没有人再去送死。”也不知汉子说的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他只能说,这个村子里的人,脑子似乎都不太好。
再之后,他们为了逃离“诅咒”,举村搬迁了,搬到了江西。倒是过了几年好日子。“他们在当地熟了,发现当地人总是去山中挖菌子,他们也跟着去,可他们不认识,又不好意思问,便跟在人家后面挖。”只求神似形似不求一模一样。菌子中毒,又死了几十口。还没等村子里的人从悲伤中走出,村长的妻子主办头七宴的时候,误将毒老鼠的砒霜翻入了米缸中。她舍不得那大半缸米,便多淘洗了几遍,想着都洗干净了,便混着剩下的菌子,蒸了米饭给全村的人吃。“然后全村就只剩这而是几口了。”幸好,他们村多是些勤劳能干之人,在江西安稳的这几年,家家户户都攒了不少银子。这才能举家再次迁徙,准备去京城安家。“他们说,天子脚下,定能压制住笸箩村的诅咒。”
别说宁王了,就是跟在宁王身边保护宁王的星一、星二都听的无话可说。一向少言被称为哑巴的星二都忍不住开口,“这是真的?”
宗大点头,“我觉得他不像是说谎。”他留了两个侍从给汉子,吩咐侍从为他们引路,将他们带到京城。
星二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这个村的人,怎都如此荒唐。”
宁王问,“江西督察使是何人?”一个村子百口人,不过三四年时间,死的只剩二十几口,江西衙门竟无人查问吗?
星一道,“孔德坤,孔大人。他如今在京中述职。”
“差人探探他。”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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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30 21:19:26 |只看该作者
(六十二)
秦长松这座小院,正院非正院,后院非后院。其间,最豪华的便是后进的枣花小院。平时为掩人耳目,多由后门进出。日日都有人打扫,维持的整齐干净。
小院是三进,主房向西,又被称作西厢。房内布置简单,颇宽敞,拨步床甚是宽大,虽然古旧,但雕工精细,木质讲究,昔日簇新时必是满载风月,无数旖旎温存。院中有一井可供汲水,而烧水的浴房便在旁边,方便洗浴承欢。
杏文等人为他们两烧了水,便识趣的告退了。
宁安坐在床沿一边泡脚一边发呆,穿着藕黄色的丝绸寝衣,袖管卷起,露出雪藕似的手臂,衣襟微松,发辫松散,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突然就红了,含嗔带羞,看的人痴迷。
“脸都红了,在想我吗?”宁王走到她身边,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宁安一惊,抬头看他笑道,“你回来啦。”她拉着宁王的手,“累了吗,给你泡。”热水浸足,最是消除疲劳。
“一起泡。”宁王坐在床沿,脱了靴子和袜子。
宁安在水中踩着他的脚玩,不时卷起脚趾刮他的脚面与小腿,勾引意味明显。
宁王踩住她不安分的脚,抱着她倒向了床铺。
宁安笑着在床上滚了半圈,“脚还没擦。”
宁王重新坐起,拿过搭在一旁的布巾,将她紧并的双腿一提,放在膝上,细细擦干。一边擦,一边握着她的脚抚按。
“你好久没给我按腿了。”上次给她按腿,还是怀想想的时候。她腿脚水肿的厉害,晚上睡觉酸胀酸胀的睡不着,他就在睡前给她按腿,让她能够安然入睡。
“你若喜欢,日后天天给你按。” 棉花般的温软肉感,按似极绵,滑过便又弹起,令人不忍释手。
宁安舒服得闭上眼,腰身一斜,裸足架在他膝头,呼吸渐浓,滚圆的酥胸起伏,心满意足地“唔”了一声,浑不知自己这头小雪羊已入虎口,良人**腾腾,将摇身变作饿狼。
辰时过三刻,杏文趴在门上细细听了听,范姑姑笑她,“一个姑娘家,哪有听门缝的。”
杏文红着脸笑了,提着裙摆轻手轻脚走了过来,“一两个时辰停不了,姑姑,咱们喝酒去。”
说是喝酒去,也不过是在斜对面的小屋中支起了一张桌子,既不用吹冷风,也能随时看着主屋,防止主子突然召唤。
采芝拿着花生米从小院门口探出头来,“范姑姑,杏文姑娘,阿朱姑娘。”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已经恢复了自由身,只是她想了许久,恢复了自由身又如何,还不是得找活做,不如继续待在王府,背靠大树好乘凉。
她笑着走到小屋,放下虽然半透但是挡风得帘子。“我可是听说了,你们总是趁着王爷王妃生孩子时偷懒吃酒。”
范姑姑给她装了一碗汤,九月的夜晚,天气已经凉了。“姑娘家家的,也不害臊。”
喝了几口热汤,杏文不解问她。“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要找个人嫁了吗?”
采芝道,“原是想找个人嫁了的,可后来相看了许多,都不行。”
范姑姑多嘴问了一句,“你想要什么样的?”
采芝一边吃着花生,一边道,“五官端正,身体健康,有正当营生,养得活妻儿。还有,要如同王爷对王妃一般。”一心一意,只有王妃一人。便是王妃有孕,坐月子,受伤,不能伺候他,也不去找其他女人。“以前没见过,觉得嫁人不就是这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即便是以后丈夫纳了小妾,那就纳了吧,反正自己是正妻。可看到王妃之后才发现,都是人,为何要将自己置于一个可怜兮兮的地步。难道一夫一妻,不相欺,不相瞒,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吗?“男人都要求女人忠于自己,无论是身还是心,为何女人不能如此要求?”难道女人就比男人贱吗?
“以前想着,拿回卖身契,找个人嫁了。可我看了秋悦姐,见了展诗娘,见了王爷对小公主,我才明白,原来一个女人也可以不嫁人,去做想做的事情,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旁人的为何议论纷纷,是腐儒思想,还是羡慕嫉妒。“还没跟着雨姝离开时,我曾听王爷对公主、世子说,只要他们日后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就是最大的本事。”人活一世,不过生老病死四字,生老病死,都逃不过银子二字。所以,能够自己赚银子,能有赚银子的本事,能养活自己,并让自己衣食无忧,有余钱看病养老,便是天大的本事了。
王妃明白,所以她一边管着府中中馈,一边经营着嫁妆里的铺子。不懂的地方就问许嬷嬷,问范姑姑,问王爷。她每月算着铺子得盈利,都很开心,笑迷了眼,咧着嘴傻乎乎的笑。若是有铺子亏损了,脸便会暗下去,王爷哄她也不愿意搭理。活脱脱一副财迷样。
感情二字,哪有金银实在。
谁也不知日后之事如何,王妃的所有的不安,均来自未知二字。
金银能让她安心。
金银能让世间绝大多数人安心。
采芝喝了一口酒,酒是黄酒,三四年前酿的,也不知是酿的不好,还是年份不够酒,又辛又辣。“我十三岁的时候进了王府。”当时,她的继父拉着她要把她卖去青楼,她不愿意,哭号挣扎间,她冲撞到了王妃的马车。“后来,我才知道,那次是王妃入府后第一次出门,去参加明王儿子的满月礼,当时她和王爷还没有这么恩爱。”只是面上和谐,看着王爷的眼中满是防备。
之后,她就留在王府了。她想,留在王府做奴婢,怎么也比她在家中强,于是不用他们说,上赶着签了卖身契,签的还是死锲。
她在后院洗了一年衣服,又在厨房忙了一年。王妃二十四岁生辰时,她被调到了主院的小厨房,才又一次见到了王妃。她原想找机会感谢王妃,可没几日,王妃便生产了。之后府中上下一直忙着小公主、小世子,又发生了各种事,让她想道谢,却迟迟没有机会。
她没想到,王妃会记得她。
她其实不叫采芝。采芝是上一个伺候雨姝,而后病逝的侍女的名字。她是四月生的,爹叫她维夏。四月维夏,百卉俱开。
可惜,她爹死的早,她对爹的记忆,只有这个名字了。
采芝又喝了一口酒,“公主、世子周岁的时候,给府中的所有下人添喜,一个小小的红包。嬷嬷给我的红包上,写了字。我不知是什么字,就问嬷嬷,嬷嬷说,这是我的名字,维夏。”王妃说,她一个小姑娘,十二三岁便自己出来讨生活,不容易,所以红包给的特别厚。“我没想到王妃还记得我,甚至还清楚记得我的名字。”所以,在王妃找到她,问她可否愿意去雨姝身边伺候,待日后,她会归还她卖身契,给她自由身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那时她已经十九岁了,不再是十三时那个只想求温饱,不经受无缘无故的打骂,只想要片瓦遮头的人了。十九岁,想嫁人了。想嫁人了,所以想要自由了。
阿朱按住了她的手,“少喝些。”她将黄酒收走,看着她调侃道,“接触的主子多了,所以又不想嫁人了?早知道如此,还不如留你在厨房。”
采芝笑着,“只是觉得,嫁人并非唯一的路。”而是一种选择。她有些醉了,眼神都溃散开了。她撑着头,“回京之后,我想去夏侯三夫人开办的学堂念书。”这些年她也攒下不少银子了,她想一边去念书,一边帮着书院做些活。“听说,王爷准备力呈朝廷开女子科举之事。”她想试试。或许日后,也能做一个女举人,女状元。
范姑姑看着她,冲了一壶热茶。“试试也不错,若是高中了,日后说不定能同公主同朝为官。”她们心知肚明,王爷支持女子科举,并非多高看女子一眼,而是为了他的两个女儿。他爱女之心深切,才会在女儿幼时,便亲自教养,不以女则女戒教导,反直言这些不过是禁锢女子的书籍,是恶书。他的女儿,与儿子无异。日后想要嫁人便嫁人,想要带兵打仗便带兵打仗,想要科举入仕便科举入仕。他如今所推进的一切,都是为了女儿的未来铺路。
如此,更能让府中的女子们看到,世道不公,对女子尤为不公。世间对女子的教导,教养,多是有问题的。
史棠带着侍女,端着点心来看王妃,却不想半路碰到了王郁文。史棠有孕后,王郁文越发的着急,她不明白,明明是“自己的”恩宠最多,为何久久不曾怀孕。史棠一月中受不得几次恩宠,竟怀上了。
她一面心急,一面又不愤,好几次忍耐不住,将气撒在画儿身上。厉声质问她是不是在青楼时被人玩坏了身子,才会久久不能有孕。又骂她到底是青楼出身,上不得台面,便是生下了孩子,也是低贱。
身份有差,史棠微微屈膝行礼后,便让她先行。佟月不忿道,“主子,你也是家中嫡女,如今又有了身孕,何必事事退让。”
史棠淡淡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看着王郁文走远了才眉头微皱,“我与她,闺中也曾见过,以前倒是没觉得她是这般人。”当时的她,温婉娴雅,怎知入了王府之后,竟然如此沉不住气。她摸了摸滚圆的肚子,“如今,我只需好好护住孩子,以待来日。”
王郁文还未走到门口,便被拦住了。“侧妃,王爷休息了。”
王郁文看了一眼亮如白昼的室内,冷笑一声,“灯火大亮,你竟说王爷休息了。”她不管不顾就要往里冲,大声道,“我好歹是王爷侧妃,你一个小小奴婢,岂敢拦我。”
范姑姑看了一眼室内,沉下了脸。“侧妃,奴婢说王爷休息了,王爷便是休息了,您请回吧,奴婢粗鲁,小心伤着您。”
争执着,史棠也来了。比起王郁文的暴躁,她只是让佟月将点心奉上,客气道,“姑姑,听闻王妃喜欢吃萝卜糕,这是妾身亲自做的,送来给王妃尝尝。”
范姑姑收下,“史姨娘有心了。”
屋中春情烘暖,两人肢体交缠,在宽阔的旧榻上恣意翻滚,彼此需索着。
“肃宁,外面什么动静?”宁安抬起娇乏的玉腿,似要将他踢开,小腿肚却贴着他的腰轻轻擦滑,细如敷粉的肤触令他不禁一悚,小巧的莲足却勾着他的臀股,欲拒还迎,分外诱人。
这姿势将她腿根的两条髋肌绷得紧实,更令花径黏闭,宁王挺腰一送,小肉圈圈虽嫩,窄小的径口却益发紧凑,连首也难全入,像要撑裂了似的硬挤进小半颗,纵使泌润黏滑,仍被两侧内壁夹得生疼。“不过是不长眼的东西。”他噙着她的唇,“不许走神。”
“唔……”一声呜咽,揪着绣花被褥,身子轻颤,不敢再乱动。“说起来,自从到了钱塘,王郁文的脾性好像越来越差了。”白玉钩儿似的两只足弯扣着夫君股后,屈起的膝盖仿佛两条钳柄,持续为膣壁增加压力。两人明明都未动,交合处却泌出一小股荔汁似的淡薄清浆,淌过菊门滑下股沟。
宁王伸手捏她的屁股,“为夫没告诉过你,做这种事时不能谈论旁人吗?”
