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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七月初二,王家长兄送妹妹去宁王府。
王氏一族是大家族,本意为便是纳妾,宁王府也该装摆上,摆上几桌,谁知红绸未见,倒是见宁王府门口挂着白花,门房、护卫虽没有手臂绑丧布,却也一个个沉着脸,沉重悲痛。
花轿在门口停了许久,王郁文悄悄掀开了轿帘子。她的贴身侍女舒雅十分机灵的一步上前,贴于轿边。
“去打听打听出了什么事。”她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
舒雅拿着银子,走到了门房处。今日的门房是杨老三,宁王府的老人了,以前是跟着皇上的,后来在战场上受了伤,丢了一挑手臂,皇上便让他安养了。后来宁王开府,他自请来做了门房。前年,他带着妻儿孙子孙女回乡了,在乡下呆着一年多,呆着无聊,写了信给宁王,得了宁王的应允后,便又搬了回来。如今,他的儿子与孙子孙女在西街街尾开了一间干货铺子,他则继续做他的门房。
杨老三颠了颠银锭子,又看了看停在不远处的花轿,斜睨了舒雅一眼。舒雅陪着笑,“老大哥,请问府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杨老三将银锭子还给了舒雅,淡淡道,“定国公主的小兔子死了,里面正在举行丧仪,办完了你们就能进去了。”宁王府给的银钱不少,只要他们守着规矩,不逾越,年底还有一个大红包,犯不着为了这点蝇头小利,毁了长久的生计。
死了一只兔子,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奈何皇上见不得小孙女哭,为了安慰小孙女,便让宁王府办起了丧仪。今日是侧妃入府,皇上亲自拟定的日子,他如何能忘。不是忘了,而是压根不在意。对于皇上而言,王氏一族的嫡女又如何,远比不过他嫡亲孙女的几声哭号。皇上不在意,宁王也不在意,他们又何必在意。谨守着本分便行。
舒雅心中不忿,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日后她们要在宁王府生活,哪里敢一来便得罪了宁王府中的人。
她回到轿子边,同王郁文说了。王郁文心中酸涩,却没有显露。衣袖上的牡丹花以金线绣成,原是为了彰显身份,如今却一下下刺着她的皮肤。微微的刺痛,舍不下辛苦绣成的衣服,又被刺的难受。
她王氏一族的嫡女,难道还不如一只兔子吗?
史涵也撩开轿子。她的兄长将她送到侧门便回去了,她的侍女听到了舒雅的话,便也同她说了。史涵并非嫡女,只是一个姨娘生的,加之家族之中并不指望她能够在宁王府中站稳脚跟,她不过是一个用来制衡、监督王氏嫡女的工具,所以对她为宁王府侧妃一事,并没有太上心。
她看着侧门门梁上飘荡的白绸,咬了咬唇。“琴儿,将我衣箱中的凝脂色衣衫拿出来。”那件衣衫,是她的生母去世那一日她穿的。生母只是一个姨娘,又是病逝,府上觉得不吉利,只是将尸体抬走,匆匆下葬。没有丧仪,没有哀乐,没有纸钱。
她的生母去世那日,刚好是嫡女的生辰,主母嫌她的生母晦气,连最后一面都没让她见。她只能傍晚,换上那件凝脂色衣衫做丧服,在母亲住过的房间中,静静呆了一夜。
去掉凤冠霞帔,擦去脸上、唇上的胭脂,史涵穿着近乎纯白的衣衫从花轿中走出,她走到侧门前,恭敬道,“烦请老大哥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妾史氏到了。”杨老三上下打量了她,点了点头,转身走了进去。
舒雅不明白,看了王郁文后,走上前询问。
出门之前,曾经伺候生母,如今在主母房中做粗重活的姑姑对她千万交代,摆好了自己的身份,万万不要想着身为侧妃,便有机会一飞登天,她虽姓史,又被主母收入名下,占了一个嫡女之名,却始终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她能入宁王府,为侧妃,不过是家族想要制衡一下王氏嫡女,她只需要好好的在宁王府住下,守着规矩,其余的,别想、别问、别管。
史涵平静道,“王府有丧,我们却红衣红轿,如何能入府。”
舒雅快言快语,不悦道,“不过一只兔子,这叫什么丧。”
史涵笑了笑,“不是普通的兔子,是定国公主的兔子。”她觉得有些可悲,也有些无助。她们活生生的人,竟然还比不上定国公主养的一只兔子。只是世间本就是这样,有人笑,有人哭,有人生来便拥有尊贵的身份,有人求其一生,只求一份安稳平淡的生活。
舒雅同王郁文说了,她忍不住猜测,“**,你说这是不是宁王妃有心为难咱们,要给咱们一个下马威?”
