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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首发】《宁王府的故事》作者:小花花花花儿【2024年10月21日更新至两百章,三天内发完两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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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筑] 【非首发】《宁王府的故事》作者:小花花花花儿【2024年10月21日更新至两百章,三天内发完两百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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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22 13:19:36 |只看该作者
(二十)
阿朱去叫青蔓姨娘的时候,她正在与近身侍女醉梦抱怨最近府上越来越轻待她了,瞧瞧这都是些什么菜。
“一点荤腥都没有便算了,连个鸡蛋鸭蛋都没有。”她恼怒的扔下筷子,“不吃了。”
醉梦劝道,“姨娘,其他几位姨娘吃的也都是这些。若要加菜,也不是不成,只是需要自己掏银子。”
青蔓看着她,满脸掩饰不住的不满。“这规矩是谁定下的,以往也没见这么多的事。”
醉梦心里道,以往都是您管家,还不是想吃什么吃什么,如今王妃管家,她早就定好了一份食单,府中的每日餐食都需按食单来,采买也是如此,不允许向以往一样,不论什么,都聚上一堆。
青蔓瞪着醉梦,正要发火,阿朱在乔稽的陪同下来到了青蔓的院子。她站在门口,双手交于下腹,恭敬而又冰冷道,“青蔓姨娘,王妃有请。”
青蔓坐着不动,她心底倒底是不服的。她在王府中八年了,比王妃还要多一年,她管着府中上下大小事务七年了,如今一句王妃的身子好了,便让她将什么都交出去了。她如何能平衡。
等了七年,等不到为王妃便算了,如今竟连管家之权都被卸了。
阿朱抬头,轻扫她一眼,“青蔓姨娘可是要违背王妃的意思?”
青蔓起身,面上还带着愠色。“什么事不能明日说。”
阿朱冷哼一声,“毒害王妃一事,您说可不可以明日再说?”
青蔓跟着阿朱,来到了院子,见跪了满院子的人,心中一紧。
“跪下。”宁安轻扫一眼青蔓。
“凭——”什么。一句话没说完,便被阿朱一个膝顶,将她按在了地下。
宁安微微一笑,“就凭我是王妃,宁王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入门的王妃,就凭我是夏侯一门嫡长女。就凭无论论何种身份,你都低于我一等。”
“你!”青蔓看着宁安,她已经全然没了她初见她时的瘦弱、软弱。她披着狐裘,内衬锦衣,神采飞扬。
“我虽是姨娘,却也伺候王爷七年,你凭什么羞辱我。”她怒火中烧。身份,是她心底永远也忘却不了的痛,也是她最不能为人提起的东西。
“我并未羞辱你,我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觉得她羞辱与她,不过是她自己耻于承认罢了。“青蔓,我今日叫你来,不过是问一问你,可曾买通了我的贴身侍女,打探我的消息,偷盗我的嫁妆,亦或者有暗害我之心?”
青蔓埂着脖子,“没有。”
“好。”宁安笑了,转向芍药,“青蔓姨娘说没有,那你便好好同我解释一下,你兄长几百两的赌债,你是如何帮他平了的。”
芍药的兄长好赌,她是被卖入夏候府的。最初,她的家人是想要她做大哥的通房,若是能成为姨娘,也能帮衬家里。可是大哥嫌她太小了,便将她送给自己了。这么多年,她在夏侯府的工钱,都送入了好赌兄长的口袋。
“四年前,你的兄长又赌了,不仅赌了,还欠下了三百两银子。”她站起身,走到芍药的面前。“他被人打断了一条腿,你的父母来求你想想办法。”她逼视着她。“那段时间,你天天都急的直掉泪,柳风她们还给你凑了五六十两。”她勾起了唇角,“你以为,你们不给我吃,让我整日饿着,让我没有多余的精神思考、四处走动,只能躺在床上,我便不知道了吗?”她受青蔓姨娘苛待,青蔓姨娘日日只给她清粥,让她消瘦的不成人形。可对她的几个侍女倒是挺好,主子受着苛待,她们倒是没受影响。若是真心实意,若是忠心耿耿,怎么也能弄些吃的来偷偷给她了。
她隐忍不发,不过是身体太差,不过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芍药撑在地下的手冰凉,她飞快的看了一眼青蔓姨娘,青蔓并不看她,只是偏过头。
宁安继续笑道,“我更好奇,青蔓姨娘从哪儿弄来的三百两。”她入王府的时候,不过是带了一份寻常的嫁妆,来后一年,为了与府中的一众下人打好关系,布好眼线,已经全散出去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同几位管事核对王府的账本,不清不楚的帐,莫名其妙支出的帐几千两,记在青蔓姨娘头下的不明账目,更是多达两千两。”她转向青蔓,“寻常人家,日常衣食,孩儿上学堂,一年百两足矣,我也想问一问青蔓姨娘,你因何由从账上支走了两千两,可是用这些钱收买府中的下人了?”她的声音轻轻的,可每一句都直直砸入青蔓姨娘心中,震的她心肝欲裂。“一月前,你又从账上支走了五百两,给的理由是买参。我想问一问,什么样的参值五百两?参在哪儿,为何我没看到。”她呵笑一声,“还是说你偷偷的全喂给宁王吃了。价值五百两的参,你就不怕把他吃死吗?”
秦长松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宁王妃,倒也有意思。”
宁王看着秦长松,嗯了一声,“青儿和他姐姐一样,也很有意思。昨天,他问我,我应该叫秦大人什么,是叫秦大人,还是秦公公?”
秦长松眼神微沉,宁王继续道,“小安让他叫秦大人,青儿又问,可他明明就是公公,如果喊他大人,会不会显得不尊重他。”东西厂卫的权利仅次于当朝宰相。
宁王满意的看着秦长松黑了脸,他挑衅的笑了。
“你——”
宁安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青蔓姨娘,你好歹也是礼部侍郎的侄女,你不会真的以为,先皇后宁可忤逆皇上,也要为宁王定下的亲事,宁王妃是个可以任由旁人欺凌的傻子吧。”她日日吃不饱,饿的没力气,哪里还有思考的精力。如今她一心要护住自己的家人,又吃饱了,有了力气,自然便有精力,思考观察这一切了。“青蔓姨娘,我也并非不讲情面的人,要么你将参拿出,要么将五百两拿出来。”她微微前倾,凑近青蔓,“从你那身份地位低微的生父那里。”
青蔓姨娘的脸惨白,她怎么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怎么知道她的父亲一家找上她,又如何知道他们以宁王的岳丈自称,先是哭穷,后她不愿给他们钱,他们便叫嚷着要见宁王。
宁青走过亭子,想要去找文奶奶,却被宁王给叫住了。“过来,也看看你姐姐是如何惩治下人的。”对于他而言,姨娘也不过是有另一种功能的下人。
宁青走进小亭,伍德给他搬来椅子。秦长松见过宁青几面,确是第一次仔细的看他。面如冠玉,神若秋水,正凝睛外看,丰神绰灼,体貌端庄,耀人心目。
他道,“夏侯老将军一糙汉,竟然能有如此貌美的儿子,倒是稀奇。”
“小安说青儿像娘。”宁王笑道,“不过男孩子长成这样,总归是不太好。”
宁青看着宁王,“为何?”
宁王与秦长松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如今你还小,日后你大了便知道了。世间男子,并非所有人都喜欢女子的,也有喜欢娇美男子的。”便是这各地的青楼楚馆,有些也是有着娈童的。
“为何?”宁青又问,他乌黑的眼眸看着宁王。“若是不喜欢女子,都为何要喜欢似女子的男子的。不是应该喜欢像王爷这样的吗?”
秦长松一口茶呛在喉中,一边咳,一边笑。
宁青十分认真,“娇美的男子与女子又有何异,自然是像王爷这般的,更有挑战性,也更惹人喜爱。”
宁王沉下脸,看着宁青,摸不准他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秦长松则是在一旁笑个不停。
院子里,宁安对芍药道,“芍药,你若是不说,就别怪我用刑了。”
芍药急了,她膝行到宁安的面前,一下下重重的磕头。“王妃,我承认拿了青蔓姨娘的银子,也承认您的私库是我打开的。我真的没办法了,如果不还三百两,我的大哥就会被打死。”她哭着抓着宁安的衣摆,宁安嫌弃的拂袖后退。“青蔓姨娘说,只要我把您每天做了什么告诉她,就帮我还债。她还说,想要看一看您的私库,我,我真的不知道她会复刻了钥匙,偷偷拿您的嫁妆啊。我也没有给您下砒霜啊,便是给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宁安没有理会她的哭诉,只是看向梁嬷嬷,“嬷嬷,按着王府的规矩,该如何?”
梁嬷嬷上前一步,“回王妃,按着王府的规矩,五十杖,赶出王府。”
宁安笑着点头,“无规矩不成方圆,按规矩来吧。”
“王妃,王妃,不要,我,我,……奴婢真的不是有心的,求您饶了奴婢一命吧。”五十杖,她真的会被打死的。
“那青蔓姨娘呢?”宁安显然并不准备放过青蔓,偷了她的嫁妆,这口气堵在她胸口许久了,若是今日不出了,日后不知什么时候还有机会。
梁嬷嬷道,“青蔓姨娘,与下人结私,对王妃存不轨之心。按府中规矩,杖三十,停俸一年。”
宁安看着青蔓,“青蔓姨娘,入府八载,素乏娴仪,妒悍骄横,既无《关雎》之德,又有吕霍之恶。不知悔改,反生怨怼,心怀不轨。若今日不惩处你,日后我要如何管束府中一众姨娘。”
青蔓微愣,随即怒道,“你莫要给我安排莫须有的罪名。”
宁安笑了,“一条一条,我何曾冤了你?你是具娴德还是有仪态?你在府中八年,明面上岁月静好,如何用下作手段争宠,你是不是要我一一列举出来?”给雨姝下活血的汤药,让她每每月事前后都淋漓不尽,治了许久;暗中调笑雪姨娘青楼出身,本是**;还哄骗梅卿姨娘,蛊惑她请求王爷放她自由……“你除了用这些不入流的下作手段,还会什么?”
她的视线扫过一旁,见府中的其他姨娘都来了,笑容越发灿烂了。“还是说,你从未对我心怀不轨过?你从未觊觎过王妃之位?”今日谢先生与青儿中毒,定是要有人出来背锅的。“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她冷冷道。
多亏了府中人对她多年的苛待,正是因为苛待,正是因为他们都觉得她是傻的,所以许多事都不会背着她。哪怕是路过她的院子,他们也会高声谈论着王府姨娘的诸事。谁的床上功夫好,谁的身材最好,谁又最卑微,什么都肯做,谁又偷偷去请了青楼的嬷嬷来教导自己技巧……
青蔓哑口无言,她确实有过不轨之心,她也确实肖想过王妃之位,可是她没有下毒。她的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在灯笼的照射下,蒙上了一层灰。“我没有下毒,我可以以我娘起誓,不是我。”
“还愣着做什么。”宁安一甩衣袖,“还不动手!”
梁嬷嬷赞许的看了一眼宁安,她明白,宁安这是拿身边的近身侍女作法,要让她凄惨、难看,从而震慑其他姨娘。她要明明白白的告诉这些人,好好睁大眼睛看看,认清了谁才是主子。
随着动手二字出唇,行刑的护卫一拥而上,将青蔓与芍药拖到长凳上按好,就势撤去裙子,褪下中衣。
“大胆,我是姨娘,你们胆敢这样对我——”青蔓是真的慌了,她骂不绝口,挣扎着要起身。“夏侯宁安,是你,是你故意陷害我是不是,我就知道,你早就因为画屏的事情记恨于我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护卫见宁安皱眉,又见梁嬷嬷给他们使了一个放心的眼神。索性一手抓住了青蔓的发髻,强迫她抬头,然后直接将刚才撤下的裙子塞进了她的嘴中。
“姨娘,青蔓姨娘,救救我,救救我……”芍药转头,哭求青蔓,可是这个时候的青蔓都自身难保了,又如何救她。“是你跟我说,王妃不知道的,也是你跟我说,王妃的嫁妆那么多,拿几件不会有人知道的……明明都是你,为何,为何我要因为你平白遭受这等折磨……”
宁安轻笑,柔声道,“因为你拿了她三百两啊。”
“呜……”青蔓不停的挣扎,一双泛红的眼睛紧紧瞪着宁安。可是宁安不怕。她是一个死了千年的女人,也是一个恨了千年的女人。她什么都不怕。
眼泪夺眶而出,青蔓已经没有力气了。
一阵钻心地巨痛从股上传来,护卫已经开始行刑了。刑棍挂着风狠狠落下,随着两声闷哼,洁润的身体已多了一抹红。
宁安环视四周,冷声道,“都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清楚了,这便是坏了府中规矩的下场。”她冷哼一声,声音冰冷又严厉,“都好好想想,有谁接触过核桃酪,又有谁可能下毒暗害于我。”珐琅碗中残留的核桃酪中有砒霜,炸年糕上也有,这两样,都该是她的小点。是她一时心血来潮,才会拿去同先生以及十皇子、青儿一起用。“今日,不找出下毒之人,谁都不要想离开。”
股臀已经血迹斑斑一片,可刑棍依旧无情的落下。血肉粘连在刑棍上,顺着刑棍落下。可那四个行刑的护卫却不为所动,奋力将刑棍高高举起,一下下重砸下去,发出一阵阵应接不暇的闷响。
青蔓姨娘咬透嘴唇,颠破牙齿,终究还是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号。那种声音几乎不是人能发出的,夹杂着呼啸的风声,似地狱中的厉鬼呻吟。
其他的几个姨娘,站在一旁,一人挨着一人,一人靠着一人,瑟瑟发颤。梅卿看着平静喝茶的宁安,心底一阵寒过一阵。
“好了。”宁安突然叫停,面上带着笑,“想必青蔓姨娘也知道错了,知错就好,何必打满三十杖呢?”她在青蔓面前蹲下,她口中的布早已掉出了,沾满了她的口水,就掉落在眼前。她拿起干燥的那一边,给青蔓擦了擦汗。“青蔓姐姐。”她亲热的唤着,“姐姐你知错了吗?”
青蔓疼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更疼的是当着这么多人被责打,她的所有尊严、骄傲,在这一刻,都被宁安踩到了脚底。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王妃,我,我知错了。”
“知错就好。”宁安笑了,“梁嬷嬷,劳烦您送青蔓姨娘回去,别忘了给她请个大夫。”
至于芍药,自然是打满了五十杖的。芍药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化作恐怖的宁静。
护卫打满了五十杖停手,伸手一探,“王妃,她死了。”
宁安道,“犯了错,便要受罚,她受不住,是她自己的事。她曾经是我的陪嫁侍女,便是她犯了天大的错,如今她死了,我也会给她一个体面。”她对柳风道,“从我的私库中拿些银子,为芍药好好置办一副棺材,再包上一百两,连人带钱,让她归家。”
“是。”柳风站起,一个踉跄。跪的太久,她的膝盖已经冻麻了。
“行了,都回去吧。”宁安道,“今夜我累了,砒霜一事,明天再继续调查。”她呵呵一笑,“今夜你们好好想想,若是想起了什么,便去找阿朱,阿朱会一一记下,一一核对。若是属实,自然是有赏的。”
院子又恢复了平静,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唯有点点血迹留在地下,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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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22 13:19:57 |只看该作者
(二十一)
晚上,宁安已经洗过澡,换了寝衣睡下了,柳风突然来报,宁王到。
宁安从床上坐起,正要穿衣服,宁王便大步走了进来。他很自然的撩起帘子,走到床边,坐到了床上。“这么早便睡了吗?”
宁安拉高被子,捂着胸,眼中带着防备。宁王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你我本是夫妻,你何必如此防备着我?”他看了看宁安,“如今不是夏日,你穿着冬日的寝衣,又厚又严实,你在怕什么?”他们本就是夫妻,早晚会有肌肤相亲。
宁安揣测着他的话,他今夜来似乎是为了其他事。“有事吗?”
宁王起身,拿过挂在一旁的大氅,盖在了她身上。“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找你要一个答案,睡不着。”
“什么问题?”
宁王看着她,“你如此惩戒青蔓姨娘,可是因为吃醋了?”他眼含期待的看着她。
宁安微微偏头,嗅了嗅鼻子,他的身上有轻微的酒味。“你喝多了。”
“只喝了一杯。”一杯桂花米酒。酒是长松带来的,据说要取新开的桂花,取花蕊,然后在麦芽梗米中挖小洞,将桂花蕊塞入小洞中,然后再蒸熟,酿造。他喝着滋味好,便整坛扣下了,留着给他的王妃做醪糟蛋吃。
他向里挪了一挪,后背靠着床栏,头枕在宁安的肩上。“下午我见青儿枕在你的肩膀上,我便想这么做了。”他微微转头,贴近宁安的脖颈深深吸了一口。“你身上有股柚子味。”
宁安推了推他的头,“是橙柚蒸香,你若是喜欢,明天让阿朱送些给你。”她不喜欢花香,也不喜欢浓烈的香料,唯独喜欢青草的清冽,柚子的冷清。
“不要。”他抱住宁安,“我只喜欢你身上的柚子味。”既然她说他喝多了,他便喝多了就是。“小安,你实话告诉我,你对我有情吗?”
