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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首发】《宁王府的故事》作者:小花花花花儿【2024年10月21日更新至两百章,三天内发完两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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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筑] 【非首发】《宁王府的故事》作者:小花花花花儿【2024年10月21日更新至两百章,三天内发完两百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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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22 13:28:08 |只看该作者
(四十)
宁安的二嫂姓苗,叫苗昭,军营里的人都称呼一声昭二嫂。她的兄长叫苗添,不放心妹妹,才会一同前来。
这一个月,宁安吃的饱,睡的足,肚子也一点点鼓起来了。袁大夫每日都送来一碗安胎药,可这碗安胎药,每次都是进了住在隔壁的孕妇陈大嫂口中。每日,她都是装作喝了安胎药的样子。
昭二嫂问起,她也只是说,自己身体很好,孩儿也很好,无须喝安胎药,可陈大嫂先是缺衣少食,后又病了,六个多月的肚子都不显,太可怜了。
昭二嫂道,“如今疫病还没有控制,你的安胎药虽然一直是袁大夫亲手熬制,但人多手杂,难免有疏忽。”她腹中这个孩子,所关系的可不仅仅是宁王的子嗣,还关系着朝廷、边境。
“我来之前你二哥还同我说,说是你赤子之心,纯净真诚,不愿你牵扯进朝堂的纷争中。”可他们的姓氏注定了他们无法从这泥潭中逃出。“如今看你不似他说的傻乎乎,倒也放心了。”
宁安笑而不语,她是傻的,只是傻了千年,吃了无数次亏,怎么也吸取教训,学聪明了。
朝廷的支援到的时候,宁王不幸染了疫病,这种疫病,初时没有任何不适,七日之后先是发热,而后便是咳喘不止,大多数人都是活活憋死的。
“王爷并没有进入过疫区,即便是靠近了,回来了也会更换衣衫,以艾草熏遍全身,为什么还会染疫?”
阿朱拉着宁安,“王妃,您别过去,你得顾着小世子。”
宁安推开她,“我们夜夜都睡在一起,他染了疫,你以为我能逃得过吗?”
宁王烧的迷迷糊糊,浮浮沉沉间,又到红花田。花田很热闹,难得的热闹,一众妖兽,排着队,一一在孟婆前做登记。
他听见他们说,“转世成宁王与宁王妃的孩子,沾了龙气、军魂,即可躲天劫,又可渡劫。”他们这些老妖、妖兽,要不是渡劫失败,应该是窝在某个山窝窝里修炼,而不是在地府。渡劫失败,不是被雷劈的只剩一缕神魂,便是没有渡过情劫,一身修为具废。
“欸欸欸,老龟你干嘛呢,怎么还能插队呢?”凡胎肉躯,生也生不了几胎,竞争激烈阿,名额往前一点,机会就大点。
“别争了,第一胎已经被那条鲤鱼和一根人参占去了。”鲤鱼一直生活在花田的水井中,近水楼台,可那根人参算什么,一直长在月老洞,与花田十丈远。
“月老洞的红线喜欢它,当然要帮它了。”一只老雕顶着鸟头,一脸不屑。“那根参真不是东西,仗着自己讨喜,蒙骗红线精。”在地府的精怪,有几个好东西,不是怨气太重,就是造孽太多。
“那条鱼和人参什么来头?”它们在地狱也不知道多少年了,每天都要去铁围山受罚,没事的时候就四处飘荡,一点点净化神魂中的怨、孽,一点点赎清自己身上的罪。
“谁知道,反正我打不过它们。”要是打得过,它何必在这里排队。
宁安坐在床前拧了帕子给他擦身体,铜盆里是高粱酒,两幅药灌下去,高热还是不退,大夫便找来了高粱酒,让他们给宁王擦拭身体。从全国各国集结而来的大夫,日日聚在一起,讨论药方,一张张药方写下,一份份药熬出,也只是堪堪止住了疫病的蔓延,却并没有好的治疗方法。
文君堂姐派来的医师是扬州有名的名医,舅舅派来的医师亦是声明在外的名医,便是宁嘉军营的军医以及二嫂,虽算不上赫赫有名,却也精通各种疫病、外伤,甚至于对苗疆土方医方也有了解。再加上袁大夫,朝廷派来的太医、女医,日夜不分的研究病理,钻研药方,为何会不见成效?
“阿朱阿紫,去把治疗疫病的药方拿来,日后王爷的药我要亲自熬。”洪灾之后,百姓流离,尸骨无人收,经历夏日炎热,尸体腐烂,成了毒,染了一人,后又传播开,便成了疫。前朝今朝,因天灾发生疫病的地区不在少数,均是以前人的药方,加上现场的情况改良,很快便能控制住疫病,为何到了五县,却不行了呢?
“王妃,疫病久久不见好转,百姓已经不满,其中还有传言,说是因为王爷。”
“因为王爷?”宁安不解。
伍德道,“王妃,我们王爷出生时,天降异象,寒鸦贺喜。”那一日,据说先皇后的无妄宫,停满了乌鸦。无数乌鸦飞向了宫中,在无妄宫中停下,直至宁王第一声啼哭,才成片成片的离去。“之后宁王的每年生辰,乌鸦也会来。”现皇后所在的薛氏一族,曾多次以寒鸦贺喜一事为由,宣扬宁王不详,引得食腐肉的乌鸦成片而来。
“水有源,树有根。《尚书传》曾有言:周将兴时,有大赤鸟衔谷之神而集王屋之上,武王喜,诸大夫皆喜。商朝也曾有言:乌鸦报喜,始有周兴。吉祥与否,不过都是人言。”对于这些,她是不信的。
宁安坐在床边,守着宁王。见他咧嘴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做了什么好梦吗?”好像没那么烫手了。
她拿出先皇后留下的行医手札,翻到疫病一夜,仔细地看着。这本手札是宁王出门时专门找出来带在身上的,他说,凡是大灾必有大疫,防患于未然。
“爹爹,爹爹。”宁王被吵的头疼,一条小鲤鱼,一条小人参,绕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停!”他一手一个,抓住了它们,“一个一个说。”
小鲤鱼直接一跳,跳到他怀里,“爹爹,爹爹,有人要害你,疫病的药里加了其他东西。”
小人参也不甘示弱的跳到他怀里,“爹爹,爹爹,药材有问题,你快去查药,阿娘喝的安胎药也有问题。”
“爹爹,爹爹,阿娘每天都吃粥,我不想吃粥了,我想吃鸡,还有鸡蛋……”
“爹爹,爹爹,不要喝红糖水,红糖水好难喝……”
“爹爹,阿娘杀了那两个人,害怕了好几天。”
“爹爹,阿娘怕的睡不好,我们也睡不好……”
宁王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怎么都离不开小小的花园。小鲤鱼与小人参不停在他耳边说话,聒噪的让人烦躁。他心急如焚,着急担心宁安,也着急担心疫病。
“星月,你去盯着负责熬药的人。”宁安将药方给星月,“你去找我二嫂认一下药材,看看是不是药材出了问题。”话音落,便又写好了一份药方,“许嬷嬷,我要这些药材。”
疫病久久不见好转,要么疫病罕见难治,要么就是人祸。
程芙端了一碗安胎药来,“王妃,喝药了。”
宁安头都不抬,“放着吧,待会儿凉了喝。”
程芙看了她一眼,将安胎药放下后离开了。二嫂看了宁安一眼,“还是照例送去给陈大嫂。”
宁安点头,轻叹一声,蹙眉道,“我知道我这一胎有多重要。”于皇上,于宁王,于他们夏侯一门,“也知道许多人见不得他平安出世。”
阿紫端着安胎药,从后门离开,送去给陈大嫂。昭二嫂则在宁安身边坐下,“你处处小心是对的。”她变魔术一般从身后拿出了一个橘子,“吃吧。”
宁安笑问,“从哪儿找来的橘子。”她收下橘子,却并没有当场就吃。
昭二嫂道,“谁知道我哥从哪儿找来的。”她看着宁安,“你喜欢吃橘子,吃吧。”她拍了拍宁安的手,“我去忙了。”
宁安点头,目送她离开。她拿着橘子,放在手中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放回了桌子上。阿朱不解,“王妃怎么不吃?”
宁安微笑道,“我不吃橘子。”她从小就不喜欢吃橘子,家里人都知道的,为什么二嫂要说她喜欢吃橘子呢?
傍晚的时候,星月回来,“王妃,药有问题。”她掏出一把绿豆,“臣盯了一个下午,发现有一个熬药的人,偷偷往锅子里撒了一大把碾碎的生绿豆。”
绿豆解药性。
宁安沉着脸,“你去把咱们的人都叫来。”
星月前脚离开,阿紫后脚便跑了进来,“王妃,陈大嫂小产了。”她喘息未定,面上还带着一抹后怕,“一直都是好好的,突然便流血不止,不一会儿就产下了一个死胎。”偏偏谁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谁也不能肯定是安胎药有问题。
宁安眼中闪过一丝恻隐,“宫里的人,想要让一个人无知无觉的流产,又留不下尾巴,轻而易举。”
五仁、伍德、乔稽,两个嬷嬷,阿朱阿紫,以及袁大夫与两个幕僚并排站在了宁安面前。宁安直言道,“袁大夫,你去疫病区找几个人出来,单独关起来,每日亲自给他们熬药,守着他们喝药,入口的药,一定不能离开你的眼。”
“五仁、伍德,你们去盯着负责给疫区熬药做饭的人,去舅舅的队伍中找几个人,他们会配合你们的。”她说罢,又看向两个嬷嬷,“许嬷嬷,你去陈大嫂那边,她此番小产,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她闹,便让她闹。”
陈家大嫂是个十分精明的人,长溪县洪灾之后,她并没有与其他人一起向着下游走,反而是留在了长溪县。在旁人算计着是否要离开去讨个活路的时候,她悄悄去了北街的青楼,将青楼藏在地窖里的米面拿走了一大半。她靠着这些米面,日子过的也不算困难。
宁王一行人来的时候,她就看出了他们并非一般人。第二日灾民入城,她斩杀了县丞、县官,控制了长溪县之后,她便借着她满脸疲惫,客栈人多嘈杂为由,让她住进了药炉。药炉的大夫与子女都被洪水冲走了,住在药炉旁边的她,便自然占了药炉,借花献佛。
她知道宁王妃也怀有身孕后,更是没事就凑过去,虽然她身边的几个人从来不让她近身,但她还是用一些酸杏,博得了她的好感,给丈夫谋得了一份巡城的活,给婆婆、小姑子谋得了为疫区做饭送饭的活。
前几日过的确实难,她生怕自家有粮食的事被人发现,便跟着所有人一起吃糠,挨饿,后来支援来了,她才敢将自家的粮食拿出来吃。
那一日,她照例去王妃眼前混个面熟,却见她吩咐侍女将安胎药倒掉。她忙上前阻止,她知道,自从支援来了之后,衣食药材,一贯是紧着王妃的,只因为她腹中的是宁王嫡长子,是皇上心心念念了多年的嫡孙。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心中微微不忿。同样是女人,命却不同。她有着身孕,还要整日里忙里忙完,别说什么安胎药了,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她问王妃,“好好的安胎药怎么就倒了。”
王妃和颜一笑,她的侍女道,“陈大嫂,宫中的事情你想必也听过不少,我们王妃这胎金贵的很,哪里敢随便吃药。”后宫争斗,早就被民间编成了话本子,比实际还要精彩,什么手撕胎盘,让妃嫔不能再有孕,大出血而亡,什么孩子一出生,便捂死,装作是死胎。
陈大嫂眼珠子一转,“欸欸,别倒阿,多可惜。”她带了一丝讨好对王妃道,“王妃若是不喝,不如就给我了。”她摸着肚子,“我也有孕五月了。”
宁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的身体纤细,小腹平平,倒是没看出有孕五月。不似她,三个半月后,肚子像吹气一样。她有些为难,“要害我这胎的人不少,如今人多手杂,我也不知这药是否没被人做了手脚。”
陈大嫂毫不在意,“王妃小心点是对的。”哪里会有问题,她可是日日都看到那个袁大夫,亲自配药,亲自熬药。
有过两日,袁大夫发现分出的病人,在喝了两天的药后,有了明显的好转,而同样的药方,同样的药,同样的大锅熬药,疫区的人却没有丝毫好转。他直接将此事报给了衡州军庞大人,庞大人即刻严查此事,抓了十几个人。
宁王虽然醒了,但还在病中,此事是由元彠长老的孙子夏侯甫孝决断的,先是询问原因,再问是否有人指使,无论他们是否招供,一律斩首,以慑众人。
陈家大嫂醒来后,果然闹了起来,她坐在地下嚎啕大哭,“是王妃,是王妃害了我的孩子,安胎药是她给我的,要不是安胎药有问题,我的儿子怎么会胎死腹中,你陪我儿子,陪我儿子……”她生了三个女儿,因为此被婆婆磋磨了好多年,终于有了一个儿子,还这么死了。
宁安走出来,站在台阶上皱眉看着她,“安胎药是你自己要喝的,我也同你说了,人多手杂,不知是否会有人做手脚,如今孩子掉了,你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陈大嫂看到她出来,立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便要抓宁安,“我的孩子死了,可怜我相公几代单传,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就这么没了。”她的嚎啕大哭引来了不少的人,客栈的李老板也在其中。
李老板为宁安抱不平,“陈大嫂,你前些日子还在炫耀王妃的安胎药好,喝了之后哪哪都有劲,怎么今日便又说是安胎药有问题呢?”
