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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夏侯一门子嗣昌旺,但分散广,联络少。宗族长老分散而住,久而久之便也各自为族了。
萧姨娘听到门房来报,夏侯一门宗族长老到了,她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亲自去了门口。夏侯一门的门房处,门外停着几辆马车,马车上摆放着衣箱、家当,面色当场便是一沉。后再看一眼坐在门房内的三四人,长发白髯,少说也有六十七了,微微有些驼背。廊下还站了几位妇人,其中一个还拉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萧姨娘上前一步,没有行礼,只是漫指了一下他们。“你们是何人?可知这是夏侯府上。”每年来认亲的人都不少,不是这个的亲戚便是那个的朋友,难道她还得一一请进府不成。
一个老者缓缓抬头看着她,“我们是夏侯氏族的宗族长老。”
萧姨娘咧嘴一笑,“可有证据证明?”她并未见过夏侯氏族的宗族长老,她是妾室,没有成婚典礼,只是从侧门抬入。
老者皱眉,面代不悦。“是便是,不是便不是,如何需要证明。”
“老人家,每年来夏侯府上认亲的人无数,若是无法证明,我便要请你们离开了。”萧姨娘心中不快,面子上却还要过得去,挂上了一张笑脸。
老人家紧锁眉头,“你要我们如何证明?”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姨娘,心中满是不屑。以姨娘之身,行着主母之事便算了,竟然还倨傲嚣张,也不知这一枝是如何管内的。
萧姨娘缓缓笑道,“自证身份都不能,便说明是假的。”她的神色变冷,“来人,将他们赶出去。”
“谁敢!”宁王从后走来,身后跟着侍卫以及伍德。
他皱眉走到老者身边,恭敬问好作揖。“人是夏侯一门的宗族长老,是我请来的。”他看着萧姨娘,“奴才们有眼无珠,萧姨娘身为主子也有眼无珠吗?”
老者们站起,便要给宁王行礼。他们家族虽然也有不少功名在身的人,却万万受不得宁王的一拜。
伍德与侍卫扶住老者,宁王道,“你们是夏侯一门的宗族长老,与我也算是姻亲,无须多礼。”
老者们固执的很,执意按规矩行礼。今日免了一次礼倒是没什么,只怕日后免礼成了习惯,日后宁王与夏侯一门生了什么龃龉,会拿着这件事。
宁王不再阻拦,只是让伍德与侍卫扶着这几个老者。
“宁王?”萧姨娘脸色微变,随后便道,“宁王是何时来的?”她看向门房,眼中含了怒气,“为何无人向我通报。”
宁王倨傲睨视了她一眼,勾唇冷笑,“萧姨娘管家也有十几年了,竟还是如此惫懒。”他将手背在身后,“本王前来,无人迎接便算了,竟连通报都没有。对待本王尚且如此,对待本王的王妃,还不知熟视无睹成何样。”
他拂袖离去,伍德与侍卫搀扶着老者,跟在他身后。一行人进了正厅,夏侯文龙、秋莹、宝琴已经站在里面了。外圈站满了宁王的侍卫以及从王府中带来的侍从。
夏侯文龙神色不愉,看到萧姨娘正要说什么,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宁王今日如此大阵势的来,摆明了是为了宁安、宁青两姐弟出头来了。她心中不快,却也不得不忍让。
宁王在首位坐下,看向萧姨娘,“我已经同夏侯将军说过了,日后这几位宗族长老便住在这里了。”他转向几位长老,笑道,“您几位便安安心心在这里住着,夏侯老将军与少将军忠君爱国,驻守边疆不曾懈怠,难免疏忽了家中。夏侯夫人又亡故的早,日后府中的大小事情,还得靠着您几位拿主意。”
萧姨娘紧锁眉头不说话,宁王这是何意?夏侯文龙气愤,上前一步,直言道,“什么意思,日后要让旁人来管着我家中的事情?凭什么,这里一直都是我娘当家作主的,这些人算得什么……”
话音未落,伍德便在宁王的一个眼神下,直接上前,狠扇了夏侯文龙一个耳光,打的伍德的手掌火辣辣的疼。刚才他就想打他了。“放肆!”他厉声对夏侯文龙道,“王爷让你说话了吗,你不过一个区区庶子,竟敢如此不守规矩,如此顶撞。若非王爷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便不是一耳光的事了。”
宁王端着茶盏,打开盖子,轻轻撇去浮茶,抿了一口茶水。
一个老者捋长髯道,“家中无主母,倒底是没有规矩。竟让妾室登堂入室了。”
萧姨娘暗咬银牙,却兀自矜持着。“王爷,诸位长老,可是对我管家不满?”