宁安不解,“何为情?”她真的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并不讨厌宁王,也不讨厌他的触碰。她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
“汨而不返也,迷而不悟也。枕而不醒也,荡而不节也。滔滔而不知止也,芒芒而不知归也。如食之甘口,如衣之适体。如花之娱目,如酒之醉心。”宁王认真道,“任其来,任其去,任其变幻,任其弥漫,任其奇丽,任其炫耀。”
宁安很认真的看着他,“那你对我有这种感觉吗?”
宁王诚实的摇了摇头,“无。”
宁安笑了,“我也无。”她想了想又道,“或许有吧,不过现在却感受不到。”
宁王笑了,眼中闪着光彩。他以手撑床,直起上身,凑到宁安唇边,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很快的对着她的唇啄了一口。他满意的看着宁安的脸唰的一下变红。
“早些睡吧。”他从床上站起,见宁安还是一副不敢相信,呆愣的模样,弯腰又亲了她一口。“我一定会等到你愿意的。”他觉得,这一天,或许不远了。
他站直身体,“我今夜来,是想告诉你两件事。一,你今天很棒,这才是一个王妃该有的模样,也是我的妻子该有的模样。二,明日是薛公成亲,你要同我一起去贺他大婚。”
“薛公?”宁安脸上的热气稍退,眉头微皱,“可是我知道的薛公?”
宁王含笑点头,“古来好色胆如天,只笑衰翁不自闻。”薛公八十,老当益壮。前些日子也不知听了谁的话,寻了一个标致的雌儿来。也不知那个雌儿如何哄的他,竟让他全然不顾脸面,执意要娶她为正妻。
“人老昏庸?”薛公八十了,如何会因为一个青楼出生的女子,坏了自己多年清誉。
宁王摇头,“也可能是另有所图。”鸿门宴也好,非也罢,明日总归都要走上一走。
宁安已经很久没做梦了,今夜,倒是难得的做了一场梦。她以灵魂的状态,飘在半空,俯视一切。她控制不了自己,从宾客满堂的厅院飘到了一个独独小角门。院内设放花草盆景,白日间人迹罕到,极是一个幽僻去处。一边是外房,一边是卧房。房内有声音传出,宁安不想上前,可是无形的力量却在拉扯着她上前。
卧房内,一张黑漆欢门描金床,大红罗圈金帐幔,宝象花拣妆,桌椅锦杌,摆设齐整。人影在罗圈金帐幔后相叠耸动,熏香打铺,解衣在床,箫吹如痴,抱头交股。
她的灵魂被撕扯着,她看到无数人涌了过来,还看到血流满地,头颅高挂……
宁安从床上惊醒,她批了外衫,穿上鞋,直接跑出了房间。“青儿,青儿……”
“姐姐?”宁青从床上坐起,宁安一边拿衣服给他穿一边道,“秦大人走了吗?你快些去找秦大人,今夜的门房是虞二,如果秦长松回府了,你便让虞二驾车去他府上,快些。”
阿朱与桃浅跟着宁安跑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跟着她,拿着大氅给她披在身上。
吩咐完宁青之后,宁安便问阿朱,“王爷在何处?”
“秫香馆。”
宁安看着阿朱,“带我去。”
秫香,指稻谷飘香。此处以前墙外皆为农田,丰收季节,秋风送来一阵阵稻谷的清香,令人心醉,因此得名。秫香馆为主体建筑,面水隔山,室内宽敞明亮,长窗裙板上的黄杨木雕,共有48幅,雕镂精细,层次丰富,栩栩如生。
宁安是没有心情欣赏秫香馆的,她同守夜的小八小九说了一声,便直接推门走进了宁王的卧房。宁王很警觉,在有人靠近时,即便是睡梦中,也很快的跳起,抽出了一旁的箭。
“小安?”看清来人,匆匆收箭。
“你怎么来了?”他将箭放在一旁,上下打量了一下宁安,“怎么了?”他伸手摸宁安的脸,面色惨白,一片冰凉。
“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你。”宁安握着宁王的手,紧紧的,微微颤抖。
宁王微微皱眉,小八小九已经将室内的灯笼点燃了。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他拉着宁安坐下,为她拢了拢大氅。“怎么了?”他揽着宁安,柔声问。
“去书房。”宁安似乎很害怕,一直在发抖,“我让青儿去找秦大人了。明天,明天不能去。”
宁王抱住她,“别怕,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他心中疑惑,为什么要去找秦长松。他对听到动静赶来的伍仁道,“请秦大人去书房。”秦长松在宁王府是有一间小院的,有时候两人喝酒论事晚了,他便会留下来。
宁王的书房叫梧竹幽居,风格独特,构思巧妙,是一座亭式建筑。背靠长廊,面对广池,旁有梧桐遮荫、翠竹生情。绝妙之处还在于四周白墙开了四个圆形洞门,洞环洞,洞套洞,在不同的角度可看到重叠交错的分圈、套圈、连圈的奇特景观。
“青儿,你去门口守着。”宁安对宁青道。
宁青点头,看了秦长松一眼,退了出去,出去后,将门关上。
宁青出去后,宁安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道,“我做了一个噩梦。”
秦长松看了一眼宁王,从几个月前,宁王便同他说,自己一直在做梦,噩梦。梦中不仅有地狱的景象,还有他的父皇、母后,以及夏侯一门被诛杀的场景。
“我梦到,秦大人是个假太监。”
此言一出,宁王与秦长松均面色一凌。宁王紧紧盯着宁安,“你还梦到什么了?”
宁安见他们的反应,便知此事不假。她又深吸了一口气,“我还梦到,秦大人明日会魂断薛公的喜宴之上。而王爷你……”她嘴唇蠕动,却不知要怎么开口。
“我会如何?”宁王追问。
宁安看着他,越看脸越红,嗫嚅了半天,才小声道,“我梦到你和秦大人……就是,那个……然后薛公带了好多人……捉奸……”好狠毒的一招阿。
“薛公会带着新嫁娘挨桌进酒,他会让新娘亲自给你们倒酒,让你们不能不喝,然后……”她还记得那张脸,眉似初春柳叶,脸如三月桃花。纤腰袅娜,檀口轻盈。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
宁王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抹笑容,“没事,别担心,我会解决的。”他拉起宁安,“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
他给了秦长松一个眼神,揽着宁安向外走,“我送你回去。”
宁安看着他,“明天不要去。”
宁王道,“不去不行。”薛公此次不顾脸面要娶少妻,恐怕就是为了他和秦长松。“他是先通知了父皇,由父皇给我们下了命令,让我们成年的皇子都去为他祝贺,我们不能不去。”这个面子,父皇不能不给,他们也不能不给。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梦中的他败的那么惨,为什么他眼睁睁看着夏侯一门被冤做通敌卖国,却无能为力。薛公这一招真是太狠太绝了,既害死长松,让他失了长松,失了秦宰相生前的好友、学子暗中的支持,又让父皇对他失望至极,让他在朝中再无脸面,让他除了一个宁王的名头什么都没有。
无论长松是不是真太监,都不会破坏他的计划。若是长松是真太监,他便说皇子与太监**,若是长松是真太监,他便会说他雌伏于长松。左右事破之时,他便会先杀了长松,纵目睽睽,他一个私德有亏,又和自己儿时玩伴伴读搞在一切的皇子,他又被下了药晕晕乎乎,谁会听他说话。“事实”还不是全凭薛公一张嘴。
“小安,你相信我。”
宁安很认真道,“我不信。”有上一世一门惨死的经历,她信不过他。“我睡不着,你准备怎么办?”
“睡不着就让青儿陪你聊天。”他转头叫上宁青,又吩咐阿朱看着王妃。“你乖,听话,我要和长松安排明日的事。”他俯身亲了亲宁安的唇角,将她送到院子门口,便匆匆离开了。
宁王偷偷养在府中的幕僚都被叫了起来,如今不用他们,何时再用。
秦长松已经将可能发生的事同他们说了。他见宁王回来,忍不住道,“我们并没有招惹薛公,他为何要对我们如此狠绝。”
宁王冷哼一声坐下,“你这些日子再查什么?”
秦长松眼眸一沉,“我的爷爷、父亲谋反一事。可是……”此事他是偷偷查的,为何……“我府中有钉子!”他的府衙与宁王的不一样,上到管事,下到一个打杂的家奴,都是他亲自挑选的。
宁王没有直接下判断,只是道,“也可能是被人套了话。”无论如何,从薛公如此急躁、狠绝,便能看出,秦宰相一家最后落实了罪行,与他脱不了干系。
“事有适然,物有成败,机危之动,不可不察。”袁大夫捋着胡须问宁王,“王爷可有明日宾客的名单。”
“有。”他起身,从书柜之中拿出一份帖子。“帖子上所列便是明日要出席的人的名单,家眷并未在上。”
袁大夫看着名帖,“够了。”
薛公的婚宴,萧姨娘也携带子女参加了。这些日子她过的并不好,一要为夏侯文龙奔波,二还要为两个女儿的婚事操心。若是再拖下去,只怕两人便难嫁了。小女儿宝琴倒是没问题,难嫁的从来都是秋莹。她原本想着让宝琴先嫁,谁知秋莹不知从何处知道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此次婚宴,显赫家族多,她特意将两个女儿也带上,就是为了给她们多寻一些机会。
从马车上下来,萧姨娘看了一眼秋莹。她已经不期望秋莹能够嫁的多好了,毕竟她才貌均不在线上,脾气也算不上好。
她趁着秋莹还在马车上扑粉,拉着宝琴低声道,“今日雍王也在,他刚离宫开府,府中只有几个通房,还不曾有嫡王妃,你可要好好把握。”雍王是皇子一方,前些日子刚出宫开府,目前还未选定王妃。
皇子同泽也来参加婚仪了,他还未出外开府,但是已经封了梁王。雍王古板守旧,不喜改变,梁王性格爽朗,喜接触新事物。两王相比,萧姨娘更喜欢两王,只是一来他还年幼,二来他还住在宫中。若是在等两年,等他离宫开府了,自己的女儿年岁又大了,不符合择妃要求了。
“若是你为了雍王妃,你弟弟的案子,便也好办了。”如今只能这么一日日拖着,家族之中,并不愿得罪盐商冯氏一族。
秋莹出马车,萧姨娘与宝琴对视了一眼,识趣的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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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22 13:20:35 |只看该作者
(二十二)
皇家的衣服,都是云纹占据袍身绝大部分位置,加上海水江崖等,千篇一律。云纹在很早之前就受到尊奉,虽然只是一种自然天象,但富于变化,形成各种令人遐想的图像。作为天气变化的征兆,它与雨雪紧紧相连,云雨有利于耕种,有助于禾苗生长。《论衡》有载:夫云则雨,雨则云矣。初出为云,云繁为雨。
云还从龙,召云者龙。《左传》中有载:昔者黄帝氏以云纪,故为云师而云名。云纹,从来都是非常吉祥的团,被称为祥云。
皇子出席不同的场合,不同的宴席,有规定的衣衫。丧仪不可穿祥云,不可穿明花;家宴不可穿明黄;出席一品大臣的婚仪,则不能穿龙纹十二章。穿了龙纹十二章,太过于彰显身份地位,彰显不出君臣和合同乐。
宁王一大早就在近身侍从的伺候下,换上了和规矩的衣袍。以袍为蓝缎地,绣有蝙蝠双鱼龙纹,绣满云纹。王妃的衣着要跟他相配,幸好,宁安虽然受苛待,但这些衣衫一贯都是宫中做好了送来的,她不至于没有外出服穿。
“别勒腰带了,喘不过气。”这类衣衫,通常被称为朝服,一层叠着一层,最外一层,还总是喜欢用金丝银线,缀以宝石珍珠,再加上定额的配饰,十分的笨重。
石青缎地八团山水花卉衣袍配有一条腰带,腰带又硬又厚,是按着她曾经的身段做成的,如今她不似曾经一般瘦若枯骨,腰带放在腰上,勉勉强强能扣起,扣起之后,她的呼吸都不畅了。
“不行。”嬷嬷给她理着衣摆。
宁安深吸一口气,憋得难受。宁王从外走进,“王妃不喜欢,就别戴腰带了。”外面的敞氅一穿,也看不到是否戴了腰带,便是被人看到了又如何。
宁安感激的看了宁王一眼,她昨夜几乎没睡,刚睡着,就被嬷嬷叫了起来梳妆打扮,一直折腾到现在,除了早晨漱口的清茶,肚子空空,什么都没用。
梳头的嬷嬷看了一眼时辰,“来不急了束发了,直接戴冠子吧。”她将宁安按在梳妆台前,梳子沾上发油,直接往她的头发上梳。宁安不喜欢发油,腻腻的挂在头发上,十分难洗。但是出席这些场合,若是有碎发落下,总是不好的。
头发向上梳起,以布袋绑紧固定,而后直接戴上银珐琅彩发冠,用同款的银珐琅彩头饰固定。为了固定发冠,嬷嬷对她毫不留情,发钗寻了一个刁钻的角度,紧紧的插入了她的头发中。
“好了。”嬷嬷再一看宁安,“胭脂呢,怎么还没给王妃涂胭脂。”那两片雪白的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参加丧仪。
宁王携王妃来到了薛公府,宁安不放心,小声的问他,“真的可以来吗?”
宁王笑着,眼中却闪过一丝冰冷,“放心。”
皇后、诸位皇子、朝中重臣,以及其他大家族派来子嗣,齐聚在薛公府,庆贺今日薛公续弦。锦衣绣裙,满头珠翠的新娘子端坐在正堂,脸上是娇羞的笑容。
何时,新嫁娘可以不着红盖头,正面迎人了?也不知薛公真的是大方宽广,还是包藏祸心。
人逢喜事精神爽,年近耄耋的薛公彷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腰板挺得笔直,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在阳光得照耀下,满头白发都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
他带着新嫁娘一桌桌的敬酒,宁王将筷子放到宁安手中,“饿了吧,这些果子,都是好的,吃些吧。”薛公这次婚仪办的隆重,满桌珍馐美味,精细果子,早就勾起宁安肚子里的馋虫了。
“可以吃吗?”宁安小声问。
宁王凑近她耳边,低声道,“除了新嫁娘手中的酒,余下都无问题。”那是一个银酒壶,宫中的东西,是个鸳鸯壶,壶底有一处开关。这个壶,与薛公为了“他们”备下的壶一模一样,却并非他们那个了。一大早,他府中的一个幕僚,便趁着薛公府中忙碌,换掉了酒壶。薛公日理万机,想必不会在意一个小小的酒壶。
“可是,万一……”宁安还是不放心。
宁王拉起她的手,给她衣袖。今日,他专门穿了一件广袖的衣袍。衣袖昨夜已经改过了,广袖上有一口,若非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口中藏了一块吸水的布巾。薛公敬酒,他表面上喝,却借用衣袖的遮挡,倒入衣口中。
“你吃东西,信我。”他夹了一筷子凉拌三丝给宁安。
“信不过。”嘴上说着信不过,却拿起筷子,开始小口小口的吃着饭菜。
宁王看着她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心。
薛公前来敬酒,宁王奉承了好几句,在新嫁娘要倒酒之时,他很快的从新嫁娘手中“抢过”酒壶。“今日薛公大喜,这杯酒,该是本王敬才是。”他拿着酒壶,先给薛公斟满,才给自己斟。“薛公体谅,本王的王妃身子一贯不好,不能饮酒。”
薛公笑呵呵的点头,仰头饮下酒。
宁王道,“薛公今日一身红衣,越发的红光满面了,看着薛公今日的状态,想必还能够为国忧心多年,如此,父皇与我便也安心了。”
宁安注意到,不远处还有几个一模一样的酒壶。刚才敬酒,薛公并没有先敬他们这一桌,而是由远到近。最靠近门口的一桌是皇后与她的两个儿子、王妃、孙儿,然后是朝中大臣。薛公以他们来得晚,将他们安排在了靠近内院的地方。
来得晚是假,怕是为了方便待会儿宁王与秦长松药性上来,直接去后院吧。宁王与秦长松对视了一眼,很快又移开了眼。
宴席进行到一半,皇后差人来叫了宁安,说是薛公府中,有一处荷花厅,入口有玲珑石笋、石峰、丛植牡丹及白玉兰。从厅中穿过,还有一处真趣亭。傍水而筑,木装修雕刻精美。石舫形态小巧,体量适宜。暗香疏影,楼是楼非楼,楼上走廊可达假山。
皇后非要宁安一同去赏秋景,宁安不好拒绝,便跟着茜雪去了荷花厅。宁王吃了一口小菜,看向秦长松。皇后特地将宁安支走,岂不是就要看他们表演?
宁王站起做眩晕,伍德扶着他,大声道,“王爷,您怎么了?”
宁王摆手,“无事,许是饮多了,有些头晕。”
秦长松也站起,“薛公府上房间多,不如同薛公说一声,去睡一会儿?”
“也好。”秦长松走到宁王身边,很自然的扶起他。他四处张望,“薛公人呢?”宴席过半,大多数人都饮了不少。便是保持着清醒,如今也三三两两说着闲聊着。
他的声音并不小,周围的人都听到了,闻言也四处张望,找薛公。秦长松笑了笑,“许是回房陪新嫁娘了,薛公的新嫁娘今日也没少喝。”说罢,他便吩咐伍德去同王妃说一声,自己扶着宁王去了后院。
宁安陪了皇后半个时辰,无玲珑石笋、石峰、丛植牡丹,更无白玉兰。皇后只是让她细心观察,便不再同她说话了。
半个时辰后,茜雪匆匆从外面走来,覆在皇后耳边轻语。皇后站起,面上做担心状,宁安问她,“母后,发生什么事了吗?”