“我不管,我的儿子没了,必须要有人负责。”
“你怎么就肯定,你的孩子没了是因为我的安胎药?”洪灾自去年夏末开始,所到之处,山洪不断,民不聊生。她虽然没有离开长溪县,但经历了山洪,饥饿,孩子是否健康本就不好说。加之她的家人,均是做着与疫区接触的活儿,回家后也不会换衣服,净身净手,以艾草苍术熏身,是否沾染上了病痛也不可知。如今是看她是宁王妃,才会赖上她吗?
宁安的眉眼带上一丝疲惫,“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陈大嫂微愣,正要脱口而出银钱财务,随即想要,现在直接开口,不是让众人看出她是为了财有意讹诈上王妃吗。她闭上嘴,继续仰天痛哭,“我的儿子没了,活生生的一个儿子,你为王妃,就能以金银买了我儿子的一条命吗?”她伸手便要抓宁安,“我的儿子死了,我要你的儿子为我的儿子抵命。”
阿朱阿紫挡住陈大嫂,宁安后退一步,正要开口,忽觉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小安!”强壮的手臂环上腰,宁王大步上前,将她揽在怀中,“怎么了?”
宁安悠悠睁开眼,看到他面上一喜,“王爷,你没事了吗?”他穿着寝衣,只批了一件大氅,头发都没来得及束起,披散而下,显然是被外面的争执声吵醒。
“没事了。”
“你烧了好几日,怎么这样就出来了。”宁安伸手拢了拢他的大氅。
宁王嘴角蕴着一抹冷冽的笑意,眼中寒凉如冰渊,“本王若不出来,你们是不是还要本王的王妃与孩儿抵命。”他直直看向张衙役、李书吏,“本王去探路之时,你们便欺负本王的王妃是个女人,有意将老弱妇孺安置在客栈,让她分出自己的食物与药材,后来又欺负她当不得事,虚报灾民人数,私藏粮食。”他一字一句,缓缓道,“这些,你们以为本王都不知道吗?”不过是灾情在前,赈灾消瘟为重,一时没计较罢了。
“支援到了之后,你们又如何?”私自结党,安排自己的人,偷药材,换药材,偷粮食,这些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大嫂也不哭号了,低着头,只觉得背上一阵阵发毛。
宁王面代怒意,冷冷看着陈大嫂,“你喝了本王王妃的安胎药不感谢便罢了,如今小产了,还怪在王妃头上,你们可真是好样的。”他一挥手,“本王瞧着你们的精神这么好,本王看本王也不用继续留在这里了。”他揽着宁安转身,“乔稽,通知下去,收拾收拾明日便回京,这里咱们不管了,让父皇派其他人来吧。”他冷哼一声,“本王才疏学浅,能力不足,不足以担此大任。”他倒要看看,没了他的堂姐,没了他的舅舅,没了宁嘉的支援,他们只靠着朝廷的那点支援,能怎么样。
他气的不是他们私自结党,换药材,偷粮食,而是他们占了他的种种好处,用着他弄来的药,吃着他弄来的粮食。在他病着,他的妻子被人如此污蔑的时候,除了一个李老板,竟无人帮她说话。如此这般,实在让人寒心。这样的地方,还有什么好救的,任他们自生自灭就是。
回到室内,宁王揽着宁安坐下,宁安握着他的手臂问他,“王爷,我们明日回去吗?”
宁王轻轻摸着她的肚子,“对,明日回去。孩儿们都闹了,说是吃不好喝不好也睡不好。”
宁安一愣,“你怎么知道是双胎?”今日袁大夫给她把完脉,才同她说,脉象像是双胎。
宁王笑而不语,“明日咱们回去,有庞大人看着,还有堂姐、舅舅的衣食药材,足够了。”总不能什么功劳他都占着。这次他病了,刚好可以成为他离开的理由。抗灾治疫的功劳,便给了庞大人与夏侯甫孝就是。庞大人是父皇的亲信,夏侯甫孝是夏侯一门的人。总归得了功劳的是自家人就行。
宁安看着他,委屈、辛酸、害怕都化作了挂在眼底的泪。
宁王看着她一双泪眼,低沉欷歔,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侧脸浅浅的亲宁安的耳朵,“对不起,让你和孩子们吃苦了。”他轻轻拉起她的手,枯瘦的青筋暴现,前半年好不容易养出的那点肉,不过一个多月,全没了。
“我们回宫,安胎药一事,我得好好参一本。”何止是安胎药一事,他与庞大人、袁大夫以及两个幕僚,每日里去的地方几乎是一样的,他因小安有孕,比他们更加的注意,怎么就会染了疫呢?“留在这里,反倒是给想要害你与孩儿的人留有机会了,不若回京。”再不回京,他的两个孩儿,便会整日整夜出现在他梦中,喋喋不休的要吃要喝。
想到梦中两个孩子,眼底的冷冽便化作了春风。他轻轻抚着宁安的背,含笑道,“小安,娘说的对,你是我的福星。”孩子,夏侯一族的支持,朝中诸大臣的支持,他都将获得。
宁安靠在他的胸前,声音闷闷的,“你要做帝王吗?”
宁王想了想,“不。”他可以不做帝王,但是这天下却不能落入他人之手。“我虽不做帝王,却要扶持一个帝王。”他隐于后牵线,帝王在前为傀儡。
这天下,这权势,他要分一些出去。如此,才能制衡。
“崧岳。”
宁王含笑,“到时候,天下分为四分,四足鼎立。”以靖王为首的前朝皇子公主占一份,秦长松占一份,夏侯一族占一份,他占一份。以前还想着如何制衡,如何将四份权力分开又牵连到一起,如今倒是不用考虑了。
靖王妃是小安生母,靖王妃母族也是昌旺大族;宁朗是小安生父;小安是他的妻子,如今也有了孩子;秦长松秦相之子,秦相弟子门客满天下,又是他的玩伴、伴读,他与宁朗关系更好……
他的手覆在宁安的肚子上,含笑吻上宁安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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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4 18:32:29 |只看该作者
宁王回京了。
还是取道江南,还是两辆马车,四匹马。
伴随着宁王归京的消息,还有长溪、云孟、赤水、莲城、香山五县的疫情。人还未到,京中便人人都在传,是宁王力排众议,去了五县视察,也是宁王在发现灾民后,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留了下来。
是宁王去十三州军借兵,也是宁王,舔着脸求了先皇后娘家的人,才能在他们饿死病死之前,等来了支援与衣食药物。
宁王不仅赈灾,与灾民同吃同住,还积极视察水利,自掏银钱,雇佣工人,将河道改道。如此,五县的人此后便再也不怕大雨了。
“这些消息是你差人传出去的?”马车中,宁安翻看着一本书册,这本书册是他们在江南地区买来的,上面所书,均是先皇后以及宁王的善举。
先皇后的善举多些,宁王的寥寥几笔。
宁王点头,“灾是我赈的,衣食药物是我弄来的,这份功劳,我才不会拱手让给太子一党。”便是他不要求归京,太子一档也会找机会接手一切,逼迫他归京。既然这样,不如他识趣点自己回来。“回来的路程长,五县偏远,便是他们认领了功劳又如何,江南富地,京城的人,人人都知道赈灾的是我,更改河道的是我,救助灾民的还是我。”
他本无心皇位,他的阿娘,临终之时都不曾提过皇位一事。她在皇后的位置上坐了太久,她知道一个女人坐在这个位置上有多苦。她不希望有另一个女人,日后经历同她一样的痛苦。
同样的,她也不希望他日后像父皇一样,处处受到钳制,事事万般不得已。
可是后来,他日渐明白了,这皇位,这权力,不是他不要就能不要的,太子一党的步步紧逼,四国柱的联结逼迫,让他知道,这顶峰的权利,他定要拿在手中,否则,他、他的好友、宁王府、与他有关的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前些年,父皇是不怎么管我的。”他生怕对他太好,会引得旁人猜测、嫉妒,继而下手伤害他。“可便是这样,我也经历了许多次暗杀。”
“如今父皇明摆着偏向我,就是要让朝中的大臣们都知道,我才是他心中最合适的继位人选,我才是正统的嫡子。”太子又算得了什么呢,历朝历代,被封为太子的皇子无数,可真正能登基的又有几个。“他要让朝中大臣站在我这边,也要让其他皇子、皇子身后的家族忌惮。”
宁王的手放在宁安隆起的肚子上,“这两个孩子来了,朝中只怕又要掀起一阵风雨了。”
他心底其实是恨父皇的,他恨父皇对阿娘言而无信,恨父皇将阿娘困在深宫中,更恨父皇迎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入宫,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
他恨他任由妃嫔挺着孕肚到阿娘面前明嘲暗讽,恨他明知道阿娘不快乐却让她大肚,更恨他为了什么狗屁的制衡,一次次让阿娘忍让,一次次冷落阿娘……所以,阿娘死后,他一次次的跟着对着干。
“许嬷嬷跟我说,阿娘同父皇争执最严重的一次,父皇一年没来看过母后。”也就是在这一年,太子出生了。
什么富贵权势,根本不是阿娘想要的。
宁王抱着宁安,“其实,你和阿娘很像。”
宁安覆上他放在肚子上的手,“哪里像了?”她对先皇后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是记得她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好像松木,又像青草。
宁王想了想,“无欲无求。”这只是一种感觉,相处的越是久,越是了解她,便越是能够感觉到。
“娘亲若是无欲无求,就不会在宫中这么多年了。”她看过她的行医手札,一字一句,仔仔细细,全是心血。也看过她随笔写在旁边的凌云志。便是在宫中多年,她也在一心研究医术。
“她求我父皇的一心一意,两相相守。”只是这份少女时期便含着的期许,一日日被消磨殆尽,变成了奢望。剩下的只有想起时,心中绵绵的痛。以至于,她在写手札之时,有心得,有注解,有对宁王的叮嘱、期待,偏偏没有关于皇上的一切。
并非不想,而是想起便疼痛,不剧烈,却能够丝丝缕缕,将她整个人裹挟,这些绵绵的痛她费尽全力都难以挣脱。
所以,干脆不想了。
“我求的同她一样。”她远比不过先皇后,先皇后聪慧睿智,断文习武,救治苍生。“我什么都不会,远比不过娘。”既比不过先皇后,也比不过她的娘。
“我当过采茶女,做过杀猪女,捏过泥人,烧过陶罐……”可都不精,不仅不精,还因为魂魄的缺失,早早的死亡,记得不清不楚。“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字了。”也仅仅只是拿得出手,比不过旁人的。
她不知道她要什么,她只知道现在的日子她很欢欣。她喜欢宁王抱着她,她也喜欢两人靠在一起,轻轻绵绵的说着话。
“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吧。”
“什么事?”
“我们……以前的事情。”梦中,那个总是在你伤心时轻轻抱着你的男人,那个你看到时,总会眼睛一亮,扬起笑脸的男人。
我想知道,那个总能够获得你最纯净笑容的男人是谁?
宁安含笑,“最近没梦到吗?”那一世世,浑浑噩噩,飘飘荡荡,记不清了。只记得,红花田中,她被铁链锁着,他每日都会来看她,同她说话,下棋,或是一起躺在花田中,看着浓厚浑浊的云。
宁王也不追问,换了一个话题,“你想学什么,我可找人来教你。”在后院的日子,枯燥乏味,幸好,他们有了孩子。日后定会很热闹。
“要不你去宫中找个绣娘,教我针黹吧。”她想亲手给孩儿们做衣衫帽子。
宁王笑道,“你日前说要为我绣一个荷包,我还未曾收到。”
宁安面上羞愧,“我做了,可是做的难看。”
“难看便难看吧。”现在不讨要,待到孩子们出生,只怕她更想不到他了。
宁王府的姨娘们、下人们,已经在门前等待了。门前挂上了喜庆的红绸带,不知道的还以为宁王又要娶妻了。
“王妃有孕,是大喜,怎么不能挂红绸,放鞭炮。”管事还买了糖,分给周边来看热闹的孩子。
比起王府中管事等人的欢喜,几个姨娘们面色虽不显,但眼中却都是不快。
梅卿笑道,“如今真的好了,王妃有孕,待她产下嫡子,便也没有咱们什么事了。”自古都是将女子容颜比作花,可女子的容颜哪里比得过花。花朵年年谢了又开,而女子的容颜,谢了便是谢了。“听闻皇上十分欢喜,宁王的嫡子还未知男女,还未出生,他便想着如何封赏王妃了。”日后无论怎样,王妃的地位是站稳了。
无人搭理她,她也不恼,只是扫过一众姨娘,嗤笑了一声。
装吧,她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到何时。
他们以为,到了如今,她们,她们身后的人,还能在宁王府为所欲为吗?曾经的宁王便是争也装作不争,如今的宁王,明摆着要和太子争一争。宁王的身后是皇上,是富可敌国的钱氏一族,太子的外公薛公如今还瘫在床上,她倒要看看,谁还能扶持太子。
蕙姨娘转头看着她,“王妃有孕,于我们也是机会。”她入宁王府也有半年了,她有些奇怪,“你似乎一点也不急。”
急?急有什么用。
她只知道,若是惹恼了宁王,她的父兄家人,会比落在明王手中更惨。宁王虽从未明说过,但是她知道,她一家人的性命,如今已经掌握在宁王手中。
宁王需要的是一个乖顺的女人,一个能够挑起她们内斗的人。
她们彼此斗气来,王妃才安全。
“机会?”青蔓姨娘笑了笑,薄薄的笑意挂在唇边,眼眸之中却是一片冰寒。“我们没机会了。”
“为何?”蕙姨娘不解。
“宁王府中的四个嬷嬷,都是先皇后身边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青蔓没有说话,反倒是雪姨娘,面上挂着嘲讽的笑。“她们无二无女,又无家人,将宁王视为亲子。”她转头,扫过众人,“其中一位许嬷嬷,更是厉害,太子妃曾万金邀她过府伺候。”先皇后临终时,四十多岁了,一张脸,一身皮肤,还如同二十出头,便是这位许嬷嬷的功劳。
许嬷嬷少年时也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子,只是对于穷苦人家而言,生的漂亮不是福而是祸。她不到十岁就被卖去青楼了,学琴棋书画,十三岁以万金的价格卖了初夜。
买下她初夜的人是个粗俗的富商,买的时候豪情万丈,买完后便觉得自己亏了,于是便划花了她的脸。一个没有了容貌的青楼女子,除了日复一日的从事皮肉生意,连逃出去的机会都没了。
从十三岁到二十岁,她被折磨了整整七年。二十岁对于一个青楼女子而言,已经老了,毫无价值了。鸨母想要将她发卖去更低等的妓院,她怕了,于是放了一把大火,卷了鸨母的财务,偷偷跑了。
她是在逃亡的路上遇到先皇后的。那时候先皇后不过十四五岁,在街角支了一个摊子,给穷苦的百姓免费看诊。那时候的皇上还不是皇上,也没有参加科举,一举成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贩。他在她的旁边支了一个面摊,每日她看诊,他卖面,傍晚时,一起回家。
先皇后救了她,帮她做了新的身份,于是,她便留在了先皇后身边。她在青楼这么多年,除了学习如何伺候男人的手段,还学了无数如何保养自己秘法。她所卷出的财务中,更是有一本古方。
先皇后当时还未嫁人,虽是一个小姑娘,但因为对古方的好奇,还是仔细询问了许嬷嬷,并在原有药方的基础上进行改进。她支摊子问诊也有半年多了,也曾家家户户拜访,询问病因。其间,她最心疼的便是那些普通勤劳却因产子后漏尿、漏粪,与丈夫日渐疏远,只能默默忍受疼痛的女人。
她与许嬷嬷一起,调配了无数药方,有外敷的,也有内服、内塞的栓剂,还有一些小小的工具,专门练那处。先皇后将这些免费赠给生育后有各种症状的女子,本事医者仁心,谁曾想却被嘲笑不知廉耻。
“……许嬷嬷是贴身伺候王妃的人,王爷专门指过去的,难道你们没有发现,王妃的一身皮肉,细腻光泽,一日比一日红润吗?”
