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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首发】《宁王府的故事》作者:小花花花花儿【2024年10月21日更新至两百章,三天内发完两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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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筑] 【非首发】《宁王府的故事》作者:小花花花花儿【2024年10月21日更新至两百章,三天内发完两百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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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30 21:35:01 |只看该作者
(六十七)
秋荻十日,除了第一日,摄政王妃多日不曾露面。便是王府的侧妃、姨娘,也不曾见过她。只是偶尔能看到王爷带着公主、世子外出狩猎,但也是匆匆去,急急归。
王妃不露面,大帐又被紧紧看着,不允许旁人接近。若有人问便说王妃秋荻第二日被闯入的贼人惊吓了,高热不退,谁人不见。
没了王妃的管束,史棠自然而然地便住进了母亲的大帐。她原是想回娘家待产的,还未开口,便被宁安给拒了。不仅如此,宁安还拒绝了史夫人入府照顾女儿生产一事。
惠绣不忿,“侧妃,你看看她。”
史芊只是看着宁安的大帐摇头,“无需管她。”她们越是不将宁安放在眼中,越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越是看重腹中那一子,便会越惨。她们不该在夏侯宁安最得宠,身后权势最大的时候,屡次去挑衅她的威严。
玉箫烧了热水,将帐子里的桌椅又擦了一遍,换上了干净的床单。“侧妃,王妃到底是怎么了?”
史芊回到帐子,“王妃无事。”
秋荻第二日,猎场确实有外人闯入。闯入者是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他们被巡查的宁骁发现后,便被带入了王妃的帐子,至今未出来。他们是第二日当夜闯入的,入了王妃的大帐后没多久,皇上、皇后、端王妃,以及夏侯宁青,公羊一门、宗氏一门的人便急匆匆去了帐子。
史芊看着她们两人,“总归与我们无关,我们静观其变就是。”
老者一手捏着想想的手腕,一手拈长鬓,一双斜飞凤目迸出精光,眼角深痕如刻,密逾蛛吐。
他身后站在一男一女两人,两人既是夫妻,也是他的养子养女,两人三十岁上下,一身利落的短打,一人捧着粗细长短不一的银针,一人则端着一盘草药。
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他,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惊扰了他。
宁安紧紧握着宁王的手,她的手心冰凉,薄薄一层汗。宁王回握回去,安抚一般捏了捏她的手掌。
“高,实在是高。”老者突然大笑。
女人开口,“爹?”
男人也开口,“师傅?”
老者是三十年前捡到他们的,虽都是养子,却一人收为了义女,一人收为了徒弟。后来即便是两人成亲了,称呼也没变。
老人置若罔闻,锐利的目光如剑一般环视帐内,来回扫了几遍,冷冷一哼。“老夫在民间便听闻帝王后宫,京中大户后宅,手段阴私,无所不用其极,原是不信,今日倒是见识到了。”他眯起眼,抱起想想,“这等心机,这等手段,用于一个幼儿身上算什么。”
老人喜爱孩子,除了收养了一双儿女外,这些年年龄越发的大了,无法四处游走了,才在钱塘定居,又收养了好几个孙儿。
他笑着逗着想想,想想也不怕人,咯咯笑着就要抓他的胡子。皇上被他晾在一旁,面上不悦,但只是一瞬间,旋即便又赔上了笑。“老人家,朕,我这小孙女是怎么回事?”
老人看了一眼徒儿,微微颔首,“现在无事,若是再过几个月,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了。”他将想想举起,举了没两下,便感到手臂酸疼。“孩子幼时,胖乎乎的,谁看着都好玩,可长大了若是再这么胖,便会惹人厌烦了。”他一边说,一边瞥向宁王。
宁王低头谦卑至极,“您说的是。”他见老者将女儿放下,转身开始净手,忙问,“老人家,想想这种情况,要如何治呢?”
老者用布巾擦手,不慌不忙,捻起一根银针对着光看了看,“针灸。”
钱元华上前一步,直言问,“前辈,为何我与京中名医都没有看出问题?”
老者瞥了她一眼,“因为见识少。”
老者吩咐年长的孙子去煮安神汤,给幼儿扎针,为防幼儿乱动,移了针尖,错了穴位,一定要先让他们睡着。
老者姓阎,人称一声阎大夫。男人因到了十几岁都不说话,被误认为是哑巴,老者便叫他无音。女人单字一个栀,因老者捡到他们时,正逢栀子花开,现在人们称她栀子嫂。
栀子放下药材,先是安抚的对宁安道,“王妃便放心吧,我爹的医术或许比不上御医,但见过无数其难杂症,公主不过是摄入药物过量,散了药性便好了。”
宁安对她回以一笑。她在钱塘是见过栀子嫂的,他们一家开了一间小小的药铺,药材价格极其低廉,府中的下人常常去铺子里买药。她听碧云说起过她,也曾见到她过府给嬷嬷们送药来。
萍水相逢,匆匆一面,却不想会有这般机缘。
那一日,她带着孩子冲围猎场,心急要见自己时,若是遇到的不是宁骁,她不敢想以后想想会如何。
栀子笑着,“王妃心善,结了善缘,老天都看着呢。”
他们一家的生活,虽算不上穷苦,却也刚好温饱。爹一心求医,丈夫又心善,总是分文不取为穷苦人家看诊赠药,加上又有好几个孩子要养,手头总归紧巴巴。
栀子拉过她带来的孩子,“这个孩子若不是得了王妃赠药,如今怕是已经没了。”孩子七八岁,是阎大夫两年前采药时从山里捡来的孙子。又黑又瘦,体弱多病。半年前他突然重病,浑身发寒,是王妃差人送来了一节百年人参,他们熬了汤给他灌下,才能吊着他的命,等到爹和丈夫两人研究出治疗之法。
“种善因,结善果。若非前有王妃赠人参,后有王妃将府上养的牛羊送给我们,我们也不会发现,小公主的食物中被人长长久久的做了手脚。”
养猪户、养牛户为了让猪长膘,让牛产的奶醇厚,有一层厚厚的油脂,便会将一种山菌磨碎喂给它们。这种山菌可让人、动物困倦,急速长胖,胖了,膘自然便上来了。又会在它们的食物中兑上山楂磨成的粉,让它们不停的吃。山楂,消食健胃,行气散瘀,治一切食积,治食肉不消,治诸滞腹痛。
公主出生四个月后,便是羊奶与母乳混着喂养。府中养的产奶的羊,看着肥硕,实则是被人喂了大量的山菌与山楂沫,才会如此肥硕。公主喝了羊奶,羊奶中的药性在她体内沉淀,她才会吃不饱,越来越胖,也不愿意动。
这种山菌,食用超过一年,便可成瘾,如今算算,小公主摄入也有**个月了,便是不成瘾,现在也有依赖性了。孩子太胖,对身体不好,对脑子也不好。皮脂会外溢,在表皮形成疮症。若是一直胖着,便是日后瘦了,皮肤上也会留下斑痕,一个姑娘家,未曾嫁人,未曾生子,满肚子、满腿的斑纹,日后丈夫会如何看,如何猜?
她心急,入京好几日,怎么也见不到王妃,这才会急的带孩子闯围猎场。
栀子一边挑拣着针灸后要用的药材,一边伸手摸了摸蹲在旁边帮她的阎君的头。“若不是君儿对山楂过敏,喝了羊奶后混声起疹子,我们也不会想到。”王府养的牛羊,便是肥硕,别人也会说王府喂的好,不会想到这个。“更何况,这种山菌极其稀少,一年都不见得能采到一斤。便是采到了,也是高价卖给药铺,断断舍不得喂给牛羊。”还有山楂,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烘干磨粉也十分耗费人力,养牛户、养猪户,每日里忙的很,花银子买得不偿失,自己采摘自己晒干磨粉,又没这多余的精力。
她一边将药材放入陶罐,一边笑道,“我没事时也会去听些话本子,又听王府上的下人们念叨过小公主贪吃,我这才会想到。”同丈夫一说,丈夫又检查了牛羊,怎么想怎么觉得是被人蓄意喂养成的这样。
宁王一个眼色,蓝姑姑便捧着一盘金子走到了他们面前。与金子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块令牌。
栀子笑着拒绝了,“我们来京中,也是因为爹想要在京中住几年,顺便的事,不用了。”他们就是普通人家,拿着这么多金子,也不安全。
宁安也不为难她,她站起,拿起令牌。“日后你们若是有事,便拿着令牌去衙门。”她不由分说,将令牌塞进她的手中。
栀子笑了笑,接受了令牌。
钱元华问她,“你们如今住在哪里?”