“薛公不知去了哪里,怎么都寻不到。”
找不到薛公,这也是你们提前安排好的吗?宁安垂下眼睑,掩去眼中情绪,顺着她的话道,“那快些差人去找找吧。”
皇后点头,吩咐茜雪,“去吩咐下人们,仔仔细细的找一找。”说罢,便提着裙摆要去前院。
宁安自然是跟着她,走到前院,发现大多数宾客都没有走,他们聚集在一起,追问着薛公府中的管事。
管事面上也是焦急,他急的团团转,突然道,“还有一处小院没有找。”一边说,一边便往一边走去。“这处小院偏僻,老爷甚少去……”
还未进入院子,便听到了一些动静,在场的人,均不是什么雏儿,自然是听的一个明白。宁安看向皇后,见她脸上很快闪过一丝喜悦。
“发生什么事了?”宁王从人群后慢慢走来,满意的看着皇后的神情从不敢相信便为惊恐,随即又很快掩饰。他站在宁安身边,看向皇后,“母后,发生何事了?”
不待皇后回答,便有人道,“薛公席上一半便离开了,也不知去了何处,这……”对方指了指紧闭房门的房间,又无措的指了指众人,“也不知……”
秦长松从人群中走出,“大胆,是何人在薛公婚仪之上,做这些腌臜之事。”说罢,不待众人反应,直接上前,一脚踢开了门。
“你,你是何时来的?”皇后面上一沉。
秦长松恭敬行礼,“回皇后娘娘,微臣一直都在。”他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大学士岑大人一直与我在一起。”岑大人是协办大学士,正一品。
热气氤氲的房中,两个赤条条的身躯缠在一起,阴阳相合,忘我的搏动,昏天暗地,颠鸾倒凤。突然一阵痛苦的哀嚎声传来,上覆的老人捂着胸口,痛苦的倒下,而他的身体某一部分,却怎么也舍不得离开。
“这,这……快救薛公,薛公马上风了。”不知谁喊了一句,众人立马手忙脚乱起来。
宁王捂着宁安的眼睛,“这等腌臜事不要看。”他带着宁安向外走,将宁安交给阿朱以及跟着来,却一直在外等候的嬷嬷后,才重回了院子。
他满脸的怒气,拂袖冷声道,“薛公今日的婚仪可真是辉煌,让本王此生也难忘。”他看着皇后,“此事,我是定要如实禀告父皇的。”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早就知道了今日的计谋?
皇后看着宁王,又微微眯眼看向了帮着疏散客人,忙着让薛公府上管家去请大夫的人。
“皇后娘娘,薛公他……”秦长松走到皇后面前,低着头,也不知是不好说,还是羞于说,“恐需要请宫中太医走一趟。”
“不行!”皇后下意识厉声拒绝。
秦长松点点头,“薛公如今这样,也确实没了脸面。只是性命要比脸面重要的多了。”
宁王看着秦长松,“差人入宫请太医。”
“是。”秦长松正要走,宁王又叫住他,“我刚才在院中看到了薛公的新嫁娘,那房中的……”
秦长松看了一眼宁王,面色也有些难堪。“回王爷,与薛公……之人是,是王妃的妹妹,夏侯秋莹。”他皱眉,自言自语,“也不知薛公与夏侯秋莹何时……唉……”一声长叹后,转身离开。
秋莹在家里嘤嘤哭着,出了这种丑事,除了将她嫁给薛公,萧姨娘没有任何办法。秋莹不愿意,哭着对萧姨娘道,“不,我不要。凭什么宁安能嫁给王爷,你也给宝琴物色了王爷,到了我,便只能嫁一个将死的老头子。”
“你不嫁给他嫁给谁,你已经破了身子,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萧姨娘气的心都疼了,她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蠢钝的女儿。“今日之事,显然是有人提前设计好的,你怎么就那么蠢,落入了旁人的圈套。”嫁?她想的多了,她嫁不了,只能从偏门进入,最多便是做一个姨娘,还是一个相貌不高,永远不会受到看重的姨娘。薛公丢了大颜面,日后每每看到她,薛公以及他的子女、府中奴仆,都会想到这件耻辱之事,又怎会待她好。莫说是薛公一门了,便是萧氏一族,听说了这件事,也是个个气愤难耐,直骂她愚蠢。如今的当家老祖,甚至要求她暗中将秋莹处理掉。
所谓的处理,便是让她不知不觉的死掉。如此,既全了薛公的颜面,也全了萧氏一族的颜面。
“总之你准备准备去薛公府上吧。”萧姨娘拂袖。也幸好人多,薛公虽然因马上风晕厥了,却并无生命危险。只是如今还不能起身,怕是久久无法过问朝堂之事了。
秋莹不愿意,见萧姨娘要走,忙道,“娘,娘,我想起来,是宝琴,是她害我。”她记起来了,她是喝下了一杯酒才会头晕目眩,浑身燥热的。而那杯酒,是宝琴给她的。
当时宝琴在花谢小亭中独坐饮酒,她路过,被她叫住。她斜睨她一眼,便道,“姐姐,这是百花酿,寻常人是喝不到的,你也尝尝?”说罢,便将自己手中的酒给了她。她还说,“此酒以百花入酒,有美肤养颜之效。”
她不疑有他,便将酒杯拿过一口饮下了杯中酒。
然后,然后!
“胡说!”萧姨娘气的眉毛都竖了起来。“你自己愚蠢,还要怪你的妹妹!”她转身离开,吩咐下人将她的门窗都锁上,将她禁锢了起来。
宁王从宫中归来时,天已经黑了。他直接去了宁安的院子,宁安还没有睡,正在和宁青练习射箭。这姐弟两,均是勤奋努力之人。
“如何?”
宁王冷笑,“还能如何,父皇极其气愤,却又碍于薛公的地位,不然早就罢了他的丞相之位。”富贵人家,一众王府之中,有几个是不**、腌臜的,不过是一切从未挑出过台面,皇上也当不知道。皇上管天管地管百姓,还能管谁好色,谁又特殊嗜好?“薛公正一品丞相,当众做出这等事就算了,还用上了上不得台面的淫药,丢的何止是他的脸面,还是父皇的脸面。”原本,他娶少妻一事,就多为人所诟病。“父皇让他好好在家修养,朝中事无须他操心了。”至于修养到何时,无期。
宁安放下弓,宁青还想再练练,却被阿朱拉走了。“王爷王妃有话要说,你在一旁算得什么。”她含着笑,硬是将宁青带走了。
“外面冷,进去说。”宁王伸手。
宁安看着他的手,想了想,放了上去。在厅中坐下,关上了门,只留了一扇小窗。宁王看着宁安的手,虎口处青紫一片,那是弓勒出的痕迹。
“这些日子怎么样?”
宁安点头,“挺好的。”宫中一个老御医,给她开了一剂方子,叫作玉灵膏。大补气血、养血益气,安神益睡眠,益脾胃。她用了不过半月,便脸色红润了,进的也多了,丰腴了不少。
玉灵膏膏方:自剥好龙眼,盛竹筒式瓷碗内,每肉一两,入白洋糖一钱,素体多火者,再入西洋参片,如糖之数。碗口幂以丝绵一层,日日于饭锅上蒸之,蒸到百次。凡衰羸、老弱,别无痰火,便滑之病者,每以开水瀹服一匙,大补气血,力胜参芪。
玉灵膏并非汤药,是可以长期日日服用的。
宁王不言,只是伸手摸了摸宁安的脸。“不急,慢慢来。”
宁安笑道,“我一贯是不急的,急的好像是你。”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她看着宁王,“你别说我,我有事问你。”
“你问。”宁王提起温在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拿起喝了一口。
“为什么是秋莹?”
宁王放下杯子,“并非是秋英,我与长松的目标是宝琴。”只是他们的目的似乎被那个极其精明的女子看透了,她很轻松的就将那杯下了重药的酒给秋莹喝了,并且引导她去了房中。
“萧姨娘有点小聪明,却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几位宗族长老住进去后,接管了夏候府一半的事务,她不是也只能忍着吗。“倒是那个宝琴,不简单。”娇美的面容下,藏着的是精明与狠毒。
宁安皱眉想了想,对于萧姨娘的两个女儿,她也不过是有印象罢了。印象中,宝琴总是很和善,针对她们,羞辱她们的事情都是秋莹在做。“总归我不会和她有什么接触。”虽然宝琴不曾做过什么,但是她并不喜欢她,对于她,总是抱持着戒心。她无法形容,也无法解释这种感觉。似乎,这是灵魂给她的警告。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便是看到了宝琴,也是能避则避。
宁王缓缓摇头,“她今日与雍王倒是相谈甚欢。”其目的、心思不言而喻。“若是她成了雍王妻,日后只怕你不想见也会常常见到了。”
宁王捏了捏宁安的手,“不过你别怕,我已经安排好了,便是日后她真的嫁入了雍王府,也无妨。”
“该避开我还是会避开的。”宁安道。
宁王轻笑,他看着宁安,直直看向宁安的眼睛,“今夜我可以留下吗?”他贴近宁安,凑近她的耳根道,“嬷嬷跟我说,你的身子已经好了,可以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宁安的脸越来越红,感受着上面传来的热度,心情十分的愉悦。
“不可以。”宁安尽量板着脸,起身推开他。
“那什么时候才可以?”他不依不饶的追问,“你还要我为你‘守身如玉’多久?”
“我,我……”她的眼睛四处转,不敢看宁王。
宁王笑着亲了她的唇,“不可以便不可以吧,我等你就是了。”他以手背轻轻抚摸宁安红烫烫的脸颊。“不早了,早些休息吧。”说罢转身离开。
宁王没有回自己的院子休息,而是让乔稽驾上马车,悄悄去了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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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发表于 2024-10-22 13:20:57 |只看该作者
(二十三)
礼部侍郎的侄女平白被打了一顿,皮开肉绽,便是好了,也定会留下疤痕。消息传出去,一贯疼爱这个侄女的侍郎自然是不愿意,一封奏折,直接掺了宁王一本。
早朝之上,宁王面对礼部侍郎的咄咄逼人,着实是哭笑不得。想要怒骂他一顿,又想到他为了一个私生侄女,便如此气愤,又觉得不可思议。
“我的王妃被人下毒了,难道她不能追究?青蔓姨娘确实买通了王妃身边的侍女,苛待王妃多年,又偷盗了王妃的嫁妆,难道不该惩处?”他面对礼部侍郎,“也不知侍郎要参我一本什么,我宠着自己的妻子,难道有错。”他微微眯眼,似笑非笑,“侍郎是否忘了青蔓的身份了?妻便是妻,妾便是妾,妾从始至终都是妻的陪侍,做错了事,莫说是杖责,便是直接打死又如何?”更何况,青蔓不过是一个私生女。
宁王面对皇上,“父皇,当年若是我知道青蔓的出生,绝不会允许她入府。”他又转向一众大臣,直言,“正是因为有了青蔓这个先例,后来我才不得不迎雪姨娘入府。”青蔓是皇后塞给他的,雪姨娘也是皇后塞给他的。既然礼部侍郎要参他一本,他便将事情都挑明了。左右现在薛公丢尽了老脸,因马上风躺在床上半边身体不能动,他倒要看看,没有薛公坐镇,薛氏一族还能翻出什么风波来。
宁王倨傲的微扬下巴,“我是皇子,又是嫡皇子,将青蔓姨娘,雪姨娘这等人送入我的府中,明面上说的是去伺候我,背地里打着什么主意,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嫡庶从来都是有别的,并非他要将嫡子挂在嘴边,而是许多时候,他需要这一层身份加持。身为嫡子的他,就是比庶出之子在身份上高贵了一些。
宁王与皇后明面上和谐,实则不和之事,宫中朝中人人均知。只是他们没想到,宁王会趁着薛公病重之时,毫不顾忌他的脸面,直接发难于皇后。
皇上扫了一眼宁王,示意他差不多就得了。
宁王只当没看到,继续对礼部侍郎道,“侍郎明明知道青蔓的出身,莫说配不上我,便是寻常人家,都是配不上,却上赶着巴结着皇后,将人先斩后奏,送入我的府上,是为何意?”他冷冷一笑,直接将这件事上升到朝堂之上。“皇后身为女子,不该干政,可她丝毫不怕旁人说她这个继后偏心,苛待先皇后的独子,直接将人送去了宁王府,可是为了探查什么秘密?”
青蔓是在他与宁安大婚的前一年入宁王府的,入府的时候,十六岁。他自然是看不上一个私生之女的,皇后一提,便以即将大婚,待大婚之后再去姨娘为由拒绝了。可是皇后与礼部侍郎是如何做的呢?找了一个夜晚,趁着他年少不甚酒力,将青蔓直接送到了他床上。第二日,他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有了青蔓,这才会有了之后的雪姨娘,雨姝姨娘,梅卿姨娘。
“到底是私生之女,道德败坏,即便是与太子妃自幼一起长大又如何,还不是一个鸡鸣狗盗之人。”他今日在朝堂之上,不给礼部侍郎一丝脸面,便也是不给皇后一丝脸面。
此时,宁安正在后宫中陪同皇后用早膳。薛公丢人现眼之后,皇后也受牵连,皇上更是毫不给她脸面,直言薛公为老不尊,同时又拿先皇后的家族与她做比。她怒气填胸,却又不敢反驳。酒壶是薛公府的酒壶,酒也是薛公专门差人准备的,还有那烈性的药,也是薛公府中的管事买来的,亲自放入酒中的。若是不依不饶、死缠烂打,最终查到的只是他们自己。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他总是这样,一有不悦,便处处拿先皇后与先皇后的家族与她做比。先皇后一个死人,她如何能比过她留在皇上心中的美好。至于先皇后的家族,有皇上这么多年的偏袒、扶持,便是没有入朝为官,也已经走到了他们无法轻易撼动的地方。
皇后躺在贵妃塌上,云鬓不整,花容倦淡。宁安走过去,行礼后道,“已是深秋,皇后娘娘怎还躺在风口之上?”
皇后虚弱的一笑,“房间里呆久了,憋闷的难受,便让他们将我抬出来透透气。”
是憋闷的难受,还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先装病痛?宁安站在一旁,低头垂眸不语。皇后的身边,伺候的认许多,既无须她,她也不用巴结着皇后,自然是不用上前的。
皇后的三个公主,未央,蓬莱,琉璃站在一旁,两个儿媳太子妃、荣王妃半跪在贵妃榻边,伺候汤饼。未央公主的脸上挂了一抹恶劣,皇后越是侧身避着她,她便越是将她的那张脸往皇后的眼前凑。她还从太子妃手中拿过了汤饼,舀起一勺,吹凉送送入了皇后唇边。
“母后,您不用汤药怎么会好呢?”她面上做着心疼,眼中确实一抹快意。“母后,当年接待西凉大皇子的时候,女儿病了,母后您便是这么喂女儿汤药的,这份恩情,女儿此生难忘。”若不是被下了药,失了力气。她如何逃脱不过只有一些三脚猫功夫的侍从,一个肥胖恶心到走路都困难的人。
皇后忙偏头,皱眉道,“胃中恶心,待会儿再喝。”
未央笑了一下,站起身,退到了一旁。刚站定,便看到宁安毫不掩饰的看着她。她不适的眉头一跳,宁安却大方的回以一笑。
等皇后娘娘用完汤药,有些精神了,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宁安心里觉得皇后矫情的厉害,面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待皇后进去休息,她们今日在外间坐着用迟到的早膳时,宁安问,“母后可是还有一位公主,怎没见到她?”
琉璃公主道,“长乐公主远嫁了,便是知道母后病了,心中着急,也是一时赶不回来的。”
这是蓬莱公主、琉璃公主第一次见宁王妃,她们不知道为何母后将宁王妃叫来,但仍能和善以对。比起她们,太子妃对宁安便没有好脸色了。谁不知道青蔓与她同家同族,一同长大。她如此明目的对青蔓种种羞辱,说她是无德嫉妒之人,又说她是鸡鸣狗盗之辈。言语的斥责便算了,她还对她实行了杖责。这打的哪里是青蔓的脸,分明就是他们汪氏一族的脸面。
蓬莱公主与琉璃公主,原是不知道青蔓之事的。太子妃原本一直忌讳在旁人面前说起有一个做人妾室的私生之女的堂妹,如今,却想要拉上一两个同盟。
蓬莱公主嫁入了五姓七望的陇西李氏,原是陪同丈夫居住在陇西的,因多年未孕,又不满丈夫纳妾产子,与夫家赌气,于四日前带着一些人自己回京了。琉璃公主嫁入了博陵崔氏,成亲快五年了,生过一女,不过此女却是呆傻之人,之后便再没有过身孕。她这次回京,是听说了宁王府上有一个女科圣手,特地写了信给宁王,希望这位女科圣手,能为她看一看,治一治。她的年龄与宁王相仿,感情虽算不上很好,也算得上友恭。
几个女眷围坐在圆桌前,一边做着针黹一边聊天。太子妃见两位公主并不搭理她,反而围着宁安问她的身子如何了,不仅觉得没趣儿,也觉得气恼。她借口离开,未央扫了她一眼道,“咱们这位太子妃倒是闲得很,竟还帮旁人不忿起来了。”
宁安低头解着线股,“原是外人,此前我看她待青蔓姨娘倒也没那么亲厚,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了?”