“下作。”徐芙蓉轻啐一声。
“下作?”雪姨娘扬高了音量,“便是下作的东西,王爷也舍不得给你。”她是皇后的侄女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同她们一样。
雨姝姨娘细眉微微蹙起,“咱们的恩宠,怕是到头了。”
芙蓉不甘道,“不试试谁又知道。”有孕又如何,能生下来才是真,便是生下来又如何,能长大成人才是真。
“试?”雪姨娘掩唇,彷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如何试?”她看着芙蓉,随即恍然道,“我倒是忘了,你还是姑娘家。”
雨姝眉眼处夹了一丝无奈,“王爷同我们在一起,都是晚上,并且从不留宿。”吹灭蜡烛,拉上床帐,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他同王妃在一起,更喜欢白日里,也喜欢抱着她在耳边轻语。”她们对王爷,与其说是妾室,更像是抒发欲望的工具。见不得人,吹熄了蜡烛,夜深后匆匆来,匆匆离开。而王妃对他,则像个宝物,需要在白日里仔细的看着,平日里更是小心翼翼的护着。
抒发欲望的工具,怎会让她们有孕呢?
雨姝姨娘轻轻覆上自己的小腹,眼中含了泪。她曾经也是满怀期待的进了王府,也曾想过虽为妾,但只要琴瑟和鸣,有个自己的孩子,便也知足了。待的久了,才明白,宁王对她们从来都不曾放过心,有的只是深深的防备。
“来了来了。”门房周大远远看到马车。
伍德从马车上跳下来,“周大,搭台子。”
周大与另一个门房,从抱鼓石旁拿出板子,搭在台阶上。乔稽驾着马车,直接驶入了王府。
“这是怎么了?”按着规矩,马车是不能入府的,只能停在侧门处。
伍德笑道,“王妃睡着了,王爷舍不得叫醒她。”
宁王微微掀开帘子,“乔稽,去我的院子。”离家这么久,谁知道有没有人在小安的院子里做手脚。
到了院子前,没有着急进去,反而是先由几个嬷嬷进去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将马车驾入。
“王爷,宫里派人来了,让您回来后即刻入宫。”马车停稳后,乔管事上前一步,站于马车一侧。
“知道了。”宁王低声应了一声,然后叫醒了宁安。
他当然要入宫,他不仅要入宫,他还要好好参一本。他的王妃有孕的消息刚传入京中,便有人在支援中安插了人手,在他王妃的安胎药中动手脚,意图残害他的孩儿。陈大嫂小产后闹事,她一个妇人,若非有人撑腰,有人指使,又如何能敢辱骂王妃,并意图伤害王妃。
宁安迷迷糊糊的,被扶下马车,走进内殿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院子。“这不是我的院子。”
“这是我的院子,以后你就住这里。”
太子妃有孕的时间与宁安差不多,如今都已经五个月了。只不过宁安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能吃能喝能睡,红光满面。而太子妃,整个人却如同被腹中胎儿吸干了一般,既憔悴又衰暮。
下人将一碗汤药端到她面前,她只是闻了一下,便屡屡反胃。“拿走,本宫不用。”
“等一下。”皇后叫住了要离开的侍女,“你这一胎,本就不稳固,安胎药必须喝。”
太子妃没有起身行礼,三日前,她便有了流血症状,这几日一直在熏艾不说,还被严令躺在床上休息。她看着皇后,苦笑道,“母后,并非儿臣不用,而是用了也会吐出。”
皇后眉头一竖,“那边再用。”她在太子妃旁边坐下,“你这一胎可是祥瑞之胎,皇上金龙入梦,他便是金龙化身,定要平平安安产下。”她的手轻轻的放在了太子妃的肚子上。
太子妃垂下眼睑,“是,儿媳定遵母后之言。”只是她们心中都有数,她这一胎,怕是难产下。
什么金龙入梦,真也好,假也罢,分明就是皇上为了抬举宁王才会让人传出的。薛公如今半身不遂,朝堂之上虽然多是他的弟子门客,也压不过秦长松与最近刚归京的夏侯宁朗。皇后娘娘这是急了,急着找一个祥瑞,急着为太子稳固地位。
皇后与甘霖寺主持曾有过私情是真,长公主未央的月份存疑是真,皇后每次有孕前都会去甘霖寺祈福是真,太子身份存疑还是真……甘霖寺一事虽然了了,但疑心已经深深的种下。
皇后娘娘如此看重她这一胎,甚至于要强加上了“祥瑞”“金龙”之名,可她是否想过,这份名头,可是皇上要给她的?
“待到生产那日,做些祥瑞便是。”皇后的脸上闪过一丝狠绝,“总归这等祥瑞之名,不能给了宁王。”
太子妃冷笑道,“母后,若是不想给他,想办法落了胎便是。”是心中所想,也是试探。
皇后看了她一眼,“在五县没能落下她的胎,如今他们归京,想要让宁王妃落胎,只怕难了。”宁王看重,皇上也看重,衣物食物,都经过层层的检查,没有任何下手的机会。
说罢,皇后看了一眼太子妃,带上了一丝指责,“好好的机会错失了,你寻来的人,当真是无用。”
太子妃没有接话,只是道,“母后,明日家宴,我的身子怕是无法去了。”
皇后皱眉,“对外一直都说你的胎很稳,若是你不去,平白惹旁人猜忌。”
“可若——”
皇后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深深的看着她,“总之,你这一胎,定会安然无恙,顶着祥瑞出生。”
太子妃看着她,许久之后才轻轻的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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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4 18:32:45 |只看该作者
花儿花花花姨 发表于 2024-11-4 18:32
宁王回京了。
还是取道江南,还是两辆马车,四匹马。
伴随着宁王归京的消息,还有长溪、云孟、赤水、莲城 ...

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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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4 18:33:03 |只看该作者
(四十二)
“一胎双生,一儿一女。”宁王看着皇上笑道,“父皇若是没事,便为孙儿想想名字吧。”
“双生胎吗?”皇后眼中露出一抹惊讶,看向宁安,“确定了吗?”
皇后脸上的惊讶,眼中的慌乱让宁安不快。“自然。”她看着皇后,“母后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皇后看了看皇上,见他不言语,这才一副万不得已的模样,缓缓开口,“双生帝王家,一子去而一子还。”双生之胎,历来被认为是不详。“双生为阴,于江山不利。”
双生胎,即为天府星和紫微星。此双星,单独降临视为祥瑞。任意一星都代表问鼎皇权,江山稳固。双星同现,风云突变,轻则同室操戈,重则江山易主。
“哦。”宁安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皇后的神色一僵,却也没有再说什么。皇上面上挂着笑,淡淡道,“希望你的孩儿别像你,像宁王妃好,温和。”
宁王挑眉,“父皇的意思是儿子长的不好?”
“不好。”皇上直言道,“太凶了。”一身冷肃狠戾之气,“也就宁王妃能忍受了。”他呵呵笑着,“想来,你阿娘也是看她出身自将门,不会怕了你,才会为你求娶。”
宁安听着皇上的话,先是点头,后又摇头。她是真的怕宁王,不过是死过多次,又在地狱见过各种各样的凶神恶鬼,久而久之才不怕的。
皇上好笑道,“宁王妃也赞同朕的话?”
宁安道,“王爷确实很凶。”一身肃杀之气,跟大哥身上的一样,那是从战场上沾染来的血腥。
她笑了摸了摸肚子,“我希望孩子们能像秦大人。”温和,看着便舒服。
满殿沉静,许久之后,宁王才不满道,“你喜欢秦长松?”
“倒也不是喜欢,只是他比你温和,谦谦君子样,看着舒服。”
宁王皱眉,“不过是衣冠禽兽。”
宁安不以为然,“是吗?看起来不像。”
宁王倒也不是真生气,只是他的王妃当众夸其他男人,总归是让人心里不太舒服。“长松小时候就比我受人喜欢。”他一贯会装腔作势,教文习武的老师都偏爱他,他除了嘴甜之外,还总是将自己闯了的祸嫁祸给他,让他背锅。事后还振振有词道,他是嫡皇子,便是犯了错也不会被责罚,不似他,若是被发现是他所为,定会将他赶出宫。他当年年幼,也愚笨,竟然信了秦长松的话,屡次为他顶错,背锅。
“有一次他把太傅胡子剪了,冤枉是我做的,因为那把剪刀是阿娘寻日里绣花用的,一直是放在内殿中。”除了他这个亲生儿子,能进入皇后寝宫内殿的人不多。
太傅几朝老臣,为人方正,学识五车,那一年已经七十多岁了,常常讲着讲着课就睡着。“娘很生气,还打了我板子,把我一双手都打肿了。”
皇上放下酒杯,“宁儿从小就犟,被打成那样,也不肯供出长松,更不肯认错,只说自己没错。”他接到消息之后,怒气冲冲的去了无妄宫,一肚子的火在看到他被打肿的手之后就没了,可是还不能不惩处他。“也就是那次之后,长松才与他交好。”长松是秦相的嫡孙,在家中也是被娇养着的,入了宫,要遵循种种规矩,自然是不满。不满便开始作乱,期待宫中能将他赶走。
皇上说起曾经的事情,满目的温情。“这臭脾气也不知道像谁,又犟又记仇。”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宁安,“他觉得他委屈了,觉得我同他娘是非不分,整整三个月没同我们说过一句话。”开始的几日,他也是憋着一肚子气,可后来越想越生气,明明就是秦家小子惹出来的,他还怪上父母了。
宁安笑着追问,“那后来呢,怎么又说话了?”
宁王轻笑,“后来是长松悄悄跟我说,说要回家,宫里的气氛太可怕了。”他呵笑出声,“他一边哭,一边求我放过他,他受不了了。”儿时学文习武这段时间,应该是他最轻松惬意,也是他们一家三口人最和谐融洽的一段时光了。后来没过多久,娘就去世了,又过了没多久,秦相一门被人诬陷谋逆,一门只剩了一个秦长松。
宁王妃喜欢秦大人,并希望腹中孩儿像秦大人的消息传到秦长松耳中的时候,秦长松正在同宁朗喝茶。他一口茶刚入喉,便被呛了出来。
“不是,她喜欢我做什么,我对她没任何感觉,也绝对不可能。”这话要是传出去,旁人还道是宁王妃与他怎么样了。他现在对外都是太监了,宁王妃还要污蔑他的清白吗。
宁朗白了他一眼,“你这样的,安儿看不上的。”
秦长松笑了笑,“胡说。前些日子青儿还同我说,他的姐姐喜欢的是我这种书生样的男子。”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宁王一身杀气,如索命阎王,确实不讨喜。
宁朗笑了笑,正色道,“太子那边有什么动静?”
“朝中有人与西凉勾结,不确定是太子。”秦长松将杯中残茶倒掉,“太子虽一贯不安分,但最近的动作太多了,他似乎怕了。”
“怕什么?”宁朗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冷笑道,“怕他真的不是皇上的血脉?怕皇上撤了他的太子?”
秦长松轻抿了一口茶,“皇后所生的几个孩子,真的不是皇上的吗?”
宁朗轻轻摇头,“谁知道。”是不是都好,在皇上心中,只有一个宁王是他亲生,其余都不是。
宁朗看了一眼周围伺候的人,挥手屏退。秦长松不解,待到人都退下后才问,“怎么了?”
“先皇后并非病逝。”
“宁王也一直疑心。”只是查来查去,什么都没有查到。
“她是自杀。”她是医女,又是皇后,被皇上宠爱着,无妄宫除了明面上宫女太监,分布在周围的死士、暗卫不计其数。“除了她自己,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让她饮下慢性毒药。”长达数年,一点点侵袭着她的身体。
秦长松震惊,“为何?”