她缓过一口气来,松开锦被,闭着眼睛腻声耍赖,“我乏啦,不要了,你退出来吧……”娇红的玉靥沁香点点,连胸口都是一片薄汗。宁王双手撑在她乳侧,身子缓缓前倾,紧裹在花径中的尖也从仰角压平,搅得膣里“唧”的水声浆腻,突入却更加顺畅,虽肌韧亦不能阻。“你不要,可为夫想要,怎么办……”他舔她的唇,轻咬她的鼻子。“我若依了你,怕是你该恼了。”他将她抱起,与她面对面。他最喜欢这个姿势,喜欢她娇弱无力的靠在自己怀中,喜欢看她藏不住羞红的脸,只能紧紧抱住他,闭上眼不去看。“小妖精。”他圈紧了她的腰。“小安。”
睫毛微颤,娇躯轻搐,吐息呵得她的鼻尖又暖又痒。她闭着眼,蹭了蹭他的胸膛,“嗯。”这个姿势交合得紧密,几乎全没,又硬又烫塞满她全身最娇嫩,最烘热的秘境,鼓胀欲裂,直抵深处。
这种疼痛中带着强烈快美的销魂滋味,她全然无法抵抗。“夫君……”她轻舔他的胸膛,有意无意用牙齿刮蹭着他的肌肤。“我好像越来越贪心了。”她用指甲抠他的乳首,咬着嘴唇,趾尖在他臀腰轻摆,感受粗硬昂然。宁王径自跋扈地改变壁管的形状,如烧红的烙铁般戳刮着她。
宁王倒吸一口气,“小妖精,哪儿学来的。”
宁安眨眨眼,浓密的睫毛刮过他的肌肤,唇边泛起一抹娇憨的笑,“夫君会看书,我也会看呀。”她的婆婆,与她的娘,寻日里同她聊天,多少会问上一些他们夫妻间的情事。婆婆说,她已经三十一岁了,若是还兀自羞涩,怕是会惹得丈夫厌烦,觉得做作。娘也说,男人最喜欢的妻子是白日里出得厅堂,端庄大方,晚上形如淫妇。
她好爱好爱肃宁,她不想两人因为夫妻生活不睦,生了嫌隙,所以便是她害羞,也依然翻开了他藏在书房暗格后的那些书。
宁王一愣,随即温柔的亲吻她。“傻瓜,我说过,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满足。”这种事,有所谓,也无所谓。他们错过太多了,也丢失了太多的时间了,一生生,一世世,世世相爱不自知,世世死别后才想起一切,追悔莫及,悔不当初。“我并非纵情之人,只是因为是你。”
她用食指压住他的嘴唇,眼睛笑成了两弯眉月,笑容既天真又烂漫,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我知道。”
宁王覆上她的唇,恣意的亲吻她。
门外的争执还未休,宁王撑起胸膛去她身后摸肚兜的绳结,刚摸到,外面便是一声厉喝,正沉浸在情欲中的宁安吓了一跳,如小兔子一般跳了一下,下意识的便要抽身。谁知腰酸腿软,还未离开便又跌坐,更是长驱直入,撞上花心,膣里痉挛着狠狠一掐,竟从密合的花缝边口喷出一注,淅淅沥沥的流了一榻清水。
宁安连话也说不出,受伤似的绷紧娇躯,脸埋在他的颈边,昂颈翘臀,抖得像是一尾离水活虾。
宁王知她十分害羞,现在又十分敏感,刺激太甚只怕苦多于乐,不敢再乱动,只是抚着她的美背柔声密哄,“乖,不怕,不怕,为夫疼你……”
她抽抽噎噎,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羞得,汗出如浆,背上鹅黄薄纱浸透,裸肌线条清晰浮现,半透明的藕色肚兜绳带透出象牙润泽,光看便觉极美。
片刻之后,宁安才回过神来,红着眼看着他,闷声撒娇。“我就说不要了,你非要……”
宁王怜惜地抚着她的头发,轻声道,“怪我,都怪我。你乖,先把衣服脱了,都湿了,着凉怎么办。”忽觉膣中一阵掐挤,销魂已极,显是她闻言情动,身子生出了反应。他低头看着她,越发爱怜,“小妖精。”退掉湿透的寝衣,又伸手解开她的肚兜,“乖,别挡,让我好好看看你。”
九月里,还未曾挂厚帘,舒爽到极致的尖叫声,伴随着闷声低吼,皮肉交触声,颤抖着在西厢回荡,不时有一两声漏出窗、帘,飘入院外人的耳中。
“淫贱。”王郁文暗骂一声。
范姑姑脸直接黑了,“侧妃,谨言慎行。”
王郁文转身离开,史棠代她道歉后,状似无意问,“天也不早了,殿内还形如白昼,可是王妃怕黑?”
杏文回道,“是王爷吩咐的,王爷说王妃是她的命,定要好好看着王妃。”
史棠讪讪的笑了笑,转身离开。她对芸姑姑感伤道,“我们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便连……都要熄灯。”
芸姑姑安慰她,“主子,别多想,您如今要做的是好好养胎。”
她摸了摸肚子,露出一抹笑,“姑姑,你说我这胎是儿是女?你说,王爷想要儿子还是想要女儿呢?”
芸姑姑道,“哪有男子不想要儿子的。”她搀扶着史棠走在小路上,佟月在前掌灯。“只是若是儿子,恐怕王妃以及王妃的家族容不下。”孩子能出生是运,能平安长大也是运。
史棠想了想,“回去之后,我便寻个理由回娘家,若是能在娘家生产便更好了。”娘原是想多派些人给她的,可王府有王府的规矩,妾室只能带两奴入府,便是侧妃也不例外,更何况她连侧妃之名都没有。
翌日清晨,天方蒙蒙亮,窗外还笼罩在一片幽蓝灰翳中,宁王便已睁眼。宁安还在睡,雪腴的身子裹着被子,呼吸绵长。他唯恐掀被让她着凉,轻手轻脚滑出了被子,而后又为她掖好被子。
宁安咕哝一声,“什么时辰了?”被里温触细细,一只小手滑了过来,软绵绵掠过手背,玉钩似的幼嫩尾指勾着他,满是依恋。
他不由一笑,满心温暖,本要离榻的身子又坐回去,反握她的小手,“还早,你再睡会儿。”
宁安睡得迷迷糊糊的,哪听进他说了什么?只觉得手掌被握实了,心满意足,抱着他的手,整个人都偎上来,噘着小嘴闭目撒娇,“你陪我。”
宁王隔锦被轻抚她的肩背,见她又睡熟,陪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抽出手,穿衣出门。
阿朱已经在偏厅等着了。宁王喝了一口热茶,问她,“昨夜怎么回事?”
“王侧妃与史姨娘来给王妃送点心,范姑姑没让她们进,起了些冲突。”
宁王看着她,她将两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一说了出来。在听到淫贱二字后,勾起一抹冷冽得笑,“是吗?”
阿朱跪下,“奴婢不敢胡言。”
宁王神色如寒霜披雪,冷冽不可直视,“既然她如此说,这二字便给她吧。”
阿朱不知何意,也不敢问,弯腰低头退了出去。
九月二十三,他们回到京城。入城之前,车队停在距离京城三十里处小道休息。史棠不解,捧着肚子去问宁王。“王爷,这处是小道,偏僻少人,前不靠城,后不搭镇,为何不进京在休息。”不知为何不走官道,也不知为何三十里路明明不远,却要中途休息。
宁王拿了水给宁安喝,抬头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史棠吃了一个软钉子,面上也不好看,讪讪笑了两声便回自己马车中了。
宁安喝了水,又牵着儿女走了两圈活动了一下。宁王从一旁摘了些紫色的野果给他们。“这个果子,叫山草莓,尝尝。”他笑着掐下一颗,塞进了儿子嘴里。“以前我和你外公被困在山谷七日,粮草尽绝,就是靠着这个才活下来的。”
苗苗皱起了小脸,“好酸。”
“还没怎么熟,等半个月,熟了之后差人来摘。”他推着他们上马车。
范姑姑拿了一块石头,做好记号,也跟着上了马车。
变故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他们刚上马车,还未离开,便有一队人马冲了出来,贼寇大版,拿着刀枪棍棒,意图劫持。
马车颠簸,史棠又惊又怕,捂着肚子一味喊着车夫快些离开。史芊也慌乱,可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她与史棠不同,她没有喊着让车夫快些走,而是吩咐自己身边的侍卫去保护王妃与世子公主。
惠绣不解,“侧妃?”