王郁文没有回答,她看着史涵被一个嬷嬷迎了进去。密密麻麻的痛楚从心中冒出,分不清是气愤还是屈辱。她神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种种。“大哥去哪儿了,先问问大哥再说。”
来送亲的并非王氏一族嫡亲长子,只是一个占了长子名头的庶子。王郁文心中稍稍有些怨气,却也能够理解。她倒底不是正妻,说是侧妃,也不过只是一个妾室。亲大哥是家族鼎立培养的,这种非正式婚仪的事,露了面,反而自己拉下了自己的脸面,让人以为他们王氏一族,上赶着将嫡女送入宁王府,上赶着巴结一样。
乔稽与伍仁去花园中回话,“爷,人已经到了,在门外候着。”
宁王坐在突起的假山石上,面前挖了一个土塘,上面架着木头,一只剥了皮去了内脏的兔子,正在火上烤着。“让她们等着,什么时候懂规矩了,什么时候再放她们进来。”他用匕首割下兔耳朵,吹了吹,不烫之后,给了儿女。
兔耳朵烫去了毛,烤的干干脆脆的,刚好给他们磨牙。这是以前他在边疆的时候,见当地人做过的。
乔稽抬头看了一眼被王妃抱着坐在一旁的定国公主,小人儿刚哭过,眼睛红红的,两腮也红红的。白白胖胖的幼儿总是惹人喜爱,他笑了笑,“几个月不见,小公主长大了不少。”这几个月,王爷派他去江南办些事情,昨日刚回来。
定国举了举握着兔耳朵的小拳头,咿咿呀呀,似在跟他打招呼。
宁安道,“不能再吃了,胖了不少了。”她都快抱不动了。
“怕什么,我小时候比他们还胖。”小时候敦实点,长大后身体才会好。
宁朗也附和,“肃宁小时候确实胖。”六七岁的时候还圆滚滚的,后来正式跟着师傅学武,练骑射,没多久就瘦下去了。他看了一眼宁安,含了一丝指责,“你大概是唯一一个会嫌儿女胖的娘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宁安、宁青并没有什么特别深的感情,却十分喜欢这两个小的,开始几个月是每天都要来看看他们,最近干脆直接住到了宁王府。
宁安戳了戳女儿肉嘟嘟垂下来的腮,“可是,太胖了也不好吧。”
宁王看着她,“你若是不放心,过几日他们周岁生辰,找太医看看就是。”宫中有一位十分擅长幼儿科的年轻太医,不过二十出头。
宁安点点头,宁王将烤熟的兔子肉一片片片下来,放在盘子里,洒了一层薄薄的盐。“以前我和宁朗在边疆的时候,我们常这么吃。”边境军营生活苦,每个月的军饷都是紧巴巴的,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文用。若是遇上大雨、大雪,或者是粮饷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点油腥。“我们会上山打裂,春夏还好,山上的猎物多,秋日多是带着崽或还没长成的,不能捕,冬日里大雪封山,更是什么都找不到。”
宁王看着宁安,“那时候,宁朗就带我们去山上挖芋头,打栗子。”山脚下,会有边城农家种的地,秋日后,高粱收完,留下一节节高粱秆,他们就会把高粱秆拿回去。高粱秆嚼起来甜甜的,可以熬出糖。“等京中的事了了,我带你去看看。”
“嗯。”宁安笑着应声,随即眉头微皱,闷哼了一声。她的儿女养的好,又胖又爱动,抱坐在腿上还不老实,一边啃兔耳朵一边闹着要起来。将她抱起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心的在她腿上蹦。
宁王见她皱眉,忙伸手接过了女儿,“怎么了?”