“为了她的儿子。”在最美好的时候死去,才能让皇上对她念念不忘;死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才能够让皇上对宫中的其他妃嫔起疑心,继而防备她们的孩子。也只有这样,才能护得住她唯一的儿子,保宁王一路顺畅。
宁朗皱眉,“具体我不太清楚,听父亲提过几句。”他看着秦长松,“他说,一命换一命。”
当年宁王去军营历练,父亲说过一次。宁王小小年纪便骁勇善战,不畏生死,取得军工之时,父亲又说了一次。两年前剿匪时,是宁王带队,他专门绕道边境,将剿匪得来的银钱都给了他们,当作军饷之时,父亲再次说了这句话。
他说,若非薛氏、王氏私心太重,步步紧逼,皇上便不会登基,皇上与皇后会成为寻常夫妻,一家和睦。
可皇上成了皇上,皇后也被折去了翅膀。一命换一命,一条性命,换得宁王展翅翱翔,自由高飞,值了。
一命换一命。
宁安看着手札上的字,微愣,这并不是她娘亲的字。
晏晏,见字安。
我想了许久,若是能一命换一命,保住我儿一命,我定不会迟疑。我困于深宫多年,处处受钳制,喜怒哀乐都要压抑,我不愿他同我一样。帝王多疑,便是少年夫妻,扶持至今,感情也一日日消磨去了。为帝之人,对子女的宠爱有多少,我不敢赌。只怕目的未达,反倒是疑心生暗鬼。
若非国丧,如何能让他们停手。
如今,只有一命换一命了。
换得我儿未来顺遂,换得我儿离开皇宫,换得我儿富贵昌旺,日后子孙满堂……
“小安,怎么了?”
宁安合上手札,看向宁王。晏晏是她娘亲闺中的小字,这份手札,是娘亲的,他们接青儿去宁王府之时,全部带了回来。她闲暇无事之时,会随便抽出一本看一看。
宁安看着他,想了想还是将这一页给宁王看了。“晏晏是我娘,这份好像是阿娘留下的。”她娘并非京城中人,在京中也没什么交好的女眷,唯一能够说上话的便是先皇后。
宁王神色不明,他将手札合上,“父皇叫我们几个皇子过去,你若是乏了,便先回无妄宫。”
宁安握住他的手,他笑了笑,“放心,我没事。”
宁王离开后,宁安一个人也不想赏景了,许嬷嬷对她道,“一大早就入宫了,王妃想必也累了,回宫睡一会吧。”
宁安托着肚子站起来,还没走出憩亭,皇后便带着一众人走了过来。“弟妹,你可真是让我们好找。”两位公主笑着迎了上来,一左一右,挤开了宁安身边的阿朱阿紫。
阿朱阿紫对视一眼,忙上前道,“公主,王爷有吩咐,要求我们一定要跟在王妃身边,好好的扶着她。”阿紫加重了扶着她,用了一个巧劲,将琉璃公主挤开了。阿朱也学着她的样子,挤开了蓬莱公主。
琉璃公主怒道,“大胆奴婢。”
宁安笑道,“姐姐别生气,回去之后,我同王爷说,让王爷好好惩处她们。”是打圆场,也是在告诉她,阿朱阿紫便是奴婢,也是宁王的奴婢,她即便是公主,也没资格动宁王的奴婢。
琉璃公主堪堪收下举起的手,宁安继续温声道,“不过两个奴婢,姐姐莫气。”她的声音柔柔的,带着一丝慵懒,“母后,找儿媳可是有事?”她问皇后。
皇后能够解除禁足,还要谢谢她的两个好女儿,若不是琉璃、蓬莱去求皇上,若不是皇上还要顾及颜面,也不会放出她。虽然解了禁足,统管六宫的权利却不得已分出了一半。
宁安的视线淡淡扫过皇后的身后,她身后跟着一个不过双十年华的女子,她是三年前入宫的,侧脸有几分像先皇后,很得皇上的宠爱,不过三年,已经成了贵妃。
皇后笑道,“宁王妃可是还未曾见过舒贵妃?”
宁安点头,屈膝行李,“舒畅和顺,从容恬静。舒贵妃同外界所传一样。”
舒贵妃上前一步,“快起身,你有身子的人了,就别行礼了。我们都是一家人,无妨。”
“西圃的荷塘,新荷已经发芽了,据说满是生机,本宫特地找你去看看。”皇后笑的和善,不容她拒绝。
阿朱阿紫紧紧的扶着宁安,两个嬷嬷紧贴在她身后走着。皇后对宁王从来都是表面功夫,自薛公瘫痪后,便是这表面功夫都不做了。京中谁不知道,宁王是太子最大的威胁,她们也不认为皇后今日会这么好心。若是真好心,也不至于明明看出她们王妃累了,还强拉着去看什么荷花。
“太子妃的气色不太好,可是没休息好?”一路上无言,舒贵妃无话找话说。“听闻有孕显怀之后,便难睡的安稳了。”
太子妃浅浅一笑,“孩儿健壮,活泼的很。”
宁安想了想,“我的孩儿倒是挺乖的。”晚上很少闹她,就是肚子大了之后,怎么睡都不太舒服。
“皇上这次一下得了三个孙儿,开心坏了。”舒贵妃走在宁安的旁边,“对了,幼儿的小衣衫,小包被准备好了吗?”
宁安摇头,“王爷说这些无须我操心。”她也不懂这些,回来之后,文奶奶倒是说过,可她这些日子疲惫的厉害,她还没说两句,她就开始打盹了。
舒贵妃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宁王对你真好。”
宁安道,“父皇对你也很好。”她入宫不过三年,便给了她协理六宫的权利。
舒贵妃笑而不语。
西圃的院门就在前面,走过池塘便是。舒贵妃道,“说起来倒也是奇怪,同样的水,西圃内的荷花都发芽了,西圃外的荷花还未见一丁点绿。”
“娘娘,桥窄小心。”舒贵妃站在小桥之上,她的贴身宫女将她向旁边拉了拉。
宁安跟在她身后,桥面太窄,她停下脚步,与她拉开了距离。待到舒贵妃走过后,她才走上桥。
皇后道,“你倒是仔细着。”
宁安摸了摸肚子,“我一贯体虚,有孕不容易,自然要仔细。”
西圃种了千棵桃树,碧桃、品霞、菊花、垂枝桃、照手、寿星桃……二十余种。设有四季秒亭,分春夏秋冬四座,亭方形,黄顶红柱,一面为照壁,其余三面置有坐槛。亭旁,根据亭名植季节花木作标志。春亭为溢红种梅花;夏亭为滴翠,种夹竹桃;秋亭为醉黄,种丹桂;冬亭为吟白,种蜡梅。
四季鲜花,香不绝。
舒贵妃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微微转身,“算起来,我虽入宫三载,却是第一次来西圃……”话音未落,脚下便踩了什么东西,站不稳,向着宁安倒去。
阿朱阿紫早有防备,眼见舒贵妃摔倒,忙带着宁安往旁边。宁安的身边是太子妃,太子妃的旁边是一块假山石,从土中伸出,约小腿高,似春笋。
太子妃不防,被护着宁安的阿紫一撞,直接倒向假山石,她原本想要借力站稳,却不想假山石太矮,她的手撑空,跌入了池塘中。
“太子妃——”
“快,快救人,太子妃还有身孕——”
舒贵妃吓的白了一张脸,也顾不上浑身疼痛了,忙从地下爬起来。“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会这样……”
地面上,散落着无数珍珠,她的脖子上,穿了108颗珍珠的珠链,半断不断,还挂在她脖子上。
舒贵人跪在皇上面前请罪的时候,太子妃腹中的胎儿流了下来。皇后叫住了接生的嬷嬷,按下了要离开的太医,“太子妃落水,动了胎气,但好在胎儿无虞。”
接生的嬷嬷与太医低着头,他们面前是一袋金子。这金子,他们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
太子妃悠悠醒来,一摸肚子,欲哭无泪。“母后,我……”
皇后站在床边,脸藏在阴影之后,“你的孩子无事,你腹中这一胎是祥瑞之子,怎会有事。”
“可是孩子没了,几月之后从何处找一个孩子来?”她看着皇后,没有痛失孩子的痛苦,有的只是害怕。
皇后冷冷道,“太子的外室也有身孕了,只比你的月份小一个多月。”
她说完后便离开了,太子妃呵笑一声。侍女走入,端着一碗红糖蛋,“太子妃,皇后娘娘她……”她斟酌了一下,“可是在怪咱们?”
太子妃躺在床上,“什么怪不怪的,只怕是她在算计的时候,连同我也算在了其中。”为得便是让太子外室那一胎名正言顺。
“太子妃,用一些吧。”侍女扶起她。
太子妃冷笑道,“用,自然要用。”她要尽快养好身子才行,“皇后娘娘既然连我都算计进去了,便不能怪我了。”如今薛公瘫痪,薛氏一族少了领头人,也该她们王氏一族上位了。
舒贵妃哭花了妆,“皇上,你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珠串会断。”明明戴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宁安坐在一旁,“父皇,只是意外。”
“什么意外,分明便是冲着本王的王妃去的。”宁王大步走入殿中,身后跟着藏得公公。藏得公公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正是断掉的108颗珍珠珠串。
“皇上。”藏得公公上前,“拿去给织造处看过了,说是珠串的绳子被人破坏过,珠串沉重,若是熟悉银线,了解珍珠重量,便能够算好断裂的时间。”
“皇上,不是臣妾,臣妾没有理由要害宁王妃啊。”舒贵妃还在为自己辩解。
宁王冷哼一声,“你要害的不是本王王妃,而是本王未出生的孩儿。”他们这才刚回京几日,这些人便等不及了吗。
宁王不愿掺和皇上的后宫事,只是狠狠道,“父皇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日后我便不入宫了。我的宁王府虽然比不过皇宫,却也不会出现什么珠链突然断裂的事情。”
两人离宫回王府,马车上,宁安问他,“太子妃如何了?”
“动了胎气,但是无妨。”
“无妨吗?”太子妃被救上来时已经晕厥了,不过是短短的时间,她的裙子便被血染红了。她不认为,在出血量这么大的情况下,太子妃的胎儿无恙。
“便是有事,他们也不会承认的。”皇后一门心思想要应了父皇的梦,承了祥瑞之名。
“日后生产怎么办?”总不能随便找来一个孩子,冒充皇家血脉。
“太子的外室多了去,听闻这段时间便有两三个外室有孕,到时产下的孩儿大一些小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宁安点点头,“太子的子嗣倒是昌旺。”
宁王嗤笑,“子嗣昌旺又有什么用。”父皇一日对他有疑心,一日觉得他并非自己亲生,便是他生一百个孩子都没用。甘霖寺之事永远都无法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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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4 18:33:25 |只看该作者
(四十三)
皇亲、亲王、朝中大臣的妻子,所要做的不仅仅只是管内宅之事,还要帮着丈夫连络其他皇亲、亲王的后院。
回京不过半个月,宁安已经参加了三场诗会,一场茶会了。宁王在五县赈灾有功,得了皇上的夸奖,她们便开始围在宁安身边了。这些内眷夫人,带着丈夫的命令,总要探得些消息回去。
今日的茶会,是在宁王府举行的。府中的几个姨娘,也跟着忙了两天,才将茶点、菜品定好,又重新将厅中、园中布置了一下。
靖王妃带着河钰郡主也来了,如果不是她突然出现,她恐怕都忘了这个人了。玉佩大哥已经还给她了,大哥只说是被旁人偷了去,还交代她,自己的东西,该自己守好,日后莫要傻乎乎再弄丢了。
“郡主跪我做什么?”她不解。
既然当了郡主,那便好好做郡主吧。靖王无子女,收养谁不是收养呢。
管她是孤女,还是夏侯府中跑出去的厨娘之女。
许多事,宁安其实都知道,不过是装作不知罢了。
人生在世,糊涂一点比较轻松。
众人看过来,面上均是不解之色。河钰的脸红了红,站了起来。她这段时间的日子着实不好过,虽然她还是河钰郡主,也依然喊靖王父亲,但靖王与靖王妃明显对她冷淡了许多,也防备了许多。他们不将她赶走,不过是为了脸面。
宁安撑着腰站起来,浅浅一笑,“说起来,河钰郡主倒是同我娘家的一位厨娘有些像。”她向前走了两步,“不过那位厨娘手脚不干净,已经打断了手脚,赶出去了。”
河钰抬头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舍。“那个厨娘后来如何了?”
宁安摇头,“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奴仆,不值得入我的耳。”
文奶奶走过来,看着河钰冷哼了一声,“王妃,老奴我倒是知道那厨娘的下场。”断了手脚,无钱医治,伤口处发炎溃烂,生生拖了一个多月才死。死后被扔在了乱葬岗,成了野狗腹中餐。“听闻她有一个女儿,却也不见她的女儿回来为她收尸,当真是心狠。”
“这等心狠手辣之人,日后定会有报应的。”宁安远远见青蔓与太子太师的儿媳妇聊的愉快,浅浅勾了勾唇角。
阿紫小声道,“王妃,您不过去。”
“不了,人际交往,我并不擅长。”加上如今有孕,身子笨重的厉害,更是不愿意劳心费神了。“她想出这个头便出这个头吧。”出了头又如何,宁王妃是她。
“大长公主到。”
大长公主貌美却残暴,她与皇上同龄,不愿一日日变老,想尽了办法,用尽了各式药方。她的封地是先皇给的,皇上发动宫变逼宫之时,她便逃离了京城,去了她的封地。一直到京中各方势力稳定了,她才拿着先皇的圣旨归来朝拜。
星月从暗处现身,“王妃,她此番来不善。”
“我知道。”宁王同她说过大长公主的事情,“她久久不离京,等的便是我。”她对年轻貌美的追求已经变态,她听闻八字全阳,五行俱全之人的心头血能够重塑时间,恢复美貌,便打上了她心头血的主意。
他们一路归来,遇到了多次伏击,有太子派来的,也有不知道什么人派来的,但是更多的是她派来的。
“大哥说,我自己的东西我要守护好。”她看着大长公主走来,缓缓道,“我会守好我的孩儿的。”
大长公主死了,被怀着身孕的宁王妃,一剑划破了喉咙。
死了,便也死了。
有朝臣弹劾,宁王道,“大长公主死于长宁剑下。”他举起长宁剑,“长宁剑上斩贪官,下斩佞臣,更是可以斩盗匪不义之人,行先斩后奏之权。”大长公主在周城多年,杀人无数,残害百姓,民不聊生,为何不能杀?