史芊悄悄撩开了车窗帘,“没看见人是冲着王侧妃的马车去的吗?”侍卫了了几人,虚虚的挡在马车前。
惠绣悄悄松了一口气,可越发的不解了。“为何——”
史芊打断她,闭上眼在车中坐好,“为何与我们无关,记好我同你们说的话,勿听,勿看,勿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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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发表于 2024-12-30 21:23:39 |只看该作者
(六十三)
摄政王回京时遭遇流寇,王侧妃被贼寇抓走了。
人还未入京,王郁文被贼寇抓走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
摄政王带着一大家子回来,长路疲劳,王妃与公主、世子吓到了,剿匪这种事情怎么还能让他去做。
领了剿匪任务的宁骁,带着人出城绕了一圈,便又绕回了王府,同宁王吃酒叙旧。
他从乳母怀中接过想想,颠了颠,“你家的孩子长得都比旁人大,我家那个小姑娘,比想想也就小三四个月,现在才十一二斤,也没少吃,就是不长肉。”他七个月前刚得了一个女儿,原是不想这么快要二胎的,谁知意外有了。
想想不认识他,眨着一双大眼疑惑的看着他。宁骁看着欢喜,“这孩子,倒是不怕人。”他家小姑娘,内向的很,除了他与铮铮,伺候的几个乳母,见不得陌生人,见了就哭,一哭就是半个时辰,哭到自己嗓子都哑了。“她还特别怕爹,爹一靠近就哭。”也不知是不是战场上呆久了,沾了凶煞气。别说是这个小的,他儿子看到了爷爷也怕的很。
“爷爷。”想想看着他半天,口齿不清的冒出一个词。
宁骁哈哈大笑,“是爷爷,舅姥爷。”
宁王跟着笑,“禾禾苗苗一路上不停教她喊爷爷,他们说喊了爷爷,父皇高兴了,就会给好多值钱的好东西。”两个小财迷。
宁骁又逗了逗想想,而后才让乳母抱下去。乳母离开后,宁骁正色道,“一箭三雕,你这一招用的当真是绝。”
一箭射向王郁文,报她背后羞辱宁安之仇。又兼之以王氏嫡女失节为由压迫王氏一族。
一箭射向意图陷害假货他的流寇,既然他们不想为皇上所用,便干脆落实了他们流寇的罪名。
“你故意让杨浩与你们差不多时间押犯人入京,与你们行程一致,只是不走大路,便是早做了打算。”于姓捕快嘴硬不肯说,那便找个肯说的。牢中囚犯那么多,总有想戴罪立功,或是为家人争得一份保障的。
与其证明自己没做,不如落实了旁人做了。
江南腹地确实有起义军,皇上怜惜他们均是英勇之人,意图招安,他们不愿便算了,反与皇上生了龃龉。而后又被有心人挑唆,成了贼寇,逃亡流窜各地,做下恶事无数。
招供之人是他们的人,招供之后便直接斩了,便是日后抓到了真正的流寇,有前口供在此,他们也不好再污蔑。
“这第三箭,便是你的扬名之箭。”一个被贼寇掳走的女人,无论她是否被侮辱,名声都不好听。摄政王却大度接纳她回府,想必还会深明大义的说一些什么她没错,只是错在她身为女子,又被人掳走,并非她自愿,清白在心中之类的话。女子感动了,一来会同丈夫、兄长、父亲夸赞他大义,二来也能为日后开女子科举做铺垫。
宁王笑着给他倒杯酒,“剿匪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吧。”
宁骁看着他,“摄政王说十天半个月,便十天半个月。”他喝了酒,放下酒杯,“将雨姝留在钱塘是何意?”
“将她留在钱塘,是小安的意思。”他也没多问,只是听星月汇报时提到,雨姝的妹妹雨瑶,及笄后曾被贼寇掳走三日。家人没敢声张,瞒下了这件事,直说她是走亲戚去了。后便急匆匆将她嫁出去了。
宁骁一挑眉头,“又是贼寇?”
宁王点头,“又是贼寇。”子扬已经安排人盯着他们了。小安说,雨姝见惯了京城的繁华,府中的富裕,定不会安心呆在钱塘。她定会游说张举人考科举,他们定会再相见。会不会都没关系,她总有办法让雨姝一家搬来京城。
两人正喝着,宗大走来了,身后还跟着宁晖。宁王抬头看他一眼,“安顿好了?”他问的是他们路上遇到的汉子一行人。
宗大点头,“我将他们安排在了丁字街。”长松在丁字街也有一栋空置的房子,刚好给他们住。
宗大与宁晖坐下,饮过一杯酒,宁晖道,“他们我也见到了,我觉得他们所言不像是假话。”接到飞鸽传书后,他便找了孔德坤询问此事。孔德坤也曾以为整村是被人所害,可查来查去,均与旁人无关,是他们自己毒死了自己。
宗大拿起筷子夹菜,“我找人盯着了。”他将三丝送入口中,想到了什么,问宁王,“宁安的伤怎么样了?”他今日见她吃饭用的是左手。
宁王摇头,“伤了筋骨,一直使不上力,拿稍微重的东西就疼。”等娘给她看了后再说吧,便是肩膀好了,失血过多,虚不受补,看着没事,但动不动就眩晕,手脚一直冰凉。
宁晖道,“便是那么巧吗?”她身边好几个近身伺候的侍女,各个会拳脚功夫,一个小产,一个被烫伤,还有一个当日被调走了。
许嬷嬷的养女许睿。
阿紫小产虽不能证实是她做下的,却是在喝下她送的汤后腹痛不止。
杏文被热油烫伤也是因为她突然转身,脚下不稳推了杏文一下。
至于范姑姑,被花房的工匠叫去挖野树,也是许睿同工匠说王妃有多喜欢这种果子,又说曾有人将这种树移植到京城,活了,那人她刚好见过,可以为他引荐。工匠有心立功,这才会匆忙叫上范姑姑去挖树。
“这人,你准备怎么办?”
宁王抿了一口酒,“她与明王有关。”既然如此,他便找个机会,将她送入明王府。他看向宁骁、宁晖,“韵贵妃查了吗?”
宁骁点头,“可用的消息不多。”韵贵妃身边一直有个老嬷嬷,韵贵妃“殉葬”后,嬷嬷也自戕殉主了。他又查了嬷嬷的一儿一女,发现他们的生活极其富裕。明面上他们开了一家钱庄,其余的还在查。
宗大道,“不如从皇后娘娘做过的事入手。”
宁王没有言语,宁骁与宁晖不明白,看向了他。宗大笑了笑,对宁王道,“都要共享天下了,怎么,这事你没告诉他们吗?”
摄政王出生前的所有皇子,不是被皇后杀了,就是被皇后换了。
皇后当年假死离宫,一是烦了后宫生活,二是为了儿子,三则是韵贵妃发现了明王并非她亲生,暗中调查这件事,查到了皇后身上。谋害皇子一事,皇上一直都知道,甚至为她扫清马脚。皇后假死后,他以为是韵贵妃发现真相,害了皇后,这才会不顾朝臣阻拦,将韵贵妃钉死在棺材中。
白铮铮的小女儿缩在宁安怀中,扁着嘴含着泪,吸了吸鼻子,最终还是没哭。白铮铮惊奇,“平日里别说是不认识的抱了,便是站到她面前都会怕。”宁骁若是出去办公多日不回,她都认不出来,要哭上一会儿才能认出。
宁安笑道,“抱我家那个小胖子抱惯了,如今抱着岭月跟没重量似的。”她的右手还是不太能动,抱了一会儿,怕单手抱着孩子摔着她,便将岭月还给白铮铮了。
宁骁两个孩子,一个叫山影,一个叫岭月,都是老将军归来后起的。山影躲在后面,偷偷看她。白铮铮将他拉出来,“你前几日不是还说想见堂姐,今日见到倒是不好意思了。”山影五岁了,小大人一般。闻言脸一红,“我才没有不好意思。”
夏侯家的辈分有些乱,山影叫禾苗哥哥姐姐,又喊宁安堂姐。禾苗一会儿喊宁骁、宁晖舅公,一会儿喊舅舅。纠正过几次,后来家中孩子日渐多起来,便也任由他们喊了。
“对了,宁晖收养了一个孤儿。”去年出城剿匪,从匪徒窝里找到一个约五六岁的孩子,当时浑身是伤,瘦的就剩一张皮了,好不容易才救回来。“救回来之后便养在府中,宁晖挺喜欢他的,他那房又没孩子,干脆收做了养子。”
还有,夏日的时候,夏侯筱带着妻子来了,在家中住了几日。白铮铮看着她,“你可知筱与赤符并没有走官府落嫁娶公文?”
宁安点头,“知晓。”
“这次筱入京是做生意的。”他这些年在海上飘着,也积累了不少人脉,想在京中盘些铺子,安顿下来。赤符便不想留在京城,一直想要离开。“我们原也不知是为何,后来筱铺子开业那日,赤符不得已露面,遇到了她的丈夫。”他们这才知道,赤符不与筱落嫁娶公文,是因为她在户籍处,还是旁人的妻子。
宁安惊讶,白铮铮喝了口茶,挥手让儿子去找禾苗玩去。“总归那日闹得挺难看的,筱一直沉着一张脸。”赤符的丈夫宠妾灭妻,赤符又是心性骄傲的人,忍不得旁人的折辱,她的丈夫既不肯和离也不肯休妻,她一狠心,便放了一把火,带着孩子跑了。
“她还有孩子?”
白铮铮点头,“有个儿子,一直寄养在旁人家,每次她出海归来时,便将孩子接在身边。”她的孩子很争气,前几年考入了应天府书院,一年归家一两次。“筱知道她有孩子,倒也没有很在意。筱在意的是她不愿给自己生孩子。”她如何想的也不愿说,久而久之,两人便生了隔阂。“晚上,筱同宁骁、宁晖喝酒,哭的惨兮兮的,说是他想真心待赤符,赤符却事事隐瞒,他累了,不想迁就她了。让家中长辈给他安排相看女子。”
“如今呢?”