宁安摇头,“没事,禾禾踢到我肚子了。”
宁王坐在她身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摸上她的小腹,附在她耳边小声问,“你这个月癸水可来了?”他们一向小心,避孕的汤药一次没落过,可这避孕汤药,也不是一定有用。
“该是快了。”她有些担心,她还不想再生一胎。
“我让袁大夫来给你看看。”
宁安点了点头,“嗯。”
傍晚的时候,宁王府撤下了挂在门上的白绸。皇上忙完了一天的政务,正在用晚膳。
“皇上,今儿早些休息吧。”藏得公公给他倒上一杯热茶,八分烫,碧螺春。茶不是什么好茶,是宁王府送来的,说是府里种的,大概不是地方,也不会养育,长的并不好。
皇上喝了一口茶,“这宁王,都是当爹的人了,还不会哄孩子。”公主的小兔子死了,她伤心难过,你给她为兔子办一场丧仪,让她看到你跟她一样重视她的小兔子,跟她一起伤心一会儿,不就好了吗。
藏得公公笑了笑,“皇上,奴才记得宁王幼时也是这样。”他还记得,当时宁王养了一只乌龟,特别喜欢,每天都带着。后来乌龟死了,宁王哭了好久,闹着要给乌龟办葬礼,还被先皇后给打了。
他看着皇上,“您今儿看着是为公主做主了,其实是为了补偿宁王。”当时他被种种钳制,到底是亏欠了宁王母子。“老奴知道,当年宁王的乌龟,是太子弄死的,您不过是碍于薛氏一族,这才非但没有为宁王撑腰,还斥责了他。”
皇上放下筷子,轻叹一声,“我欠他们母子的何止这一点。”若不是他一心为帝,他的妻子不用被囚困在四四方方的小院中,压抑着自己,他的儿子也不用十二三岁的年龄就去边疆搏命。“许多事,从一开始就错了。”改不了,只能将错就错。
藏得公公看了一眼皇上,压低了声音,“皇上,老奴说一句不该说的,太子本就不喜宁王,如今皇上明着偏袒宁王一家,只怕太子……”太子对宁王一直是嫉妒的,从幼时开始。宁王是嫡出,皇上虽然时时克制,可看向宁王的眼神与看向其他孩子是不一样的。他会被宁王气的咬牙,却又硬生生的忍下,也会在面对宁王闯下的祸后,一边骂着一边为他遮掩,他还会在宁王生辰,亲手为他做上一碗面,在宁王嫌弃他小气的时候,骂一声小混蛋。
皇上眸色沉了沉,“他也快二十六了,有了儿女,若是这点小事他都应对不了,他也不用做他的宁王了。”
藏得公公轻叹一声,“太子也是,兄弟相残,这……”话一出口,便觉出错。皇上登基可就是弑父杀兄,父亲都不在乎血缘亲情,儿子又怎会在意呢。他马上跪下,一下下打着自己的嘴,“皇上,老奴失言。”
皇上勾着笑,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既知失言,日后便少说话。”
皇上的目光如同针芒刺在背上,藏得公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皇上起身,背着手离开,“朕的儿子,只有宁王一人。”亲生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只认他妻子生下的孩子。
藏得公公始终跪服在地上,听着皇上离开的脚步,悄悄送了一口气。皇上离开后,他微微抬头,他的小徒弟站在殿外伺候,见皇上离开了,忙将他扶起来。
“师傅。”
藏得公公推开他,皱眉道,“皇上话中有话啊,你可是又与太子联系了?”一众皇子,难免买通皇上身边的太监,探查皇上的喜好。
“没有。”小徒弟不停摇头,“师傅,上次你警告过我之后,我便再也不敢了。”
藏得公公深深的看着他,“听我一句告诫。”他冷哼一声,“不是什么银子都能收的。”
一直到月上中天,宁王府才让王郁文进府。杨老三拦在门口,“侧妃,按着规矩,侧妃的花轿不能入府。”只有正妃才能坐着花轿入府,侧妃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等了一天,舒雅心中已经堆了一肚子的气,她忍不住上前,“我们家**也是大家闺秀,按着规矩,女子出嫁,入夫家门之前,脚不能沾地。”