“自然是不满的,若是满意,也无需我一个女婿,插手岳丈家中私事,也无须要几位老人家,不远千里赶来。”一个女婿,一声岳丈,亲疏立现。他不以王爷自称,而是自称女婿,便是告诉这府中的人,他与王妃感情甚好,一声岳丈,亦是在告诉众人。自古君便是君,臣便是臣,身份有别,不可逾越。他愿意亲唤夏侯老将军一声岳丈,是因为他的王妃。
宁安与宁青站在隔扇后,宁青仰头看着宁安,“姐姐,王爷对你可好?”
宁安不知道如何回答,好吗?或许吧,可是他做的许多事,也是为了他自己。他如今确实是在为自己出头,却也是借此来打压萧姨娘,继而将萧氏一族安插在夏侯府中的势力瓦解。
“为何问这个问题?”
宁青认真道,“看似对你好,却也为了自己。”他转身,与宁安面对面,“王爷对旁人的好里,总是带着算计。”当好不够纯粹,还叫好吗?他皱眉,苦恼。
“他自幼便是出生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于他而言,或许这便是好。”可这种好,总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萧姨娘强笑,“夫人去的快,我陡然接手府中诸事,难免有不足之处。”她顿了顿又道,“夫人生前整日忙碌于府中大小事情,又有了身孕,还要照顾幼女,许多事便没有同我说。待到她去世后,我便也只能自己摸索……”
宁王沉下脸,“你是在埋怨本王的岳母没有教导你?”他一拍桌子,愤而站起。“岳母去的突然,又怎会提前预料到自己会死亡。”他走到萧姨娘面前,直直地看着她。“还是说,萧姨娘早就预料到了岳母的死。”
萧姨娘心中一惊,忙跪下。
宝琴也跟着跪下,她跪下之时,还拉了拉夏侯文龙以及秋莹的衣摆。
“王爷,午膳准备好了。”张嬷嬷从后殿走来,“王妃脾胃弱,饿不得。”
宁王点头,冷哼一声,“那便先用膳吧。”
三十二道菜,满满摆了一桌。四大类:山八珍、海八珍、禽八珍、草八珍。
山八珍是: 驼峰、熊掌、猴脑、猩唇、象拔、豹胎、犀尾、鹿筋。
海八珍是: 燕窝、鱼翅、大乌参、广肚、龙骨、鲍鱼、海狮(海豹)、狗鱼。
禽八珍:红燕、白鹤、鹌鹑、天鹅、鹧鸪、彩雀、斑鸠、红头鹰。
草八珍:猴头、银耳、竹荪、驴窝菌、羊肚菌、花菇、黄花菜、云香信。
每样只有一点点,三十个盘子,分别对应着不同的食物。这一餐饭不是为了吃饱,只是为了彰显身份,给萧姨娘一个下马威。做这一桌菜的人,可是他从宫中借来的厨子。至于这些难寻到的八珍,自然也是从御膳房顺便拿来的。
“大夫说你脾胃虚,竹荪好,脆嫩爽口、香甜鲜美。”宁王夹了一棵竹荪给宁安。“《素食说略》有载:竹荪,出四川。滚水淬过,酌加盐、料酒,以高汤煨之。清脆腴美,得未曾有。或与嫩豆腐、玉兰片色白之菜同煨尚可,不宜夹杂别物并搭馈也。”宫中常做竹荪响螺汤、竹荪扒风燕、竹荪烩鸡片,虽然也能吃到竹荪的风味,他却认为不够纯粹。他最爱的便是一道竹荪烩豆腐,嫩豆腐碾碎,加入清汤中煮开后,下竹荪。
宁安夹起轻咬了一口,露出惊讶之色,随即又是一口,好吃的眯起了眼。她拢着衣袖,分别给宁青与文奶奶夹了一根,“青儿、奶奶,你们也尝尝。”
宁王笑道,“你若喜欢,日后日日让小厨房给你做。”
宁安缓缓摇头,“价贵,府中每月的开销已经不少了。”
宁王无所谓一笑,“消减了几个姨娘的支出便是。”原不过是几个闲人,以往,还能陪陪他以作消遣,如今他都决定为王妃“守身如玉”了,她们便也无用了。平白养着她们,每个月衣食住行,月俸,哪一样不是真金白银。
宁安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天下男子可是都像你这样无情?”