“户籍上还是旁人的妻子,便是我们也留不得她。”跟着他的丈夫回家去了,也不知现在如何。总归她身边还带着会功夫的侍女,这些年她一个女人拼命,什么事没遇到过,倒也不怕她吃亏。她轻叹一声,“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筱消沉了几日便好了,一直张罗着在京中定居娶妻。
宁安听的唏嘘不已,不觉跟着她的讲诉瞪大了眼,连蓝姑姑送来猪肝汤都没注意到。
蓝姑姑叫蓝桉,四十多岁,原是暗卫营的教导。星月与星尘都是她教出来的,见她来,十分欢欣。府中的护卫也换了,也是暗卫营的教导,叫青鹧,四十多岁,蓝姑姑的丈夫。
青鹧训练了一支二十人的精锐,均是因各种原因似太监,不能人道之人。便是青鹧也是,听说是任务受伤,为了活命,只能割了那处。日后王爷掌天下,他们会跟着一同入宫。
宁安曾私下问过王爷,青鹧如此,与蓝姑姑的感情还好吗?王爷笑着对她道,他们的感情比之我们不差分毫,先不说人之欲望,总有纾解的办法。这般相爱的两人,不许肌肤之亲,只是相拥坐着,也能满足。肉体的欢愉只是一瞬,心中的满足才是永恒。
“又是猪肝汤。”她不想喝。
蓝姑姑捏起她的手腕为她号脉,“王妃血亏,猪肝补血。”习武之人,多少懂些医术。
宁安将猪肝汤推给白铮铮,“铮铮也血亏,先给她补。”她生岭月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幸好接生嬷嬷经验丰富,又有擅长千金方的大夫守在殿外。
白铮铮月子期间喝了无数猪肝汤,喝的腻腻的,也不愿意喝。“你可知我因何难产?”
宁安被蓝姑姑注视着,不得已拿起勺子,搅了半天才舀起一勺送入口中。蓝姑姑与范姑姑不同,她不苟言笑,整日冷着一张脸,说话也生硬,若是拒绝了她,她便定定的看着你,直到看到你应允。
宁安私下叫了星月、星尘,同她们埋怨,星月、星尘笑道,蓝姑姑便是这样,面上看着冷,实则人特别好。
“我是被人推了,从回廊上摔了下去,才会难产的。”岭月是八月生的,初出生之时,他们都害怕她会活不下去。也不知现在长的小,胆小是不是因为早产。
“谁?”
“宋家姑娘。”
他们离京没有多久,宋家姑娘便恢复女子身了。“她的兄长,也不知怎么哄得了朝魏郡主,竟让郡主出言,不仅恢复了她的身份,还免了她的欺君之罪。”
不仅如此,郡主还为她赐婚。
“赐婚?”宁安喝了几口就不喝了,蓝姑姑也不勉强,将汤撤了下去,换了两盘她喜欢的小点。待会儿还有一份猪肝粥,睡前还有一份红糖阿胶燕窝。
“给谁赐婚?”
白铮铮斜睨了她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以及现在想起都愤怒的情绪。“宁骁与宋轶。”
宁安眉头微皱,“宋轶恢复女儿身,她的妻子呢?”
“由夫妻结为姐妹。”她会早产,便是因为宋轶与许窈。
先不说她只是一个外邦郡主,有何赐婚之权,便是所指之人,宁骁也是万万不会同意的。他若对宋轶有心,早就娶她过门了,何必见她颠簸多年,又冒着欺君之罪,女扮男装入朝为官。
夏侯一门的男人,说有心也有心,说无情比谁人都无情。
“宁骁拒了,怕事情闹大了影响我安胎,便将事闹到了皇上那里。”皇上训诫、警告了朝魏郡主,这事本该翻过了。谁知许窈不愤,拉着宋轶找上了门。“我当时不知这件事,便迎了她们进门。”谁知许窈上来便指责她,她八个月的身孕,人本身就难受的很,更不愿听她的指责,便请她们离开。许窈便推了她。“若非身边的嬷嬷手快,拉了我一把,只怕岭月……”如今想起,还是后怕。幸好他们早早请了接生嬷嬷,请了大夫,幸好他们早早备下了生产的一切。
宁安眉头拧起,“许窈对她倒是忠心。”她问她,“结果呢?”
白铮铮摇了摇头,“许窈下了狱,受了刑。”一条腿被夹断了,宁骁不忿,原要拿她性命,朝魏郡主却保住了她。
“朝魏公主想做什么?”先是给京中女眷含有大量麝香的雪香丸,后又明着帮宋家兄妹,如今还直接明着与宁骁作对。
白铮铮又摇头,“谁知道呢。”这口气,他们也只有先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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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30 21:26:11 |只看该作者
(六十四)
今年的秋荻定在九月二十七日,长安公主周岁生辰那一日。长安公主的生辰宴也好,秋荻也罢,今年均是明王主办的。明王对外主持安排秋荻诸事,明王妃对内安排摄政王嫡次女的生辰宴。
他们是九月二十二日归京的,明王妃是九月二十三日拜见的。
明王妃笑眯眯的将生辰宴时的流程以及抓周的单子给了宁安,“你瞧瞧,若是不行,我再改。”
宁安打开看了一眼,“按着旧例办便是了。”她家想想也是个犟种,流程归流程,到时主要看她的心情。这几日也不知是赶路累着了,还是昨夜闹着要吃羊肉没给她吃,气呼呼一整日了。谁也不搭理,多逗逗就扯着嗓子哭号。
明王妃看着她,“江南的水土到底是养人,你去江南三年,倒是越来越水嫩了。”她轻抚了下自己的脸,“难怪摄政王待你如珠似宝。侧妃都被人绑走了,也不在意。”
宁安听出她话中有话,看向她,“有什么直说吧。”
明王妃放下勾着的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幼时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可你心中清楚,我虽参与了,却并非主谋。”她的父亲比不上其他几大家族,她自然也比不上几大家族的女儿。她虽然同她们在一起,巴结着她们,却只是一个小跟班的角色。“她们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哪儿敢不做。”
宁安看着她,她抚了抚鬓角,“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推卸责任?”她轻叹,“我是在推卸责任,也是在求你。”
“求我什么?”宁安低头看指甲。
“求你,信守承诺。”日后无论明王如何,保她儿子爵位,放她与她的儿女一条生路。
宁安噙着笑,轻睨了她一眼。明王妃无奈,从袖中拿出一块染血的布。“这是韵贵妃临终前匆匆写下的血书,原是要递回家族的,却阴差阳错被我女儿拿走了。”她十五岁嫁给明王,十六岁便生下了长女,韵贵妃死的时候,她的女儿三岁。殉葬的前一日,韵贵妃差人来请她们,只说是想见嫡亲孙女最后一面。她带着女儿去了宫中,刚一进宫,与女儿便被人分开了。“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的女儿回来后便大病了一场,病好后就变得痴傻了。“我是个母亲,那是我第一个女儿,我倾注了所有的爱,没有任何目的与利益,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她不该利用我的女儿。”这张血书,第二日她便发现了。她没有声张,只是将它悄悄拿走了。
“我的女儿病后,王氏一门的族人来看过许多次,我知道他们是来找这块布的。”韵贵妃给她的女儿喂了药,让她高热不止,让王氏一族的人有理由来看望,来找这块布。也让她的女儿,被生生烧成了傻子。她如何能不恨。
宁安展开布,上面的血迹早已干涸,变成了棕黑色,还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腐臭味。
明王妃看着她道,“夏侯宁安,我真的很讨厌你。”幼时讨厌她有一个那么好的娘,不逼着她练仪态学舞蹈,不控制她饮食,让她同兄长们看一样的书,给她请夫子教授四书五经,大学中庸。后来,讨厌皇后与王爷喜欢她,讨厌王爷看她时欢喜的神色。再之后,讨厌变成了厌恶,厌恶她整日里一副纯净的模样。太过于纯净的东西,总是让人想要抹脏。“幸好,那时你特别笨,被别人欺负了也呆呆的。”
到了现在,她才知道,她的笨,只是她面对旁人恶意的伪装。
一个孩子,比大人更能感受到恶意。
一个孩子,装傻充愣,谁人又会怀疑呢?
夏侯宁安从来都不笨,相反,她极其聪慧,小小年级便能够凭借本能避开危险。
“你与宁王在宫中出事那次,也不是意外,你一直跟着我们对吧?”当时夏侯夫人去世了,箫姨娘对他们并不好。父兄远在边境,便是有心照顾她也照顾不到。她总要想个办法逃脱箫姨娘的管控,哪怕是被冷落,哪怕是视若无物,也总比她打着关心的名义做些伤害他们的事情要好得多。“或许你一开始想从我们身上入手,谁知让你阴差阳错的看到了祭坛,于是你干脆以身入局。”先引起她们的注意,任由她们伤害她,然后从早就勘察好的小路跑走,找到她的未婚夫宁王。
明王妃指了指自己,“你们去钱塘的三年,我一直在回忆当年这件事的细节。”是她引导他们去追她,并说出杀人灭口的话。也是她,引导宁王与他们对立,让当时年长的太子与明王对宁王动了手。还是她,拉着宁王去了冰窖,并故意被汪青蔓推下冰窖。她唯一算漏的,大概便是没想到王爷会跟着跳下去。“你成亲那日,饥饿憔悴形同骷髅,让王爷不喜,也是你刻意为之吧。”她要嫁的是皇上的嫡子,箫姨娘再厌烦她,也不至于让她那副模样嫁给一个皇子。“夏侯夫人出自公羊一门,即便是她死了,她的侍从,她的势力,也不至于短短一年便全被箫姨娘遣散、吞并了。唯一的可能便是你这个‘女儿’,对她们另有安排,她们这才死的死,走的走,被收买的被收买。”仔细想想,夏侯夫人出生名门,虽公羊一门不问世事许久,却也不至于连一个孩子都护不住。“你对自己,当真是狠。”夏侯一门的男人,摄政王,甚至于皇上,都被瞒住了。
宁安将布放在桌子上,“置之死地而后生。”一个十岁的孩子或许没有这么多心计,但是一个从识字开始,便学兵法、计谋,遍读史书,又生来聪慧的孩子,定能融会贯通,从书中为自己找到一条出路。
明王妃点了点桌子,“原本是想将这个当作一份投名状的,如今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这块血书,写的是皇后谋害她的皇子的事情。韵贵妃死前,让家人调查此事,并找回她真正的儿子。
宁安笑看着她,“我小时候就说,你比太子妃聪明。”可她不信,只觉得自己是在巴结她。
明王妃笑了笑,“我像我娘,自然聪明。”她顿了顿,问她,“原还想挑唆一下你与摄政王、皇后的关系,却不想你的狠比之他们不遑多让。”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看着宁安,眼中一闪而过的恶意,“你说,王爷若是知道了会如何?”她连他都算计进去了。
宁安笑着想了想,“王爷大概会生气,让我下次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其实,她幼时的这些算计,根本就经不起推敲。调查他们宫中遇袭之事时,他就发现了她逃跑的路线太过于流畅顺利。与宁骁等人喝酒,斥责他们对她不管不顾时,又发现了娘身边的人,短短半年,消失殆尽。
他只要仔细想一想,便会发现,萧姨娘胆子再大,也不会大到将一个明显受到无数苛待,形同骷髅的女人嫁给他。
“对了,星月与星尘十二三岁就跟在我身边了。”那时,她刚嫁入王府。中间有段时间她们两人出去做任务,便是蓝姑姑陪着她。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道那人是蓝姑姑。直到昨夜,蓝姑姑哄想想,用竹叶吹了一首曲子,她才认出那是她。
那时,她举步维艰,王爷又何尝不是呢?