“还未找好房子,如今暂时在客栈落脚。”她与丈夫没有孩子,她曾怀孕过三次,次次都是五六个月的时候小产,孩子长的也不好,也不知是是不是她身子的原因。久了,他们便也歇了要孩子的念头。加之爹捡了几个孤儿,他们便当作亲生子养了。如今长子已经十四了,可以帮着看店抓药了。二子便是阎君,还有一个幼女,如今四岁,与大哥呆在客栈。
钱元华看了一眼皇上,“我在丁字街有一间房子,虽不大,但好在干净,你们若是不嫌弃,可住过去。”
栀子正要拒绝,钱元华忙打断她,“你先别忙着拒绝我,京中什么都贵,你们既然想在京中住几年,定是要继续开药铺的,我瞧着你们也不像是多有钱的样子,何不接受了?”
栀子想了想,他们的银钱确实有限,加之京中的铺子租赁价格十分昂贵。最终她点了点头,行礼受恩,“谢皇后娘娘。”
钱元华扶起她,“该谢的人是我。”她笑着拍了拍栀子的手。
尽欢看到陈懋,是在意料之中。
都尚书府的人来了,宗人令陈大人也来了。秋荻一开始,陈夫人便想念女儿,将陈懋叫过去了。
陈懋无奈一笑,“你可好?”
尽欢点头,直言道,“比在尚书府中时好。”
陈懋又问,“绣可如何?”
尽欢摇头,“不知。”他们虽然同在京城,但身份不同,自然见不到。便是秋荻这一日远远看到了,身份有别,绣可也犯不着拉低身份,专门来见她这个公主伴读。
其实绣可婚后的生活,她多少知道些。她的丈夫蓝士奇自从与她大婚后便一直在钱塘辅佐摄政王,皦玉跟在他身边伺候。皦玉的儿女虽是落在了她名下,却是由家中当家夫人教养的,她只是逢年过节能看到他们。除了见不到丈夫,她挑不出蓝家一点刺。便是心中不满,也无人倾诉。
尽欢直言问,“可是陈家让你来打听消息的?”
陈懋苦笑。尽欢道,“王妃旧伤未愈,两女一子又不省心,王妃疲惫致旧伤复发,如今见不了人。”她并没有说谎,王妃这几日休息的不好,本就没怎么愈合的肩伤恶化了。
陈懋动了动唇,到底没有问下去,只是道,“王妃如何了?”
“右手几乎不能动。”伤口里因为还有倒刺,一直没愈合。昨日阎大夫将已经愈合的伤口划开,重新清理了创口,挑出倒刺,割去腐肉,又重新缝合。这几日王妃也确实在养伤。
阎老看着筋条,“这种荆条,除了上面的倒刺,还有很多毛绒细刺,细刺清理不干净,便是伤口长好了,也会反复高热疼痛。”他说了说着,突然冷哼了一声,对袁大夫道,“无用,亏你还是医者,这都看不出来。”
这几日的相处,他们都知道他只是脾气古怪,说话有些刻薄,并无坏心,便由着他了。老小孩老小孩,附和上几句,他便开心了,恨不得将好东西全部送给你。
想想的事情他们没有声张,阎老笃定对牛羊做了手脚的是京中人,因为只有京中郊外的山上才有这种蘑菇。每天一大早天未亮,无音就带着妻子与二儿子进山采草药,挖蘑菇,挖来的蘑菇他们也不吃,晒干了一一教给阎君辨认,告诉他那些有毒,那些无毒,有毒的刚采下是什么样,晒干了又是什么样。
“这种红菇,安神效果最好,只是毒性也大,有微微的酸味。”无音将蘑菇放到阎君鼻子下,让他闻一闻。禾禾蹲在旁边,“叔叔,我也要闻一闻。”
无音笑着将蘑菇移到她的鼻子下,“闻到了吗?”
禾禾点头,“叔叔,这种蘑菇吃了会怎么样?”
无音拿着蘑菇给她比划了一下量,“吃这么多,能人事不知的睡三个时辰,吃这么多,睡六个时辰。”他将红菇收好,“这种菇吃了虽然不会一下将人毒死,毒素却会沉积在体内,这种毒素,会解药性,喝下去的药再重,也会被它解掉。”
禾禾看着他,“那要怎么解呢?”
“时间。”他将这种菇放高,“时间久了,就会自己发现出去了。”
宁王抱着想想出来晒太阳,这几日她也受了不少罪,每日药针灸不说,还被灌下一副副极苦的汤药。她蔫蔫的,趴在父亲的肩上。
秋荻的最后一日,大多数人都还没起,在帷帐前忙碌的,多是下人们。杏文与阿朱也扶着宁安出来了,宁王将想想给蓝姑姑,扶住了她。“怎么出来了?”
“晕。”她惨白着一张脸,“出来透透气。”
她靠着宁王,静静的站着。禾苗跟在无音身边,好奇的看着他晒药材与蘑菇,一会儿问问这个,一会儿问问那个。
宁安看着活泼的儿女,无声的笑了。
宁王见她笑,也跟着笑。
“咦?”
宁王低头看向宁安,“怎么了?”
宁安疑惑的指向阎无音,“阎大夫晒得那种蘑菇,我好像见过。”
一个眼神,阿朱便将蘑菇拿来了,却没有给她,只是捧到了她面前,让她看着。
“阿朱,你折一下给我看看。”
阿朱一边点头,一边将蘑菇折断了。断口处流出白浆,散发着酸味。
宁安想了想,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我在郝秀才家见过。”她用未受伤的左手拉着宁王的衣袖,“柳儿姐姐也见过。”
她们同丁字街的一个大婶去看郝秀才,见郝秀才的院子里有一篮现采的蘑菇,大婶便道,“你刚被打了板子,还去采什么蘑菇。”
郝秀才回,“心中过意不去,特地摘了些蘑菇来感谢街坊四邻。”
大婶同她们闲聊时,说起过,郝秀才隔几日便会上山采些蘑菇送给他们。他的妻子出事那日,也去山上采了蘑菇分赠给他们,还教他们做了一道菌菇汤。
无音听到两人的对话,看向他们。“这种蘑菇吃了会晕睡。”先是困倦,而后是眩晕,睡一觉起来便好了。大多数人都不知这是中毒,只以为是累着了。
宁王问,“会叫不醒吗?”
“莫说是叫醒了,便是在耳边打锣,也不知。”
宁安激动道,“王爷,郝秀才的妻子出事时丁字街的人均说自己不知,或许他们是真的不知。”
宁王一把抱起她,“知不知都与你无关,瞧你手冷的。”眼中阴沉一闪而过,荆条一事还没查明白,他的小女儿又在无知无觉中被人害了,他已经在他们身边安排了不少人保护他们,还是让人钻了空子。
再抬头,又是一副笑脸。“想想第一阶段的施针已经结束了,我们下午就回去。回府中,你们也好修养。”围猎场虽然布置的豪华,但到底是荒郊野外,比不上王府。
宁安坐在床上靠着他,“肃宁,我是不是很没用。”不过是一点皮肉伤,总是不好。想想被人害了这么久,她竟然没有任何察觉。
“胡说什么。”宁王亲了亲她,“你可是我的福星。”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摄政王。没有她,就没有他聪慧又勇敢的孩儿们。
芸姑姑扶着史棠,佟月收拾着东西。距离他们不远的马车卸了马,车头被高高架起,后车厢被掀开了一半,搭上了板子。
宁王抱着宁安从大帐里出来,走入了马车。车厢关上,车头放下,套上马车,宁王从马车中出来。吩咐尽欢带着两个孩子去坐后面的马车。
“你们娘不舒服,你们别去打扰她。”他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两个孩子乖乖的跟着尽欢去后面的马车。
芸姑姑低声对史棠道,“看来王妃是真的病了。”她刚才瞧了一眼,不过几日,便瘦了一大圈,一张脸惨白。
史棠不言,扶着她的手上了马车。佟月将最后一个包裹递上了马车,坐到了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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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30 21:42:47 |只看该作者
(六十八)
一辆马车在街上疾驰,撞飞了好几个摊位,正在摊位的老板怒骂叫嚷着要报官的时候,一个几乎不着寸缕的,被蒙着眼睛的女人被推了下来。
众人下了一跳,正要远离去喊官差,不知谁喊了一句。
这不是摄政王府被掳走的侧妃吗?