“青蔓姨娘便是汪家之耻,她为太子妃,如何能喜欢,又如何能亲厚起来。”蓬莱公主道。真若说起这个弟妹,她们是瞧不上的。汪氏一族,并非极其显赫的世家,不过是父亲在朝为礼部侍郎,于朝中的根基稳定,母后为了给启行找到一个好的支持者,才会放弃了太原王氏家族的嫡女,让启行迎娶了汪青芷。
宁安不解,“礼部侍郎一门,子嗣也是丰厚的,姐妹众多,他倒是待青蔓的娘亲真心的好。”她看着三位公主,微微苦笑,“倒是不像我们,一贯是瞧不上萧姨娘与她的子女的。”青蔓的娘,虽然是礼部侍郎的妹妹,确是庶出。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入府的姨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生下的女儿。
琉璃公主摇头,她未出嫁时,对朝中几大家眷的女眷倒是会打听一下,出嫁生女后,日日便是围着丈夫、女儿转,也不曾过问过其他。
荣王妃看了一眼宁安,淡淡道,“我倒是听闻,这位妹妹,并非侍郎亲妹。”
“哦?”宁安看着她。
她想了想笑道,“我未出嫁前,也是会参加一些诗会的。”曾经,她也是有才的女子,也曾凉亭对诗,湖中泛舟,浓醉残酒,惊起一滩鸥鹭。
“诗会?”宁安惊奇。她从未听过有专供女子参加的诗会。
荣王妃含笑点头,“只有未婚的女子可以参加。”名冷冰,意思为,于她们女子而言,诗最终会变成冷冰冰的东西。世人需要的妻子无须将《诗》《书》《易》三经,并《四书》大小字,各烂熟胸中,句句都讲得来。也无需通晓经、史、诗、赋、引跋、记传、词歌、四六、古作之类。她们的满肚子经纶,最终都会在嫁人后变的冷冰冰的,而后被逐渐忘记。她们要做的,便是生子,稳固自己的地位,然后,背熟《女德》《女戒》。
她缓缓道,“也是道听途说,酒喝的多了,难免胡言乱语,不见得是真的。”她又摇了摇头,“算了,不说了。”
未央公主来了兴致,她已经许久不曾在人前这么久了。一边绞着金丝,一边道,“别啊,我于宫中,每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难得能听个乐儿。”她看着荣王妃,“不过是有趣儿的流言,咱们又不会当真。”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曾有人说,青蔓的娘亲并非是汪家女。荣王妃轻笑,“汪氏主母一贯心善,哪儿天捡来一个孩子,养在某个姨娘名下,也并非不可能。”
宁安笑着穿着珍珠,看着圆润的珍珠,勾着唇角。“荣王妃刚才还说不见得是真,现在又说并非不可能了。倒是矛盾。”她抬头,看着她漾出一抹灿烂的笑。
荣王妃微愣,随即便哈哈笑了两声。“瞧我,真真假假,险些分不清了。”
宁安看着三位公主以及荣王妃,放下手中正在穿的珍珠,正色道,“说起孤儿,我倒是一直有开个慈幼局的想法。”她倒是没那么有仁爱之心,不过是活了千年,深知她若是一人,能做的事并不多。若是能有了支持自己的人,日后真的有了什么事,也是一条退路。
蓬莱公主噗嗤笑了一声,“倒底是一家人。”她调侃着看着宁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嗯?”宁安不解。
未央公主解释道,“宁王许多年前,便一直致力于在各地开设慈幼局。一来可以收养无人照顾的孤儿,二来也能有为朝廷挑选人才,三来也能宣扬父皇仁善之心。”
宁安眼神微沉,面上却没有任何异样。“前些年险些连床都起不来,许多事情,王爷便是想同我说,我也听不进去。”她可不信宁王会这么好心,在各地开设慈幼局。只怕是借着慈幼局之名,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也不知是地下相伴千年,还是两人本质上便是一种人。许多时候,他能看透她,她也能看透他。
余光扫到太子妃归来,宁安换了一副表情,“王爷平日里也忙,若非忙碌,也不会发现不了我一直被一个姨娘苛待……”她说着说着,便垂然欲泣,红了眼眶。想到曾经,脸上也忍不住白了一度,甚至开始微微发抖。
“青蔓姨娘,不过一个私生之女,便敢如此对我,还不是欺负我父兄远在边境,不在身边。”她暗暗抹泪。终归,若是没有地下千年,她也只是一个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子。
未央公主皱眉,“照理说,一个私生之女,本不该有这个胆子的,也不知谁给她的胆。”
在后听着的太子妃大步上前,“青蔓出生便是低贱的,她能做出这等事情有什么奇怪。”她生怕旁人以为,青蔓做这些事,是因为有汪氏一族给她撑腰。太子妃突然有些后悔,刚才不该为青蔓说话的。她再丢人,也是丢的她自己的人。一个私生之女,一个无媒苟合,便可将她与汪氏一族切开。“青蔓都能偷盗宁王妃的嫁妆了,还有什么是不敢的呢?”
未央公主看了她一眼,“你方才倒不是这么说的。”
太子妃面上闪过一丝难堪,没有应。未央公主继续道,“我一直都想不通,你们汪氏一族也算不得小了,怎么就出了一个青蔓这等的人……”她突然惊呼一声,“难道假是真?”
太子妃不知道她说什么,却从她的言语中感觉到她对青蔓姨娘下作品性的厌恶。再看其他人,一众的不屑。她心中微沉,知道如今已经到了要和青蔓划清界限的时候了。只是,父亲能愿意吗?
“说到慈幼局,京中的孤儿们都是养在水月庵中,宁王妃若是有心,咱们便寻个好日子,一同去看看他们。”荣王妃的手巧,很快便绣好了一抹帕子,瑶琴占画,奇花异卉,在她的手中活了起来。
“我是不会针黹的。”她长大一些时,娘的身体已经不好了,后来意外有了青儿,身子更是笨重,虽说也不算病弱,却也远不如之前。“出嫁的时候,大哥倒是说过,说是不需要学针黹,宁王府还能缺了我的衣衫配饰不成。”她想起出嫁那日,大哥专程赶回来送她出嫁。她与大哥只见了一面,大哥未曾同她说过话,只是看着她暗暗抹泪。
想到大哥,宁安心中微微不适。心里,她是埋怨父兄的。他们将她和青儿往府中一扔,便不管不顾了,之让他们听话,却不曾看见他们所受的虐待。
“小安。”
宁王从远处走来,蓬莱公主脸上闪过一丝不愉,“虽说是姐弟姻亲,但这到底是女眷所呆的内院,他越发的没规矩了。”
未央公主道,“看宁王满面风采,可是有什么好事急着同王妃分享。”
“小安。”宁王快步走来,先是一一行礼,然后握住了宁安的手。“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宁安配合的扬起一抹笑,“什么好消息?”
“宁朗就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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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22 13:21:21 |只看该作者
(二十四)
薛家一时沉寂下去了,宁安本以为之后会清静许久,却不想,朝中事了,家中事却从未了过。为了既有的目的,为了一个男人,明争暗斗。
可是她们明明知道,许多东西是争不来的;她们也明明清楚,宁王防备她们甚于防贼;她们更是清楚,只要她们为姨娘一日,只要她为王妃一日,她们便不可僭越了她,便不得不受着她的管控。
哪怕她们再不愿。
物有相似,却难有相同。人也是如此。比如,芙蓉姨娘与蕙姨娘、素馨姨娘便是不同的。徐芙蓉总是很努力的追求着自己想要的事物,甚至于钻入牛角尖,不管不顾。
在徐芙蓉指责宁安一人霸占着宁王,不肯分给她们的时候,宁安只是笑了笑,笑中带着怜悯。她为徐芙蓉感到可悲,她满脑子想的不是别的,只有如何取得某一个男人的欢心,如何将他从旁人手中抢来。这是喜欢吗?她觉得不是。这不过是自己可怜的自尊心。
“宁王是瘫了还是残了?”她看着徐芙蓉,“还是说我把他捆起来,不让他去找你们?”宁王并非纵情好色之人,便是她沉寂的那几年,他对府中的几个姨娘,也是冷冷淡淡,少不得虚与委蛇。
她扫视厅中的姨娘们,下颚微颔,面上带着锐利。“既然你们今日提起了,咱们便好好说说这件事。”她冷笑,“省的日后你们管不住嘴,在外面随意造谣。”
雨姝姨娘眼含指责的扫了一眼徐芙蓉。其他姨娘,则是低下了头。
宁安道,“几位姨娘,你们入不得王爷的眼,与其责怪我,不如好好想想,王爷为什么瞧不上你们。”对于她们,她毫不客气。“品性底下便算了,你们缘何能来宁王府,你们自己心中有数。”她的视线若有似无的扫了一眼身体还未完全恢复,面色惨白的青蔓。“你们是姨娘还是探子,也只有你们自己清楚。”她们来时便非清清白白,来后又如何胆敢奢求什么呢?
雨姝看了一眼众人,微微转向宁安。“王妃,我们既入了宁王府,心中自然是向着王爷的,王妃既然怕我们在外造谣,又为何要轻信谣言呢?”
宁安看着她,“我信不信重要吗?”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宁王信不信。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今日的茶是普洱,性温。普洱茶分为三类,春、夏、秋。春茶又分春尖、春中、春尾三个等级;夏茶又称二水;秋茶称为谷花。
“以前,我是不喜欢普洱的。”如今倒是喜欢了。她看着她们,笑了,“少时年轻,总是气盛,对许多人,许多事,既觉得不平,又觉得不公。后来才逐渐明白,世间本没有公平,世间亦没有谣言。”话说的多了,真的也是假的,假的也是真的。
她看着雨姝姨娘,“谣言,不是我信与不信,也不是王爷信与不信,不过是雨姝姨娘自认。”何必如此匆忙的将它归于谣言之中呢?
“普洱茶,越是喝,越是觉得有意思。”又可分为生茶和熟茶,生茶茶饼青绿、墨绿,转为黄红,白色为芽;熟茶茶饼颜色黑、红褐,芽茶暗金。“色不同,味也是不同的。”生茶的茶叶,味道不明显,若经高温,才有烘干香甜味。发酵轻者有龙眼味,发酵重者闷湿草席味。
雨姝面上无表情,心中却是疑惑,不明白她为什么又说起了茶叶。
“什么是生茶?生猛!冲泡后,生茶叶底柔软、新鲜、有伸张性、生命力!汤色清澈、明亮、透、晰底。熟茶不一样。冲泡后叶底干瘦、乌黑,没有那种青春活泼的生命力。叶底发霉像布渣,若是劣质的,熟茶汤色沉暗、混浊,甚至黑死。”宁安缓缓的说着,她一直看着雨姝,“雨姝姨娘,你觉得你是生茶还是熟茶呢?”
她一贯是“好人”,入府以来,不争权,不争宠,一贯都是顺着做事,顺着说话,一贯都是好好好。如今青蔓惹了她,被她找了理由狠狠惩戒了,日后在府中怕是再难起来。她便借着一个好机会,想要向上爬。她是不是以为她是死的,以为她这个王妃如同七年前一样,胆小、懦弱、不知世事。
雨姝眼眸一沉,不说话。倒是宁安继续笑道,“若说是生茶,咱们府中的芙蓉、素馨、蕙姨娘,当称为生,其余的,便是我,也只能为熟茶了。”她咯咯一笑,“不过,我可不是劣质的。”她言语轻快,似调侃,又似玩笑。
王妃不是劣质的,谁是劣质的?蕙姨娘的视线若有似无的扫到了雨姝姨娘的身上。
雨姝姨娘脸色一瞬间沉了下去,她绕了一大圈子,便是为了羞辱她吗?
宁安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府中诸位姨娘的出生她都很清楚,唯有雨姝她不清楚。她也曾经问过宁王,宁王只说她曾经是无妄宫的一个小小宫女,先皇后去世后,她便被派到了后苑,照顾后宫的花花草草。
她对雨姝,从来都不是羞辱,而是警告。警告她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之前,都好好的想一想。七年的时间,都不曾让她在王府之中站稳,如今又如何能呢?
她以为,能够在伺候在无妄宫中的小小宫女,应该是聪明的。
可她却不知,先皇后的并非死于疾病,而是一日一日累计添加的毒物,无妄宫中的每一个人,宫里的每一个人,甚至于宫外的每一个人,都是宁王的怀疑对象。
冯氏一族的老祖母以及当家的少夫人来了,少夫人与宁王有些姻亲关系,宁王便邀请了她们入住宁王府。一行十几个人,除了七十岁的老祖母,还有当家的少夫人,少夫人的孩子,以及二房的夫人与孩子。
“二房?”是妾室吗?宁安看着宁王。
宁王摇头,“老太君有三子,唯有老二是她亲生。”老大早亡,老三便是他远房堂姐的夫君。老太君原是一心想要扶持儿子继承家业的,只是她的丈夫早早便看透了老二的混账,在临终之前,便叫上了宗族的长老,将家族的一切都交给了三子。
宁王看着宁安,捏着她的手,想了想又道,“以前不曾察觉,便也没有调查,如今察觉了,调查下去,倒是发现了许多巧合。”比如,萧姨娘曾频繁出入水月庵,不到三年,小安的娘便病逝了。不过是刚好生产后不久,将她的死落到了血崩上。再比如他的娘,心情虽然有些不舒畅,不喜欢后宫,身子却一直没什么大问题,直到皇后在水月庵清修半年回宫后,她娘的身子,便一日日的衰败下去了。病痛来的莫名其妙,又找不出缘由,最终只能以风寒热寒结束。
宁安抽回手,她的手有什么好捏的。“以前不曾察觉?”
宁王苦笑,“便只有你疑心你娘的死吗?我对我娘的死,也是疑心的。”
堂姐的丈夫,虽比不得武将强壮,却也一直健康。自从掌家后,身体便不好了。与堂姐成亲后,更是总是咳嗽发热,也是没有到三年,便吐血而亡了。幸好,他与堂姐还有一个儿子,也幸好,他在临终前拖着病躯一一拜访长老,为堂姐和儿子铺好了路。
“不止堂姐的丈夫,还有冯家上一任的老爷子,长子,长子的生母,以及堂姐夫的生母……”他们都是染上了某种病痛,然后便一直不曾痊愈。到了第三年后,毙。
宁王苦笑,“何止是他们,便是长松的父兄,也是如此。”宰相谋逆,这等大案,是不可能匆匆办理结案的,他们一家虽然都被下了大狱,去也一直无虞。直到秦家的老太爷以及长松的父兄病逝,案子才匆匆审决。
“当时,男子应全部被处斩的,女子流放、发卖或为军妓。”宁王又拉过了宁安的手,她的手指刚染过蔻丹,一层浅浅的红。宁安的指甲并不好看,既不修长,也不圆润,短短的。长出的指甲,又薄又脆,怎么修都不显得修长。“长松是父皇保下的。”他下了一道旨意,若是秦家男子,愿意入宫为太监,便可免于一死。“当时秦家的男子,只剩长松一人了。”净身是假,那块东西,是从一个死囚身上割下来的。为了不让他被皇后一党的人害死,皇上便将他安排给了崧岳,后又以他照顾十皇子有功,调到了自己身边。不过七八年,父皇便给了他不亚于丞相的权利,至此,皇后一党的人,再也不敢轻易动他。
“听起来,父皇对你挺好。”将他送出宫,给他爵位,给他各种偏爱,甚至于保下了他的伴读、玩伴。
“可许多事也与他有关。”他猜不透父皇的心思,他只是暗暗期待,娘亲的死,这一切都与父皇无关。他很怕有一天他发现,娘亲、长松一家,甚至于他和长松,都是他集权的工具。
宁安看着宁王眼含愁绪,心中也有些不好受。她反握住宁王的手,“你怀疑水月庵有问题?”
宁王冷哼一声,眉眼冰冷一片。“有没有问题已经不重要了。”死者已逝,便是找到了真相,又如何呢?终归已是,人死,灯灭。“我十五岁时,得了父皇的夸赞,便顺势将水月庵要来了。”以他娘亲信佛为由,以他想要为娘亲祈福为由。“在此之前,水月庵一直都是属于未央公主。”
“你也疑心未央公主?”宁安的眉头微微皱起,她以为他和未央公主的关系不错。
宁王看着她,无奈一叹,“皇家的人,待谁会是真心的呢?”关系不错,不代表他不会疑心、防备着未央公主。
宁安定定的看着她。“那你对我呢?”
宁王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你呢?你对我是真心吗?”
宁安也没有回答,只是又问。“什么是真心?”
宁王摇头,“我不知道。”他握住宁安的手,认真道,“真心或许就是想要对你好吧,我现在就特别想要对你好,你觉得这是真心吗?”