身边的人,是人是鬼都不知。只能忍了又忍。
许多事在他们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如她,多年苦痛,早已怨恨上了王爷,早就没了夫妻恩爱的想法,只想快些与他分割,回公羊一门隐居。
如王爷,对她多年冷待,无论真假,都对她生了疏离。幼时的那点情谊,也在这么多年的安排算计下消磨殆尽。对王爷而言,她不再是幼时那个他喜欢的人,而是一个心机深沉不输他,又极有耐心,让他忌惮的女人。
明王妃问,“现在呢?”
“现在?”宁安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知为何会走到如今。”当时,她想要尽快同王爷割离,王爷又何尝不是如此。两人对彼此都不信任,都满是算计与利用。而后,也不知为何没有割离,反倒是生了三个孩子,走到如今。
虚情假意,还是真情实意,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美梦、噩梦交织,辨不清真假。
梦中,他们的感情似乎更好。
也或许,他们两人都弄混了梦与现实。
罢了,就这样吧,总归现在王爷对她也很好。
明王妃看着她,眼中一抹讨好。“你跟我说这么多,我们幼时的恩怨,可是一笔勾销了?”她比太子妃聪明在,她更能看清形势。与其跟着明王同摄政王争,日后落得一个谋反之名,不如识时务为俊杰,为自己与孩子日后的好生活争一争。
宁安没有回答,只是让她喝茶。
晚上,宁王去看了儿女,才回房。宁安梳洗过了,坐在梳妆台前梳头。
“下午明王妃来了?”
宁安从铜镜里看了他一眼,“嗯。”
“聊了什么?”
“聊了什么你问姑姑们就是了。”
他拉过宁安,与她并肩坐在床上。“小安。”
“嗯?”
他抱着她,“我跟你说的,都是真的。”
宁安笑着偏头亲了亲他,“哪些?”
“我生生世世都只爱你一人。”只是有人见不得她好,生生世世阻拦。让他忘了她,忘了对她的爱,让他直到亲手杀了她后才能想起一切。“以前不在意你的身体,只是我忘了。”那时他对宁安的感情,不过是幼时的喜欢,订婚后的责任。所以对于宁安伤害自己来迷惑旁人,忍受欺凌一事,虽觉不妥,却没有阻止。后来,他渐渐想起一切,既后悔又后怕。“你放心,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无论生前还是死后。
宁安看着他,“你也伤害过我。”
宁王抵着她的额头,“那你说要怎么罚我?”他捧着她的脸细细的亲着,“就罚我,生生世世都只为你一人而活。”
宁安嫌痒,笑着躲着他。她故意扭曲他的意思,“你要当我奴仆?”
宁王眉头一挑,宁安又道,“那你是不是要叫我主人?”
宁王一边将她推到床上,一边解开腰带,几下脱掉衣服,露出精壮的身体。“主人?”他虚骑在她身上,“伺候主人是奴才的责任,今日就让奴才好好伺候伺候主子吧。”
宁安咯咯咯的笑着,躲着他的吻,“不要了。”她推着他的胸膛,一边推,一边从胸膛摸到腰。“倒是挺壮实的。”摸完她立即翻脸,瞪眼竖眉,“我是主人,我说不要了。”
宁王握住她的手,“为何奴才觉得主子你口是心非呢?”他一手擒着她的手,一手摸上她的腰。
宁安嫌痒,一边扭一边笑,虚张声势喊道,“该死的奴才,我要打你板子。”
宁王伸手解下床帘,在她的惊呼声中扯下她的小裤,将她翻了一个身。“主子这么娇嫩,怎会打板子呢,奴才先教教主子。”
蓝姑姑与范姑姑听着两人玩着主子、奴才的游戏,尴尬的对视了一眼,拦住了前来送药的杏文,退出了室内,关上了门。
杏文不解,她刚才好像听到王妃喊该死的奴才。“姑姑,王妃药还没用呢?”
“先放着,待会儿重熬一副送过去。”除了每日饮的汤药,避孕的汤药也要泡上了。
九月二十四,皇上在宫中左等右等等不到儿子儿媳与孙子,气恼之下早朝时狠狠骂了宁王一顿。骂完后,下了朝,衣服都没换,便匆匆赶去摄政王府看孙子们了。
藏得公公知道皇上并非真的生气,便好声好气的哄着,“皇上,王爷带着世子、公主们一路颠簸,王妃又受了伤还没好,回来时又遇到了贼寇,吓着了,可不得好好休息休息。”
有人哄了两句,皇上气也消的差不多了。“你说说皇后,自己去看孙子,也不叫我,她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藏得公公心想,她都敢假死离开了,可见是没把你放眼里。但面上还是笑眯眯的,“皇上,皇后娘娘是将您放在心里呢,要不也不能知道您想她,回来陪您。”
皇上到时,宁王一家正在用早膳,想想被放在专门的小床里,宁安吹着肉粥喂她。
“娘,你说想想是不是太胖了。”山影五岁了才三十斤,她家想想一岁就快三十斤了。肉嘟嘟的,手臂,腿上一节节的,一笑眼就眯成一条缝。“我一直跟肃宁说想想胖,肃宁始终不听,还偷偷喂肉给她吃。”吃的想想现在餐餐要吃肉,少一口都不让。
“是胖了些。”钱元华将羊肉汤拿远了些,不让想想抓到。“肃宁小时候是胖,但他是吃甜品吃的多了。禾苗小时候虽然也胖,却爱跑爱跳。想想是个懒姑娘。”她笑着捏了捏小孙女的鼻头,“还是个馋丫头。”
一碗肉粥喂完,宁安拿着手帕给她擦嘴,吩咐乳母便是她哭闹也不许再喂吃的了。想想吃饱了咯咯咯的笑,她也跟着笑。“怀她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个馋丫头了。”怀禾苗的时候,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怀她的时候,见什么都想吃。也不是饿,就是馋的很。想到就能流下口水。“杏文,你带想想走一走。”想想十个月时就能无人扶着自己站起来了,上个月能扶着东西走几步了,但她懒的很,能躺着、坐着绝不站着。
想想不愿意,对着宁安哭嚎,见娘不理她,又转向爹,爹最疼她了。可谁知今天爹也不理她。她看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扁了扁嘴,把眼泪憋了回去。
钱元华笑着对元杞冉道,“这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精。”
宁安剥了鸡蛋,给苗苗一个,又塞了一个给禾禾。禾禾不喜欢吃煮鸡蛋,每天让她吃鸡蛋和吃药一样。
钱元华见宁安沉着脸盯着禾禾吃鸡蛋,忍不住笑了。她感慨道,“肃宁也不喜欢吃煮鸡蛋,小时候都是逼着他吃。”不知不觉间,几十年就过去了。她的儿子成亲了,有了自己的妻子,儿女。“倒是跟小安不一样。”
元杞冉没有经历宁安幼时,闻言极有兴趣的看着她。钱元华笑道,“以前宴宴特别宠她,她不喜欢吃的,宴宴也不逼她吃,反倒是想尽办法,做成各种样式哄着她吃。”当时,她还想,如此娇气的小姑娘,以她儿子的脾气,定是喜欢不起来。谁知道,现在儿子与宴宴相较,有过之而不及。“小安比肃宁可乖多了,不挑剔,让她做什么便做什么。”有时候,不喜欢也不说。
元杞冉道,“这几个孩子都像你儿子,倒是没一个像我女儿的。”三个孩子不说跟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站在一起也一眼便能看出他们是父子。苗苗的一双眼睛最像宁安,其他两个孩子,五官无一处像宁安。
被强迫走路的想想远远就看到了皇上,咿呀咿呀的喊着他。皇上快步走过来,她看着皇上就抽噎,满脸委屈样。皇上心疼,连忙将她抱起来。
皇上竖着眉头,正准备骂儿子,钱元华道,“你快把她放下来,也不看看你孙女多胖了。”
皇上舍不得放,抱着孙女亲了又亲,“胖就胖,你爹小时候也胖。”
宁安听他这话跟王爷一模一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禾苗也跑了过去,宁安一手拉住禾禾,“鸡蛋没有吃完。”
禾禾压下唇角,乖乖坐会椅子上。
皇上不满,“她不喜欢吃就别吃了,你逼她一个孩子做什么。”
宁安不好反驳皇上,拉了拉宁王的衣袖。宁王道,“父皇,小孩子不能挑食。”
皇上抱着想想坐下,看着他,“那你也吃一个。”他窥着宁王,“你自己都不吃的东西,逼着一个孩子吃,你是不是亲爹。”
藏得公公笑呵呵的伺候在一旁,伺候完早膳,一行人去书房议事,藏得公公趁机与王府中的人拉关系。他伺候皇上最久,皇上的心思,朝中的局势,他比众多大臣都清楚分明。
阿朱拿着藏得公公送出的礼物笑了一声,“这藏得公公今日倒是大方起来了。”藏得公公虽是无根之人,早就打定了在宫中养老的主意,可他偏偏喜欢字画,这些年的月俸、赏赐,均被他拿去换成字画了,每日里活的抠抠搜搜的。
杏文道,“还不是看王爷得势。”他们还未归京,送入王府的拜帖便积了一大叠。
两人正说着,一份赏花宴的帖子送了进来。
杏文拿去给宁安,宁安看了一眼,从菊宴。“太子妃邀约,自然是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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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30 21:29:24 |只看该作者
(六十五)
侧妃被贼寇抓走了,摄政王妃竟然还有心情参加宴会。
“为何没心情。”宁安噙笑看着河钰郡主。她如今只是空有一个郡主的名号,不享受任何郡主的俸禄。若不是她的丈夫去年致仕,如今这京中,如何能有她一席之地。当郡主久了,她似乎忘了,她这个郡主是如何当上的了。
“王侧妃屡次顶撞我,又曾害过我的儿女,难不成我还得给她陪着笑不成。还是因为她出自王氏一族,我便只能任由她屡次顶撞,又心思不正,意图残害我的儿女?”她看向不远处的王氏女眷,“王氏一族的脸可真大啊。”王郁文被贼寇掳走,她不笑几声,大摆筵席,已经是给王氏一族面子了。
王夫人眉头微皱,带着儿媳、女儿们走远了。孙姑姑跟在王夫人的身后,深深看了宁安一眼。
王郁文虽被掳走了,赵嬷嬷与琴儿、画儿却是好的。事情发生后,王夫人便私下见了她们,详细问了事情经过。
赵嬷嬷抹着眼泪道,“也不知怎么了,到了钱塘之后性子便暴躁了起来,奴婢也劝了,就是劝不住。侧妃见到王妃跟见到仇人一样,恨不得嚼她的肉饮她的血。后来,好不容易王爷宠幸她了,她又心急有孕生子稳固定位,侧妃的身子夫人您知道的,已经毁了,便想着找个干净清白的女子为她生个孩子,谁知一直没有身孕,反倒是史姨娘,没几次便有孕了。”
王夫人的眉头深深皱起,“她自幼受我教养,并非这等沉不住气的。”眼眸一转,便派了一个人同赵嬷嬷一起回了王府,细细检查王郁文的随身物品。这人曾是宫中的嬷嬷,什么下作东西都见过,只是粗粗检查了一遍,便发现王郁文常点线香味道不对。拿走仔细查验了后才发现,线香上被人涂了一层可致人情绪暴躁的药。虽然量很少,但一点点浸入她的身体,放大她的不安,她对王妃的嫉妒,她的不甘不忿。
“这些香是什么时候开始用的?”