他目光纯净,就事论事,反倒是让弹劾的太宰一时无言以对。“大长公主为先帝嫡长女,有先帝御赐免死金牌。”
“哦。”宁王应了一声,“那让她拿出来。”
太宰又一愣,“大长公主死了。”
“那就是拿不出来了。”
太宰咬牙,“她死了。”
宁王附和点头,“那就是拿不出来了,她拿出来,免死。”
太宰一口老牙都快咬碎了,“她死了。她被你的王妃一剑封喉,杀死了。”老头跺脚,“她都死了怎么拿出免死金牌,一个死人,拿出来还能复活吗?”
宁王看着他,“哦,知道了。”
七十多岁的太宰捂着胸口,要倒下去,又没倒下去。“宁王妃无故杀害大长公主,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该交办大理寺问罪。”
“不是无故。”宁安站出队列,对皇上道,“是大长公主意图伤害本王的王妃。”
满厅满院的女眷都听到了,大长公主亲口对宁王妃道,“本宫不仅要你的心头血,还要你的一双孩儿。”她舔着唇,“听闻五个多月的胎儿最补了。”话音落,就被宁安一剑抹了喉。
大长公主一贯自大,仗着先皇的宠爱,滥杀无辜,可她似乎忘了,如今已经不是先皇的天下。她毫不掩饰自己对宁安的兴趣,直言要宁安的心头血,宁王府又怎会没有防备。
只是,千防万防,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王妃竟会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抹了大长公主的脖子。
“可大长公主是先帝唯一的女儿,怎能杀了她。”
宁王看向太宰,“现在不是了。”先帝没女儿了。
正在僵持之时,门外有人来报,“皇上,周城的人都来了,一谢宁王妃除恶,二要讨要大长公主的尸身。”大长公主在周城滥杀无辜,无法无天这么多年,死了并不能解周城百姓的恨,周城的百姓要将她的尸体要回去,鞭打,曝晒,示众。
皇上看向宁王,宁王勾唇笑了笑。来的刚刚好。
他在江南遇袭,从杀手身上发现大长公主的标志后,便开始安排人去周城将百姓接来。本只是想要借由他们,逼迫父皇问罪大长公主,保护他的王妃,却不曾想,他的王妃直接一剑永绝了后患。
他便说,为何她一大早就向他讨要长宁剑。
她腹中有皇嗣,便是要问罪,也会等她产下皇孙。距离她生产,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足够宁朗以及他将她摘出这件事中了。
他的王妃,当真是又纯真又聪慧。
这才像夏侯氏与公羊氏的人。
大长公主之事,很快便平息下来了。皇上不可能将大长公主的尸体给周城的人,怎么说也是皇家的公主,但是却可以借由皇家的手为他们出气。
大长公主死后被便为庶民,尸身烧成灰,永远压于佛塔之下,生生世世不能轮回转世。皇上还借此发了一份昭己罪书,细数自己的罪责,对大长公主的屡次宽容。而后将此次赈灾有功的夏侯甫孝派去了周城,协助周城县丞、县令,治理周城。
借由周城百姓的状告,将大长公主挫骨扬灰,既平了她曾经轻视自己的仇怨,也安抚了百姓。让天下百姓知道,皇上无私。之后派爱民、得民心的有功之臣去周城坐镇,以仁孝重治周城,安百姓心。
这一手顺水推舟,好处全被皇上给占了。
宁安坐在院子里,夕阳西下,人面渐黯。
院子里,院子外,都是皇上派来的人,看着她,监视着她。
“王妃怎能这么冲动。”张嬷嬷端了一碗阿胶燕窝羹过来。
“不是冲动。”她做了一个噩梦,一个极其恐怖的噩梦。梦中,大长公主协助太子发动宫变,囚禁了宁王,杀了宁王府中的管事,跟随宁王的侍从。
一片红,比她死去的那一日,从胸口流出的血还要红。
“我不喜欢傍晚。”灯火幽暗,如垂死人的眼。围着院子的物体,幽僻中半人半鬼,没有任何表情,紧抿着唇。
肃杀中传来脚步声,看不清人,只能听到声音,“怎么这么暗,王妃不喜暗,把灯都点上。”
话音还未落,宁安的手便一软,直直沉入了黑暗中。
浮浮沉沉,她似乎又在做梦了。
那是一个寒冬,青石板又冷又硬,她跪在地下,寒气从膝盖里一点点渗入,酸麻酸麻,伴着一丝丝的疼痛。她浑身哆嗦着,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气愤。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明明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看到一双红色的靴子,她抬头看,那是一张极其怪异的脸,美丽的虚假。她看到女人眼中的拳拳野心,看到女人几乎已经拉扯到极限的脸皮。
“呵。”她笑了。
女人愤怒至极,抬首便扇了她一个耳光。很疼,剜心一样的疼,耳朵里万声轰鸣。
口中满是铁锈味,却止不住她一声声笑着。
她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只是想笑。
宁王挡在了她面前,他与女人发生了争执,女人抽出腰后的鞭子,抬手便挥,距离太近,他躲避不了,鞭子落到了他的左脸上,一瞬间,皮开肉绽。
她还在笑,含泪嫣然的笑。
“丑八怪。”她的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殿中清楚分明。
她跪坐在地下,指着女人,咯咯咯地笑着,形同疯魔。“你好丑啊,你的脸,真的好恶心。”
女人愤怒,“我要杀了你!”
她还在咯咯咯的笑着,一边笑一边呕出一口口血,心口很疼很疼,却依然笑着。“杀了我,你也是丑的,恶心的。”她的眼神开始迷离,却依旧认真,“你的脸好奇怪,好丑啊……”
眼前一层轻软的白丝,看不清,看不清。
耳边嗡嗡作响,然后便是胸口一凉,心口刺痛。倒下时,她终于看清了,一颗心脏在她的脸庞,没有那么红,灰白,像是死猪的皮肉,它还在跳,一下两下三下……而后停下了。
她睁着眼,一双自从娘死后再也没有光泽的眼睛,难得的有了情绪。那是恨,浓的化不开的恨。
为什么。
宫中当值不当值的太医都被叫来了宁王府,宁王妃是两日前突然晕厥的,之后一直陷于梦魇中。
“王妃这是中毒了。”衣服饮食一一查验,终于在当日所用的阿胶燕窝羹中找到了元凶。一种长于古滇,来自云南的迷幻蘑菇。在熬制阿胶时,便在其中加入这种蘑菇制成的粉末,待阿胶熬好,蘑菇粉的药性也完全融入了其中。
小心翼翼、千防万防,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好冷,好怕,好冷,好怕。
她惶惑不安,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烟火并不能引领她。
她不愿离开。
无数灵魂从她身边走过,雪白的脸,鲜红的唇,只有她,满面青紫。
宁王府空寂无人,她呆呆地看向皇城,火光冲天,马蹄踩踏声,冲锋嘶吼声,一声叠着一声。
皇城破了,皇上死了,宁王被抓了。
太子以为他攻下了皇城,便能为帝,却不知皇上留下了一份手谕,一枚玉牌。凭手谕、玉牌可调动十万大军。他更不知道,江南所谓的叛军,是皇上的人。
太子用嵌满了银针,沾了盐水的鞭子一下下的抽打着宁王,似乎要将所有的不满、怨恨一次性发泄出来。他逼他叫出手谕,逼他叫出玉牌以及可以号令江南叛军的信物。
“王爷,王爷……”梦中的景象太可怕,宁安很怕,怕到不知所措,怕到无处可躲。
“我在。”宁王坐在床边,握着宁安的手,“别怕,我在这里。”
眼泪不停落下,她一次次扑到太子身上,却一次次穿过。她想阻止他,想要告诉他,手谕、玉牌、信物都在她的身上。与她一同放入棺椁,入土下葬。
她也不知道她怎么了,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肃宁,肃宁……”她一声声叫着他,他却毫无知觉,“乌肃宁……”
“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听你的话……”
床上的宁安突然剧烈挣扎了起来,“肃宁,肃宁……”她一声声叫着宁王,眼泪一颗接着一颗落下,痛苦凄厉的喊,“肃宁,对不起,我应该听你的话,对不起,肃宁,肃宁……”
“宁安,我在这里,我就在你身边,你别怕。”他按着宁安的肩膀,一遍遍的安抚着她。
荒废已久的书房,文房四宝俱全,紫檀木架,间以玉石及木雕摆设,古瓷花瓶,已无花影,朱红窗框,天天晒着太阳,已经褪色。青铜烛台,半残红烛,带泪静坐。
一片昏沉,朝生暮死。
书,庄严如审判公堂,阴冷肃穆。
“小安。”
她怯生生看着坐在书桌前的宁王。她不喜欢这样的他,她记忆中的宁王,还是那个给了她橘子,又被她拒绝的少年。
“小安。”他看着她,“对不起。”他对她说,“我可能护不住你了。”
她不解,只是害怕,不知明的害怕。
“书房有一条密道,今夜你便偷偷躲进去。”他站起身,想要拉她的手,她却害怕的发抖。
他看着她,轻叹一声,“过来,我告诉你密道在哪里。”
他将密道的位置指给她看,又对她说,“里面有一块千斤石,进去后便只能从里面打开。”他细细的说了好几遍,“别告诉你的几个侍女,知道吗?”
她点点头,宁王送她出去。“小安,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过害夏侯一门的心,更不曾有意将你赠我的玉环遗失……”
你相信我。
原来,不是宁王不信她,亦是她也不曾信任过他。
不信他,所以没有进密道。
不信他,所以被侍女出卖,最终被剜了心肝。
夜深了,皇上提着朱笔批阅奏折,迷迷糊糊便睡着了。梦中,两个胖乎乎的娃娃绕着他哭。
“爷爷,你快想办法救救阿娘,阿娘死了我们也会死的。”
“怎么办,怎么办,阿娘醒不过来怎么办。”
胖娃娃哇哇哇大哭,他被哭声惊醒,出了一身冷汗。藏得公公拿着一个披风上前,“皇上,刚才您睡着了,奴才正想给您盖上些什么。”
皇上站起,“传轿,去宁王府。”
皇上到的时候,宁王正在与工部尚书的嫡女对峙。要解迷幻蘑菇的毒性,只有生长在迷幻蘑菇旁边的一种似绿豆的草。万物相生相克,相克而生,毒物附近,定有解毒之物。
这种草,拨出不过半个时辰即会枯萎,枯萎的草药效尽失。这种草,京中并非没有。工部尚书的嫡次女,幼时居住在云南的外祖家中,十三岁归京,归京之时,带有这种草种。历时四年,她成功的种出了这种草。
“你要什么?”宁王问她。
朱如婉直言道,“我要你。”
宁王冷哼一声,“不可能。”
朱如婉道,“一尸三命,我不过是要你一个嫡妻之位,你并不亏。”她见宁王不语,又道,“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王妃以及你的子女死去?”
宁王道,“若是我应了你,便是一时活下又如何?”若是他应下了,是救了宁安以及他们孩儿的性命,可他们会怨他,继而会恨他。“妻便是妻,妾便是妾,我要在我能力之内,给我的王妃最大的权势,给我的孩子最高的身份。你出口便是要拿走最好的东西,我若是答应了你,与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有何区别。”嫡妻之位,上可以发卖妾室,下可以任意处置庶出子女。
嫡庶、妻妾,不过是两字,确是天差地别。
“若我为了王妃,我定会好好待他们。”
“我不信。”宁王直接转身,“你可以走了。”誓言从来都是虚无的几句话,只有权势才为真。
朱如婉见他一丝口都不肯松,有些急了,“等一下。”她跑上前,拦住他,“我不要嫡妻的位置了,我要做你的侧妃。”
宁王上下打量了她,勾起一抹冷笑,“你确定?”
朱如婉点头,“确定。”
“你不若先去问问徐芙蓉,看看她的姨娘做的如何?”