宁安摇头,想了想又点头。“或许吧。”
宁安笑了笑,伸手将她耳边的头发挑起,送到耳后。宁安不喜欢发油,也不喜欢刨花水。她平日在府中,便是简单拢一个发髻,以布条或围布扎起,珠钗都不愿插一根。她说,珠钗重,又铃铃铛铛,坠的头酸,听的耳疼。
“冯家的老太君,不是一个省油的主儿,你是王妃,避怕是难避开,你自己万事小心。”住在他宁王府中,倒是不怕她做些什么,只是怕她言语难听,惹得宁安心中不快。“她一贯仗着盐商的身份,嚣张霸道,又仗着老太君的身份,跋扈横行。”这些年,堂姐也没少受她的磋磨。前几年他出去办事,在舅舅家住了一夜,家宴上,舅舅喝了多了,说起堂姐,便一刻不停的抹眼泪,不停地说害了堂姐,早知冯家有一个如此强势的主母,定不会让她嫁过去。
“不过一介商户,便是嚣张跋扈,又能到哪里去?”宁安不解。
“冯氏一门,有先帝御赐的丹书。”前朝有三种免死符,统称为丹书铁卷。一为丹书,是一份圣旨;二为铁契,是一块特质的令牌,可号令三军;三为金匮,是一块特质的金牌,持金牌,可自由出入禁宫。“丹书铁卷,前朝只有两个家族有,一为冯氏,二则是宇文氏。今朝,发出了五份,一份丹书在我娘亲的娘家钱氏手中,一份金匮在秦长松手中,一份铁契在我手中。还有两份丹书,分别给了隶属于八国柱的文氏、元氏。”
“钱氏手中的丹书铁券是今朝的,冯氏手中的为前朝的,哪有用前朝的箭斩今朝的官的道理?”宁安看着宁王,“难道冯氏不知道钱氏也有丹书铁券?”
宁王笑着点头。“父皇初登基之时,萧氏、王氏、薛氏,便暗暗找父皇要丹书铁券了,可父皇以今朝非前朝,许多规矩要改为由搪塞过去了。”久而久之,他们没见有人拿到过丹书铁券,便也不再要了。
很多时候,他都不懂父皇,明明他算计了那么多,却又对他那么好。明明父皇也在防备着他,却将可以号令三军的铁契毫不犹豫的给了他。
宁安懂了,“父皇不希望丹书铁券的事情传出去。”
宁王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鼻子,“聪明。”他手中的铁契,长松手中的金匮,是可以杀死他的刀,也是可以救他命的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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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22 13:21:40 |只看该作者
(二十五)
在见到冯氏老太君之前,宁安其实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不多事的宁王,会突然邀请了老太君入京期间来宁王府居住。见到她后,她明白了。宁王是心疼堂姐。住在宁王府,有着远房堂弟这层关系,老太君总不会太过于明目张胆的苛待堂姐。
堂姐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文君。堂姐生的美,结彩鹅黄锦绣裙,高底花鞋,宫样牙梳朱翠幌,斜髻两股赤金钗。脂粉不施,虽年过三十,却一如年少。
轿子到门口,宁安携带府中众人在外迎接,一介商户,本受不得宁王府如此大礼,可宁王却要给堂姐一份体面。
文君从轿中走下,走到一顶穹顶,四周环廊围绕,4根抬杠,每根抬杠前后各4人,16人抬的豪华轿子前。
“勾连搭顶,轿身刻图,虎豹各二,驯象六,分左右,又是14人抬,倒是富贵有气势。”也有僭越之觉。皇上乘坐的轿子,也不过是16人所抬。虎豹、驯象,均是皇家所用。
宁安看着堂姐文君弯下腰,恭敬请老太君出轿,勤谨恭良。而老太君,则是一脸的倨傲,对于文君的勤谨恭良,只是不屑拉下唇角。
文君也不在意,搀扶着她,走到宁王府阶梯之前,温声道,“婆婆,上台阶了。”
老太君下轿之后,落于最后的轿子也走出了人。是一个美妇人,蛾眉横翠,粉面生春,满头朱翠,手中牵着一个七八岁胖乎乎、圆滚滚的男孩。
“堂姐。”宁安走下楼梯,迎向文君。她并没有询问老太君,而是直接对文君道,“搀扶人这等事,何须堂姐亲自为,找个侍女便是。”说罢,手一挥,阿朱与阿紫便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老太君。
阿紫也是宁王给她拨来的侍女,同阿朱一样,会些拳脚上的功夫。她们两一左一右钳住老太君,一双手看着绵软,却很有力,说是搀扶,倒更像是钳制。
宁安亲热的挽着文君,“王爷跟我说了,你是他舅舅家的姐姐,可怠慢不得。”一句话,即是说给老太君听,也是说给其他人听。
文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你呀。”堂弟想要为她撑腰,她是懂的,可是又何必争一时之气。
龙头拐杖敲击在石阶上的声音非常沉闷,宁安看着老太君,“老人家,您这个怕是用不得。”她声音含笑,像是闲话家常,缓缓道,“龙乃是皇室的象征,您一非皇亲,二非国戚,哪里用得了龙纹。我们王府库房中,刚好有跟玄武拐杖,待会儿我让人找出来给您用。”前些日子她还看到过,拐杖头上刻的那只老龟,栩栩如生。
宁安见老太君两眼无神,试探性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文君无声道,看不见。
既然看不见,宁安便也不用端着笑了。文君虽然是第一次见她,却喜欢的不得了。一行人一起走入厅中,宁安直接让人将老太君带下去休息,一同而来的二儿媳妇也一同下去休息。宁安将她带到自己的院子,文君笑问,“王妃今日可是心情不畅快,怎么如此大的火气?”
宁安也不跟她隐瞒,直接道,“舅妈书信给王爷,我也看了。”
文君笑容收敛,眼中蒙上了一层无奈。“我娘可是又细数我在冯氏受到的苛待了?”
宁安点头。文君道,“也算不得苛待,不过是一些为难罢了。”事过了,便也了了。
宁安皱眉,“让你三跪九叩去庵堂求福包不叫苛待?污蔑你与家中长工不清不楚不叫苛待?抢夺你的儿子,联合家族长老,意图让你们母子分离不叫苛待?”
文君回避开她的审视,宁安继续道,“你怎么也是冯氏一族的当家人,怎么就能被她拿捏住了?虽说孝道大于天,可真算下来,她与你们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何必事事受她磋磨。”昨天,舅妈还在书信中对宁王道,希望宁王能够劝堂姐与已逝的姐夫和离。当年陪嫁的嫁妆他们都可以不要,只要女儿与外孙归来。
文君看着,突然噗嗤笑了。“你说说你,若是先皇后未曾去世,见到你如此这样,她会怎么想。”身为儿媳,哪里能有这些想法。
宁安认真道,“母后若是未死,定是个温和的人,怎么会苛待我。”她还记得先皇后,那个温温柔柔,很温暖的人。
文君轻叹一声,“冯氏家族与宁王府、夏候府都不一样。”宫中的女人,便是再刻薄,也要装一装,夏侯一门,虽然落败的多,却人人都是方正之人,或有私心,却都是心怀良善之人。而冯氏一族,占着是最大的盐商,又有丹书铁券,一贯嚣张惯了不说。冯太君还是个刻薄挑剔的老妇人,她的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异常灵敏。加之她的丈夫并非她亲生,她一心期待的亲生子又是个扶不上的阿斗,她心中越发的不平衡。
“既然堂姐这么累,又何须呆在冯家?”她的父母兄长,并不嫌弃她,愿意接她归家。
文君苦笑,眼中含了一抹眷恋。“我答应过丈夫,一定会好好的守住冯家的家业。”所以,再难,她也会撑下去。她看着宁安笑,“你也无须太担心我,冯氏一族,如今靠着我给他们赚钱,便是再为难,也不敢太过分。”正是因为如此,宗族长老才会偏向她,没有听从老太君的意思,让他们母子分离。
她笑握着宁安的手,“有你与堂弟为我撑腰,我还怕什么呢?”文君想了想,眉头微微蹙起,又对宁安道,“不过老太君一贯记恨,你今日直接忽略掉了她,只怕她心中愤愤难平。”
宁安倒是不怕,文君又道,“我瞧着你府中的这些姨娘,也不是好相与的人。”
“姐姐你便放心好了。”她已经让人将冯氏一族有丹书铁卷,得父皇看重得话在府中传出去了,她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府中有多少媚上欺下的人。
“宁王公务繁忙,难免都照顾不到你的地方,你在府中,根基不深,又没有人撑腰,还是要小心些才是。”宁王的事情,她虽然在扬州,却也是听说了不少。她改了懦弱胆小的性子倒是好的,只是如此大张旗鼓,难免惹得人记恨。宁王虽然向着她,但也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她。后宫也好,府上也罢,龌龊的手段还少吗?想要害死一个女人,并非难事。
“姐姐你放心吧。”宁安笑道,“如今青儿也在王府中陪伴我,过些日子,大哥归来,也会住进宁王府。”她的弟弟是十皇子的伴读,秦长松亲自教导的学生,她的兄长是打了胜仗,风光回京的将军,她们便是想要动她,也得先掂量掂量。
许多时候,并非她自持身份,而是没有了这层身份,人人便可欺辱她。
“你大哥?宁朗?”
宁安点头,“你认识大哥吗?”
文君微笑,“听说过。”她又问,“你何时有的弟弟,多大了,倒是第一次听说夏侯家还有一位幼弟。”
“十二岁了。”他出生后没几日,娘亲便死了,之后父兄离开,他们不受萧姨娘待见,自然是不被人所知道的。
文君垂下眼睑,“你呀,日后也无需太耿直。”她那个婆婆对她是有意为难,她又如何不知呢?不过是一个孝字大过天,不过是夫君早逝,她一个女人管着家中诸事,若是再落得一个不孝的名头,她的日子便难过了。
宁安看了看她,微微苦涩。“我是不懂的。”父亲与自己不亲近,亲近的母亲又早早去世了。倒是有一个姨娘,可只是苛待她,她对她,自然也生不出什么孝道、尊敬。
文君心中一紧,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不再言语。
宁安想了想,也觉得自己一来便给老太君的下马威有些过分了,便问她,“回去之后,她可是会为难你?”
文君笑道,“无妨,总归都是些小动作。”如今能够撑起冯家的,只有她,老太君若是做的过分了,那些自私自利的宗族长老也不会放过她的。“你无须担心,我不是能够任人拿捏的人。”
宁安给老太君安排的住处靠近几个姨娘住的院子,叫水石居。她的二儿媳与孙子与她同住,文君则是同儿子住在靠近她的院子的延青阁。
老太君活了这么多年,岂是不知宁安有意为文君撑腰,给她下马威。冯家富贵,钱氏一族也富贵,她本该喜于有一个娘家显赫的儿媳,可这个能干、娘家又显赫的儿媳,并非她真正的儿媳。她只有一个儿子,冯氏一族的产业,该是她儿子的。如今这样,让一个女人掌家,算得上什么。
对于丈夫的死,文君是疑心过的,正是因为疑心过,她才会从娘家找了好几个老嬷嬷陪在儿子身边,生怕儿子遭了什么意外。她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却又什么都抓不住。是宁王给她写信,同他说,堂姐夫的死不寻常,她才会借由冯氏公子的案子,入京。
说起冯氏一族,文君也是如如操心操劳。扬州最大的盐商一族,有二姓,一为冯姓,一为杨姓。正枝本是冯氏,可是后来,冯氏的二公子带着一小部分产业以及练盐的技术入赘了旁人家,便有了现在的一枝两姓。两姓分分和和多年,也明争暗斗多年。这些年,杨姓日渐沉寂下去了,也不知为何。
傍晚,文君与堂弟说起宗族之事,少不得的叹息。“冯氏称扬州盐商冯氏,杨氏称扬州盐商杨氏,看似两个不同氏族,实际却是一个。打断骨头连着筋,分不开的。”
宁王喝了一口茶,笑了笑,“既然他们分不清,不如变成扬州盐商钱氏如何?”
文君深深看了一眼宁王,笑而不语。“倒是想个好事。”先不说她能不能将一干人收拢为自己所用,踢出有相悖意见之人。如今钱氏的风头已经不小了,薛氏一族、王氏一族,五姓七望能同意?皇上能同意?君王都是多疑的,怎会愿意将如此大的权利,给某一个氏族。
一句话,宁王已经明白。看来堂姐是有这等心思的,不然以她一贯的性子,如何能忍让老太君磋磨多年。
“如今薛氏一族落败,短时间起不来。”宁王道,“父皇已经趁机提拔了一些贤明之人做州郡长官,举荐有成绩的人任县令,排除游散懒惰势力,裁汰冗员并取缔过度侈费,严密选举制,培育将帅以加强边防。”
这一天他们等了许久,薛公之事一出,父皇便暗中联络了朝中清明的大臣,总结了今朝的功绩成败,由他与长松呈上。朝中有太多薛公、王公以及其他家族的党羽了,肆意打压贤明官员,提拔自己的裙党,致使官僚越来越臃肿,行政效率越来越低,军队数量不断增加,却抵挡不了外患,百姓的负担也越发沉重。如今虽然落败了薛公,他们却依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出面,这份奏折,只能由他呈上。
奏折替列了十项改革主张:
一、明黜陟,严明官吏升降制度。可破格提拔有大功劳和明显政绩的官员,撤换有罪与不称职的官员。
二、抑侥幸,限制侥幸作官和升官的途径。以往朝廷允许大官自荐其子弟充京官,久而久之,不干正事的多,只是相互包庇,结党营私。这条便是要限制大官的恩荫特权。
三、精贡举,制定严密的贡举制度。为了培养有真才实学的人,改科举内容,将死背儒家经书改为阐述经书意义与道理,论述朝政、灾祸、边境等。
四、择长官,派得力人往各路,检查地方政绩,奖励能员,罢免不才,选派地方官要通过认真推荐和审查,以防止冗滥。
五、均公田。
六、厚农商。
七、修武备。
八、推恩信。
九、重命令。
十、减徭役。
“条例都是好的,可是这些条令,若是真的执行下去,只怕会直接触犯到几大氏族的势力,限制了他们的官僚特权,他们定会对你们恨之入骨,定会在明在暗集结攻击于你。”如今几大家族,彼此之间多少有些龃龉,还能够相护牵制,若是执行了,将他们逼迫的急了,让他们联合起来,只怕于他们而来,并无好处。
宁王看着堂姐,“可若不趁着薛氏一族落败,一鼓作气,日后再想要掰动他们,便难了。”
文君道,“你不考虑你自己,也该为你的王妃想一想。”他是嫡皇子,旁人总会顾及着什么,可是他的王妃呢?这王府之中,看似固若金汤,可其间百余人,都是何人,他又如何能一一说清。“先不说大的明刺暗阴,随随便便一剂毒药,便可要了宁安的命。”皇亲国戚,富贵之家,莫名其妙死掉的人还少吗。
“是人是鬼,总要面对。”藏着她,便遇不到危险了吗?只怕会死的更惨。
宁王看着文君,“堂姐,我会相信小安,相信她能够面对所有危险,也相信她能够接受面对这些,你也该信她。”
文君笑道,“并非我不信她,而是她总归是略显单纯了。”人情世故,她或许懂得,却不会处理。许多时候,她以为自己的情绪掩饰的很好,却总能从眼眸中泄漏。
“她本就是一个简单的人。”宁王说着宁安,笑的温柔,“如果不是嫁给我,或许她不用想这么多事,每天只需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想想每日要吃些什么,要玩些什么便行了。”纯净、善良、明媚,爱笑,这才是她。可惜,她嫁给了他,一日日被磋磨成了一个心思沉重,日日需要算计的人。
姐弟两还想说些什么,老太君便差人找来了,文君无奈一笑,只能同堂弟拜别。
城外郊区有两座庙宇,一座为水月庵,一座是甘霖寺。甘霖寺的香火极其旺盛,逢初一十五,寺中会送福包,不过只供五十个,并且要在寺门处,三跪九叩拜到佛堂,才能求得。
明日,刚好是十五。
文君笑着应下,声声保证,明儿一大早定会让婆婆吃到福包。转身便出了院子,安排近身侍女去叫轿子,去甘霖寺。
转身,她便去了宁安的院子,要宁安收留她一夜。文君求见时,宁安已经睡下了,但她还是起来,迎文君进了内殿。
文君笑道,“你这院子,估计她们不会找来,我在这最安心。”
宁安从她口中听了福包的事,愣愣的看着她,“先不说她看不到,便是看到了又如何,天下间寺庙的福包都是一样的,无糖无油,一点荤腥都没有,不是空包馒头,写一个红福字,便是青菜或萝卜的,芝麻都没有,她如何吃的出分别。”三跪九叩只为两个福包,还是为了旁人,她身为商人之女,怎会做这等亏本的事。
文君看向阿朱,笑问,“阿朱姑娘可会做福包?”