王郁文被关了十几日,不见光,不知时。她拿下蒙在眼上的布,日光刺的她眼疼。她要捂住眼睛时,才惊觉自己只穿了一件肚兜,一条薄透的小裤。
耳边一阵蜂鸣,周围的声音逐渐清晰。
她尖叫着抱着身体蹲下,不知所措,无法思考。
一个女人从人群中跑出来,脱下外衣披到了她身上。她抱着她,对周围的人道,“好了,都散了吧。”她扶着她,问她,“你能走吗?”
王郁文什么都听不见了,她惊恐的看着周围的人,看着他们脸上的惊讶、疑惑、鄙夷、嘲笑……看着他们指指点点,耳边又是一阵耳鸣。她拍着耳朵,“怎么听不到了,怎么听不到了。”拍着拍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形似疯癫,“听不到了,呵,听不到好,听不到好。”她拍着手,笑着就往前走。女人拉住了她,紧紧将衣服扣在她身上。“我送你回王府。”
“王府。”她愣住了,呆愣了许久,突然又哭又闹,大声尖叫。“王府,王府!……”
女人险些控制不住她,为防她被人看光,只能箍着她的肩膀,将外衣牢牢按在她身上。可即便是这样,她挣扎间,也挣脱开了外衣。
为了舒适而穿的小裤丝绸织成,又轻又软,每动一下都能很好的勾勒出两腿的线条以及腿间鼓起的山丘。肚兜也是丝绸,为了更好突出胸型,中间没有绣花,只在肚兜周围绣了一层紫藤花纹,根本挡不住胸前风光以及因寒冷而凸起的两点。
一辆马车停在她们身边,女人正疑惑着,马车的门帘被掀开了。王夫人阴沉着脸看着王郁文,半天才对女人挤出一抹笑。“姑娘,我是她娘,谢谢你了。”
坐在车头的孙姑姑已经一个侍女跳下马车,两人一左一右钳着王郁文,将她推上了马车。随即,侍女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了女人手中。
马车不等女人反应过来便驶离了,人们议论纷纷,女人看了看手中的银锭,笑了笑离开了。
王夫人没有将王郁文带回府中,而是去了一处她私人的小院。进了小院,关了门,落了锁,孙姑姑与侍女又将呆呆傻傻的她从马车上拉了下来。
王夫人皱着眉,对着一旁早就候着的嬷嬷微颔首,几个嬷嬷便不顾她的反抗,将她架进了内间。
王郁文凄厉的喊叫着,王夫人的眉头越皱越深。不一会儿,一个嬷嬷从内间出来,她问,“如何?”
嬷嬷摇了摇头,“侧妃遭罪了。”
她一个恍然,明明意料之中,听到却仍然让她眩晕。孙姑姑忙扶住她,“夫人。”
王夫人抬起了手,撑着桌子站着。“此事瞒不住。”她想了想,对孙姑姑道,“你马上去通知摄政王府,便说,我一定给摄政王一个交代。”
孙姑姑没有多问,颔首后便退下了。
王夫人沉默许久,才又问。“可能恢复如初。”
嬷嬷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夫人所谓地恢复如初是如何?”
“面色娇嫩,肤如凝脂,肌香甜蜜,下体盈实。”
“朝魏郡主府上面首邱子俨所作香雪丸可让侧妃恢复如初。”
王夫人眼眸一冷,“不,还不够。”本就不受宠爱,如今又失了清白,便是摄政王府能够容得下,她也断断不能继续当她的侧妃了。家族定也是容不下她,她若归家,只有沉塘一条路。为今之计,只能她自请下堂,将侧妃之位让出来,然后以一个侍妾的身份留在王府。既然无了身份,无了清白,能靠的便只有身体了。
她坐下,手控制不住的发抖,紧紧的握住,才堪堪止住了颤抖。“去把画阁春风的鸨子婆请来。”
赵嬷嬷听说王郁文被寻回后,不顾身体还没好,便匆匆找来了。王夫人原是责怪,见她如此担心,不顾自己,心中剩的那点气,便也消了。
看着跟自己一起长大嬷嬷,她再也忍不住垂泪。
赵嬷嬷跟着她一起哭,“夫人,奴婢知道,您是为了**。大庭广众下被人掳走,便是什么事都没有,也……**是同王爷归京时被掳走的,摄政王府逃脱不了责任。这时若是不要主子,也难免惹来闲言碎语。可若**继续以侧妃的身份呆在王府……家也归不得,如今,便只能这样了。”她担心的看着王夫人,“只是让**日后以一个妓子般的身份呆在王府中,**怕是接受不了。”
王夫人神色一狠,咬牙道,“她若接受不了,便去死。她若以死证清白,倒是好了。”若是不想死,还想活着,便不要再想着她是王氏一族的嫡女,也不要想着她是摄政王侧妃。如今的她,便是错不在她,她在世人眼中与妓子又有什么不同呢。
说着说着,便笑了,笑的凄厉。“我与楚姨娘斗了这么多年,她便是处处好,得老爷宠爱,也洗不清她曾为妓的出身,如今我的女儿,竟也如此了……”悲痛大恸,悲苦的不能自己。也不知是哭自己的女儿,还是哭女儿给她,给兄长姐妹抹上了污点。
宁王回府安顿好儿女,便去了衙门。在京城门口公然抢劫王府车队,不仅要审要判,还要让京城的百姓都看一看,既彰显法律威严,也杀一儆百、惩前毖后。
贼寇戴枷,跪在堂下。三十板子还未打完,便将什么都吐了出来。他们承认公然抢劫王府车队,是记恨摄政王追着丁字街的案子不放。更记恨他到了钱塘之后,仍然在追查。他们在钱塘桂花巷犯下的案子,便是因为不忿,有意挑衅。
“大人,小人也是受人指使,小人并非主谋啊——”被打到吐血的犯人爬着向前,血拖了一地。“小人原是江南地区起义军,是有人买通我们,让我们伪装为贼寇、流民,各处犯案,只说若是被人发现,便说一切都是摄政王指使安排……”
摄政王从内堂走出,阴沉不定。“既然有人要你们将一切都推到本王身上,你们又为何要劫持本王的车队。”
“因为,因为王爷自开始追查丁字街一事后,便死咬着我们不放,我们明明都回江南了,你为何又跟去。”那人又吐了一口血,“明明刘大人都退休了,你为何不放他回乡,你还抓了他!”他越说便越是愤怒,“刘大人被控制之后,便没有人再给我们银子了,我们便想给你一个教训。”谁知王府固若金汤,便是他的一双儿女上学堂,也有无数人保护着,他们根本没有机会。
宁王神色冷凝,格外瘆人。他沉沉道,“既然如此恨我,为何不说一切都是我指使,自导自演。”
那人看着他冷哼了一声,尖着嗓子,像生锈的刀片沙沙刮着耳膜。“你是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指认你,便能落了你的罪名吗?与其做一件可能性极小的事,不如好好羞辱羞辱你。”他说着说着,突然笑了,牙齿上满是血,十分瘆人。“你那个侧妃,可真是淫荡,我们都没碰她,她自己就忍不住了,先是用手,然后找柴枝,一根还不够……”
他的声音声线诡异而隐秘,像一条绷直的琴弦,死死的缠绕在脖子上。“……我们的目标一直都是你的王妃,她可比你的侧妃诱人多了,又白又嫩,我们就想,若是一个这么干净的人……”
“住嘴!”一直任由他吐出侮辱话语的宁王,在听对方说到自己的王妃后,突然暴怒,抽出佩剑,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剑便了结了他。“你算什么东西,本王的王妃岂是你能说的!”