朱如婉不解,“你就不好奇我为何要嫁给你吗?”她的眼睛很大,眼中闪着期待。
“你要嫁我,与我何干。”他说的极其冷漠。
朱如婉脸上闪过一丝伤心,随即很快调整过来。“你忘了吗,四年前,我刚归京,在西南街……”
宁王拂开她大步离开,朱如婉未说完的话梗在喉中,她有些委屈的继续道,“……启王的人当街纵马,险些踩到我,是你救了我……”那一刻,马上的男人,肃冷的脸,英挺的背,便印在了她心中。
朱如婉最终还是拿出了草,三碗清水煎成一碗,宁安饮下后很快就安静下来了。皇上问她要何赏赐,她直言道,“我要嫁给宁王。”
皇上先是微愣,随后便道,“侧妃与姨娘都是妾,如何能用嫁字。”宁王娶谁,娶不娶谁他原本是不关心的,他所关心的,只是宁王的身后是否有倚仗,是否能给他生下孙子。可想到梦中的两个胖娃娃,怎么想怎么觉得是祥瑞。如今祥瑞在宁安的肚子中,他自然是要考虑宁安的想法。
朱如婉眼中闪过一丝难堪,咬了咬唇,还是坚持道,“我如今十八了,一直未曾嫁人,便是因为爱慕宁王,我要么不嫁,要嫁便要嫁给他。”
皇上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朕的宁儿,朕是清楚的,他薄情寡性的很,他并非是你的好姻缘。”他的儿子,性子与他娘很像,本质是薄情的,可若是他喜欢上了谁,便是一心一意,长长久久的喜欢了,旁人再好,也分不得一丝一毫。
朱如婉的眼中有倔强,也有不甘,“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她是工部尚书的嫡次女,论身份,她配得上宁王。她饱读诗书,开办女学,论自己,也是配得上宁王的。
“若是你坚持,朕便下旨,将你赐给宁王为侧妃。”不过是一个侧妃的虚名,给了她又如何,总比她借由救命之恩,讨要其他东西要强的多。
朱如婉欢喜,忙行了一个大礼,“臣女谢皇上。”
皇上只是含笑,宁王妃中了遥远的云南的迷幻蘑菇之毒,刚好又只有她有解药,她还借解药之名,逼迫宁王贬妻为妾,要入宁王府。这毒,即便不是她下的,怕是也没人信。
工部尚书朱大人。
皇上呵笑一声,他记得工部尚书好像曾经是薛公门客,他在这个位置也做得够久了,也该动一动了。
天色微亮,藏得公公披着露水从门外进来,“皇上,宁王妃醒了。”
“什么时辰了?”
“寅时。”
“不耽误早朝。”他站起身,撑了撑腰,“朕去看看两个小皇孙。”
宁安抱着宁王,“肃宁。”
宁王笑了笑,故作轻松道,“想起来我叫什么了吗?”他轻摸着宁安的背,一口悬了几日的气总算是下去了。
“想起来了。”宁安枕在他的肩上。
那一年,他们两人双双被救起后,他便对她说,“我叫乌肃宁,你叫什么?”
她说,“我叫夏侯宁安。”衣衫尽湿,她还很认真的用手指在石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又问,“你姓乌吗?可是皇上好像不姓乌。”
先皇后从侍从手中拿过巾布,给她裹好,“乌是皇上养父的姓,也是皇上曾经的姓。”皇上姓子。
子姓,上古姓之一,殷商的国姓。
“姓氏都不敢给吗?”夏侯夫人与先皇后带着两个孩子回房中换衣服,夏侯夫人轻轻叹了一声。
“薛氏一族虎视眈眈,为了保护肃宁,没办法。”不给他国姓,才能让薛公等人稍稍放松。
“肃宁可能是他唯一的孩子,若非如此,我们也不愿意肃宁平白受委屈,被其他皇子笑。”
夏侯夫人惊讶,先皇后道,“宫中妃嫔有孕之前都会去甘霖寺祈福求子,甘霖寺……”她皱眉,“没那么干净。”她握住夏侯夫人的手臂,“此事你知我知便行了。”
夏候夫人点头,“我明白的。”
宁安抬头看看娘,又看看先皇后,不明白。于是便快步上前几步,拉住了宁王的手。“肃宁哥哥,你为什么会落水?”
先皇后听到后笑道,“算起来肃宁还比宁安小三个月。”
宁安眨了眨眼,又问了一便,“肃宁弟弟,你为什么会落水?是脚滑吗?可是池塘旁边都是草,不应该滑才是……”
夏候夫人与先皇后对视,两人眼中均是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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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4 18:34:08 |只看该作者
到今天更到第二卷九十八章了,还有一个番外故事,标题不知道怎么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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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4 18:34:34 |只看该作者
花儿花花花姨 发表于 2024-11-4 18:34
到今天更到第二卷九十八章了,还有一个番外故事,标题不知道怎么改了

作者更到第二卷九十八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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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4 18:34:54 |只看该作者
(四十四)
朱如婉如愿进了宁王府,工部尚书有心将婚事办的大大的,奈何宁王府不配合,一点喜气没有不说,出入的人都要再三的检查。朱如婉的嫁妆,根本就不允许直接抬入王府中,要先经过宫中太医,以及各位嬷嬷的详细检查。
她的轿子就这么停在了宁王府的后门,门房周大直接道,“侧妃,您也别急,如今府上,谁都没有王妃重要,别说是你,就是皇上送了东西来,都得这么做。”他本事好心告诉一声,省的这位侧妃等得急,却被朱如婉身边的侍女误以为是在炫耀,忍不住就冲上去了。
“大胆奴才,竟然敢这么跟我们**说话,王妃不就是有了孩子吗,生不生的下来还另说。要不是有我们侧妃,一尸三命……”
话音没落,就被一旁的嬷嬷狠狠扇了一耳光。“诅咒王妃与小世子,该杖毙。”
周大撇了撇嘴,走进了门里。什么东西。王爷早就交代过了,什么侧妃,不过是个名头,怎么对姨娘怎么对她就行。
朱如婉从轿子里走出来,一身大红,“嬷嬷,我的侍女犯了错,我自会教训她,如今我还没入宁王府,便不是宁王府的人,你没有资格教训我的侍女。”
李嬷嬷看了她一眼,屈膝行了一个礼,“侧妃,您说的是。”她好声好气的应下,随后又道,“您今日这身衣裳,怕是不合规矩。”侧妃哪怕占了一个妃字,也是个妾。哪有妾室一身红衣,打扮的如此张扬的。
朱如婉知道她是宁王府四大嬷嬷之一,也不愿与她起了冲突,生了龃龉,便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李嬷嬷微微一笑,“只有正妃入府才能穿红,您是侧妃,玫红、粉红都能穿。”
朱如婉脸色有一些难看,“这是我与娘绣了许久的,为的就是这一日,凭什么不给我穿。”
李嬷嬷微微低头,恭敬道,“您是侧妃。”妻妾本就不同,她并非不知道,若是真的不知,也不会借着王妃中毒昏迷,提出让王爷贬妻为妾这种话了。
李嬷嬷也不等她,转身进了王府。她明面上是嬷嬷,但在王府之中的地位比几个大管事还要高,不过一个小小侧妃,又与他们王妃中毒有关,她并不放在眼中。
当奴才的,也得知世事,明势力,也要知道什么人能巴结,什么人不能巴结。
“**。”秋悦捂着脸站在朱如婉身边。
朱如婉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伤痛,“罢了罢了,自己苦苦求来的,悲与苦都得自己受着。”
秋悦看着她,“那嫁衣?”
朱如婉咬了咬唇,“我便是不换又能如何?”
秋悦恨恨道,“这宁王妃当真是善妒,天子赐婚,她竟然还不让王爷出来迎娶**你。”
不能如何,真的不能如何。
宁王府是相连的两栋大宅,他们住在东侧大宅,姨娘们、下人们住在西侧大宅,中间有一个园中园,几扇门阻隔。门一锁,她们便是想过来,也过不来。
宁安捏起一条牛肉干送入口中,小口小口的嚼着,听着阿朱的汇报。“她说我善妒?”
阿朱见她眉头微微皱起,以为她不快,便忙道,“王妃何须管她说了什么,总归住在西院,也来不了我们这儿。”别说是来这里了,怕是她来了,便连小院都难出了。怎么会那么巧,王妃前脚中毒,她后脚便以解药来威胁王爷贬妻为妾,娶了她。
“她是工部尚书的嫡女?”她不是生气,而是两个调皮鬼刚才狠狠踢了她一下。“大户人家出生的女儿,怎么会这么蠢。”在她中毒濒危之时上赶着说自己有解药,又一个人大咧咧的来宁王府逼婚。生怕旁人不知道这毒与她有关一样。“这么蠢,倒是不像会费事将迷幻蘑菇熬入阿胶中的。”为妾却穿红衣出嫁,花轿又绕城三周,这不是涨了她的脸面,而是打了宁王府以及夏侯一门的脸面。
“太子以及雍王的侧妃如何?”
“直接从府上抬入了门。”哪像这位**一样,张张扬扬。
“她们是懂规矩的。”再是侧妃,也是妾,生死掌握在王妃手中,她们乖觉一些,王妃自然不会太过于为难她们。
为难,也要找个不会被人诟病的理由不是吗。
战场之上,离强和弱是为上策,后宫家宅之中又何尝不是如此。青蔓带着几个姨娘,以贺喜为由去了朱如婉的小院,还没进门,便听到了朱如婉不满的怒骂声。
秋悦端了一碗安神茶来,“**,忙了一整日了,喝了安神茶便睡下吧。”
朱如婉自己拿下红盖头,看着这一点喜色都没有的房间,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
秋悦看着她,有些为难道,“**,已经差人去请过王爷了,王爷忙。”
朱如婉含着眼泪冷笑道,“忙什么?忙着陪他的王妃,陪他还未出生的孩儿?”自从宁王回京,京中谁人不知王爷对王妃与腹中小世子的看重。四处收集上好的药材、布料不说,还专门找人做了百家被。一百户人家,要求家中子嗣昌旺健康,子嗣的生母出身要清清白白。更不要说四处找产婆、奶娘,一个接着一个的筛选,产婆不能丑,奶娘要读过书识字的……比皇上选妃的规矩还要多。
朱如婉满脸是泪,倒在床上哭泣,心酸地哭着,哭得久了,便自己停了。“秋悦,你我自幼一起长大,我视你为姐妹,你老老实实告诉我,王爷是如何说的?”
秋悦低下了头,“王爷说,圣旨是皇上下的,也是皇上要他让你进门的,想洞房,想要男人,找皇上去,与他何干。”
朱如婉愣了许久,突然站起身,拿起旁边的一个花樽便砸了下去,砸完了又把桌上几上能看到的瓶瓶罐罐都砸了个稀烂。“他凭什么这么对我,他凭什么不看我一眼,他不看我,不跟我相处,又如何能知道我并非他所喜欢的。”
新悦拦着她,“**,许是你拿着解药出现的时间太过于巧合,让王爷生了疑心,待过段时间,你好好同王爷解释,解释清楚了便好了。”
“有什么巧合的,京城这么大,去过云南的人那么多,为何会疑心是我。再说了,四年前我根本不认识宁王妃,我会在四年前便开始准备要害她吗?都是胡说,胡说!”她发疯般地砸着东西,涕泪横流,“要不是我喜欢他,我为何要不顾脸面让他娶我,我又为什么会听闻宁王妃中了迷幻蘑菇的毒后,第一时间便来为他送上解药。”她越是说,声音便越大,“我是说过让他贬妻为妾,娶我为正妻,可我也没有强迫他,没有逼他阿,他为什么就是不懂呢?便因为这点小事就记恨上我了吗,堂堂宁王,怎么心眼这么小。”
朱如婉闹的累了,便也睡了。秋悦看着一室的狼藉,叹了一口气,默默的收拾了起来。
站在院外的几位姨娘,面面相觑,进不得,退不得。最后还是素馨开口道,“咱们还是明日再来吧。”
几人在侍女的搀扶下往回走,梅卿道,“本以为是个聪明的,谁曾想竟是个蠢的。”比之前的王妃还要蠢得多。
“如此编排王爷,又觉得自己无错,只怕日后她在王府中的日子,比咱们还难。”
一错为上赶着来送解药,二错以解药威胁王爷贬妻为妾,三错以救命之恩换得赐婚圣旨,四错在太过张扬,五错在哭闹砸东西,六错在信口胡言编排王爷王妃。
蕙姨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她们,“我倒是觉得,若是日后的日子就这么过,倒也不错。”
素馨轻叹一声,“我们是皇后送来的,便是我们愿意这么过下去,皇后能愿意吗?”她与蕙姨娘与徐芙蓉不同,她们是带着任务而来的,皇后要她们做宁王府的钉子。
皇后隔几日便书一封信给她们,有时是让她们读书念经,有时则是写一些宁王的喜恶,有时送来衣物首饰。她不知道这是皇后的一片好心还是别有用心,只是这份热枕有些过了。皇后乃是后宫之主,天下之母,不吝屈两个宫女,她焉能自安?
她们两人原只是皇后身边伺候的小宫女,因容貌姣好,入了皇后的眼,被送入了南府,学琴棋书画,唱曲舞蹈,待到时机一到,便成了薛氏一族的远亲,与皇后的侄女一起,坐上了来宁王府的马车。
似她们这样的宫女,南府还有无数。有皇后的人,也有贵妃的人。
她们是伺候主子的宫女,也是帮着主子固权的工具。
青蔓的眼神一暗,她在宁王府中筹谋多年,不愿功亏一篑,更不愿这般清冷而终。
雪姨娘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
如今的宁王府已经不是以前的宁王府了,如今的宁王也不是曾经的宁王了,如今的宁王妃更不是从前的宁王妃。
她似乎忘了,身份如同天堃。她一个私生子女,身份便上不得台面,她还想上天吗?
朱如婉的哭闹自然是传到了宁王的耳中,梁嬷嬷前来回报的时候,宁王正在同宁朗、秦长松、宁青下棋喝茶。
宁朗听完后面色不善,“你便这么让你府中的人信口胡言,咒骂小安吗?”
“父皇硬塞来的。”宁王落子,“明日早朝,我便参工部尚书一本,教女不严。”
“迷幻蘑菇之毒查清了吗?”宁朗直接吃掉他好几个棋子,“你若是照顾不好小安,我便将她接回家中。”这才几个月,便屡次遭遇暗害。
“这并非少有的毒药,去过云南,走商的人几乎都知道。”他们会刻意避开,也有一些人会因为好奇,将迷幻蘑菇以及解药挖回来养育。只是这种植物,对环境土壤的要求极高,几乎没人能养活。
“阿胶呢?”
宁王深深看了他一眼,“阿胶是宫里给的。”宫中怕他势起,怕他的孩子出生的人可不仅仅只有皇后一个。
如同上次的珠链一样,这件事要么随便推一个人出来背锅,要么便是不了了之。“天子脚下,不了了之的事情还少吗?”