阿朱偷笑,笑完正色道,“会的。”
文君眨眨眼,“那劳烦阿朱姑娘明日帮我做两个福包,无须油,也无须盐,塞上一些白菜萝卜便可。”
“是。”
宁安笑了,“阿朱,我也想吃福包了,你明早一起做些,要芝麻糖的。”她想了想,又道,“王爷喜欢吃五仁酱丁的,记住了,不要放红绿丝。”
时间不早了,阿朱要带着文君下去休息。她们都要走出门了,宁安又叫住了她,“还有,你待会儿去告诉老太君的侍女一声,就说明儿一早,我邀请她一同用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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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22 13:22:03 |只看该作者
(二十六)
芝麻糖的福包刚出锅,热腾腾的,表面软,一掰开,满满的芝麻糖漏出,满室的香甜。五仁酱丁的福包,大块的牛肉粒,加上炒香核桃仁、杏仁、花生仁、瓜子仁、芝麻仁,一口咬下去,口齿留香。
“老太君,您看您的儿媳妇多孝顺。”文奶奶笑呵呵的坐在桌子上,她老了,牙口不好了,平时吃不了硬的,唯独王府做的这个五仁酱丁包,一口能吃上三四个。“这甘霖寺的福包可是千金难求一个,听闻吃了之后,重病能痊愈,无子亦可有孕。”甘霖寺求子最灵验,听闻多年未孕的女子,只要诚心进去住一夜,不久就能够有孕。
老太君摸索着拿起一个福包,直接递给了二儿媳妇,“你也吃一个,这等子福气,你好好收着,有孕之后,才能够将福气转给孩儿。”
文君并没有同她们一起用早膳,她只是说连夜去甘霖寺,又经三跪九叩,身子受不了,在房中休息一会儿再出来。
“老太君,今日琉璃公主与蓬莱公主相约我同去查看慈幼局,您可要一同前往?”京中的慈幼局就在甘霖寺旁边,慈幼局的中的孤儿,由甘霖寺中的和尚们照顾着。
向善之事,老太君一贯是做的。早膳之后,她们休整了一下,便一同去了甘霖寺。马车行至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宁安正要询问何因,便见宁王掀帘坐了进来。
“好好的,怎么想起去甘霖寺了?”他坐在宁安身边,握住宁安的手。
宁安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她早已习惯他的一些亲近小动作。她无声的笑了笑,她知道,他一贯是有耐心的人。
“笑什么?”
宁安摇头,“没什么。”她看着宁王,“并非我要去,而是琉璃、蓬莱二公主要去。”她悄悄对宁王道,“我估计,她们是想要去求子。”
宁王看着她,“你呢?你便不想。”
宁安摇头,“有子无子一是天意,二则是身子出了问题,去和尚庙求子算什么。”甘霖寺求子灵验,她也是听无数人说过的,她并非不敬神佛,只是觉得有些违和。和尚六根清净,无子无女,如何要去和尚庙求子?便是要求,不是应该求送子娘娘吗?
宁安看着宁王,见面面上含笑,眼中沉沉,便试探性问,“甘霖寺可是有问题?”
“你可听说过汪旦其人?”宁王见她两耳秃秃,忍不住伸手捏她的耳垂,一边捏,一边捻。
宁安偏头,抬手轻轻拍开他的手。“别动。”
宁王含笑,“让我摸摸又如何。”说罢,一手揽着宁安的腰,一面又摸上了她的耳垂。“怎么没带耳坠?”
“太重了,不喜欢。”重重的,坠的不舒服。她推了推,见他不动,又不愿松开,便也任由他去了。她知道,宁王是有度的,不会逾越到让她不适、害怕。“汪旦是谁?”
汪旦,南宋江淮招讨使汪立信第八世孙。生于象浦汪氏宗祠东侧护厝。“嘉靖十四年登三甲进士。任江西金溪县知县,当地天竺寺有子孙堂,有奸僧借机**求嗣妇女。汪旦查明案情,毁废寺庙,捉拿奸僧,发现窖金数万两充公。”
宁安脸色一便,也顾不得耳垂上传来的酥麻了。“你是说,甘霖寺,做的也是这等事?”
宁王点头,视线一直在宁安白嫩的脖颈上。“这件事史书中并未有记载,只是记在了《晋江县志》上。”晋江县志是百姓所编写,真假难论。“外曾祖父的行医手札上,有一条记录。城外一户人家,成亲十几年不曾有孕,遍寻医药都无用,去了甘霖寺祈福三日,归来后不久便有了身孕。可是,外曾祖父明明为他们诊治过,妻妾均无问题,有问题的是丈夫。”
“你知道吗?”宁王贴着宁安的脖子,先是亲了一下,然后伸出舌尖缓缓舔着,“太子便是皇后从甘霖寺求来的。”
宁安涨红了一张脸,湿滑的触感让她不适,舌尖从皮肤上舔过,麻麻的,让她忍不住打颤。“你别这样?”
宁王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小安,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宁王?”
宁王低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脖子上。“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我便放过你。”若是想不起来,可就别怪他了。“别让我等太久。”他说完,轻轻咬了一下宁安的脖子,才退开。
宁安刚想问等什么,脸上的胭脂色更甚,她嗫嚅道,“我,不是,可是……”
“我们是夫妻,这种事早该做了。”宁王抱着宁安,他的小安,不管何时,身上都有一股淡淡的,很清新的味道。像青草,又像青柚。“你不愿意吗?”
宁安扭着手指,倒也不是不愿意,只是无所适从。她对他并不陌生,她习惯了他在身边,如今也习惯了两人的亲密,可是那种事……她没想过。
宁王轻笑,“不说话便是愿意了。”他看着宁安红透的脸,“那我今夜便去找你了。”
宁王以为宁安会拒绝,谁知道宁安想了想竟然很认真道,“我不讨厌你,可是……总之很奇怪,不过我愿意试一试。”一来他们是夫妻,二来,她也有些好奇。
宁安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宁王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狂喜道,“你愿意?”
宁安点头,几缕发丝散落,披散在白净的后颈上。宁王激动的抱住宁安,“是心甘情愿,而非因为你我是夫妻?”
宁安想了想,又点了点头。她顶着红到快要滴血的脸,看着他,“可是,有些事我需要提前同你说清楚。”
“你若是想要与我一起,日后其他女人……”天下间哪一个女人愿意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她也是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容不得第三人,也接受不了。
她想了很久,也想的很清楚,她是喜欢宁王的,喜欢到想要和他一生一世,可这并不代表,她会因为喜欢而一次次突破自己的底线。她希望她是唯一,无论在身还是在心。若不是,她也不会留念,再痛,也会斩断一切。
再想一想,早就没了心肝的她,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便是再放一次真心又如何呢?总归都是虚无的。
“我都有你了,还要其他人做什么。”那一瞬间的满足,像是千年的等待,总算是得了一个圆满的结果。喜悦、激动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甘霖寺是皇家寺院,皇室祈福,祭拜,全都是在这里。甘霖寺中,多僧聚集,打造禅榻,装修功德,诸所佛前,物件皆齐,头头有次。
幢幡飘舞,宝盖飞辉。幢幡飘舞,凝空道道彩霞摇;宝盖飞辉,映日翩翩红电彻。世尊金像貌臻臻,罗汉玉容威烈烈。瓶插仙花,炉焚檀降。瓶插仙花,锦树辉辉漫宝刹;炉焚檀降,香云霭霭透清霄。时新果品砌朱盘,奇样糖酥堆彩案。
身着袈裟的方丈站在高台之上,面上带着含着倨傲的笑。他当真不像是出家之人,膀大腰圆,一脸的横肉。
“出家之人,日日素斋,竟也能吃的如此肥头大耳,膀大腰圆。”宁王牵着宁安走上台阶,宁安看着高台之上的方丈,低声道。“不过是一个佛寺,便是有皇家二字,也太过于富贵张扬了吧。”金身的佛像,远远便能看到,既富贵又耀目。
宁王还没回答,老太君便道,“佛庙之中,怎可有如此僭越之话。”
宁安看着她,明知她看不见,还是疏离而又客气的一笑。“佛在心中,不在于外表。老太君看不见,自然不知道如何华贵,如何堂皇。若是真的尊佛倒是罢了,只怕是有人借着佛之说肆意敛财。”走的近了,看的更清了,那袈裟之上的丝线,均是金银线,那挂在脖子上的佛祖,更是一丸丸的南海沉檀木。
“甘霖寺虽说香火旺盛,但也确实富贵的不像个佛寺了。”宁王也道,“看来,这甘霖寺该查查了。”刚好,他呈上的十项改革主张让父皇高兴了,今天刚给他封了一个什么监察御史,可检查全国各处官衙、寺庙,有先斩后奏权。
“对了,你刚才说的汪旦一事,可是真的?”宁安贴近宁王耳边,小声的问。
“真假不知,只是有些流言。”并且这些流言并非在京内流传,而是传自京外。若流言是真,朝堂怕是又要抖一抖了。
一行人在正殿停下,焚香参拜后,被主持引入了讲经的大殿之中。宁王与王妃在正殿,其余人则去了偏殿。
“父皇的身体虽然强健,但子嗣方面,是有些困难的。”这还是他未成为帝王,与外曾祖父初识之时,外曾祖父诊断出的。“如今外曾祖父早早便去了,是真是假也不知了。”世间哪个大夫,敢跟有十子四女的皇帝说,你在子嗣方面是有些困难的。
小和尚给他们上了茶,宁王贴在宁安耳边小声道,“不过,我觉得父皇是信的,若是不信,他也不会如此偏爱我。”在他的心中,若是青梅竹马,相护扶持多年的发妻都无法信,便无人可信了。他与发妻恩爱多年,只有了一个孩子,现皇后又是如何能够一个接着一个的生呢?“也或许是巧合吧,每每皇后有孕之前,都会来甘霖寺祈福,有时候是一日夜,有时候是三日夜。”
但正真让皇上疑心的并非皇后会生,每每有孕前都会来甘霖寺祈福,而是前些年他微服出巡之时遇到的一个乞婆。
乞婆要进京,却被守门的官员赶了出去。她在门口哭喊着,甘霖寺害人,打着送子之名,却下迷药奸污女子,让女子怀上不知道是谁的孽种。“后来,父皇暗中找了一个青楼女子,假扮富庶人家久久无孕的夫人去求子,果真如乞婆所言,遭到了奸污。”只是奈何,无凭无据,他们也只能当作不知。“加之,甘霖寺此前一贯是薛氏一族门下管控的,我们便是想动,也得顾全大局。”
“若是查了,岂不是丢了父皇的脸面?”涉及宫中秘辛,如何能查。
宁王缓缓摇头,“脸面算得了什么。”他父皇,从来都不是要脸面之人。只是如今,还有许多人许多事不能动。
一盏茶喝完,主持才走来,行礼之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宁安身上。“宁王一贯不信神佛,今日来,可是为了求子?”这几个月,京中一直传言,宁王成人多年也不曾有子嗣,是因宁王无法生育。
宁王缓缓一笑,站起身上前一步,挡在了宁安面前。“非也。”他拉过宁安,“我的王妃已有身孕,今日来,只是为了祈福。”
宁安低下头,怕被人看出惊讶之色。
宁王环着宁安,一手轻轻的放在她的小腹上。“原是不准备来的,不过王妃的身子一贯不太好,如今又有了身孕,本王还是陪在她身边放心。”他顿了顿又道,“顺便来看看甘霖寺。”
主持听出他话中有话,便又问,“王爷是何意?”
宁王只是笑着摇头,“既然已经拜完,本王便先带王妃回去了。”他交代主持,“与我们同来的老夫人,是宁王府贵客,一心向佛,还请主持好生照顾着。”
刚坐上马车,琉璃公主便在侍女的搀扶下匆匆走了过来,对宁安道,“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宁安没有回答,宁王直接道,“小安初有孕,胎像还不稳,不宜劳碌,慈幼局之事,便不参与了。”
有孕!琉璃一愣。宁安明明白白从她眼中捕捉到一抹不信。
为何琉璃公主不认为她会有孕?
她垂下眼睑,缓缓道,“原以为没什么,可我这身子,着实是不好,劳烦姐姐专门同我说了这件事。”她说罢,微微一笑,“便是不能出力,也可出财。我愿意出一千两,以丰建慈幼局,帮助孤寡老幼。”
宁王放下车帘,“乔稽,走。”
马车远去,宁安不解,“你为何不让我去慈幼局?”按着两位公主的安排,今日应该是现在甘霖寺上香,之后去慈幼局看孤寡老幼。
宁王直接道,“我信不过她们。”
宁安不再言语,甘霖寺这般,受它照顾的慈幼局又会如何呢?总之小心谨慎总归是无错的。
宁王握着她的手笑道,“咱们早些回去,也好早些准备。”
“准备什么?”宁安不明。
宁王咧嘴一笑,凑上前亲了宁安一口,“自然是准备我们今夜洞房之事了。”
宁安的脸唰的一下又红了,磕磕绊绊道,“准备,还要准备什么……”
宁王见她这样,突然问道,“七年前,我们成亲那日,可有嬷嬷拿一本图画册子给你看?”
宁安的脸更红了,“虽然七年前没有,但我是看过的。”地下千年,春感司的春娘没事便会淘一些民间的东西来,《胜蓬莱》《风流绝畅》《花营锦阵》《风月机关》《鸳鸯秘谱》《青楼景》《繁华丽锦》《江南消夏》这些,她都是看过的。
也仅仅只是看过。
下面的日子,感受不到黑天白夜,无冷热之感,天是黄云,地是褐物,万事不分,万时不分,所有的七情六欲均被抽离。
她还记得那一日,春娘来找她玩,纸扎小人也在一旁。春娘神神秘秘的掏出这些画册便要她看,她看了两页觉得没意思,又觉得会教坏了孩子,便将春娘赶走了。
宁安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她看着宁王。“我会有孩子吗?”
宁王一愣,但还是道,“以你的身体状况,最好不要有孩子。”她若是有孕,生产之时,很容易大出血。并且,她出生起便有的血液疾病,很可能会传给孩子。
“可是我想要。”她答应过纸扎小人,如果有可能,她愿意当她的娘。她一定会好好疼爱她,照顾她,不会把她活生生做成纸扎人。
眼前红花田又现,他看着红花田中的女鬼与纸扎小人。女鬼摸着纸扎小人的脸,许下承诺。
如果有机会的话,如果我有孕的话,你便来做我的孩子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在一旁笑,你自己都照顾不好你自己,你还照顾她。
女鬼生气的看着春娘,很认真,很认真。这份认真中,带了一丝孩子的稚气。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我一定能照顾好她。
春娘在她们身边跳来跳去,这样好了,若是有机会,我也当你的孩子,我当姐姐,我来帮你照顾这个小鬼。
孟婆跟他说,春娘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本是大户人家嫡女,却被恶毒有异心的奶娘偷走,磕磕绊绊好不容易长到十三岁,可亲生父母却不认她,养父母则要将她却卖给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她不愿意,求助亲生父母无果,还被活活打死了。死后,怨气不散,便这么留了下来,被月老洞召去了。久了,许多事她也就忘了,却无法投胎了。
眼前花田散去,宁王看着她道,“你若是想要,我定会配合的,只是一切都要以大夫所言为准。”
宁安笑了,“王爷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女儿。”他想到活泼跳脱却早熟的春娘,以及怯生生的纸扎小人,笑从眼底散开,“想要两个女儿,姐姐要能干一些,这样还可以照顾你和妹妹。”
“我也想要女儿。”
如果可以,你要记得投胎到我的肚子里。要记得同孟婆婆说,她那么喜欢你,一定会应予的。
宁安轻覆着肚子,在心底对小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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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22 13:22:23 |只看该作者
(二十七)
雍王的亲事已经定下了,十二月成亲,还有两个多月的准备时间。王妃为夏侯宝琴。不对,现在应该称为萧宝琴了。萧姨娘在一日前与老将军和离了。此事,没有商量,也没有讨论,直接一封和离书寄到了边境,只有一句话,希望老将军签下放妻书,放萧姨娘离开。
老将军也不为难她,到了他这个年龄,儿女都成年了,也没有什么放不开的。更何况,他与萧姨娘本就没有感情基础。他爽快的签下了放妻书,还拜托了家宅中的长老们,莫要为难萧姨娘他们。他们想走,心都不在夏侯一门了,再留着他们也无意义了。
“萧氏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秦长松与宁王坐在一旁喝茶,不远处的广场上,宁青与崧岳正在练武。“还是说,他们见薛公倒了,决定另谋生路了?”太子之所以能够成为太子,除了因为他生母是皇后外,也是因为外祖父一门。如今薛氏一族的势力,被削减了不少,自然有人将心思动到了“太子”之位上。
太子,也不过叫太子。前朝的太子,当了几十年太子,最终不还是没有登上帝位。
“说到前朝太子,他们是否要归京了?”前朝太子是个温和雅致的人,自幼身体便很差,也没什么野心,因母族的关系,出生起便成了太子,多年内斗,加剧消耗了他的身体。后新皇登基,肃清了前朝的党羽,因知晓他无野心,便是有心也无力,便封了一个王侯,让他去了封地安养。那块封地,恰巧就是宁王想要的宁州。
宁王点头,“靖王无子,此番回来,是想要从宗族皇亲中,过继一子。”他开玩笑道,“小安一直很喜欢宁州,我便想,要不,我去做靖王的儿子算了,日后靖王去了,刚好承继了宁州。”
宁青不怕苦痛,虽然习武晚,却很扎实,进步也快。崧岳也很努力,只是自幼为皇子,难免多了些娇气。
“行了,歇会儿再练吧。”宁王对他们道,“青儿,今夜秦大人说要教你刀剑戟的知识,你跟他回府可好?”
我何时要教他刀剑戟了?秦长松看向宁王。宁王微微挑眉,“我同你姐姐说过了,你待会儿跟他一起回去,明天下午再回来。”
宁青喝着茶,看了一眼宁王,眼中是试探与不信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你是何意?”两人休息了一刻钟,又去练拳了。秦长松问宁王,“你可是嫌他碍事?”