赵嬷嬷惊诧,“这就是从京中带过去的,夫人您给的。”自从王郁文被灌了一个月的绝育药后,她便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动不动便心恸大哭。王夫人特地为她寻来了这种安神香,睡前点上一根,她便能安睡整夜。
王夫人脸更深沉,“这香谁碰过?”
赵嬷嬷惊怕,嗫嚅道,“平常都是奴婢保管的,有时晚上睡前会由琴儿或画儿点燃。”她又抹了抹眼泪,“老奴毕竟老了,伺候起来不如年轻人。”
她见王夫人不说话,又道,“自从舒雅死后,侧妃身边连个贴身伺候的人……”
王夫人猛一拍桌子,怒道,“没有伺候的人便不会写信回府要吗,我堂堂王氏一族,难道摄政王妃两个侍女都不允许我们送吗?”她站起,俯视着跪在地下的赵嬷嬷。“赵嬷嬷,伺候不周,杖二十。”
赵嬷嬷谦卑的伏在地下,“奴婢领罚。”
赵嬷嬷被打完后送回了王府,宁安差范姑姑去给她送了上好的伤药。范姑姑为她上了药,“碧云同我说了,何必呢?”她的卖身契始终捏在王夫人手中,她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何必去招惹她。
赵嬷嬷疼的喉咙中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你又是何必呢?”
范姑姑手上的动作一顿,“大概是为了争一口气吧。”
赵嬷嬷咬牙,“我也是为了一口气。”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她的一生。凭什么呢,凭什么她活该受这些,活该忍下一切。
范姑姑将外伤药放在床边,“伤药每日会有人给你送来,有什么事你便跟她说。”她站起身,“王妃让我带一句话给你。她可帮你拿回卖身契,让你同孩子团聚。”
赵嬷嬷的眼眶红了,她死死的握着拳头。
范姑姑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对了,你可知此前伺候在王妃身边的张嬷嬷。”
赵嬷嬷不解,范姑姑勾唇一笑,缓缓道,“她同你一样,也有个孩子。找了许多年,终于找到了。可她不该为了她的孩子,将王妃药中的甜杏仁换成桃仁。”她以为她做的无知无觉,却不知他们装作不知,只是为了找出她的孩子。惩罚她最多不是皮肉之痛,惩罚了她心心念念,找了多年的孩子,才是最诛心的惩罚。“你好好想想。”她推门离开。
琴儿画儿不知如何自处,从菊宴这一日,王夫人以身边缺少伺候的人为由,将两人叫了回去。她们两人的身份特殊,在宴会上看到了史夫人,一瞬间甚至不知如何问安。
宁安将白晚晚介绍给白铮铮,两人同姓,名字也相似,原以为有什么亲戚关系,问过之后才发现没有,同姓名相似只是巧合。
谦勇侯虽已经用军功换了白晚晚平妻之位,但到底还未举行婚仪,白晚晚如今在谦勇侯府上只是白姑娘。照理说,她是没资格参加太子妃的宴会的。只因宁安记着她的救命之恩,专门给谦勇侯府发了帖子,要求她一同赴宴。
柳儿找来了,“你一贯喜静,又嫌她们烦,我便猜到你会躲在某个地方,果然如此。”她笑着同白晚晚行了平礼,“我听小安说过你,她的命还是你救的。”
白晚晚道,“摄政王妃严重了,我不过是刚好有药,王妃又需要罢了。”
柳儿对她们道,“走,带你们看热闹去。”
宁安虽不解,但还是跟着去了。柳儿带着她们绕过抄手回廊,走到了假山之上。这处假山是一个大平台,有石桌石凳,看看到回廊的另一端以及回廊下的房间。
史芊站在厅中,史夫人与史棠坐着,史夫人看着她,突然厉声道,“跪下!”
史芊下意识的缩了下肩膀,随即勾起了唇角,不卑不亢道,“夫人,我乃摄政王侧妃,按理,该是你跪我。”
史夫人不悦,伺候她的老嬷嬷上前一步道,“侧妃又如何,夫人同你怎么说的,在王府之中要好好照顾嫡姐,你又是如何做的?”她说着便抬手扇了史芊一个耳光。
惠绣、玉箫一惊,随即上前护住了史芊。惠绣梗着脖子道,“我们主子是侧妃,你有什么资格打她。”
史夫人端起茶盏,冷冷一笑。“侧妃又如何,只要是我史家人,便要受我管束。”她扫向惠绣与玉箫,“该死的奴婢,活该拖下去打死。”
宁安皱眉,扫了一眼阿朱。阿朱了然,退了下去。
史芊先是低头,随即笑着抬起了头。“怎么,史氏一族的后宅倒是比摄政王更大了吗?”她直视着史夫人,“夫人莫不是忘了,我虽也是妾,却是侧妃,王爷亲口承认的侧妃,协助王妃管理府中诸事的侧妃。姐姐再是嫡女,再有身孕,也不过只是一个姨娘。”她轻抚了一下散落的一缕发丝,“夫人久居后宅,怕是不知新的律法。皇上三月便颁布了一条新律法,妻便是妻,妾便是妾,为妾者,无论出身有多高贵,终身不可为妻。妻有惩处、责罚、发卖妾室之权,更有养育妾室子女之权。我再不好,也是侧妃,算半妻。”她的视线落在史棠的肚子上,“我自问并不曾因半妻身份,为难苛待姐姐,再府中之时,有掌家权之后,也多方照拂姐姐,不知夫人所谓的不曾好好照顾嫡姐从何而来。”她嘲讽道,“是我不曾经将侧妃之位让给姐姐?还是我不曾跪求王爷王妃,以命相逼,让姐姐做侧妃?亦或是我不曾卑躬屈膝,似奴婢一般伺候姐姐!”
史夫人怒极,“这些难道不是你该做的吗?”
史芊梗着脖子,一字一句道,“我是侧妃。”
史夫人微微皱眉,怒极反笑。她拍了拍手,呵呵一笑。“好,好得很。做了几日侧妃,便不知自己姓什么了。”
史棠看了看娘,又看了看史芊,扶着肚子站起劝慰道,“娘,好了,只是一些小事。妹妹说的也没错。”她又看向史芊安抚,“妹妹,你也别怪娘,是娘一时认不清身份。都是些气话,你别在意。”
史芊冷哼,也不再客气。“瞧着占不到便宜,你倒是出来劝和了。”
史棠脸色微变,“妹妹,我们同胞姐妹,大可不必如此争锋相对。”
史芊觉得好笑,“争锋相对的从来都是你们对我,而非我。”
“你!”史夫人想说些什么,史棠拉住了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阿朱便是这时走进来的,她走到史芊身边,扫了一眼她红肿的脸。端着恭敬的笑,先给史夫人行了礼,而后才道,“何人打的侧妃?”