“近来皇后那边的动作倒是不少。”忙着造“祥瑞”。
宁王看着棋盘,轻哼了一声,“太子妃小产了,她准备从哪儿弄个孩子来?”
宁朗举了茶杯在手,唇边含了一缕笑意,“太子外室有孕。”
“哪一个?”太子的外室可是不少,常常玩腻了便打发了,几间小院的人换来换去,换到暗卫都懒得盯了。
“承恩公府那个。”
“承恩公府?”
宁朗点头,“你该见过才是。”雍王大婚那日,她还带了孩子去给靖王挑选过继子。
宁王想了想,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承恩公的妻妾。“在雍王大婚当日哭丧那个?”
宁朗点头,“就是她。”
承恩公府的人不喜欢她,但看在她为承恩公生下两个孩子的情况下,还是留下了她。若是她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便也算了。偏偏她并非一个安分的人,寻日里还好,凡是有什么宴会宴请,她便想办法不请自去,去了便是哭哭啼啼,说些让人误会的话。弄得整个京中的女眷中,都在谣传承恩公夫人苛待妾室。
“承恩公夫人将她赶了出去,怎知她转身便勾搭上了太子。”太子对她倒是如珠如宝,甚至起了让她入府的念头。还是皇后察觉了他的意图,极力阻拦,他才作罢。
宁朗捏了一颗棋子,在檀木高几上敲了两下,“算起来,过几日便是承恩公府老太君的寿辰了,你可要去?”承恩公府的老太君是将门之女,曾带兵杀敌,如今掌家的嫡夫人,是卫尉寺之女,也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
“自然是要去的。”承恩公是皇后胞弟,这个面子,他是要给皇后的。
“带小安吗?”
宁王点头,“承恩公府的老太君,嫡夫人,她该结交。”
宁朗皱眉不悦,“她有孕已经六个月了。”
宁王眼中含了一丝无奈,“这是一个结交的好机会。”老太君除了寿辰那一日,其余时间不见外人,嫡夫人也只是与京中小部分女眷结交。“这些事,她总要去做。”她是宁王妃,是他的嫡妻,便要代表他,代表宁王府结交各公、王、爵德女眷。
这是责任,也是义务。
第二日一早,宁安吃完早膳,正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散步消食,远远传来了叫骂声,她听着烦躁,便问阿朱,“是何人?”
阿朱道,“是新入门的侧妃,喊叫了一早上了。”她看了一眼宁安,“叫嚷着要见王爷。”
“她要见王爷,便让她见,去把她带过来。”
朱如婉气冲冲的走了过来,在三步远处,被阿朱阿紫拦住了。秋悦跟在她身后,不时小跑。见到宁王与宁安后,忙跪到了一旁。
宁安端着茶盏喝了一口水,“你不是要见宁王吗,有什么话你同他说吧。”
宁王不悦的捏了捏宁安的手,然后继续给宁安剥松子。松子细小,需要用夹子小心的夹开一个口,而后剥开。这夹子,也不是寻常的镊子,而是专门打造的包金镶花的夹子,专门给闺中女子闲来无事之时,吃松子用的。
夹松子是有技巧的,用力不能大,大了松子仁便碎了,剥不出整个,用力小了,又夹不开口。
朱如婉还穿着昨日的红嫁衣,宁王只是扫了她一眼,便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衣着不整,形同泼妇,工部尚书倒是真会教女儿。
他伸手摸了摸宁安的肚子,他的女儿可千万不能这样。
“怎么了?”宁安不解。
宁王对着她笑,“我们的女儿可一定要像你。”
宁安笑着覆上他的手,“我倒是想让她像你。”这样才不会被欺负了。
“喂。”见到两人无视自己,本就委屈生气的朱如婉更气愤了。
宁王的眉头皱的越发深了,宁安笑着伸手抚上了他的眉间,“你儿子女儿可是在看着,太凶了小心他们日后不亲近你。”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笃定她腹中是一儿一女。
“你们凭什么无视我!”朱如婉气的跺脚,“要不是我,你怎么能好好在这坐着,一尸三命。”
听到一尸三命,宁王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要不是,或许本王的王妃不会中毒。”
朱如婉没有听出他话中有话,只是指着宁安道,“夏侯宁安,你好忌妒,可知错。”
宁安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即便是她被冷落,被忽视那段时间,也不曾有人用手指着她。“你真是工部尚书嫡次女?”她曾经见过一次工部尚书的夫人,知礼仪,懂进退,温婉贤淑。而她,无知无礼无畏,疯疯癫癫。
“你不是要找王爷吗,有什么话就快说吧。”说完赶紧走。
宁王将剥好的松子推到她手边,朱如婉扬了扬头,看着宁安,“你犯了七出,我要代王爷休了你。”
“……”宁安无话可说。
她捏起一枚松子,送入口中,“是吗?那就休吧,刚好我外祖家一直让我过去久住。”祥瑞之子,金龙人参所化,想必外祖家也十分想要看一看,最好能够亲自抚养他们长大。
宁王直接进宫了,不顾御书房满殿的大臣,直接跪下要求皇上收回圣旨。工部尚书的嫡次女,不仅无才无德不知规矩,还疯疯癫癫。他带了李嬷嬷一同入宫,李嬷嬷屈膝行礼之后,将侧妃朱如婉昨日今晨在宁王府做的事,说的话,活灵活现,明明白白,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此女如此疯魔,父皇若是不收回圣旨,本王便要将她送入疯人塔了。”
朱如婉是被侍卫抓了回去的,她满脸涨紫,回到自己的院子后,依然羞愧难当。她扑在床上哭着,一声高过一声。
“秋悦,不是你说王爷身边都是中规中矩、恬淡保守的人,他早已看腻,只有跳脱,不受伦理常纲的女子才能够吸引他,为什么他会对我露出如此厌恶的神情。”
秋悦垂下眼睑,掩去眼底冷意,我说你便信了,当真是愚蠢。
“是你说宁王妃不让姨娘们接触王爷,犯了嫉妒,应当被休弃的,你说王爷对她不过是因为夏侯一门驻守边疆,王爷要借他们的势,可我看着,他们的感情明明很好,不似伪装。”
“你说宁王妃被冷落多年,不善管家,要我在一开始便展现出管理之才。我明明暗你说的做了,为什么王爷似乎越来越厌恶我了。”
秋悦上前一步,“**,……不,侧妃,你操之过急了。”她扶起朱如婉,拿出手帕为她擦泪,“这才入府第一日,你便急着展现你自己,这不是驳了宁王的面子吗?”
她跪在床边,一下下给朱如婉捏着腿,“便是表面夫妻,也是容不得旁人说出的,侧妃你今日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指出,难怪王爷恼羞成怒。”她的眼神一转,又道,“有些话,虽然没有放在明面上,但侧妃你心中也是有数的,如今正值王爷与太子争权之时,兵权该有多重要,王爷怎敢惹恼王妃一门。”
朱如婉抽噎着,“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奴婢觉得,应该让王爷发现侧妃你的性子有多好,让他发现你与其他女人都不同的地方。”
此后的几日,朱如婉爬房顶抓鸟,在花园中捅了马蜂窝,不读女德女戒便算了,诗书也不读,每日里四处收集打油诗,一边念还一边跟疯子一样咯咯咯的笑着。半夜穿着白色戏服在园中跳舞,吓的蕙姨娘摔倒崴了脚,自掏银子给下人,让他们赎身,跟他们说他们有美好的未来,要去考科举,要去参军,不应该将人生浪费在宁王府中……她还肆意改编词语,将不择手段改成不折手段,而后教侍从的儿女。
她似乎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很有趣,可她在旁人眼中,只有无知无礼可笑。
原本有心跟她结交的姨娘们,如今看到她都绕着走。宁安一听到她的声音就头疼,恨不得一碗哑药毒哑了她。
宁王闹了几天,最严重的一次,直接在朝堂上罢官,回来就招呼人收拾东西,宁王府也不要了,皇子身份也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现在就要离开,去宁安外祖家入赘。
皇上大怒,又舍不得责怪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便只能将所有的火都撒到了工部尚书朱大人身上。
“你也曾是状元及第,文采斐然,如何能教出如此无知无礼的女儿。”早朝之上,皇上怒视工部尚书,“子不教父之过,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当年的状元及第,便是你真正的本事吗?”他怀疑的视线扫在工部尚书的身上,一遍又一遍,“别是顶替了旁人的名字吧。”科举考试,中举后杀人越货,顶替旁人的名字做状元,历朝历代也并非没有。
工部尚书跪在地下,“皇上,微臣冤枉阿。”
皇上轻嗤一声,“朕瞧着一点也不冤枉你。”
当判和离的圣旨送到宁王府时,朱如婉还不敢相信,她嗫嚅着,“怎么会这样,不应该这样的。”
她几步跑到秋悦面前,“秋悦,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不应该这样的。”
秋悦眨了眨眼,“侧妃,您觉得应该怎样?”堂堂王爷的女人,便是不出自大家,也定要中规中矩,贤淑守礼,进退皆落落大方。她的跳脱,故作的活泼,一时看倒是觉得新奇,可再看,却会觉得像只被戏耍的猴,低俗谄媚,无上无下,豕交兽畜,野调无腔。
“我,我……”朱如婉在原地绕着圈,想了想才道,“王爷应该被我吸引,我与她们都不同,我是最特别的,我……”竟说不下去了,她着急的想着,似乎除了性格跳脱,她再没有能让人夸赞的地方了。
“终于要走了吗?”蕙姨娘不顾脚伤,赶紧跪在了佛像前。“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宁王府中的侍从们,很快的将她的嫁妆行礼打包堆在门口,只等工部尚书的马车前来。
“秋悦姑娘。”张嬷嬷叫住了秋悦。
秋悦回头,张嬷嬷皮肉不笑,“秋悦姑娘此番回去,怕是也没好日子过,不如留下来伺候我们王妃。”
秋悦低垂着眼眸,“奴婢的卖身契还在尚书府。”
“若是姑娘有心留下,卖身契自然不会成为姑娘的桎梏。”
秋悦抬头看着张嬷嬷,朱如婉不解也不安,她拉了拉秋悦的衣摆。秋悦看着张嬷嬷笑了,“承蒙王妃不嫌弃奴婢。”
“秋悦?”
秋悦转身,“**,奴婢便不跟你回去了。奴婢觉得,宁王府比之尚书府,更有前途,更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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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4 18:35:20 |只看该作者
(四十五)
承恩公老太君的寿宴办的很热闹,便是皇后,都带着她的几个孩子亲自来贺寿了。宁安在花园中看到了太子妃,她的肚子高高隆起,看起来比她这个怀了双胎的肚子还要大。她的面色红润,脚步轻盈,丝毫没有一个月前的沉重与衰败。
她也见到了太子的外室,那个很柔弱的女人。她穿着宽大的衣服,很好的掩饰住了才四个月的肚子。
女人柔柔弱弱,拿着礼物捧到了老太君面前,还未说两句,便含了眼泪。
“母亲,我知道你一贯不喜欢我,也不想我来,可今日是您的生辰,我,我实在是想为您祝寿。”
老太君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首位之上,便平白落得了一个苛待府中妾室的名头。
女人继续道,“姐姐,你别急,我马上就走。”她将礼物放在了桌面上,视线转到承恩公嫡夫人,马上害怕的畏缩了一下,随后跌跌撞撞的站起身。
承恩公嫡夫人今日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笑着,便落得了一个嫉妒心强责打妾室的名头。
“这人好厉害。”
宁安看了一眼秋悦,秋悦如今在她身边伺候着,并非近身,只是跟在两个嬷嬷后面打打下手。宁王府给老太君准备的礼物是一床万字百寿被,一幅八仙祝寿的缂丝屏风。秋悦捧着被子,静静的跟在她们身后。
“比你还厉害吗?”
秋悦看了宁安一眼,“奴婢不厉害,只是主子太蠢了。”因为蠢,才会相信她一个奴婢的话,因为蠢,才会放心将嫡次女交给她一个奴婢照顾。
宁安挑了挑眉,“希望我与王爷不是蠢的。”
宁安走上前,捧着肚子,费力的给老太君行礼。蹲到一半,承恩公嫡夫人伸手,将宁安扶起。“宁王妃有孕,这些繁文缛节便无须遵守了。”如今宁王的风头正盛,颇有超越太子的架势,她们那里敢受她一礼。
嫡夫人看着她,笑道,“听闻王妃所怀是双胎,这肚子看起来倒也不比六个月大多少。”
“孩儿们不大。”她笑道,“嬷嬷说孩子小一些到时候好生,我倒是生怕亏着他们,每天吃个不停,可这肉,都长我身上了。”
嫡夫人的视线扫过秋悦,“工部尚书府上的家奴,怎么成了王妃身边伺候的人。”她的目光微微转深,“这位家奴,可是好算计,将工部尚书的二**害的够惨。”
宁安始终挂着恬静的笑,“我倒是不觉得,书是她自己嫌累不愿意读的,事也是她自己愿意做的,也不曾有人拿着鞭子在后面逼着她。”一个婢女随随便便的几句话,便能左右了她,本身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如今被人知晓是阿斗了,倒是怪上了旁人。
嫡夫人笑了笑,“王妃将她留在身边,便不怕哪一日,她咬上王妃一口吗?”