那人的头颅滚到了堂外,看热闹的百姓惊叫着退开了。
宁骁看了他一眼,他声音嘶哑,眼底纵横着暗红的血丝,知道他是真的发怒了。他赶忙拦住他,血从剑上低落,在青黑的石砖上滴落成点点梅花。
宁骁抓着宁王握剑的手,低声呵斥,“够了,他心知必死无疑,才会死前口出恶言,便是要激的你气愤。”
宁王推开他,骤然冷笑。“其他人,好好审。”说罢,收了剑,转身离开。
这些贼寇,有真的,也有假的。真的或许与起义军无关,但是真的贼寇;假的虽不是贼寇,却也是死刑犯。他们似乎是被吓住了,一一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几乎所有人,都指向了钱塘的于捕快。是他联络了的他们,也是他为他们传递着上面的消息。
其中一人生怕功劳被旁人抢走,无法抵消自己的罪行,忙膝行向前,急的满脸通红,若非被打了板子,又带着枷镣,恨不得跑到堂前。他拿出一个荷包,“大人,每次于捕快给我们送银子,用的都是有这种纹样的荷包。”
沾染了血迹与污迹的荷包上,赫然是太平有象纹。
太平有象。
王氏一族曾经的族徽。
王公换了衣衫,匆匆入宫。这一次,没有了以往的居功自傲,姿态几乎放到了尘埃中。
夜已深沉,雪花敲在瓦檐上的声音扑棱扑棱的,像是谁撒了一把石子。宁安被惊醒了,看了看外面,才觉天已经黑了。
“王爷回来了吗?”
话音刚落,宁王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站在门口脱下披风,又烤了烤手才走近她。
宁安看着他笑,秋荻之后,他就开始蓄须了,原本只是束起的头发也梳成发髻戴冠了。宁安是看着他蓄须戴冠的,可还是觉得新奇。
“下雪了。”她站起,走到宁王面前,拉着他的手,用两手包着,为他暖手。
宁王笑着抱了抱她,又亲了亲她的鼻尖。“下的还不小,明天我在家中陪你们玩雪。”宁安喜欢雪,他们的三个孩子也极喜欢雪。去年想想还小,没怎么敢让她在外面玩,今年可以跟着哥哥姐姐一起堆雪人了。
秋荻之后,宁安就一直在养伤,不见客,不外出。如今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右手还是用不上力。
宁王拉着她在长塌上坐下,拿来了棋盘。这副棋盘是他专门找人做的,棋子比一般的棋子重不少,专门给她拿来练习右臂的。
昨日的棋没下完,宁安用右手拿着棋子慢慢摆着。“你吃没吃?”
宁王摇头,“父皇要留我吃饭,我拒了。”他看着宁安,满眼都是笑,“陪他吃饭没意思,我想回来陪你们吃。”
“想想下午玩累了,早早吃了睡下了。禾苗不知去哪儿玩了。”自秋荻之后,也快两个月了,过几日便是年节了。这段时间,想想瘦了不少,也活泼了不少。每日都能扶着东西走很久,有时也能自己走几步。
杏文端上炖品,笑道,“王爷,王妃专门等您回来才用的。”
宁王斜睨了宁安一眼,含笑问她,“又要我帮你吃?”栀子虽不学医,对药膳却颇有研究。给她开了不少药膳。她开始时吃个新奇,吃了几次后便腻了,一会儿说不想吃,一会儿又嫌弃药味重。拒绝不了后,干脆便等他回来再吃,自己吃一勺,让他吃一勺,这样她就只需要吃半盏了。她根本没注意,炖药膳的盅,早就被换成了外小内深。
“今日是什么?”宁王打开盅盖。
“鹿茸猪心。”
宁安皱了皱脸,“又是鹿茸。”鹿茸猪心,都是她不喜欢的。
杏文道,“鹿茸壮元阳,补气血,益精髓,强筋骨。主治治虚劳羸瘦,寒热惊痫。”她将汤舀在白瓷碗中,递给宁安。
宁安接过碗,皱眉喝了一口。“喝了这么多,也没见有什么用。”
杏文道,“怎会无用,王妃这些日子气色看着都好了很多。”这个月癸水时,小腹虽仍然冰冷,血滞却少了很多。
宁安喝了两口就不喝了,见杏文退下了,便将碗推到了宁王面前。“我喝完了,剩下的你喝吧。”她带着一丝讨好,“王爷公务繁忙,更需要滋补。”
宁王将小桌挪到一旁,将她拉入怀中,暧昧道,“谁说无用的,你昨日不是还夸我又厉害了。”他舀了一勺汤吹凉,送到她唇边,“快些把汤喝了,就要多吃些,珠圆玉润才漂亮。”
宁安抗议,“我已经胖了。”她张开嘴,皱着眉喝下汤。
“哪里胖了。”
“腰都粗了一大圈了。”宁安抢过勺子,“你别都给我,你也吃。”
“哪里粗了。”宁王喝了一口汤,不自觉也皱眉。虽然不是每日喝一种,这些药膳他吃着也好,可日日吃确实让人有些厌烦。
宁安看着他笑,“你自己都吃腻了,你还说我挑食。”
两人笑闹着,分食完一盅药膳。药膳吃完,两个在外面玩的孩子也回来了,宁安抱着宁王的手臂等着杏文她们布膳。“你昨日还说我肉呼呼的,今日便又说我瘦了。”大骗子,没一句真话。
宁王笑着把儿女招呼过来,“禾禾苗苗,你们娘是不是很瘦?”
苗苗点头,宁安笑问他,“苗苗觉得什么样才不算瘦?”
苗苗想了想,“像妹妹一样。”他笑嘻嘻的,“爹总说妹妹长得好,肉乎乎的,最漂亮了。”
宁安失笑,“你像妹妹那么大的时候,也肉呼呼的。”
苗苗看着她,“那娘呢?”
宁王道,“你娘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肉呼呼的。”一个白白嫩嫩的小胖子,像牛乳糕一样。
年三十那一日,宫中没有举行家宴,皇上与皇后去了摄政王府,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晚饭、守岁。
禾苗七岁了,已经渐渐过了看到烟花激动兴奋的年纪;想想一岁两个月,正是什么都不怕,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她站不稳,便在地下爬,爬过高高的门槛,在院子中站起要抓满天烟火。
小孩子都是不怕冷的,禾苗要带她回房间,她闹着不肯。
宁安看着三个孩子感慨,“眨眼间就这么大了。”禾苗的出生好像还在眼前,她还记得初有孕时的忐忑,初为人母时的喜悦,养育他们长大时的欣慰。
雪越下越大了,宁王出去,将女儿抱回来。想想抗议的挥动着手臂,还伸手抓他的胡子。
“瑞雪兆丰年。”宁安笑着对皇上道,“明年定是丰年。”
皇上饮了一口酒,“你娘跟你们一起去。”
宁安微愣,皇上看着她笑道,“她一贯闲不住,你们带着孩子,到时真打起仗来,肃宁也不顾上你们,有她看着你们,我也放心。”至于,会呆在京中,为他的儿子,他的孙儿们,守好皇位。“元杞冉年后便会去提前安排,如此你们倒也不用特别急了,立秋后再过去,一路上让肃宁带你们玩玩,年前到就行了。”他的笑容越发的大了,“边地的节日与咱们这边不太一样,吃食也不一样,虽困苦些,却也别有一番风味。肃宁早说要带你去看看了。”有皇后与元杞冉在,听阎老的意思,也会让他的儿女跟着去,加之偷偷训练了多年的精锐部队,他也放心些。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还差几个月,肃宁便三十二了。”他看着檐下的儿子,满眼欣慰。“肃宁满月时,司天监说他三十五岁有大运。”他转向宁安,“应州与西凉接壤,地处荒凉,干燥少雨,多铁矿。”前些年,还在两国接壤处发现了金矿,所以这些年西凉一直蠢蠢欲动。先联络东面部族,意图达成海上之盟攻辽,后又想将西夏拉入。“当年的应州一战,肃宁以少胜多,大胜西凉。既震慑了西凉,也使天下畏服。如今我让他去,除了因为他有经验,又另西凉害怕外,还为了应州的铁矿,与还未寻得的金矿。”有了铁矿,军队武器便可保障,有了金矿,便抓住了经济命脉。
宁安动了动唇,想说她的嫁妆中也有金铁二矿。对于王爷要领兵攻西凉一事,她虽不曾反对,心中也是担心不已。
皇上知晓她要说什么,呵呵一笑。“你嫁妆中的二矿,先不说如今是否找到,便是能找到,是否被人开采了,是否是真的,谁也不知。”那两座矿,还是她的祖母嫁入京中时,家族中给的。公羊一族避世隐居,虽有地图,却不曾专门派人去勘探过,他们也不知二矿如今何在,是真是假。“应州地险,对肃宁也好,对禾苗也好,都是历练。”他没有说的是,当年应州一战,他虽全胜,却血流成河,摄政王扬名天下的同时,还有一小部分人忌惮摄政王的残暴至极,心狠手辣。他允许宁安带着孩子们随行,也是希望宁安与孩子们能够克制住他残暴的本性,帮着他洗去残暴,心狠手辣的恶名,让他无一丝污点的登基为帝。
“我只给你们三年。”三年后,他们定要平安归来。
宁王抱着女儿走入,“聊什么呢?”