宁王凑近她,贴着她的耳边轻声道,“只对你一人有情不好吗?”
宁安面上一红,悄悄推了推他。
文奶奶拘谨的在桌子上坐着,筷子都不会拿了。她不过是一个奴婢,何曾享受过这等荣耀,与王爷、王妃以及一众夏侯氏族的长老同桌而食。用的还多是些未曾听过,未曾见过的东西。
更何况……她悄悄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萧姨娘以及她的一子二女。重要的场合,妾室是没有资格上桌的,妾室的子女亦然。妻就是妻,妾便是妾,规矩不可乱。
她看着萧姨娘和她的儿子漆黑的脸,心中多年的恶气,总算是出了一点了。
“奶奶你无须拘谨,这么多年,多亏了你照顾王妃与青儿,本王谢你都来不急了。”宁王见文奶奶直挺挺坐着,不舒服也不敢动一下,便笑着同她说话。说完后,又转头与几位宗族长老交谈。
这几位长老是他专门找来的,均是在氏族中德高望重,子嗣却不昌旺,家族也越发的寒微。三位长老一位名元彠,一位名元庆,一位名元良。
彠长老只有一子,次次参加科考,却年年不曾高中。一孙三孙女倒是好的,一孙去年参加的科考,入了大理寺,不过因为性子过于正值执拗,屡屡遭受排挤,过的并不好。三个孙女均已出嫁,两个嫁给了举人,一个嫁给了猪贩。
庆长老有两子,一子幼时失踪,一子壮年早逝。只留下一个孙女。孙女如今年十六,还未许配人家。
良长老有两子,一子早逝,留有一孙,孙又早逝,留有一子。此子,便是他带来的年幼的孩子。另一子在为柳州地方官,无子,十二女。
“几位长老,夏候府不可一日无主,日后你们便住在这里,也好帮老将军好好看官一下家宅。”叫他们来,除了看重他们德高望重,也是因为夏侯氏族一门的长老中,这三位最为正值不阿,若非如此,也不至于一年比一年寒微。只有他们在,他才不用分更多的心神在夏候府上。“夏侯老将军还记得你们几位,他感念几位长老对他曾经的教导,吩咐我一定要好好招待几位。”他的王妃的家,他当然要为王妃看好了。
夏侯文龙忍不住道,“你说你写了书信就写了书信吗,我和娘怎么不知道。”他何曾受过这种气,若非上一个耳光脸还疼,何须忍让至今。
宁王轻轻一瞥,伍仁便走上了前。“夏侯小少爷,您请吧。”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做甚?”夏侯文龙害怕。
五仁轻叹一声,“掌嘴。”说罢,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拉到了院子中,挽起衣袖,劈里啪啦的左右开弓。他是习武之人,一边让人钳制着夏侯文龙跪下,一面扎了一个马步,腰腿用力,厚实的手掌一下接着一下扇着夏侯文龙的脸。他的力气比之伍德,可要大的多。
“够了。”萧姨娘不忍唯一的儿子被打,忙跪到了桌前,“是我没教导好,还请王爷恕罪。”只让掌嘴,却没有说数量,这便是随着宁王的心情,若是心情不好……
宁王冷冷道,“萧姨娘,本王这是在帮你教儿子,如何能说到恕罪呢?”他呵呵一笑,“月余前的拐子一案,可是还在大理寺挂着。事关重大,还待商讨。你觉得冯姓公子家中无人,却不知道他乃是茶盐商贩冯氏一族的分枝。如今族中的年轻人被人活活打死了,冯氏一族怎肯罢休,已经上奏给了父皇。”他摇头啧啧,“若非你出自萧氏一族,夏侯文龙如今不该在这里,而是在牢中等着问斩。”
萧姨娘心中一惊,脸上已经是掩饰不住的害怕。冯氏一族她知道,是扬州一代的盐商世家,承着皇商的名头,天下间三分之一的盐出自他们。钟鼎之家瞧不起商贾之家,却也不敢轻易得罪,钟鼎之家或有权,可商贾之家也有钱。两者相对,只会两败俱伤。
萧姨娘很确定,萧氏一族绝对不会为了她的儿子,一个妾室的儿子,与扬州冯氏家族作对。她脸色惨白,怎么会,她明明就打听过冯氏公子,明明身后无依无靠,只有几亩薄田,为何成了冯氏的分枝。
“五仁,停吧。”宁王瞥了他一眼。
五仁甩了甩手,这夏侯文龙脸皮还挺厚,打的他手疼。
夏侯文龙跌坐在地,满嘴是血,吐出两颗牙来。萧姨娘心疼的扶住了他。
“伍德,去找个大夫来。”宁安微微一笑,“怎么说也是我弟弟。”弟弟二字从牙缝中挤出,“伍仁下手也是重了,毕竟,以前萧姨娘差人打我们姐弟,可是从来都不见血的。”不见血,却最疼。
萧姨娘最喜欢用鞭子抽他们,鞭子里藏着一根根细小的针,打在身上,疼痛异常,却不留痕迹。
宁王闻言,立即握住了她的手,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鸷。“她还打你?”