“我倒是觉得有这么一个聪明的奴婢在身边,倒是好的。”她更好奇秋悦与工部尚书的恩怨情仇。她虽然掩饰的很好,但她还是从她看向嫡二**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恨。
她不说,她也不着急问。她若是真的聪明,便该明白,宁王府留下她,是庇护了她,若是离开宁王府,她这条命,走不出东街。
宁安刚在一旁坐下,便听大一阵嘤嘤嘤的哭声,她懒得动,又想看热闹,阿朱便笑着去帮她看了。
太子的外室小字绾绾,此时正在与一个身强体壮的嬷嬷拉拉扯扯,她嘤嘤嘤的哭着,还没说两句,老嬷嬷只是挥开了她的手,她便向后倒,跌坐在地下。
她面上哭的可怜,言语之中却十分刻薄,字字句句都是承恩公嫡夫人凌虐妾室的不是。“我已经被赶出去,为什么还不放过我,我不过是想要看看我的女儿,为什么不让我见,我是她的亲娘啊,要是承恩公还在,如何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母女分离……”
嫡夫人走了过去,“你为何被赶出去,你一定要让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吗?”
绾绾抬头看着她,双眸含泪,惹人怜爱。“夫人,求求你让我见见我的孩儿吧。”她扑到嫡夫人脚下,“你不管我,也要顾承恩公府的脸面啊。”
“她偷人,才会被赶出去。”宁王走到宁安身边,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水,“水都冷了。”他拿过宁安手中的杯子,直接将里面的水泼掉,“去给王妃换一杯,加几颗山楂。”
宁安惊讶,“偷人?”
“与承恩公府的门房。”也难为她了,竟然能在戒备如此森严的承恩公府偷人,还偷了不止一次。“老太君与嫡夫人都要面子,便没有将这件事闹大,只是将她赶了出去。”原是该沉塘的,但是她们考虑到府上其他女子的清誉以及婚嫁,便没有张扬,自己咽下了这个亏。
她说脸面,便是在威胁嫡夫人。若是她不考虑脸面,不考虑承恩公是皇后的胞弟,不考虑日后承恩公府的嫁娶,她大可以说出原因。
“太子知道吗?”
宁王笑看着宁安,“你觉得太子会信吗?”太子被她迷得跟什么似的,无论谁说了什么,都只当是污蔑胡言。
皇后过去了,看到跌坐在地下的绾绾,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面上还是笑着,“今日老太君大寿,你如此闹,将老太君的面子放于何处。”她面上带笑,目含威严。绾绾看着皇后,缩了缩脖子,手悄悄放到了小腹上。
太子妃站在一旁,笑容之下是满目的冰冷。
绾绾被带了下去,太子心疼她,偷偷离开宴席去找了她,抱在怀中好一通安抚。青铜香炉燃着香料,她的情绪也被安抚。
她抽噎着,“这才几日,我的女儿便不认我了。”
太子喜欢她,却不见得能接受她同旁人生下的孩子,面上不耐,“既然离开了,还想着他们做什么。”
便是没有看着太子,她也从太子微硬的语气中听出了太子的不悦。她很快软下了身子,柔柔的靠着太子。“我的女儿承继了我的美貌,我想着,若是我能亲自抚养她,日后她便能同我一起伺候太子了。”
宁王府暗卫星月轻巧的落在横梁上,借由梁柱遮掩了自己的身影。绾绾这个人,是突然出现的。她入承恩公府之前,自称为笸箩村的人。承恩公一贯放荡,只看她貌美便将她收入了府中,不曾调查过她的身世。
三年前,笸箩村一村一百七十二口,全部死于泥石流中。
三年前,承恩公府嫡夫人对她的身份生疑,私下差人调查。
绾绾眼角发红,满脸的自责,“如今我有了身孕,无法伺候太子,若是我的女儿大一些,不是刚刚好吗。”她以手帕掩嘴,“只可惜,她太小了。”
太子抱着她笑了,“我就是喜欢你的懂事。”
是喜欢她的懂事,还是喜欢她顺着太子的心意而为。
太子是八年前被立为太子的,那一年,先皇后去世,皇后成了皇后,太子便成了太子。薛公势大,人人巴结奉承。太子年幼,便被迷惑,变得心野放荡,加上有人刻意引诱,便迷上了风月,日日流连温柔乡中。是皇后,发现之后,严加管束,也为他掩去了曾经的放荡之事。
只是一个玩乐过的人,又如何能改变呢?情欲便如同赌博,尝到了滋味,得到了好处,便会上瘾。不是改了,而是藏了起来。
“你的女儿太小了不行,不是还有大夫人的女儿。”嫡夫人的两个女儿,他的两个表妹,他可是眼馋许久了。
绾绾眼眸一转,“可是她们居住在深宅中,几乎不出门。”
太子笑了笑,伸手覆上她的肚子,“绾绾一定能让她们出门对不对,你腹中这胎可是祥瑞之子,日后待我荣登大宝,定封你为贵妃。”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太子吩咐侍卫将绾绾送了回去,他则是整理了一下衣衫,挂上合适的笑,又回到了人群中。
宁安听着星月的回报,只觉得惊讶,“太子竟是这种好色之徒?”
“原本不是的。”他的这位太子哥哥虽然能力不行,但到底算是方正,除了心气傲然,野心勃勃,将皇位是为手中物,有段时间被朝臣奉承的找不到北之外,其他还行。“他初为太子时,朝臣给他送了不少妾室、通房,他不好拒绝,就全都收下了。”对于太子府而言,不过是多了几张吃饭的嘴,倒也没什么。偏偏这其中,有好几个旁人派来的钉子。“先是一个姨娘给他用五石散、益多散,后有一个姨娘将一种驻情药膏涂抹在**,也不知是不是两种药物相克,之后太子便开始荒淫不堪,每日里只想着这种事。”有一次在御书房听父皇讲功课,听着听着便情动了,若非皇后去的及时,只怕当场便会被废了太子之位。
也是那次之后,皇后陡然发现了太子的问题,一边差身边信任的管事姑姑去查太子府,一边满天下的寻名医。
宁王笑着夹了一筷子鸡丝给宁安,“她寻来的名医,有一位曾是外公的学生,他同我说,虽然未伤及根本,子嗣无碍,但倒底是要入肌骨,放纵的多了,亏空了,日后只能靠药物了。”太子越是如此,便越是急于证明自己的雄风,纳入府的女人越来越多,用的药也越来越多。
原是不好色之人,为了证明自己,倒成了好色之人。
他说着说着便皱起了眉头,“大皇兄之死,许是与这件事有关。”那时他不过十二岁,懵懵懂懂,大皇兄也只是在他耳边随口一提。“大皇兄死的屈辱,他死后,宅子都被一把大火烧光了,我便是想找些什么,也什么都找不到。”轻叹一声,摸上了宁安的肚子,“京中如今只是看着安稳。”荣王私下养兵,明王如同一条毒蛇般窥探着所有人,启王看似不争却也在京中布下了不少探子,还有雍王,开府之后一直在笼络朝臣,求娶世家女……便是未央公主,都将手伸到了朝臣的后院,或许她生了女帝之心。“不知谁会发出第一箭,也不知我能不能护住你们母子。”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宁安捏起一枚果子,送入宁王口中,“这个好好吃。”她眨了眨眼,面带调皮,“咱们的小祥瑞们没告诉你要怎么办吗?”他们可是白日里睡觉,晚上便进入梦中吵闹不休。
宁安贴近他,在他耳边轻声细语,“是月老洞那根小人参吗?”小小瘦瘦,总会被妖兽欺负,每每被咬了,就哇哇大哭。
“是。”他压低声音,对着宁安的耳朵轻言,喷出的热气直直吹在宁安的耳朵上,痒痒的,麻麻的。
“宁王与王妃的感情倒是好。”含笑的声音传来,宁安抬头看,来人是极少出宫的未央公主,她的身后还跟着明王妃、荣王妃以及雍王妃。
“长姐。”他们起身行礼,未央公主也如同嫡夫人一般,扶住了宁安。“肚子大了,便别蹲来蹲去了。”
宁安看了一眼宝琴,自她大婚,她们已经半年多不曾见过了。曾经的宝琴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美人,眉目含水,回眸间潋滟,如今的她,依然美丽,只是眉目之间多了疲惫,也多了一分憔悴。
“荣王妃的妹妹可回来了?”她看着荣王妃,问起了程芙。她虽然不能肯定在五县时,她的安胎药是程芙动的手脚,但却知道程芙赈灾之前,去过太子妃府。明面上说的是她与荣王妃姐妹多年未见,刚好荣王妃在太子府,便叫她去见一见姐姐,可实际说了什么,是否给了她什么任务,只有当事的她们三人知晓。
下在她安胎药中的药粉,是川渝地区的特产,一日少量,积攒在体内,待哪一日积攒到了一定的量,腹中孩儿便会死去。
荣王妃的妹妹,曾经在川渝地区历练过。
荣王妃笑道,“已经回来了。”
“回来便好。”宁安道,“我倒是很钦佩她的医术,她现在还在汪侍郎的府上吗?”
荣王妃摇头,“家妹如今入宫伺候了。”
宁安点头,“还想着让她来给我瞧瞧。”她笑着摸着肚子,“这两个小家伙,最近闹腾的厉害。”
荣王妃笑容不变,“只怕她脱不开身。”
“无妨,去宫中也行。”宁安笑眯眯的,“刚才我还在和王爷说,太子府上的两位老师傅文采斐然,想让王爷去找皇上讨来,做我们孩儿的夫子呢?”
未央公主不解道,“宁王妃的孩儿还未出生,便想着找夫子了吗?”
“自然,父母爱之深,计之远。整个朝中有学识又懂得方法,会教授幼儿的人不多,我们定是要找找先定下来才是。”她明面上回答的是未央公主的问题,视线却紧紧盯着荣王妃。
她很清楚她在乎的是什么,她在乎的只有她的一双儿子,她如今的所有做小伏低,所有谋划,与荣王的每一次争执,都是为了她的儿子。
未央公主看着宁王道,“公然与太子府抢人,你们便不怕太子恼了吗?”
宁王笑道,“若非秦相一门皆灭,本王也不至于去和太子抢人。”
未央公主面色一冷,“七弟,秦相一事,还是不要提的好。”
宁王笑道,“长姐,我记得秦相也教导过你。”
未央公主偏过头,“叛国之人,大逆不道。”
宁王点头,抬头饮下一杯酒。“吃好了吗,带你去消消食。”
宁安点头,扶着他的手臂与未央公主等人告辞离开。
“怎么了?”她问宁王,今日的他,对未央公主倒是有些咄咄逼人了。
“未央公主或许与秦相被诬陷谋反有关。”
秦相一门当年被污蔑谋反,是因为在书房的暗格中发现了通敌的信件。可偏偏,那个暗格秦相自己都不知道,更不要说通敌的信件了。“秦相的笔记,秦相的私印,无从抵赖。”
这些年,他与长松一直在暗暗查谁有机会将书信放在秦相的书房,一直没有任何线索。当年秦相教导皇子皇女,也教导朝臣、百姓有天赋的孩子,秦相府中出入的人复杂。除此之外,秦相一门几百口全被处死,便是看门的大黄狗,都被一刀了结了性命。他们想要调查,都不知道要从何处开始。
“王府之中有一座地牢,里面关着一个人。”长乐公主已经疯疯癫癫了,要么昏昏而睡,要么便是说着各种胡话。“昨夜,她突然惊醒了,醒来便对着东南方向不停磕头,嘴里喊着,‘秦大人,你放过我,不是我放的,我只是偷偷拿了你的私印,信件不是我伪造的。’”
“若是公主也参与其中,便说得通了。”说得通为何秦相的书房突然出现了一个暗格,说得通是谁人能出入秦相书房便放下伪造的信件。“我还记得秦相被抄家的前一个月,长乐与未央公主,总是找着各种借口去秦相府上,又几次,我与长松还看到她们在书房所在的院子窃窃私语,不知道做些什么。”
“长乐公主自幼便聪慧,除此之外,她还十分擅长模仿旁人的笔记。”长乐公主被西凉皇子凌辱之后,他只记住了她的可怜悲惨,却忘记了,她是皇后的亲生女儿,是薛氏一族的人。
宁安正要说些什么,一个人影从一旁撞来,宁王一把抱起宁安,脚尖一转,侧身躲过。可即便是这样,几人还是出了一身冷汗。这个人,是直直对着宁安的肚子撞过来的。
“来者何人?”
女人跌坐在地下,面色苍白,只知道冲撞了不得了的人物,不顾自己跌的狼狈,忙跪下。“奴家该死,奴家是大农丞宋轶之妻。”她一下下的磕头,“奴家并非有意冲撞贵人。”
大农丞管领盐铁事务,是个肥差,有六个人,宋轶是去年的探花,在编纂处呆了半年,调入大农丞没有几个月。
“起来说话。”
女人站起身,缓缓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嬷嬷在一旁道,“还不见过宁王、宁王妃。”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跪拜。
“宋夫人,你为何要撞我?”
许窈连连摇头,“奴家并非要撞王妃,只是不小心摔倒,才会冲撞了王妃。”
“摔倒?”阿朱轻哼一声,站到了宁安面前,“你从那边直直撞过来,怎么也不像是摔倒的样子。”谁摔倒是冲出来。
“我,我……”许窈低着头,不知道如何回答。
“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冲撞了贵人吧。”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声音又甜又腻,彷佛拉了丝。“都说了,这种场合不适合你来,你非要来。”
她在许窈身边站定,看到宁王与宁王妃后,并没有展现出害怕,腰肢一拧,柔柔的下蹲,行了一个礼。“奴家见过王爷、王妃。”
许茹孟撩了一下头发,“奴家是侍御史许大人的小女儿,宋轶宋大人是我的姐夫。”
宁安捧着肚子,面无表情,“父皇的朝臣是不错的,只是似乎都不太会教女儿。”她放在肚子上的手紧了紧,“咱们的女儿可要好好教导才行。”千万不能似朱如婉,许茹梦一般,一个蠢钝如猪,一个作风似勾栏。“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宁王看了两人一眼,扶着宁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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