杨老三冷笑,“既然要入宁王府,便要按着王府的规矩来。”他看向轿子,朱孔阳红,这本就不该是一个妾室乘坐。“还请这位姑娘慎言,你们家**入宁王府只是为妾,如何能称宁王为夫?”这是还未入府,便想骑在王妃头上了吗。
“舒雅,回来。”王郁文掀开花轿帘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脸色微微发白,便是坐着,一整日下来,脸上也染上了疲惫。
她笑的勉强,对门房道,“下人荒唐,还请老大哥不要计较。”到了现在,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若无宁王授意,一个门房,如何敢拦他们的花轿。若无宁王允许,何人又敢在迎娶侧妃之日,在门头挂上丧仪用的白绸。这份下马威,哪里是宁王妃给的,分明就是宁王给他们王、史两门的。
他要告诉她们,便是入了宁王府又如何,到了他的府中,好坏生死,从来都由不得他们。他也是在告诉她们,高门又如何,侧妃又如何,她们终归只是一个妾室,要看清自己的身份。
从定下婚事到今日来宁王府,每日里虽也忙着准备嫁衣,学着规矩,可又如何会没有一丝期待。毕竟,那个男子是将要陪伴她一生,也是她将要倚靠一生的人。她见过他抱着孩子时掩饰不住的疼爱,也见过他面对王妃时几乎要溢出的温柔。那张似乎生来便带着狠戾的脸,春风化雨。她也曾在心底悄悄的期待,日后的某一日,这份春风,能够是吹向她的。
她抬头看着没有挂牌匾的高门,她忘了,这并非正门,这是侧门,见不得光的侧门。心底狠狠一搐,牵动四肢百骸都一同抽痛起来,还没入府便受了这等羞辱、警告,她不知道她的未来会如何。
“下人荒唐,主子别荒唐就行。”杨老三侧过身,让她们进去。
她极力将腮边的笑容撑得如十五无缺的月,“麻烦了。”
张嬷嬷、李嬷嬷已经在门后等着了,见她进门,便让她跟着她们走,至于她带来的嫁妆,将有宁王府清点后入库房。
一路上,张嬷嬷给她讲着宁王府的规矩,她也低着头默默的记着。
绕过了不知道多少处水石,多少假山、小亭、水榭,走过一条又一条抄手长廊,嬷嬷的脚步在一处小院停下。
“王侧妃,日后这里就是你的住处了。”
王郁文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周围烛光闪烁,似乎住了不少的人。张嬷嬷见她打量周围,呵呵笑了一声,“隔壁的院子,住了几个姨娘,再往右,是一个两连的小院,住的也是姨娘。王册封院子后还有一个院子,住的是史侧妃。”她拿出钥匙,打开所在铜扣上的锁。“左边是一处小花园,王侧妃若是没事,可以去院中走走。”
这处院子并不大,两间屋,一间正厅连同内殿,一间则是佛堂。院子内没有单独的小厨房,几步便能走完。这个院子,还没有他们府上,一个姨娘住的院子大。
两个嬷嬷彷佛没看到她的不满,只是谦和恭敬而又疏远道,“王侧妃,日后您要是缺些什么,只管同奴婢们讲。”张嬷嬷又转向跟着她一起来的两个妹妹,王楚凡,王楚嫣。
“王侧妃,您带来的这两位姑娘,可是要做王爷的姨娘?”她直言问道,“若是您的奴婢,便同您一起住即可,可若是奔着做姨娘来的,便要同姨娘们住在一起了。”宁王府最开始的几个姨娘,都有自己的小院,虽然不大,也是自己的一方天地。后来各处送来的姨娘,都被安排在了一起,几个人共用一个小院,所拥有的只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她们的作用不过是王府用来连络皇亲、大臣,随时可能被送出去的东西,自然不需要照顾的多好多精细。
楚凡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楚嫣拉住了。她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妄动。
王郁文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她问嬷嬷,“王府不知吗?”