宁安点头,“不过已经过去了。”
良长老脸一沉,“我们夏侯氏族,怎会迎了这等毒妇进门。”他们心中有数,宁王不远千里将他们请来,不仅允许他们拖家带口,还给他们安排住处,为的不就是给王妃撑腰,为王妃好好守住夏侯府。
他们会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来,王妃这一支,确实因为一个姨娘弄得乌烟瘴气,若是不管束,谁知道日后会成什么样。二则是为了自己得子孙考虑。有了宁王为靠山,日后无论是子孙的前途,还是家中孙女出嫁,都会好一些。
伍德摇头,“萧姨娘,您将儿女管教成这样,还不快快下去,莫要在我们王爷,几位长老面前丢人现眼了。”
午饭后,宁青给三位长老以及其家眷安排了住处。府中有一山林,在正中,左邻集韵轩,右通延青阁,正前方是容安小舍,三个小院,算不得大,但占着一个安静,少人打扰,出入方便。便是不大,也足够他们住了。
“青儿虽年幼,但是处事倒是周全。”午膳后,众人下去午休。宁王寻了一处假山之上的琉璃亭,与宁安一边休息一边闲聊。这处小亭子叫春睡轩,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一软榻,足够宽,容得两人躺下。
宁王侧躺在软榻上,看着坐在桌前的宁安调戏道,“王妃不累吗,不如和本王一起躺一躺。”
宁安看了他一眼,“冯氏公子真是扬州盐商冯氏家族的人吗?”萧姨娘做事一贯稳妥,若非查过冯氏公子,夏侯文龙也不至于如此嚣张。
宁王笑着,笑容中多了一丝邪佞。“自然不是。”他看着宁安,“不过我的大表姐是扬州盐商冯氏一族的当家主母。”大表姐命好,也不好。冯氏一族这门亲,是舅舅为她千挑万选的。并且一直等到大公子掌管了家业,舅舅才将她嫁过去,生怕她受了一丝委屈。可成亲不过三年,表姐夫便病逝了,徒留表姐、一个年幼的儿子,以及一众对掌家虎视眈眈的庶弟、亲戚。“表姐虽然是女子,却最为像舅舅,做事雷霆,她很快便稳住了氏族中的长老,代子掌管冯氏一族的家业。”大表姐掌管着整个冯氏一族的产业、家业,在族谱的分枝中加一个死人的名字,轻而易举。
他看着宁安的眼中有着一抹柔情,“日后有机会,带你去扬州看她,你会喜欢她的,她也会喜欢你的。”
“拖了这么久,便是为了这个?”若非有意为之,这起涉及夏侯氏族,萧氏一族,并且从太子手中推出,皇上又得知的案子,大理寺怎敢拖沓月余。
宁王垂下眼,“总得让他们死的明明白白,抓不住任何疏漏。”如此,才能借由此事打压萧氏一族。
“你为何不看我?”宁安问。
宁王抬眼,向她伸手。宁安想了想,走了过去,在软榻边坐下。宁王握着她的手,“我怕你说我冷酷,说我无情,说我狠绝。”可他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就是这样的啊。他不到十岁,就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表情。该哭的时候才会哭,该笑的时候会一直笑着。他看每一个人,都会先衡量对方的价值,对自己有什么价值,又能否为自己所用,能否给自己帮助。“父皇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他连父亲、亲兄弟都能杀,别人又算得了什么。”他低头看着宁安的手,右手的中止侧面,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她的这双手,并没有看起来细嫩。“我娘一直说我很像父皇,父皇也一直这么说。我知道,他喜欢我,一是因为娘,更多的是因为我最像他。”像到——在他的野心起来,在有人挡他的路的时候,无论是父还是兄,他亦可以杀死。“你知道吗,我很害怕。”害怕变成父皇一样的人。