宁王点头,“小安如今好不容易松口了,我总不能让他坏了我的洞房。”姐弟两相依为命多年,感情好他能够理解,可青儿日日学习之外便呆在他的王妃身边,好像还有些仇视他,总是用一种他会抢走他姐姐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树影轻摇,印在身后的龙纹石壁上,一上一下,晃晃悠悠。两人身边全是菊花,有胭脂点雪,有瑶台玉凤,也有雪海,黄香梨等。无论是哪一种,均是圆润,匙瓣,大团的菊花。这些都是宁王喜欢的花。他喜欢的花,要丰腴、饱满,大团,如同他喜欢的人一样。要丰腴,饱满,圆润。
他永远忘不掉第一次见到宁安时,宁安的衣着样貌。着一件盘金绣狮子滚绣球对襟上衣,戴着一个如意云头福禄寿长命锁,两颊红润,两腮的肉软乎乎的,圆润的手指,软厚的手掌。一双眼眸清澈透光,心思全写在脸上。
那时他便在想,她与他所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
“世间大多数男子都爱清瘦女子,似弱柳扶风,偏偏你的喜好与旁人不同。”秦长松摇头,他想了一下王妃幼时肉胖的模样,想象不出。
“萧姨娘那边你找人盯着,小安怀疑她娘亲的死与萧姨娘有关。”便是和离了又如何,若是日后真的查出是她害了夫人,自然还是要追责于她的。
秦长松看了一眼宁王,“一直有人盯着,只是最近……”他顿了顿,“萧姨娘似乎要改嫁了。”如今的她,也不过三十七八,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和离之后改嫁也是能够理解。只是她将要嫁之人……
“只是?”
“你可知她要改嫁之人是谁?”
“谁?”
“荥阳郑氏。”郑氏一族的年轻一辈,有一位是上一届的状元郎,一直在衢州任知州,经三年,百废俱兴,政通人和,前几日被调入京中了。萧姨娘所要嫁之人,便是郑知州的父亲,正三品按察使,郑裕光。
张嬷嬷走来,秦长松与宁王停下了对于朝中事的谈论。嬷嬷走到宁王身边,微微弯腰。“王爷,今夜是在您的院子还是在王妃的院子?”
“就在王妃的院子吧。”在熟悉的地方,她没有那么怕。
天刚黑,宁安的晚饭都没吃,就被两个嬷嬷拉去洗澡沐浴了,她浑身发红发烫的坐在木桶中,“我自己来就好。”她拒绝了嬷嬷要帮她搓澡的动作。
洗完澡,擦干净头发,她又被簇拥着推进了房中。褥子被子帘账已经换上了新的,床上铺着一块醒目的白布。嬷嬷塞了一本册子给她,“王妃,你先看着,我出去让他们烧上热水备着。”
宁安翻开册子,只看了一眼就合上了。她紧张的心如打鼓,她看着嬷嬷,“许嬷嬷,我饿了,什么时候才能吃饭?”
许嬷嬷微愣,随即笑道,“我的王妃,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饭。”
“可是我饿了。”
许嬷嬷无奈,只能让阿朱阿紫上些小点来,不能是味道大的,也不能是酥脆的,若是芝麻不小心沾在了头发、衣衫上,可不好。
阿朱笑道,“王爷怕王妃饿,已经准备好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端入一个小小的托盘。上面是两颗莲藕紫薯糕,一小碗莲藕紫薯露。
洞房是什么样的,宁安不知道,她应该做什么,她也不知道。宁安吃完不多的莲藕糕和紫薯露,漱了口,坐在床边引过一缕头发,绕来绕去。静坐的久了,便也没了娇羞紧张。
她先想,大哥不知道何时能到,听文奶奶和青儿的话,家中的长老们似乎是受了爹的拜托,要给大哥寻一位妻子。
她又想,冯氏老太君不知何时会走,她们此番入京,是真的为了冯公子的事吗?还是另有所图呢。
宁王进来时,便见宁安坐在床边发呆。他笑着走到床边,挥手示意外殿伺候的人都退下。“天冷,怎么也不披件衣服。”一摸手,冰凉凉。
“你来啦。”宁安看到他笑了笑,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红。
“别怕。”宁王拿过一旁挂着的披风,给她披在身上。“刚才想什么呢?”他伸手将宁安的头发撩到身后。
“青儿跟我说,宗族长老要给大哥找妻子,我在想,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大哥。”倒不是她多偏向自己的哥哥,而是许久不见,记忆中的大哥,不仅文采出众,相貌也是周正英俊的,加之英勇有军工在身,寻常人家的女子,定是配不上的。
“你可有合适的?”他与宁安并肩而坐,悄悄的环上宁安的腰,见她只是有些不适的动了动,却没有反抗,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怎么会有,我又不认识。”她想了想,眼睛一亮,“我喜欢城西卖猪肉家的女儿。”有一次她和宁王入宫,回来的时候,宁王说要买烧饼给她吃,他们便绕去了城西。烧饼铺子旁是一家猪肉摊,除了卖生猪肉,还卖烤猪肉。嬷嬷买了一些,她尝了一块,很好吃。
宁王以额头顶着她的头,“你是喜欢他家的女儿,还是喜欢她烤制的猪肉?”他低声笑着,“要不等宁朗回来,你同他说一说。”
“卖猪肉的也没什么不好。”被说中心事,宁安也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
“明日我让伍德去买些回来就是。”不过是一些猪肉,他宁王府又不是吃不起的,犯得着弄得可怜兮兮的,还要把宁朗送出去。
宁安眼睛亮亮的,宁王笑着亲亲吻了上去。“小安,不早了。”
“嗯?”
宁王伸手解下她的披风,然后又伸向寝衣的扣结处,贴着她的脖颈轻声道,“咱们就浪费时间了。”今夜可是他们迟了七年的新婚夜。
宁安不看他,只是紧张的抠着手指。“那我要做什么?”她两腮微红,心上已经顺从。
“你什么都不用做。”寝衣解开,露出红色的肚兜。宁王的眼神发暗,气息更重,手缓缓从将退未退的寝衣里伸入,覆上发烫的背。
他一面轻啄宁安外露的皮肤,一面伸向肚兜腰后的绳结,“平安富贵,绣工不错,你自己做的吗?”他微微用力,便将宁安抱到了自己的腿上。一手揽着宁安腰,一手则放下了床帐。
她有些不适,大腿下,枹杵一般,微微乱跳,让她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不是,我不会针黹,是文奶奶给我做的。”她出嫁之时,文奶奶给她做了许多,这么多年,倒也够穿的。
手覆上胸,抚弄肉麻,宁安惊呼一声,宁王覆上她的唇,“小安,别怕,交给我。”
蹬掉靴子,扯开外袍,直接扔到地下,宁王半搂半抱着宁安跌躺在了柔软的被褥中。
徐芙蓉还未走近王妃的院子,便被阿朱阿紫、伍德伍仁拦下了,开玩笑,今夜王爷可是吩咐了许多了,除了皇上薨逝,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打扰到他。
“王妃,王妃。”她趁着几人的一个不注意,假做离开,却很快返回,跑进了院子。伍德伍仁不敢触碰她的身体,阿朱一个不防,被她推倒,跌在了一旁的石块上,疼的半天站不起来。
“王妃,王妃……”她也顾不得拿来当作借口的小点了,直接塞到了侍女的手中,提着裙摆便要往里进。
几个嬷嬷稳稳的站在门口,“芙蓉姨娘,王爷正在陪王妃,您这个时候来,又要进去,实在不妥。”几个人巍然不动,“有何事,明日再说吧。”
“不行,我一定要今夜说。”她的脸色一片惨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原本,她还能够自欺欺人,毕竟王爷与王妃,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她不允许他们成为真正的夫妻。可如今……
为什么,为什么她就不可以?她不明白,她自降身份,宁愿为姨娘,又遭皇后狠狠斥责,为何换来的只是宁王的冷待以及抬不起卑微的身份。
为何,宁王甚至不愿正眼看她?
房中传来低低的啜泣声,随即,宁王压抑着,含着怒气的声音传来,“滚出去。”
他低头看宁安,带着眼泪的脸庞,在明艳灼灼的烛光下,显出一种苍白娇美。睫毛在眼下轻颤,是害怕,也是羞怯。
“小安,别怕,别怕。”他一遍遍说着,一遍遍吻上她的眼,她的唇。“放松,放松,你这样,我们都痛苦。”他轻轻揉捏着宁安的腰,“相信我,相信我。”
徐芙蓉是被伍德伍仁架着,扔回姨娘的小院的。雪姨娘看到她一副落寞样,嗤笑一声。“管天管地,你还能管人家何时洞房吗?”
她轻叹一声,“日后,只要咱们安分守己,日子倒也不难过。”只是想要博得王爷的一眼,只怕是更难了。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徐芙蓉倔强的咬着下唇,“世间哪有长长久久的恩爱,我比王妃小,我能等。”
雪姨娘嘲讽道,“等?你也等了许久了,等来了吗?”何必如此惺惺作态,装模做样到自己差点都信了呢?她看上宁王,不也是因为他府中只有一个好欺如透明人一般的王妃吗?她看上宁王,不是因为宁王相貌身形都是上等的,又得皇上的偏爱吗?她看上宁王,不正是因为宁王是夺嫡的有力人选之一吗?“筹谋多年,还给了自己一个深情许许的设定,装了几年,如今也不过是装不下去了。”
姨娘们居住的院子都在一起,成一个圆,各自有各自的小院,共用一个不大的小园。一个小院有些动静,其他的小院都能听到。
蕙姨娘以及素馨姨娘上前,将跌坐在地的徐芙蓉搀扶起来。梅卿缓缓上前,笑道,“之前的砒霜没有将她毒死,这下好了,日后她有了身孕,产下嫡子,她的地位便再也无人能够撼动了。”
青蔓的眼中闪过一丝狠绝,“有孕又如何,能不能生下还不好说。”她看向梅卿,“上次,你就该毒死了她。”
梅卿眉头微皱,“你以为是我下的砒霜?”她轻嗤一声,“我不会如此愚蠢。”
“不是你还能是谁?”雪姨娘看着她,“当时这份砒霜可是你拿出来的。”
梅卿反唇相讥,“你便知道下在王妃茶点里的那份砒霜,便是我拿出来的砒霜了?”
“争来争去,有意思吗?”雨姝走来,“你们可别忘了,这件事可还没了。”借着砒霜一事,狠狠惩戒青蔓后,便没有继续追查。她彷佛忘了这件事,王爷也彷佛忘了这件事。
雨姝扫视她们,“无凭无据,便能打死了自己的陪嫁侍女,打的人皮开肉绽,若是证实了呢?”证据这种东西,真的想要做,还怕做不出来的吗。
梅卿斜睨她一眼,“我可不管你们这些事。”说罢,转身离开。
她们越是这样,越是能够让宁王抓到把柄,越是嫉妒,越是着急,便死的越是快。想到地下关着的长乐公主,梅卿心底一阵阵发寒。
砒霜!呵,她哪里有本事弄来砒霜。那包粉末,只是普通的面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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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22 13:22:40 |只看该作者
(二十八)
宁安的猜测很对,老太君不远千里跟着来京,并非单纯为了一个不知道真假的“冯氏”公子,而是为了她唯一的儿子。
宁安第二日起的晚,天日渐冷了,加上她又不太舒服,干脆就没起来,点上一个碳炉,裹着披风,靠在床上看书。
文君含笑走进了殿内,“青儿今日没来烦你吗?”那个孩子,特别的粘着这个姐姐。
“一大早回来了,被王爷带走了。”
“见你没起身,来看看你,这是怎么了?”阿紫端来凳子,文君在她床边坐下。
宁安脸上一红,“没事,早晨起来,有些发热。”她见文君脸上暧昧,脸上更红了,“已经无事了。”说着,便要阿朱为她更衣。
文君贴近她耳边,轻轻问了一句什么。宁安红着脸,低着头,微微摇了摇。文君又问了一句什么,宁安缓缓点了头。
“不碍事的。”文君道,“今儿天不错,起来走走也好。”
更完衣,挽起发髻,又加上了一层披风,文君与宁安在池塘上的亭子中坐下。池塘的对面,雨姝姨娘正在与一个下人说着什么。不一会儿,青蔓姨娘走到了她身边,两人先是平常的说着什么,突然便起了争执,不一会儿,竟还动起手来。
落水声传来,宁安猛然起身,只见池塘边的青蔓姨娘一脸的慌张,青蔓以及雨姝的侍女,一边跑跳,一边叫喊着救命。
宁安想要差人去救雨姝,却见文君拉了拉她的衣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此事,你最好装作不知道。”姨娘们有冲突,要么是为了争宠,要么是为了陷害,要么就是彼此之间有利益冲突了。这种时候,只要她们不闹到面前,便装不知道就是了。
老太君此番前来,确实不仅仅是为了家族中的事,也不是为了礼佛,而是为了她的儿子。她一面说着礼佛,一面悄悄的从后门离开,独留儿媳妇在寺中,无知无觉,还以为婆婆听大师讲经听的入迷。
“二房有七八个姨娘,四五个子女,可是各个不是早逝便是呆傻。”二房是老太君唯一的儿子,老太君自幼便娇惯宠溺,活生生将一个好好的孩子给养坏了。十五六岁便跟着旁人去青楼楚馆,二十出头的时候又染上了乌香。“冯氏一族虽然供得起他抽乌香,可是这种东西,太伤身体了。”二房也不过三十出头,便如同老翁一般,掉光了牙齿,走一步,喘三喘。他的子女们各个都不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常年吸食乌香的原因。
“乌香?”宁安不解看着文君。
“就是罂粟。”汉代张骞出使西域时,将这种东西带回。“罂粟的名字来源于它果实的形状。”罂字的本义,指的就是一种大肚、小口的瓦罐,而粟字指的是小米。长大了的罂粟果实圆而光滑,好似一个瓦罐,里面装着小米一般众多的黑灰色种子。所以,罂粟又被叫作“米壳花”“米囊花”。
“罂粟花绚烂华美,又有着与麻沸散相同的止痛功效,却同时含有剧毒。”一种让人衰老,失了理智,疯狂,早亡的剧毒。“我们一贯是严禁这种东西的,不过——”她的眉头微皱,凑近宁安,压低了声音。“我家世代从医从商,最近父亲书信给我,说是有人偷偷买了一批货,已经成功运入京中。”这也是她此番前来的主要原因,她要查明,这批货是如何运来的,又是何人所买。
文君看着宁安暧昧一笑,“昨天便想告诉宁王的,可宁王一门心思在你身上,哪里听得进我的话。”
宁安羞红了脸,“之前在王爷书房看书,好似看过有关于罂粟介绍的书。”那是一本手写的札记,应该是先皇后留下的。
“外公留下了许多本札记,是他一生行医的精髓所在,只可惜,姑姑早逝,宁王又非医者。”她看着宁安笑道,“不过日后你们若是有了孩子,倒是可以让他学医,总归不能在这一代断掉。”
宁安点点头,笑道,“姑娘家学医也是不错的,做一个女医,能帮助许许多多的女子。”
“姑娘家?”文君微愣,随后便道,“你与王爷不想要儿子吗?”
“也不是不想,只是更想要女儿。”她腼腆一笑,“不过日后若是有了,是男是女,也是说不准的。”
“这次老太君去甘霖寺祈福,可是为子求子?”露过佛堂大殿的时候,她隐约听到老太君同主持说着什么求子的话。
文君点头,宁安皱眉,想了想,将“汪旦”一事告诉了她。文君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是与不是,对老太君而言都不重要,她需要的是一个健康的孙儿。”如此,才能同她一争。
只是可怜了二房的媳妇儿,那个虽然有些高傲,却心思单纯,被老太君捧上了天,当作生育的工具,却什么都不知,反而对婆婆感恩戴德,极尽孝顺。
文君笑看着宁安,见她眉头微蹙,眼中一抹为难,似想问什么,又不知如何问。“你可是想问我,此事是否会告知她?”她摇头,“我不会告诉她的,于公于私,这都是一个能够将她们彻底打败的把柄,我又为何要放弃呢?”
“可是——”
“可是二房媳妇儿却太可怜了?”文君接过她的话,“你今日说她可怜,却不知她是如何想着要设计我,将我和我的孩子赶出杨家。今日我若同情她,日后的可怜人便很可能会变成我。”所以,她不会心软,也不会可怜。
宁安想了想,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文君亦有所指道,“宁王说他难忘与你初见时你的纯净,可你要知道,一个纯净的女子,是无法做宁王妃的。”一个纯净的女子,便是为了宁王妃,也是无法活的长久的。
帝王之家,从来没有可怜二字,有的只是成者为亡,败者为寇。败了,便是败了。
又是一次家宴,这一日非年节,也非固定的时日,皇后突然让他们入宫设宴,总归不会是想念一众皇子皇媳了。
宁王从身后抱住宁安,“这次召我们入宫,怕是为了你有孕一事。”
“你为何说我有孕?”宁安对镜整理衣衫,带上金镶石领约。
宁王捏着宁安的耳垂,“本只是随口一言,但见琉璃公主如此惊异,倒是想要借此试探试探了。”为何她会如此惊异,又为何她如此笃定他的王妃不会有孕?
阿朱捧着托盘走近,上面是几副耳坠。
宁安不喜欢耳坠,可入宫要端正,总不能两耳空空。宁王松开宁安,从托盘上的三副耳坠中挑了一副样式简单的金镀海棠嵌珠耳环。“我帮你戴上。”
宁安微微偏头,看着他笑道,“你会吗?”