李嬷嬷笑了笑,“每日里各处送来王府的女子无数,谁知道是送来当奴婢的,还是送来当姨娘的。”她和善的看着王郁文,“还请王侧妃说清楚。”
王郁文的神色如遮蔽明月的乌云,“她们是我庶妹。”
李嬷嬷点头,“出自哪位姨娘?”
“楚姨娘。”
李嬷嬷轻啧了一声,与张嬷嬷对视了一眼。王郁文有些不安,“可是有问题?”
李嬷嬷为难道,“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王郁文掏出一小锭金子,李嬷嬷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宁安与宁王梳洗完坐在床上陪着两个孩子玩,宁王坐在床的外侧,腿一伸,便挡在了床边,防止两个孩子玩闹时不小心摔下去。
宁安坐在床内挠儿子的痒痒肉,逗的他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刚才许睿来报,说是王家的嫡女还带了两个妹妹来。”
“娼妓之女。”
“嗯?”宁安没听清楚。
宁王张开手抱住跌跌撞撞练习走路的女儿,“她带来的两个人,是楚姨娘的女儿,楚姨娘轻吟小班出身,原是外室,后生了孩子,也有些手段,便被收为姨娘了。”
“轻吟小班?”
**分南北,南班的**,多是来自苏杭秦淮,有姿色有才艺,陪伴的大多数是达官显贵。北班的,伺候的多是京城作官和经商的人。北班妓院又分为四等,第一等叫小班,第二等叫茶室,第三等叫下处,第四等叫小下处。
小班,又叫轻吟小班。从字面上看,似乎是卖艺不卖身的。其实这只是一种虚假的自我标榜而已。轻吟小班中有不少姑娘手不能弹,口不能唱,除了会打情骂俏之外,只会做皮肉生意。
“王府的那位楚姨娘,便是轻吟小班出生。她原是画阁春风的妓子,后来犯了错,被赶了出去,便去了轻吟小班。”画阁春风是京中最大的妓院,宁朗的产业之一。
宁安皱眉,“你和大哥他们,倒底有多是见不得光的产业。”
“不是我们,是宁朗。”他只是投了些银子,其余的一概不管的。宁王看着她笑道,“京中有一座酒楼,叫枳花楼,是我的产业。里面做的广式小点特别的好吃,明日我带你去尝尝。”他伸手抱宁安,将一双儿女一起圈在怀中。“我虽然去过妓院,但也仅仅只是去过。我嫌她们脏。”
宁安笑了笑,伸手点他的唇,“你同我解释什么?”往日之事不可追,她没必要为了曾经她不曾参过的,他的人生气闷生气。她要的是现在与未来。
宁王张口,浅浅咬了一下她的手指,“宁朗、宁嘉带我去的,我也没想到他们是这种人。”他道,“难怪柳儿姐姐看不上他。”
怀中的孩子被挤得难受,咿咿呀呀的挣扎着,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叽里咕噜一通。宁安与宁王含笑对视,宁安往后挪了挪,让孩子们从怀抱中爬出。“我以前从未想过会有这一日。”有人依靠,生活无忧,夫妻和睦,儿女绕膝。
如梦似幻,有时半夜醒来,会害怕,生怕这只是一场美梦。只有身边的他是真实的。
史涵坐在床上,这本该是她的新婚夜,可王府之中,哪有什么喜气。便是这小院的装饰,也是固定统一的。
琴儿端了一盆热水走入,“**,咱们这个院子好歹还有一个小厨房,奴婢刚才去前面看了一下,那位的小院可是就两间屋。”
史涵牵起一抹苦涩的笑,低声自言,“这便是我认清自己身份给的赏赐吗?”此后的日子该怎过?“琴儿,你下去休息吧,我自己来。”
琴儿拧帕子的手顿了下,“不等王爷吗?”