“不会的。”宁安捧起他的脸,“我知道的,你永远都不会像父皇一样。”他明明就是一个很好的人啊。
他会因为可怜某个鬼魂,偷偷给他改了记档,让他能够投一个好胎;他还会为了某个最不杀人就会被人杀,作恶是不得以的鬼魂,贿赂鬼差,希望他的惩罚能够轻一些;他还会心疼月老洞那个无人照顾的人参胖娃娃,会为它赶走觊觎它参须的鬼灵……
宁王看着她许久,宁安感到很不自在,她正想离开,却被宁王一把抱住了腰。他把脸埋在了宁安的胸口,宁安不敢动,脸上绯红一片。
“王爷?”她轻唤。
宁王不应,她又唤,“宁王?”
“小安,让我抱抱。”他的声音从她的胸口传出,闷闷的。“我很难过。”
宁安抬了抬手,想了想,还是放到了他的背上,轻轻的环住了他。这个动作,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在花田时,她其实是常抱他的。每每她有什么事求他,就会如顽童一般,跳到他的背上。或者是在他应了自己什么事之后,给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无关情爱,只是多年陪伴所形成的,自然而然地亲近。
“梁嬷嬷跟我说,青儿问你,我待你好吗?你犹豫了。你还说,我对你的好,总是带着利益和目的。”他松开她,握着她的肩膀,与她面对面。“小安,若是为了利益,存着目的,我何必费这么多事为你撑腰呢?”甚至于,她都可以不出现,一切只需要他来说,或者是派人来做。他不需要费尽心思请来三位长老,也不需要去宫中找了御厨,拿了食材,差人做上这一桌菜,便是一条,苛待王妃,他便可以处置了萧姨娘。
宁安低下头,低声嗫嚅,“对不起。”许多时候,她都万分矛盾,既想要信他,又信不过。
宁王直起腰,沿着宁安的肩膀,抓住她一条手臂,不过一个用力,就将她一把抱起,放在了腿上。
“小安,我很喜欢你。”他埋首在她的脖颈,轻轻嗅着她皮肤的味道,没有味道,只有头发上隐约飘来一丝柚子的清爽。“从很多年前,你不顾一切跳下去救我时起。”他对宁安有好感,他是喜欢她的。可是这种喜欢,是不是爱,他不知道。
听他提起久远以前的事情,宁安笑了,“没有救你,反而让你的侍卫救了。”
宁王也笑了,低沉的笑声喷在她的脖子上,酥酥的,麻麻的,痒痒的。“一跳下来,直接就沉下去了。”浮浮沉沉之间,隐约看到一个小肉弹,咚的一声落水。
“姐。”宁青来找姐姐,推开门便见到宁王与姐姐,鼻靠着鼻,唇贴着唇。他突然怒冲心中来,大步跑上前,“你在做什么!”
宁安惊惶,忙站起来,一张脸通红,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宁王看着宁青,扶额苦笑,他这个小舅子,来的真是时候。“做的自然是夫妻之间的事。”他也从软榻上站起,“有事吗?”
宁青微微眯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才道,“无事。”他上前拉住宁安的手,“姐,我刚才和文奶奶去了书房,找到了娘亲写下的札记,我们一起去看。”
“好。”宁安被他拉着走,回头见宁王一脸的无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宁王走在他们身后,含着笑,眼中精光闪过。
挑明梁嬷嬷是自己的眼线,为的是不让两人生了龃龉猜忌,彰显光明磊落;适当示弱,是为了能够亲近她,让她慢慢适应自己与她的身体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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