“见侍女为娘带过。”他很清楚,什么样的话,才不会让宁安误会,心中生出怀疑。自从在深宫长大,他比谁都会揣摩人心。人与人之间,总是免不了要小心翼翼,哪怕是再亲密的关系,也不能随口而言。
不知是不是听了汪旦的事,原本没怎么注意过几位皇子长相的宁安,今日突然看起了他们的脸。几个皇子中,确实是宁王最像皇上,雍王、梁王也有些神似皇上,太子、荣王、明王、启王也不像皇上。
“你如此这样看他们,他们会察觉到的。”宁王夹了一块芋头给宁安,贴近她耳边小声道,“明王像韵贵妃,启王则是像外公。”
宁安忙垂下眼睑,皇后笑道,“宁王与王妃的感情倒是好的很,着实让人羡慕。”她放下筷子,看着宁安,“听闻宁王妃有孕了,几月了?”说罢,也不等旁人回答,便让茜雪去叫太医。“王妃腹中是宁王第一嫡子,万万不能轻待了。”
宁安看了宁王一眼,他握着宁安的手,对她笑了笑。宁安心中安定,回握了他的手。她对皇后道,“我和王爷都想要一个女儿。”她一只手与宁王相握,一只手轻轻覆上小腹。“几月可以看出男女?”
皇后道,“先生一子,也好让宁王后继有人,你们若是喜欢女儿,日后再生便是。”
太医入殿,跪拜了皇后,一众王爷王妃后,在宁安面前跪下,从医箱中拿出腕枕。宁安轻轻将手放上。
皇后带着一丝焦急问,“如何?”
太医缓缓收回手,面向皇后道,“脉象强劲,宁王妃腹中胎儿十分健康。”
宁王看着皇后,面上微笑,心中却在猜测,为何皇后不信宁安有孕?若说是府中有内应,尚可知道他们最近才圆房,可他们一月中也有几日是住在宫中的,入宫他一贯只带阿朱,阿朱是他舅舅家那边的人,信得过,在无妄宫伺候的人,是父皇的人,也是信得过得,又如何知晓,他们在宫中的时候没有圆房呢?
他心念转动,面上却没有任何异样。“可知男女?”
太医道,“如今王妃有孕不过一个多月,尚且看不出来。”
皇后笑道,“你父皇昨日听说这个消息,要开心疯了。”
宁安看着皇后,心想,若是这满宫真的只有宁王一人是皇上亲生,皇上肯定是会开心疯的。只是,她并未有孕,并且,也不知道能否有孕。她有些后悔了,后悔为了破了雪姨娘嫁祸,用金银花、红花自伤了。
宁王感觉到宁安的心绪,捏了捏她的掌心。宁安抬头,对他咧嘴一笑。
皇后还要说些什么,太监尖锐的通报声便来了。“皇后娘娘,皇上要几位王爷即刻去书房。”
宁王叫来阿朱、阿紫以及两个嬷嬷,对宁安吩咐,“你回无妄宫等我。”他弯腰,在宁安耳边又吩咐了几句,宁安点头,目送他离开。
宁安想要回无妄宫休息,却被皇后叫住了,她看着宁安笑道,“刚用完早膳,咱们一同去园中消消食。”
宁安不好拒绝,只能应允。深秋的御花园并不好看,荷叶发黄落败,一片片折断搭在池塘上,树叶发黄飘落,没了生气。不远处的亭子,更是蒙上了一层枯黄的落叶,凉风一阵阵吹过,除了凄许,还带上了一丝肃杀。
宁安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白瓷茶盏中是玫瑰红枣桂圆茶,她喝着茶发呆。皇后见她心不在焉,只当她累了,便让她离开了。
一众皇子到了书房,太监立刻将厚重的门关上,将空间完全留给了他们皇家父子几人。皇上的脸色阴沉,也有些惨白,冰冷僵死。他们不敢吭声,只是一个个低头站者。
除了皇上,还有一个人站在一旁。这个人他们认识,是一位藏传佛教大师,上一次在宫中,还是先皇后去世前的一个月。皇上专门请他入宫,为病重的先皇后祈福。
“父皇?”太子试探性的轻唤了一声。
皇上挤出一抹笑,只是这层笑浅浅浮于脸上,勉强、生硬、坚忍。这副表情,他们只见过一次,是在薛公强硬的要他新立皇后之时。这是一种强强压下所有愤怒的笑,装作无事,却怎么都藏不住。
“大师苦修归京,夜间路过甘霖寺,本想借宿一夜,却不想被寺中和尚赶了出去。寺中和尚嚣张跋扈,甚至直言,大师如此穷困、破烂,不配入甘霖寺。”他一边说着,一边吩咐太监给一众皇子赐坐。
皇子们不敢接话,皇上又道,“这甘霖寺,借着皇家的名头,竟敢做这等事,说这些话,想必不是一两日了,该好好查查了。”皇上顿了顿,看着太子呵呵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此事便交由长松与宁王办吧。”
太子皱眉站起,“父皇,甘霖寺一贯都是儿子看管的,还是让儿子查吧。”
“朕有其他事吩咐你。”皇上看着太子,唇边一抹冷笑,很快隐去。“延州东北二百里是一处极好的军事据点,又逢两国交界的前沿,地处要冲,右可屏蔽延州,左可到山西,运粮方便,北可进银、夏二州。朕不放心旁人去,便由你去吧。”夏兵虽屡屡来犯,却一时半会攻破不得。你去了之后就一边作战,一边抢修。“对了,城内缺水,你去了之后,要首先解决水的问题。”
明王看了一眼皇上道,“如今延州危机,已经紧急调夏侯老将军带人去了,战况猛烈,极其危险,让太子去,是否……”
皇上道,“正是因为危险,才需要让太子去好好锻炼锻炼。延州定是要守住的,如此的功绩,怎么能给了夏侯一门。”
明王道,“若是守不住呢?”
皇上冷笑一声,“若是守不住,太子也不用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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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22 13:22:59 |只看该作者
(二十九)
议事之后,一众皇子散了,皇上叫住了宁王。
明王看了一眼宁王,极便已经习惯了父皇喜欢与宁王说些悄悄话,他每每看到,心中还是不适。从小到大,父皇对他们,疼爱却疏离。唯独对宁王,做到了一个真正父亲的模样。出生时喜悦难自抑,初握笔时的教导,学骑射时的呵护,以及明明知道宁王有异心,却百般的纵容。
“宁儿。”皇上从龙椅上站起,“你过来。”
“父皇?”
皇上走到他的面前,双手放到他的肩上,他看着宁王,没有了威严,只有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温和。温和的双眼中,还含着痛苦、辛酸。“是父皇对不起你,是父皇无能,护不住你。”
“出什么事了?”他见秦长松从殿中屏风后走出,面容严肃,心中忍不住也紧张了起来。
秦长松走到他的面前,“你可还记得你几月前给我的白色粉末?”
宁王点头,那是小安血崩那次,嬷嬷们清理她的院子,从院子中搜出来的。
“那药,京中的太医、大夫都不认识。”若不是大师归京,他想到大师也颇懂药理,给大师看了一眼,还不知道是什么。
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秦长松继续道,“这种药来自西域,可以……”
“可以什么?”
秦长松轻叹一声,“若是男子长久的服用,便可绝了生育。”而这一罐,已经被用掉了大半,整个宁王府,若不是有人偷偷下在了他的餐食中,还会用来害谁?
宁王心中酸苦,他确实想过日后与小安可能没有孩子,也曾经安慰过自己,没有孩子便没有孩子,可当这个无法生育的人变成了自己,便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有人要让宁王绝子绝孙。”若是皇上一直以来的怀疑为真,只有宁王为他亲生,那便是有人要让皇上绝了血脉。
“王爷?”秦长松见他不语,忍不住轻唤。
宁王抬手,“我没事。”他勾起唇角,自嘲一笑,“如此也好,小安有血液病,若是真有孕了,生产之时,也是险之又险。”
他转身便要回无妄宫,皇上与秦长松不放心,一同跟他走了回去。无妄宫中,宁安正蜷缩在软榻上,盖着一张薄薄的毯子,撑着头打盹。这几日,她都没休息好,今天本想睡个懒觉,却早早被叫入了宫中。
阿朱轻轻喊醒宁安,“王妃,王爷回来了,皇上与秦大人也来了。”
宁安匆忙起身,出内殿相迎。宁王私下里,一贯是对她没太多要求的,但是在宫中,该守的规矩她是一定要守的。
她看着宁王,“你怎么了?”他的神色有些干枯,眼中也不似以往一样神采熠熠。
宁王伸手握住她,一双手冰凉。
秦长松看了一眼皇上,皇上微微点头,这件事瞒不得,也是瞒不住的,与其日后才知道,让两人生了嫌隙,不如现在就告诉她。
秦长松拿出瓷瓶,宁安只看了一眼便道,“这不是我的东西吗,怎么在你这里。”
“这是你的!”
宁安看着皇上一瞬间阴沉凶狠的脸,害怕的退了一步。宁王握着宁安,“别怕。”他看着宁安,“你说这是你的?你可知这里面是什么?”
宁安乖乖点头,“我出嫁的时候,大哥给我的。”
出嫁那日,大哥偷偷进来,把这个罐子塞给了她。他告诉她,若是日后在宁王府中,宁王待她不好,便将这东西下在宁王的餐食或者茶水中。这样,宁王就生不了了。一个无法生育的王爷,如何还能够挑剔她。与其她日后被妾室以及妾室的子女的欺辱,不如大家谁都不要生了。
“宁朗给你的?”宁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咬牙道。
宁安点头,“我当然不会给你吃。”她道,“我把它藏在私库的最里面了。”七年前的她,多么的善良,无争无抢,怎么可能给宁王下这种断子绝孙的药。后来,她倒是想过,可是却没有找到,之后便忙忘了。她看着秦长松,“为什么这会在你手上?”
“这是在你院子里找到的。”秦长松道。
宁安不解,心中却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这是我的东西,自然是在我院子里的。”
秦长松缓缓摇头,“有人从你的嫁妆里找出了这罐药,天长日久的,下在了宁王的餐食中。”
宁安的眼眸日渐变深,脸上也一点点沉了下去。“谁要害我们?”谁人知道她有这种药,又是谁偷偷的偷了出来,下在了宁王的饮食中。日后若是事发,此人完全可以一切都推到她的身上,继而推到夏侯一门上。“这是大哥给我的,这是藏在我的私库中的,若是没有我血崩,王爷整肃王府,日后事发,我便无论如何都辩驳不清。”宁安怔怔的,唇上的血色慢慢褪了去,她耳边轰鸣,一幕幕被冤,有口难辨的景象在眼前闪过。
哀伤而无力。
是谁,是谁要害她,害她夏侯一门。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她明明只是乖乖的呆在王府中,不争不抢,甚至不敢奢求什么。她夏侯一门忠勇,父亲兄长一心为国,不存二心,知道归京会为人忌惮,便长久驻守边疆,为何还有人容不下他们。
“小安?”宁王扶着宁安坐下,“别怕,我信你。”
宁安缓缓抬头看他,“可是我不信你。”若非她自伤血崩,不让雪姨娘有机会嫁祸给她,他如何能借机整肃一番王府。若非她梦中有上一世的景象,若是薛公真的在婚宴那日设计了他,他又如何能有今日的风光与大权?
“你筹谋多年,还不是无力被动,甚至连谁想要害你都不知道,我又如何能信你。”她又如何能放心将父兄亲弟,嫂嫂侄儿,一门十几口的性命交到他的手上。
心底空落,却压了又压,她不能失态,不能想哭哭,想笑笑。所以说,做人真的好累。不如不分昼夜,不分时辰,长长久久的守着花田。
宁安轻叹一声,“怎么办。”她低声轻喃,苦涩一笑,“难道还要再死一次吗?”难道重来一次,她还是逃不掉被冤枉死?
宁安的话让秦长松与皇上也有些赫颜,她说的对,如何能信,若非有她突然掺上一脚,他们又如何能够如此顺利的分散了薛氏一族的权势,继而牵制住其他几大家族。
宁王与她并坐,伸手揽住她,头有千斤重,艰难的点头,额头贴着她的额角。“对不起,是我无能。”护不住忠心耿耿的夏侯一门便算了,就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
秦长松正色道,“宁王前几日说,琉璃公主在听闻王府有孕后,满是不信。为何她会如此?莫不是她清楚王爷……”被下了药,恐无法生育。
琉璃公主,是皇后的亲生女儿。
皇上道,“他们若是如此,是否便越是说明,朕的怀疑为真。”他的面色极为难看,“秦长松,给朕抄了甘霖寺。”还有那个宁朗,等他回来,他到时要好好问一问他,是从何处寻来的这种药,又为何要给了宁王妃,生了害他儿子的心。
“我大哥不是想害你。”宁安看着手,想来想去,除了这一句,终归是想不出能够为大哥辩驳的话。他确实生了害宁王的心。
“我知道。”前尘往事他可以不计较,总归他现在与宁安夫妻和睦,只是还有许多事要问清楚,他是从何处得来这种药,除了宁安,又何人可能知晓。
宁安见他沉着脸,拉了拉他的衣袖,带了丝怯意。“王爷。”
“嗯?”
“你是不是真的生不了了?”
宁王没有说话,宁安靠在他肩上,现在说什么都是惘然,不如静静陪伴。
害了宁王,皇上也是发了狠。秦长松先是寻了一个三十内外年纪,七尺上下身材,既爱银钱,又贪酒色的商人,又买通了一个二十七八的青楼女子,许诺,只要她配合完成此事,便为她赎身,删了她的娼籍,送她归乡。她装作寡妇,日后也好改嫁。
商人带着青楼女子连续三日,日日在甘霖寺中祭拜,前一面虔诚跪拜,后出了殿堂,便面色一变,怒骂妻子是不下蛋的母鸡,生不了孩子,让他后继无人。
主持劝过一次,见商人面上应承,私下还是对妻子非骂既打,也只能连连摇头。
许嬷嬷牵着幼孙也来祭拜,清香点燃,许嬷嬷念念叨叨,先谢佛主保佑,让她的儿媳一举得男,又谢佛祖常佑,让她有孙儿在膝下,最后谢甘霖寺香火鼎盛,求子之言不虚。
商人听了她的念叨,来了兴趣,在甘霖寺外拦下了许嬷嬷,向她询问甘霖寺求子一事。
“甘霖寺求子之灵验,京中人多是知道的。”许嬷嬷本是不说的,拿了商人的一锭银子后,笑呵呵的便将什么都说了。将一个底层的,有些贪婪的老妇人,演了一个活灵活现。
求子,需要在寺中独居清修三个日夜。清修,也有诸多的规矩。一不可在女子葵水前后,葵水污秽,要干干净净的来;二丈夫不可陪同,更不能携带侍女侍从,需要将妻子独自放在寺中清修三日,三日期满,才可来接;三清修之时,每一日都要饮下一碗寺中独有的汤药,连饮三日,排除体内浊气,便可有孕;四便是无孕,也不可责怪佛祖不灵,并非佛祖不灵,而是清修之时,心不诚。
“汤药可弄来一些?”宁王问秦长松。
秦长松点头,“到时让她含于口中,借由拭嘴吐在手帕上,三日后,将帕子带出。”药渣怕是寻不到了。
“可能一击即中?”
秦长松冷笑道,“他们动了你,皇上这次发了狠,定要一击即中。”此前有薛公牵制,他做许多事,还要有诸多考虑,如今,没了薛公,西夏又屡屡进犯,朝中急需夏侯一门去镇压,倒是有了理由。
宁青练字,宁安陪在一旁,同文奶奶学刺绣,想要给宁王做一个荷包。宁青放下笔,看着姐姐。“为何突然想起给宁王做荷包了?”
宁安笑了笑,不语。宁青猜测,“是内疚,还是心虚?”
宁安看向宁青,唇边的笑意味深沉,“小孩子,莫要管大人的事。”
那白瓷罐,原是被放在她嫁妆妆匣的暗格中的,藏在了私库的最深处。她归来后,借由清点私库的由头,将白瓷罐拿了出来。放在了自己的妆台上,有意无意的向她的四个陪嫁侍女透露了里面是何物,有何用。并在这个白瓷罐突然消失后,只当是忘记了,不知道,并没有寻找。
“是芍药?”
宁安缓缓摇头,针透过布料扎破了手指,她疼的一缩手,血珠很快冒出。“芍药为钱,青蔓为地位。”她一心想要稳固她在王府的地位,最好能够生下宁王的长子,能够熬死了她,成为王妃。这样的她,怎么会给王爷下可致不育的药呢。
“可后悔?”
宁安将手指含入口中,微微蹙眉看着宁青。“有点。”她当时心中确实满是怨气,所以,借由身边的人,借由旁人,给宁王下了药,完全没有考虑之后。若是知道她现在与宁王的关系会如此“和谐”,她便不将这罐能够让男子断子绝孙的药拿出来了。
文奶奶看了一眼宁安,“王爷若是知道了,怕是要记恨上王妃了。”
宁安一笑,“便是怕他记恨,所以在看到瓷瓶之时,我才直接认下了。”半真半假,才真假难辨。再说了,也不能怪她,谁让宁王之前留给她的印象太差了。
文奶奶道,“其实,不生也好。”她的血液疾病根治不了,如今只是控制着,若是生产,怕是有性命危险。
宁安看着文奶奶,不自觉地轻轻抚摸上了小腹。“顺其自然吧。”
她很早便知道自己生不了孩子,若是执意要生,便是以命赌命,所以对于孩子,倒是没有太多的期待。倒是宁王,这些日子,每日喝些乱七八糟的汤药,昨日秦长松还送来一罐鹿血酒,他喝了几碗,鼻血流个不止。原是没事的,倒是补的虚火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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