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窗

攸玥

雨又下起来了。先是三两滴，试探似的敲着窗棂，继而便密密地排开，将玻璃打成一片模糊。我坐在窗前，看那雨水如何将外头的世界渐渐稀释，终于只剩下一团灰黄的影子。

街上的行人纷纷撑起伞来。黑色的、蓝色的、花格的伞面在雨中浮动，像一群古怪的水母，被无形的潮水推着向前游去。偶尔有没带伞的，便缩着脖子疾走，仿佛如此便能避开雨点的追击。然而雨水是不讲情面的，它只管自顾自地下，哪管你是疾走还是徐行。

窗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水，映出对面楼房歪斜的倒影。一只麻雀忽然落在上面，抖了抖羽毛上的水珠，歪着头向窗内张望。它的眼睛黑而亮，像是两粒被雨水洗过的黑豆。我们对视片刻，它便又振翅飞走了，只留下几道细小的爪痕，很快被新落的雨水抹平。

楼下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沉闷。"豆腐——"，"磨剪子嘞——"，这些声音忽远忽近，仿佛也被雨水泡得发胀了。我想起儿时在乡下，每逢雨天，祖母便会坐在门槛上剥豆子。雨打在瓦片上，发出嗒嗒的响声，与豆子落入盆中的声音混在一处，竟成了一支奇特的曲子。而今祖母已故去多年，那曲子也随着她的离去而消散了。

雨仍在下。窗外的世界愈发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