史涵摇头,“王爷不会来的。”
王郁文坐在床上,松了一口气。楚凡与楚嫣去了姨娘的院子。张嬷嬷直言,她们的生母妓子出生,连带着她们也上不了台面。王氏一门将妓子的女儿送入王府,轻了说是一时疏忽,重了说便是有意羞辱宁王。妓子的女儿,便是姨娘,都是不可为的,最多便是做个通房。不过今日看在王侧妃的面子上,她们可以与姨娘们同住。
舒雅也松了一口气,她看着王郁文,见她神色蔫蔫,便想着逗她开心。“**,你没看到刚才楚姨娘院中的那两位**的脸色,又青又白的,偏偏还无法反驳,只能强忍着受下。”也不知她们从何处听说了宁王,在何处见过宁王,一向心高气傲,不肯为妾的两人,竟然主动提出要陪同嫡姐入府,做宁王府中的姨娘,与嫡姐相扶。
郁文拿下头上沉重的凤冠霞帔,嘲讽一小,“什么相互扶持,不过是想要抢我的东西罢了。”自幼便是如此,她有的,她们定要有。若是没有,便想尽办法抢走她的。“以她们的出生,怎能为嫡妻,若是为妾,一众亲王皇子中,宁王最为优秀,宁王妃看起来也像个好拿捏的,她们自然会动了心思。”更何况,自己又成了宁王侧妃。她们收拢了口风,原意为人妾室,一是明白了自己有一个那样出生的生母,不可为嫡妻,二是想要羞辱她嫡女为妾并抢夺她的东西,三则是宁王在一众亲王中相貌、能力都是出众的,又得皇上偏爱。“她们不过在赌一个可能罢了。”
“什么可能?”舒雅捧着凤冠霞帔,仔细小心的放在了梳妆台上。
“宁王为帝的可能。”
舒雅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擅论朝政是死罪。她转了一个话题,“**,今夜要等王爷吗?”
郁文想了想,“等。”她对舒雅道,“你为我梳洗,而后去送个口信,就说我在等他。”
“是。”
宁安将熟睡的女儿放到摇篮里,吩咐嬷嬷、奶娘们好好看顾着。她锤了锤腰,走回了内殿。
宁王正倚靠在床上看诗集,见她回来,便放下了诗集。“腰疼?”
宁安点头,“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了,腰也疼了。”许是寒凉的柿子饼吃的多了,胸脯涨着疼,小腹疼,腰也疼。
“怪我,不该给你那么多柿子饼。”他见宁安喜欢吃柿子,便寻了不少柿子饼来,让她春夏也能吃到柿子。“四红汤喝没喝,明日要是还疼,就让嬷嬷给你艾灸。”
宁安坐在床上,趴在床梁上,“给我揉揉。”
“腰疼还抱孩子。”他撩起宁安的衣摆,手覆上她的后腰,轻轻的按了起来。“快二十斤了,你抱了快一个时辰,能不累吗。”
宁安笑了笑,“再过些日子大了,想抱也抱不动了。”
嬷嬷站在内殿与前厅的帘账外,“王爷,王侧妃有话要带给王爷。”
“说。”
“王侧妃说她会等您的。”
宁王手上动作不停,在一个穴位上重重按了下去,一股酸麻自后腰涌起,她忍不住呻吟出声。宁王带着恶意又按了一下,宁安一手捂嘴,一手伸到后面去拍他的手。
“她要等就让她等着吧。”他从后揽住宁安,“去告诉她,本王自然是要陪王妃的。”他的手伸进宁安的肚兜里,不轻不重的揉捏着她的胸脯。
“是。”嬷嬷退了出去。
宁安提着的一口气松了出来,虽然已经是多年夫妻,又生育过,可她还是不太习惯他突然而来的亲密。
宁王笑着亲了她一口,“这么多年了,脸皮怎么还是这么薄。”手掌中的胸沉甸甸的,饱满细腻。一只手解开肚兜的绳扣,一只手则向下滑去,捏住柔软的臀瓣。
“唔……”她忍不住哼出声来。
嬷嬷与守夜的阿朱笑着退出了外殿,还不忘关上了房门。分布在房梁上,屋顶上的暗卫也默契的离开了藏身的地方,聚集在院外,捧上一碗嬷嬷端来的,还带着冰沙的绿豆汤,无声的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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