宁安伸手要接想想,宁王拒绝了,“你手臂还没好,别抱她。”
想想抗议的吐着舌头,宁王皱眉拿手帕给她擦脸,“跟谁学的。”他捏了捏女儿的嘴,“好的不学。”
“无事,让她坐在我腿上,手臂不吃力。”她抱过女儿,“爹说应州悬涛崩渀,石齿列,波流汹涌,鱼鳖不能游,十分凶险,让我不要靠近崖边。”
宁王坐下,“我倒是想下去看看。”他多年前在应州时,曾观察过水势,水道虽险,却可过一人。若是水性好,顺着水流而下,说不清能寻得一处桃花源。
皇上道,“桃花源便别想了,你这般年岁,上有年迈父母,下有妻子儿女,这种险事,万万做不得。”
宁王笑了笑,“知道了。”
禾苗在钱塘救的小猫也长大了,浑身漆黑发亮,无一丝杂毛。它小时,禾苗稀罕的不得了,长大了他们反而不喜欢了,想起来才问一两句。倒是想想喜欢它,每天口齿不清的喊着“财宝,财宝”抓着它玩。它也温顺,想想抓疼了它最多叫几声逃走,从不曾对她伸过爪子。
“财宝,财宝。”想想看到猫,挣扎着要去抓它。
宁王见她动的厉害,让嬷嬷将她抱走。“跟你娘一样,一家子财迷。”笑的样子,跟她娘看到盈利的账本时,一模一样。
宁安看着他佯装不悦,“你与我们不是一家?”
皇上哈哈大笑,“你小时候看到金子,也是这样。”当真是一家子财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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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30 21:46:28 |只看该作者
(六十九)
初六那一日,史夫人以拜年为借口,面上拜见宁安,实则是以家族给她施压,让史棠回娘家待产生产。
宁安自是不愿,她语含威胁。“史夫人一直要史姨娘回娘家生产,可是怕在王府之中出事?”她冷呵一声,“史夫人不如直言,何必弯弯绕绕。”
史夫人谦卑一下,“王妃言重了,只是我的女儿年岁大了,又是第一次生产,公主、世子尚且年幼,王妃的身子也不怎么好,又要操心忙碌我的女儿,难免力不从心。”
“你的女儿还不值得让我操心忙碌。”她毫不客气,“府上伺候的人无数,便是生孩子危险,史姨娘也定能够逢凶化吉,吉人自有天相。”她端起茶盏,缓缓打开,茶盏底,静静的躺着一片人参。她将盖子盖回,让阿朱给她换一杯龙井。
阿朱俯身低声道,“王妃,您今日的药膳中有鹿茸,鹿茸不能与茶同用。”她见宁安不悦,笑着又道,“奴婢给您换杯清水。”
宁安微微颔首,阿朱笑着退下了。
史夫人面上始终保持着谦卑,她缓缓跪下,“棠儿是我膝下唯一的女儿,她生产我如何能安心。王妃若是担心归家生产惹得旁人议论,不如让臣妾入府照顾。”她掩去所有的羞怒,“女子生产血腥,若是冲撞了还在养伤中的王妃便不好了。”
史棠坐在一旁低着头不语,宁安道,“王爷的第一个庶出孩子,怎能出生在其他地方。”
史夫人将姿态压了又压,“不过是庶出孩子,没那么重要。”
宁安喝了一口水,不解问,“为何夫人定要让史姨娘归家生产?”
史夫人笑着反问,“王妃又为何定要让区区庶子在王府生产。”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王妃也是生养过的,定是知道生产之时的凶险与害怕。若是母亲在旁,心中总会更安心些。王妃疼爱孩子,我也疼爱我的女儿。”她伏下身子,“我今日,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来请求王妃,而非史氏一族的主母。望王妃成全。”
宁安看着她笑了,“既是一颗慈母心,我再拒绝,倒像是我不近人情了。”她手一挥,“既然如此,史姨娘你便跟史夫人归家待产吧。”
史夫人心中一松,史棠也露出了一抹轻松,两人谢恩后相携退下。
阿紫问她,“王妃,回娘家待产这叫什么事,您何必答应了。”
宁安笑着抿了一口水,“她们以为在王府之中生产危机重重,我恐对史棠的孩子下手。却不想,若是她们真在府中生产,我反倒是不好下手了。”这个孩子若是出了什么事,史棠若是出了什么事,岂不明摆着告诉别人,是她嫉妒,做了手脚。
禾禾从后面出来,拉着她的手问她,“娘,我不想要弟弟妹妹,哪怕是和爹没关系的,我也不想要。”她一贯霸道,容不得王府中多了一个孩子,用着她庶出弟妹的名头。
宁安笑看着女儿,“禾禾不想要便不要。”
禾禾欢喜的抱着她,想了想又不确定问,“真的吗?”
“真的。”他们就要去边境了,这一走便是少说两年。现在让她生下孩子,岂不是便会让她自己养育孩子,让这个孩子与史氏一族亲近吗?
宁安抱着女儿,“禾禾放心,娘绝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生下孩子,同你们争夺,有凌驾于你们之上的可能。”她们想生孩子,还得在等几年。
宁安因为史棠回娘家生产开心,史棠与史夫人也因可以回家生产而开心。得了允许之后,只是收拾了给孩子做的小衣衫便离开了。
史夫人早就找好了接生产婆以及伺候的人,都是一一查验清楚的。她要保证,女儿这一胎的安全。
史夫人眼睁睁看着史棠产下一个健康的男胎,七斤八两,哭声洪亮。史棠一直强撑着,见过孩子,又见孩子被母亲好好的抱在怀中,这才安心睡去。
喜讯传到王府。明知这个孩子与王爷无关,宁安还是愤怒不已,摔了一只画珐琅莲瓣式碗。蓝姑姑将摔碎的碗捡起,“面子上的功夫,总归是要做的。”
宁安深吸一口气,差点掀翻药膳,她扫了一眼鹿茸党参人参鸡汤,“不吃了,拿下去。”她很快静了下来,吩咐阿朱,“按照常例把赏赐送过去。”
阿朱屈膝应下,退下准备赏赐去了。
宁安看着那盅鹿茸汤,越看越是烦躁。“给王爷送去,让他好好补补,多生几个儿子。”
阿朱将赏赐送去的时候,史棠正好醒来,倚靠在床上逗弄幼儿。“谢王妃赏赐,如今王爷又有了一个儿子,日后小世子也有兄弟玩闹了,弟弟日后也可与他一同分担诸事,想必小世子也是十分开心的。”神色之中,掩饰不住的得意。
阿朱笑的毫无破绽,“史姨娘,王妃说了,您可以在娘家做完月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王府说。”
阿朱送完东西便离开了,史棠忙问史夫人,“可通知王爷了?”