惠绣与玉箫的视线落在老嬷嬷身上,阿朱上前一步,直接抽了老嬷嬷一耳光。“您府中的**既然入了王府,便是王府的人,王爷同王妃都没说什么,你算个什么东西。”说罢,又是一个耳光。
打完之后,她依旧端着恭敬的笑。“史姨娘,你有孕了,这种场合,该少来才是。”她皮肉不笑,视线在她的肚子上停顿了许久。“奴婢记得,太子妃并没有给您发帖子,您是怎么来的呢?您来便来了,念着您有孕,王妃也不会说什么,只是您来了,该找个地儿藏着才是。您瞧瞧这从菊宴,受邀参加的夫人们,是正妻多,还是妾室多?”她呵呵一笑,转向史芊,“侧妃,待会儿还有小宴,您还是下去补下妆吧。”又看向惠绣与玉箫,“王妃说了,王侧妃侍从护主有功,赏。”
史棠的手微微发抖,极力控制着才能维持住笑容。她似乎有些明白王郁文的疯狂了。
史夫人深吸一口气,扶着女儿坐下。“无妨。”她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你还有孩子。那个圣手不是说了吗,你这胎强劲有力,定是个健康的男胎。”她握着女儿的手,“你等了这么多年,更该能沉得住气才是。”她的眸色微冷,“男人对女人的爱,不过短短几载。女人的青春,更是短暂。你虽年岁比史芊大,却比王妃小。你才情出众,诗画更是人人称赞。”她仔细看着女儿的脸,“容貌也生的美。待这个孩子平安生下,咱们细心教养长大,你还怕得不到摄政王的注意吗?”男人都是如此,一爱美丽的容颜,二爱权势地位,三爱聪慧的孩子。夏侯宁安如今不过是刚好这三样都占着,又无人能与她相比罢了。
史棠回握着史夫人的手,心中稍定。她挥手让伺候的人退下,小声将王爷宠幸她时要求遮窗熄灯之事说了。
史夫人心中疑惑,却没有表现,只是道,“也许是他的癖好。男人在床弟之间,总会有些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
史棠摇头,“可他与王妃……并非如此。”
史夫人又道,“王妃总归是王妃,加之她身后的势力强大,王爷需要她,对她自然不一样。”
史棠心下微宽,看着史夫人,认真问道,“娘,你说王爷如此宠爱王妃,是否是因为夏侯一门的兵权以及元氏一族的势力。”
史夫人点头,“他们只是幼时相识,成亲后又隔阂多年,如何能冰释前嫌,诸事掀过。”她拉着女儿细细教导,“娘知道你心悦摄政王,可你记好了,于男人而言,所谓的情爱只是水中月,镜中花,信不得的。你既然心悦他,便不该求他的情爱,而是求他看到你,重视你。”情爱太多与虚无,重视才是真。“他重视你了,便会放权给你。放了权给你,让你管理后院诸事,这便也算是情爱。”另一种方式的情爱。
今日从菊宴的戏是宁安点的。
京中宴会不成文的规矩,谁人的夫君权势最大,谁人的娘家权势最大,谁人点戏。
一曲《帝女花》。铁马腥尘动地来,风中飘絮,雨中民哀,兴衰重谱江山改。不污家国清名万载,愿合殉故国尘埃。
一曲《窦娥冤》。天地大无处伸辩,还要向苍穹诉告一番!刀过头落,血喷白练;三伏降雪,遮满尸前;亢旱三年,以示屈冤!
一曲《抗金兵》。南朝繁华地,指日换旌旗。坐宝帐自思自想,恨金兵犯疆土到处猖狂。有心招义民共同抵抗,但愿得此一举重整家邦。正是,三镇决胜策,一战建奇功。
太子妃偏头看向宁安,她心中如何不明白这是宁安给她的警告,也是暗示。《帝女花》暗指若山河破碎,谁人都不能全身而退;《窦娥冤》指秦相一门通敌一事,不日便将平反;《抗金兵》则是告诉她,无论他们做什么,夏侯一门均能建奇功平乱。
这是警告,也是威胁。
静雪也来了京城,她是跟着戏班班主小五来的,身体渐好后,她想了许久,最终决定离开钱塘。小五与她交好,也怜惜她的经历,便让她入了戏班,做些杂活。同她一起入戏班的,还有水红以及她的养父母、养弟。
他们入了戏班之后才知晓,永泰戏园的身后人是摄政王。
如此,倒也安心了。
比起自己惴惴不安的闯荡,不如接受摄政王的微微庇护。
静雪悄悄传了张条子给杏文,上面写了四个字,司棋入京。
她曾经是真心实意对张司棋的,她知道一个女人独自生活有多难,撑起一个家又有多难。所以便是受人嘲笑调戏,也依然隔几日便打点好司棋周围的邻居,一来让他们帮忙看着张司棋一家,有什么事好去通知她,二来也是见他们一家老弱,希望邻居能够搭把手。
他们拿了她的银子,得了她的好处,便会隔几日将司棋一家的消息告诉她。若是找不到她,便会去找水红。
杏文将条子给宁安,宁安看了一眼,“杏文,你去告诉她,生命不易,活着更不易,既然寻到了安稳处,便忘了前尘往事,好好生活吧。”静雪不坏,相反,她比大多数女子都要善良。正是因为她的这份善良,她才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好人当有好报,总不能让一个善良的人寒了心冷了情。
宁安坐的有些累了,若非要等太子妃,她早就回府了。
“太子妃好大的架子。”她喝了一口茶,玩着腰带上的穗子,随口道。
太子妃款款而入,并不恼,只是笑着道,“我的架子再大,能比得上摄政王妃吗?”太子虽有太子名衔,却不可摄政,摄政王则可代皇上执政。
太子妃坐下,挥手屏退身边的人。“夏侯宁安,明人不说暗话,我输了便是输了。”
“不,输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家族。”她自幼被培养,嫁给太子,扶持太子,奈何太子是阿斗扶不上墙。又因王氏一族精明一世,目空一切,却最终被迷了眼。
宁安将韵贵妃临终前的血书给她看了。“我也不怕实话跟你说,太子也好,明王也好,甚至雍王、梁王等人,均不是皇上的亲子。”一个能够弑父杀兄的人,如何不能杀子。一个能够弑父杀兄的人,如何能忍受被官员钳制了。他们意图送女儿入宫,生下皇子夺权,他便一一杀了他们的孩子,换上不知从何处找来的孩子。“若无皇上允许,娘便是再厉害,也只是一个被困于后宫的女人,如何能买通侍女,接生产婆,又从何处将婴孩运入宫中。”
太子妃放下血书,宁安看着她,“我可保你子女的爵位。”前朝太子之子女,又承袭了爵位,他们只要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日后不会差。儿子可高娶,女儿亦能高嫁。“你的家族也依旧。”只是权势定然不会如曾经那般。
太子妃冷笑,“依旧是因为,摄政王一个君主,恐怕反面无情,为百姓诟病。”
“皇上并非这样的人。”
“皇上?”她又是一声冷哼,“这些年皇上的政事,少说一半是摄政王处理的。你以为我不知吗?”他宁可千里迢迢差人送去钱塘,也不给京中的皇子触碰。心情好时,扔给他们的,均是些无足轻重的。
宁安笑而不语,太子妃又道,“京中与我们年岁相当得女子,你最淡薄,不争不抢,什么都不要,却不想最后什么都被你得到了。”
宁安道,“原是什么都不想要,可有孩子之后便想要了。我总要为我的孩子,争一争,夺一夺。为母者,谁人不想自己的儿女最好。”
太子妃黯然,少顷后冷然一笑,“为母者,总不能为了一个扶不起的丈夫,累害了孩子。”便是太子非皇子,她的孩子也是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也是与她血脉相连的。
她看着宁安,“你便不怕我不答应吗?”
宁安坦然摇头,“你的情郎在我手中,我不怕你不答应。”
太子妃猛然站起,厉声问,“你胡说什么。”
宁安静静的看着她,“那年我们一起学画,我曾见到你在后门,与一个书生拉拉扯扯。”那年,太子妃十四岁,已经同太子定下了亲事。“后来,那个书生没几日便被人打断了手脚,断了科举之路,下落不明。他姓周。”
太子妃的眼睛瞪的极大,面颊上,眼角下肌肉抽动,说不清是笑还是哭。惊愕慌张转为黯然,一双眼睛,渐渐暗淡了下去。
似有若无的叹息。
“一个十六七岁的穷苦书生,被人打断了手胶,在京城这种地方,你觉得他会如何?”
太子妃拉住要走的她,语气中带了一丝慌张。“你把话说清楚。”
宁安微微摇头,“想必当年,太子妃的娘亲是这么同太子妃说的。‘世间多是**与穷书生的故事,不过是世人的臆想。**与书生出生不同,生活不同,便是被吸引,也只是好奇或是另有目的。谁人还能当真了不成。’”她抚下太子妃的手,“太子妃若能让我得偿所愿,我定能让你得偿所愿。”她笑道,“你的眼光,比我好,也比明王妃好。”他做到了他所有的承诺,违背了诺言的,从始至终都只是她。
只是,时过境迁。多年前的情谊,早被断手断腿之恨所代替。
不忘的,只是空有太子妃之位,夫妻不睦,心力交瘁,冷寂凄凉的太子妃。生活越是不顺遂,越是会美化曾经无疾而终的感情,便会不停的臆想,若是没有嫁给太子,若是她勇敢一点,若是再等一等,等到对方年少高中,求皇上赐婚,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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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9]以坛为家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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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30 21:30:22 |只看该作者
(六十六)
九月二十七,秋荻第一日。照例的上祭台,祭天祭地。祭天地之后,狩猎便正式开始了。
禾禾换了一身骑装,头发高高束起,一时之间竟男女莫辨。宁安一边给她系腕带,一边细细交代,“一定要跟好爹爹与舅舅知道吗?不可以乱跑。”交代完她,又交代苗苗,“看好姐姐。”她拿了一支竹哨子给苗苗,挂在他胸前。“若是姐姐不听话,你就吹哨子。”
禾苗站在宁安面前,背着自己的小弓箭,乖乖的点头。宁安还是不放心,“不可急躁,不可贪功,不可入林子深处,遇到野兽更不可追逐不放……”
禾苗也不恼,只是细细的听着,认真的点着头,直到宁王来催促。“你看着点禾禾,苗苗我倒不是太担心,他一贯稳重,主要是你女儿,千万得看好了。”
宁王笑着俯身亲了她一下,“知道了,女儿跟着我你还不放心吗。”
宁安为他理了下衣襟,“就是跟着你我才不放心。”她还不知道他吗,争强好胜。
白铮铮昨夜听想想哭了一夜,也不知怎么回事,现在秋荻正式开始了,她们这些女眷反倒是没什么事了,她便抱着孩子赶紧过来了。
她问了昨夜的事,宁安几乎一夜没睡,有些疲倦。她接过姑姑递来的茶,有丝无奈道。“昨晚闹着要吃羊肉,我没给她,她冲我发脾气,我便饿了她一顿。”谁知这孩子也是犟,哭的睡着了,醒来还不忘,接着继续哭。皇上心疼坏了,大半夜来将他们骂了一顿,将想想带走了。“那孩子跟我赌气,父皇差了人给她煮了羊肉粥,还是一口不肯吃。”这便闹了一整夜,今早她去道歉,又哄了好久才啃吃饭。“小小年纪便会拿捏逼迫父母,这性子,也不知像谁。”偏偏皇上、祖父与王爷,都觉得想想聪慧机灵,喜欢的不得了。
白铮铮顿了顿,神情有些严肃,“想想如此贪吃,看着倒是不太正常,可有找太医看了?”哪有孩子不知道饱的。
宁安满眼担心,“找了太医,都说身体没问题,可这般的贪吃,我也总觉得不太对。”娘医术高超,她说没问题,太医们也说没问题,王爷便觉得没问题,一直说她想多了,纵着想想。因为想想贪吃这件事,两人这些日子没少争执。“我准备等秋荻结束,再多找些大夫来看看。”想想四个月之前,还不是这样,四个月之后,突然便能吃起来了,她心中总是不安。
一同参与狩猎的还有明王的儿子。他比禾苗大两岁。明王妃生他时,用了药物催孕,也不知是母体连连生育身体不好,还是因为用药,他生来便多病。这些年,一直小心养着,未曾参加过一次秋荻。今年,身体好了,明王才让他在人前露面,并让他参加了秋荻。
明王有心让他的儿子夺魁,早早便在林中绑了一只黑熊,只待他骑马过去,射杀黑熊后割开绳子,处理掉绳子便可。谁知黑熊力气大,挣脱了绳子不说,首当其冲的明王子便成了它攻击的目标。
危险一触即发,尚且年幼的皇孙们下意识的调转马头,苗苗也想走,却见姐姐满眼冒光的看着黑熊,缰绳一扬便冲了上去。
他一边吹哨子,一边追了上去。
皇孙身边跟有侍卫,可被捆绑了几日的黑熊早就又饿又愤怒,直接拍飞了一个侍卫,并撕咬着马,一边吃,一边吼。
禾禾对苗苗说,“我要把黑熊皮给娘做毯子,你要帮我。”小箭威力不大,她干脆扔了小箭,双腿紧紧夹着马背,一个侧身,便捡起了地下的弓箭。
“姐,眼睛。”苗苗也学着她,扔掉小弓,夹紧小马背,侧身俯下,捡起侍卫的大弓。
大弓重,禾禾拉不动,便松开缰绳,一脚缠绕着缰绳站在马鞍上维持平衡,一脚蹬弓。“两只眼,我们一人一只。”她是姐姐,有错她背,有功也要让一半给弟弟。
苗苗害怕,但他不会抛下姐姐。娘说过,姐姐是姑娘家,弟弟要保护姐姐。“我去后面。”他的箭术不如禾禾。
“星一,火枪。”宁王见一双儿女在熊前,心急如焚。
星一将火枪抽出,扔给了他。宁王握着火枪瞄准黑熊,嘴紧抿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一箭射出,从黑熊耳朵穿过,黑熊暴怒。又是一箭,擦着黑熊的一只眼飞过。
“公主快离开。”靠近的侍卫想要拉她的马缰,又怕将她拉下来。
禾禾大喊,“别管我,救以观哥哥。”她虽然今日是第一次见以观,却很喜欢这个温和的哥哥。“以观哥哥,你往熊后跑。”刚才他被甩下了马,半天没爬起来。
以观忍着身体的疼,看了禾禾一眼,最终咬牙在地下滚了一圈,从熊腿下爬了出去,跑到了黑熊的身后。
黑熊又是一声怒吼,苗苗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熊身上,他骑在熊脖子上,一手紧紧抓着熊毛,一手举着箭,狠狠插向黑熊的左眼。
于此同时,禾禾射出第三箭。
马被熊的掌风惊到,向一旁跑去,禾禾被甩下了马,脚还被缠在缰绳上,挣脱不开,被马拉着。
宁王再也无法等,点燃引线射击。
只开了一枪,就被宁骁拦下了。“火药爆炸冲击力太大了,苗苗还在熊身上,会伤着他。”
禾禾弓起身,努力勾住了缰绳,一个挺身,重新骑到马上。苗苗险些被甩了下去,幸好,他力气大。一夹一抓,还能空出一只手,从靴子里摸出匕首,刺向黑熊的另一只眼。
侍卫与大人们都到了黑熊前,拉弓射箭,终是制服了狂怒的黑熊。
苗苗被甩下来,摔得浑身都疼,禾禾也浑身疼,看到爹后,两人哭嚎着就要跑过去。在看到宁王黑沉的脸后,一瞬间收了眼泪。他们好像做错事了。
这是禾苗第二次被打,第一次被打是他们受了旁人蛊惑,用蛇吓娘。心里明明后悔的要死,可当着众人的面,好面子的两个小孩坚决不肯承认自己争强好胜,想借此炫耀自己的骑射。
禾禾道,“娘说,文人有文人的风骨,武将有武将的风骨。文人的风骨,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武将的风骨,金戈铁马,忠烈一脉传,赶走虎豹豺狼。我是定国公主,享天下俸禄,受天下人供养,我虽没风骨,也不该遇到危险便退后。更何况,以观哥哥正是危险中,我怎可扔下同胞,一人逃跑。血脉同胞的生死都可不顾,日后又如何能保护百姓。”
苗苗不如禾禾能言善辩,但天智也极高。他见爹真生气了,红着眼承认了错误,然后拉了拉他的手。“爹爹,以观哥哥怎么样了?我们以后一定不会冲动,做这种危险的事。”
即便是两人认错态度好,宁王还是因为他们两人的冲动以及自大,每人打了二十棍。对年幼孩童的责打,要么是用坚韧的藤条抽打手心,要么就是用薄薄的竹片打小腿。特别是用竹片抽打小腿,伤不到筋骨,却极疼。
打完,宁王也心疼,抱着他们道。“你们是你们娘的命,你们娘是我的命。”他教导他们骑射习武,是希望他们能够有自保的能力,却不是让他们将自己置于危险中。“你们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又知不知道你们的运气的有多好。”这只熊,看起来像是饿了许久,力气小了很多,不然怎能任由他一个小孩骑在脖子上,甩不下来。
禾禾怯生生的看着宁王,拉着他的手撒娇。“爹,我们知道。”她看了一眼苗苗,苗苗拉着他另一只手,“以观哥哥说了,那只熊他爹已经饿了半个月了。”他们知道,所以才敢上前。
“哦?”宁王眉头一挑,心疼的看着儿女被打肿的小腿,让人去喊太医。
等宁安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傍晚了。狩猎结束了,收获颇丰,两个孩子上了药,也忘了疼,跟着宁青在林子外围抓兔子。明王的儿子以观摔断了手,被送回帐子里治疗。
明王不顾以观的害怕,暗暗恨道,“平白为旁人做了嫁衣。”
即便是知道他如今野心勃勃,为了权势不择手段,可对于他不关心儿子,反而暗恨计划失败的行为,明王妃还是感到心寒。
她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床边,拿着帕子,为儿子擦汗。
晚宴在帷帐外环坐饮宴,各色野味被架在篝火上炙烤着。几个侍卫将黑熊抬到了他们的帐子前,“王爷,皇上说这是公主、世子猎下的熊,交由公主、世子处置。”
虽是了了几句带过,但宁安也知晓当时的凶险。她心中有气,一直到晚上,谁都没搭理。禾苗乖乖的陪在她身边,一左一右,宁王也在一旁哄着。哄着哄着,宁安便哭了。“想想气我,你们也气我。”
宁王忙抱住她安慰,她挣脱了几下,没挣脱开,便也任由他去了。“我让你看好禾禾,你做什么了?”
宁王也不管大庭广众,亲了亲她红彤彤的眼睛。“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他们我已经教训过了,我你要打要骂,咱们晚上回房我让你慢慢打骂。”
皇上来时,看到的便是自己骄傲的儿子,单膝跪地,半圈半抱着王妃,哄着王妃让王妃打他撒气,毫无尊严的样子。他脸色微沉,轻咳了一声。
藏得公公赶忙道,“王爷、王妃,皇上来了。”
两人忙起身,皇上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伸手摸了摸孙儿们的发顶。今日禾禾的一番话,虽有诡辩脱责免罚之心,却是说到了一众老臣的心里。危难之时,血脉同胞都会舍弃,更何况是百姓呢?公主也好,皇子也罢,受天下万民供养,便该在危机时刻,以身为盾,站于人前,直面危机,而非逃避。
皇上笑看着孙儿,“你们告诉爷爷,想要什么,爷爷奖赏给你们。”
苗苗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他掰着手指数给皇上看,“我吃的好,用的好,想要什么爹娘都会给我。爷爷若是一定要赏赐,那便将东西折算成银子,分给百姓吧。”
“为何?”
苗苗认真道,“姐姐说我们受百姓供养,既然百姓养了我这么久了,我怎么也得回馈一些给他们。”
皇上欣慰,“好孩子。”他又问禾禾,“你呢?”
禾禾伸手一指,“爷爷你给我赐婚吧。”
宁王与宁安一惊,皇上也是一惊,几人顺着她的手看过去,赫然是宗大。宁王皱眉,不确定问,“你要宗大做你的驸马?”
禾禾点头,“爷爷总是说,文有宗门安天下,武有夏侯定乾坤。娘姓夏侯,我们有夏侯的血脉,我们与夏侯的关系是极其亲密的。可是我们与宗氏一族没有关系。”她理所当然道,“宗叔叔成了我的驸马,我们不就有关系了吗?”姻亲关系,血缘关系。历朝历代,帝王不都是这么笼络权势的吗?
宁王沉默了一会儿,蹲下看着女儿,严肃道,“禾禾,你知不知道你选的驸马,同爹一样大。”
“我知道啊。”禾禾笑道,“可是他长得好看,我就喜欢他。”
皇上道,“日后他有了儿子,爷爷再为你赐婚。”
禾禾不愿意,“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迟则生变。”她又指了他,“我就要他。老点就老点吧。”她吃点亏就吃点亏了。
苗苗看了看禾禾,又看了看爹娘与爷爷。天真的问宁安,“娘,以后宗叔叔是不是就要喊你娘了?”
宗大正在同宁骁说笑,感到不善的目光,转头看去,便见宁王一家以及皇上,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神色肃穆。
宗大不解,起身向皇上行礼。
皇上沉着脸,“好,爷爷为你赐婚。”他看着宗大,却是对禾禾说的。
怎么回事?宁骁见气氛不对,无声的问苗苗。
苗苗咧嘴一笑,大声道,“宗叔叔以后就是我姐夫了。”
姐夫!?
宗大笑了,坦然接受了皇上的赐婚。他看向宁王,“虽与我们说的不太一样,但总归结果没错。”他见宁王不悦,眉头一挑,“还是说,当时我找你要女儿,你一口答应,只是权宜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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