史夫人笑道,“通知了。”
她又问,“王爷什么反应。”
史夫人笑呵呵的,“新得了一个儿子,自然是开心的。”
她是差人去通知了,这个时间,正是下早朝的时候,差了一个人直接等在了宫门口,待下朝的人走出来,便在门口喊。朝臣官员们听到后,小心的窥着摄政王的脸色。摄政王牵着小世子,父子俩有说有笑的走出来,听到后,脸瞬间便沉了下来。
苗苗问他,“娘生我和姐姐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宁王道,“自然没有。”
苗苗又问,“娘是正妻,我与禾禾是嫡长,都不曾如此。一个庶出,缘何能如此?”他说着说着便要哭了,“弟弟刚出生,就要踩在我们的头上了吗?”他松开了宁王的手,跑去了宁骁身边,拉住了他的衣袖。
这话是极其重的,一个姨娘,若非身后有人,便是生了儿子,也不敢如此彰显。原先想贺喜的人在听到这话之后,将贺喜之言咽下,只当作没有听到摄政王府姨娘生子之事。
倒是史公的门生,先是向史公道喜,后又向宁王道喜。他拱了拱手,“王爷可曾起名了?”
宁王勾了勾唇角,“单字一个余吧。”
对方追问,“可是宝石瑜?”
宁王扫了他一眼,“多余的余。”
对方噤声,笑容僵在脸上,一个善言辞的文官,此时竟一时语塞。
宁王牵回儿子,连连保证,“爹爹发誓,任何人都不会凌驾于你们与你们娘之上。你们且安心。”
苗苗还是不开心,有人道,“小世子如此不开心,可是王妃不喜庶出子?”
“非我一母同胞,为何我要喜欢。”苗苗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说自己不喜。“再说了,我有亲生妹妹要疼爱,分不出多余的时间与精力。”
对方又道,“虽非一母同胞,却是同父,血脉相连,世子该照拂。”
苗苗道,“我定然会好好照顾我的亲生妹妹,长安公主。”今日只有他进宫了,禾禾一大早被柳儿接走了,带她去了练武场,说是要教她一套枪法。他松开宁王的手,往前跑,“我要去找姐姐。”
消息传到史棠耳中,佟月越发的得意了。“主子,王妃急了,这事若是传出去,谁人不得说一句摄政王妃善妒。”
史棠看了她一眼,明面上斥责,暗中的得意并不比她少。“尽胡说,小心被人听到了,掌你的嘴。”
史棠一边喝着红糖燕窝,一边问,“王爷可为孩子起名了,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看我?”
佟月道,“起了,单字余。”
史棠问,“哪个余?”
“是多……”
史夫人走入打断佟月的话,“是有余的余。”余,饶也。“王爷希望孩子日后,事事富足,处处有余。”
史棠一笑,“好名字。”她看着旁边的孩子,旋即皱眉,“王妃的三个孩子,都是双字名,怎么我的孩子是单字。”
史夫人将孩子抱起,“你祖父回来了,我带孩子去给他看看。”
史棠也没多想,生子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嗯。”
史夫人买通了一些人,添了油,加了醋,正要将摄政王妃善妒,连同她的一双儿女都容不下弟弟一事传出去,还未外传,便被摄政王府的侍卫捉了去。
宫中的事情,皇家的事情,若非有人刻意传出,百姓如何知道。
宁王直接让侍卫将人扔在了史公面前,自己面都没露,只是让伍德带去一句话。
若听到一丝不利于王妃以及他三个儿女的消息,便是他是四国柱之一,他也绝不轻饶。
伍德将人扔下后便离开了,没一会儿,史夫人便抱着孩子来了。史公见都没见她,直接让院子的侍从将她赶走了。
一同跟着来的芸姑姑不解,“夫人,这是……”
史夫人皱眉,低头看了看小外孙。“无妨。”她笑了笑,“只要这孩子平安长大便行。”如今受的这点委屈算什么。
宁王回府时,宁安已经已经冷静下来了。她虽面上不显,可他还是从她的眼中看出了她的不快。以往他回来,她总是笑眯眯起来迎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握着他的手臂,不是问他饿不饿,就是问他累不累。今日,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专注于棋盘之上了。
宁王在她对面坐下,“心不宁,如何能下棋。”他抓起她的手,“不是我的,你都这样了,若是我的,不得带着我的孩子们转身便走,与我再不相见。”他捏了捏她的鼻子,好笑道,“吃味吃成这样,是不是说明你很爱我?”
宁安放下棋子,抽回手,拧着手帕。“我才不爱你。”她嗫嚅道。她也知道这样很不好,可她就是忍不住。
阿朱同他说了去送赏赐时的情况,宁王抱着宁安哄,“你且让她得意几日便是了。”她一贯没安全感,常会怀疑自己,今日这般生气,他心中是开心的,总比似以往一样,什么都憋在心中,面上装作无所谓,不在意,笑的一如既往的好。
宁安抓着他的衣襟问他,“我听史芊说,史棠一直爱慕你,是为了你多年未嫁的?”
“我怎么知道。”他只知道史家有这么一个嫡孙女,嫡孙女叫什么,长什么样全然不知。便是现在,他也没正眼看过她。
宁安继续道,“史芊说史棠幼时见过你,一见钟情。”
宁王握着她的手把玩,“一见钟情,是天下间最为可笑的笑话。只是匆匆一面,如何能钟情?”钟情的并非人,而是身份,而是地位,而是相貌,而是衣着打扮。“她说她对我一见钟情?可见我之人,第一眼均是我觉得我吓人,若非提前知晓我的身份地位,如何敢接近,又如何会钟情呢?”
宁安摸了摸他的脸,愧疚道,“肃宁,对不起。”
“嗯?”
“我不该闹脾气。”她心情不好,孩子们也会感受到,也会跟着心情不好。她明明知道那个孩子与王爷有关,她也明明早就安排好了那个孩子的命运,可她就是控制不住的愤怒,她就是容不下旁人以为摄政王府添了庶出子女。
“傻瓜。”宁王爱怜的亲了亲她,“有情绪就要发出来,不可以自己憋着知道吗?”他与她脸贴着脸,“你若真是不喜欢,日后便不让他们有孕了。总归我们也有了禾苗与想想,大臣们也说不出什么。”历朝历代,子嗣困难,只有一子或一女的帝王,无子女的帝王,也并非一两个。难不成无子女,便不能做帝王,便不能掌天下了吗?
宁安摇头,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日后只能生女儿,不能生儿子。”
宁王笑了,“好。”
孩子出生第四日,夜间突然啼哭不止。史棠担心,忙让佟月去请府医。府医到了刚搭上脉,还未开始望闻问切,孩子便牙关紧急、口撮不乳、四肢强直、肌肉挛急、腹凹如舟。忙又去请擅长小儿科的大夫,大夫还未到,便开始四肢抽搐,爪甲青紫,呼吸不利、痰闭息屏。一个时辰都没有,便没了气息。
史棠抱着孩子,不敢置信。她一遍遍的喊着,“孩子,我的孩子,我的余儿,你醒醒阿,你别睡……”
大夫检查了孩子的身体,“是脐风。”脐风是由断脐之时处理不当,或由于接触不洁之物导致。剪脐带太短,结缚不紧,或用带有污垢的铁器断脐,或牵动脐带过甚等,致使风冷水湿之邪、秽浊污垢之毒从脐带创口侵入,郁结脐中,传入经络,继入脏腑,至使气血壅滞,运行不畅,经脉为邪毒所闭,肝脾为邪毒所伤,遂成脐风。发病越早,证候越重,越是回天乏术。
“脐风?怎么可能是脐风。”史夫人惊急道,“生产用的东西都是我亲自一一检查的,绝无问题。”
大夫直言道,“物无问题,人呢?”
史夫人肯定道,“人也绝无问题。”生产之时,她参与了接生。接生的嬷嬷是曾为她接生过的嬷嬷,绝对可信。伺候的人,也是她身边的人,均是忠心可信之人。
大夫道,“既然生产时用的东西无问题,伺候的人也无问题,便是孩子自身的问题了。”看似健康,实则胎里便有疾病。
史夫人微愣,不,有一个在外间负责烧水的人是琴儿的姐姐。会不会是她?琴儿都能转投王氏一族,对王郁文忠心耿耿,琴儿的姐姐便不会与她沆瀣一气吗?她可是知道,对于自己的女儿有孕,除了摄政王妃外,最不满的便是王郁文了。
禾禾五岁时便与弟弟分房而睡了,虽是住在一个院子,却是一个住在东面的房间,一个住在南面的房间。
史棠孩子死亡的消息在他们睡前传来,禾禾听后高兴的直跳。尽欢看着欢欣雀跃的她,面露一丝不忍。
禾禾看着她,“姑姑,史姨娘生的孩子死了,你不开心吗?”
尽欢道,“稚子无辜。”
禾禾在铜镜前坐好,让她给自己梳头。“若是那些妾室真的生下了爹爹的孩子,也平安长大,日后同我与苗苗争夺,害我娘,害我们,尽欢姑姑会为我们惋惜,说一声稚子无辜吗?”
尽欢不语。禾禾笑道,“尽欢姑姑这么善良,肯定会说的。可是我们该死的都死了,对方谋得了自己想要的,便是说了这句稚子无辜又能怎样?事后的惋惜,死后的尊容,只是虚伪。”
尽欢低下头,“奴婢知错。”
禾禾看着镜中的尽欢,“是尽欢姑姑自己求着爹娘要来王府伺候我的,入了王府,便是王府的人了,便不能,也不该可怜旁人,为旁人惋惜了。”她转头,笑看着她,“姑姑,你该知道,王府之中的任何人任何事,都逃不过我爹的眼睛。”她拉着尽欢的手,“不过你放心,便是你犯了错,爹娘也会给你三次机会的。”正所谓,事不过三。“这是第一次哦。”
尽欢伺候禾禾睡下,退出了房间,里层的小衫,被冷汗浸透了。她在心中反复念着阿朱告诉她的话。
安分守己。
忠心耿耿。
勿听勿看勿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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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30 21:54:36 |只看该作者
(七十)
出生七日都未过便病逝的孩子不吉利,不可冠皇家姓氏,不可留名,更不可入皇陵。
孩子被抱走了,放在小小的棺椁中,要拿去掩埋。史棠哭晕过去好几次,醒来后便是找孩子。孩子要下葬,她怎么都不让。
“王爷呢,我要找王爷,我要让王爷看看孩子。”她泪流满面,眼底满是惊恐,因生产不过几日,身体还虚弱,根本不能起身,只能着急的拍着床。“王爷呢,我要见王爷。我要让王爷看看我们的孩子。”
佟月守在一旁,默默垂泪不已。
史棠苍白的脸颊泛着异样的红潮,急得嘶吼,“佟月,你去找王爷,你快些去,一定要将王爷叫来,他得见见我们的孩子阿……”
佟月不忍心,抹了抹眼泪。“主子,王爷一大早就带着王妃与公主、世子出门了。”夫人差人去通知时,他们刚好要去城外泡温泉,王爷听说后,只说了两个字:晦气。
史棠抓着佟月,抓得她手臂都疼了。她嘶吼着,“我的孩子死了,我的孩子死了他怎么能毫不在意。”她锤着自己的心口,“我十月怀胎,我能感觉到他的康健,明明出生时还是好好的,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她红着眼,形同厉鬼,“我的孩子是被旁人害死的,他死的冤枉阿。王爷能无动于衷,那也是他的孩子阿。就因为我的孩子是庶出,他的一条命便比草芥更轻吗,为什么,为什么……”两眼一翻,她又晕了过去。
此时,皇后已经派了人来查问了。宫中出来的嬷嬷对着史夫人屈膝行礼。“史夫人,当日史姨娘待产,王妃不允许她归家生产,是您一味请求,如今孩子生下没几日便死了,我们不能不查。”她一拍手,一众嬷嬷与宫女便鱼贯而入,“您见谅。”
皇后此举,也是为宁安正名。证明这个孩子的死与宁王妃无关,证明这个孩子的死因为生母本身,以及她的娘家。
史公的脸色也不太好,他与王公约见,两人相护行礼后坐下,史公率先开口,“如今这般,你还要一味支持太子吗?”这几年,太子如何,他们谁人心中都清楚。莫说功绩能力比不过摄政王,便是年轻的梁王、穆王也比不上。他所有的,似乎只是一个太子的头衔。
史公见王公不语,嘲讽一笑,“也是,支持了这么多年,家中的嫡出女,庶出女,送出去不少,却不想是个阿斗。”
王公饮了一口酒,瞥了他一眼。“你呢?留着嫡出女妄想成为皇后,如今不过只是一个姨娘,连个孩子都保不住。还不如庶出女。”他拿着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我们四大家族,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如今薛氏一门落魄,被斩的斩,贬的贬。皇上又大肆提拔寒门学子,收拢权势,削世家势力,与其与他对着干,不如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史公看着他,“你可是要支持摄政王了?若是摄政王为帝,能有我们的好?”
王公呵呵一笑,“我们四大家族在朝中浸润多年,便是他想贬,想撤,又岂是能清楚干净的?若非我们同姓子孙为帝,不如现在顺势而为。”他又抿了一口酒水,“何必争一时之气。”
史公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我们几个家族掌权这么多年,也该夏侯一门,元氏一族势起了。只是……”他微微眯眼,看着王公,“秦氏一门,钱氏一族,以及元家之事,恐被人翻出。”
王公面上一抹狠厉,“他们要翻,便让他们翻。”什么不让他们做,反倒是惹得他们怀疑。“冬日要来了,人也好,物也罢,都要蛰伏自重。”自珍自重,才能蓄势待发。
史公的神色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乌肃宁心狠手辣,残暴至极,狡诈至极,若是他当权,他能放过我们吗?”
“若非他当权,他便能放过我们了吗?”王公看着他的眼睛,“与其等他当权后秋后算账,不如为他当权推上一把。”从龙之功,多少都是功。有了这层功,加上后宅女眷发力,总归能保住如今的荣耀。权势这等东西,从来都是彼竭我盈,盈满则溢。“你府上庶出女,不就做的很好。”为侧妃又如何,不得宠又如何,至少她如今得了摄政王与摄政王妃的欢心,有了协理之权。日后乌肃宁当权,既是老人,又乖顺的让人满意,少说也会封个妃。“她与长房恩怨再大,她也是姓史,流着你们家的血。”
史公捋了一下胡子,“长房无能。”
“既知无能,便该快刀斩乱麻。”
史公微微颔首,转而话风一变。“萧氏一族这些日子倒是安分。”
“只怕安分为假,审时度势才是真。”摄政王权势越大,他们便越是心慌慌。谁人不知摄政王疼爱王妃入骨,萧氏曾如此苛待摄政王妃,甚至有谋害夏侯夫人之嫌,如今又如何敢不安分。
“真情还是假意,谁人知道。”
王公眼一眯,“你年老归年老,怎染了女人的短视。乌肃宁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还不需要靠着对女人的虚情假意来达到他的目的。”鹰视狼顾,阴隼之相。“难怪你的孙女保不住孩子,自欺欺人。”
史公忍不住嘲讽,“你的孙女好。”再好还不是屡屡被人设计,又绝了生育,又失了清白。
史公不顾儿媳恳求,差人将还在晕厥中的史棠送回了摄政王府。伺候的人仍然是芸姑姑以及佟月,再无其他人。
史芊不忍,在小厨房炖了汤,专门送过去给她。她坐在房中等着嫡姐清醒。佟月一边收拾多日无人打扫,落了一层灰的房间,一边抹眼泪。
史芊冷冷看着她,“别哭了。”
芸姑姑不满,“我们主子刚失了一个孩子,还不给哭两声吗?”
“失了孩子,与王府有何干系。”孩子是在史家生的,是在史家死的。刚生下来,便忍耐不住炫耀,得意之色毫不掩饰。“分明就是自己害了孩子,如今倒是想到哭了。”本就不是王爷的孩子,若是在王府生,最多换成女胎,还有活命的可能。如今,倒真是一了百了了。“入王府之时,王爷没有差人告诉你们吗?”她看着芸姑姑与佟月,“安分守己,莫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宁安也去看了她,她想,这或许就是人性的卑劣。史棠的孩子死了,她悲痛欲绝,数次哭到晕厥,她心中竟然有一股不可言说的畅快。因她怀孕生子堵在胸口的一口气,瞬间便散了,午饭都多用了半碗饭。
明明她也是母亲,她也视她的孩子们为命,却偏偏无法同情她,无法共情她。
“王爷太讨厌了。”她想来想去,最终将一切的根源都归到了宁王身上。
蓝姑姑将一些滋补品拿来,这些是要送去给史棠的。她看着宁安笑了,“王妃大可不必如此坦诚。”所谓的嫉妒,不过是因为爱。“王妃能直面自己内心的凶恶,倒是比大多数人要坦诚许多。”有喜怒,会嫉妒,存恶念,才是人。若是什么情感都没有,什么都能忍,什么都能让,对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物都心存善念。那不是人,那是佛堂上供着的菩萨。
她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托盘上均是些寻常的燕窝、阿胶,还有一支百年人参。“再说了,便是菩萨,也是有喜怒哀乐的。”她看着宁安,“奴婢幼时听话本,说是商灭亡,乃是因为纣王色令智昏,调戏女娲像,女娲才派了只狐狸精妲己去诱惑纣王。”
宁安听的蹙眉,“纣王征讨四方,任用无背景的平民为官倒是无人说,这点事倒是被后人传的香艳。”果真历史都是胜者所书。她看向蓝姑姑,“我和王爷都不喜欢女娲。”王爷不喜欢她倒是明白,王爷不信神不信佛。她如此讨厌女娲,倒是不知为何。每每提起便是厌恶。“听娘说,以前她曾送给祖母一尊女娲像,我见到之后就哭,而后病了好久,一直到祖母将女娲像砸碎了,才好。”如今提起,她倒是有些印象,好像祖母还带着她入宫请罪去了。她对蓝姑姑一笑,“许是上辈子的恩怨。”
杏文将棋子与筷子拿来,让她没事便练手臂。棋子又换了,换成了更重的。虽然他们谁人都不愿意承认,但她的右手臂到底还是残了。拿不起重物,握不了剑,也拉不了弓了。
杏文道,“王妃的手臂越来越好了,前些日子还不能握筷子,这几日都能夹棋子了。”
宁安笑着拿筷子,将棋子一颗颗夹到旁边的小碟中,又一颗颗夹回。“总归还能捏针握笔,倒也没什么大不了。”能恢复成这样,她已经满足了。
杏文道,“阎大夫开的膏药还有几贴,晚上再给王妃贴上。”
阿紫掀开门帘走入,“王妃,小院传来消息,史姨娘醒了。”
宁安放下筷子起身,“我们去看看她。”
史棠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佟月端着汤药,跪在床边,含泪看着她。“主子,您就喝一口吧。”
史棠凄惶一笑,“喝了又如何,养好身体又如何。”
佟月急道,“养好了身子,才能再有孕。”她不顾主仆有别,伸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主子,身子养好了小主子才能回来。”
史棠怆然摇头,无力的拂开她的手。“回来了又如何,回来了,便能平安生下吗?平安生下便能养活吗?”她的声音疲惫到了极点,这是佟月伺候她多年,从未听过的灰心丧气。“人人都说王郁文疯了,可她若不入王府,又如何能被逼疯呢。”
安分守己。
安分守己!
说的容易,可她们的骄傲不允许她们接受,更不允许她们似史芊一样,卑躬屈膝,诅咒发誓,自己将自己的尊严踩下。
佟月有些怯怯,“主子,您还年轻,王爷总会看到您的好。”
史棠看着她,冷冷嗤笑。“会吗?”她与王郁文谁人都不会承认,她们嫉妒夏侯宁安。她们嫉妒她似仙子不染尘埃,干净清透;嫉妒她明明已经沉入谷底还能复起;嫉妒她三十多岁了仍然能让王爷爱她入骨。
不想承认,不愿承认。明明夏侯宁安处处不如她们,为何事事压她们一头。她们的骄傲不允许她们比不过她,更不允许一贯骄傲的自己,在王爷眼中,分毫不如夏侯宁安。
“我是嫡女,出自大族,不说美若天仙,容貌也是上佳。我自幼便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掌家管家之能。我不比任何人差,为何王爷看都不愿看我一眼。”她悲怒,“夏侯宁安是嫡女,却也是私生之女。喊了祖母多年母亲,如此乱纲常之事,王爷偏偏待她如珠似宝。”
佟月一惊,“主子,这话可不能乱说。”
史棠眼底有两行清泪涌出,凄凄一笑。“此事还需要说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抹去眼泪,“我也不想这样,可我就是忍不住嫉妒她。”她捂着脸痛哭。
宁安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听了多少。她直接走了进来,走到床边。阿朱搬着凳子,在床边放下。
宁安坐下,拿着帕子为她擦掉眼泪。“月子期间,总是哭,当心哭坏了眼睛。”她微微转身,将手帕给阿朱。“好好养身子,日后还有机会。”
蓝姑姑捧着托盘站在宁安身后,宁安笑道,“这里有些阿胶、人参,你拿着让小厨房做给你吃,好好补补身子。”她又对佟月道,“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去库房拿。”
史棠低着头,冷冷淡淡,“谢王妃。”
宁安也不在意,“你放心,孩子已经好好安葬了,我也差人给孩子在甘霖寺点了一个长生牌位。”她轻拍她交叠在小腹前的手,“斯人已逝,你如今要做的是好好的养好身体,再为王爷开枝散叶。”
史棠听了她的话,抬头看着她,眼底迸出一股不甘心的力量。“王妃放心,妾身一定会好好养好身体,为王爷开枝散叶。”
宁安笑着,“你能想开便最好了。”她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便不打扰你了。”
宁安离开后,史棠挣扎着起身,“佟月,去找我娘,让她给我找来大夫,好好为我调养身子。”
“主子?”佟月既开心又不解。
“错了。”
“什么!?”
史棠道,“我错了。”她见佟月还是不解,冷冷一笑,“京中谁人不知甘霖寺是王爷查封的,王爷厌恶甘霖寺,又是不信神佛之人。她将我孩儿的零位供奉在甘霖寺是为何意?”不是明摆着要让她的孩儿永远见不到父亲吗?
“幼时,娘便跟我说,夫妻之间,看的从来不是情分,而是权力在哪儿里。”她二十五岁才入王府,又是因为史涵荒唐才有了入王府的机会,自然比不得旁人。“我一见到王爷,便什么都想不到了,一门心思想要他看到我,注意到我。”忘了母亲的教导,忘了冷静,有了身孕便开始洋洋得意。“史芊看似无宠,可每日里王府收入支出,每月的账目核对,每季度,每年的合账,便是见不到王爷,也能见到王妃。王妃如此受宠,王爷无事便陪在她身边,如何见不到王爷。我们在争着让王爷多看一眼时,她已经无时无刻不在王爷眼前晃了。”她得了王妃的喜爱,又展现了掌家之能,王爷又如何会不高看她一眼呢。
她有些喘,佟月忙端了水给她喝了一口,又扶着她躺下,为她顺气。史棠继续道,“我满心都是可以靠近王爷的窃喜,一味的想拥有我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终归是急躁了。”说到孩子,又是两行清泪流下。她抬手擦去,“我还年轻,我还有机会。”眼中闪过坚锐的光,权势地位她要,王爷的爱她也要。她将手放在小腹,“我的孩子凭什么比不过夏侯宁安的孩子,我的孩子凭什么不能为嫡为长。”
佟月张了张嘴,看着重新振作的主子,最终没有说话。
法令早已下了,为妾者,不可为正妻。妾生子女,可计入正妻名下,却要经过正妻首肯。妾生子,不享有爵位继承权。正妻无子,爵位收回。
便是王妃与她的子女都没了,她也不可能为王妃,她的孩子,也没有承继爵位的可能。
她觉得,王妃来看她,并非是看她的痛苦,也并非为了告诉她,她让她的孩子永远见不到父亲。王妃今日来,不过是因为她是王妃,面子上要关心一下失了孩子的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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