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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白河_寒秋 于 2021-8-26 13:16 编辑
《小城》作者:qliuliu
【授权】
【文案】
【字数】
北方的冬天,那就一个字:寒。大抵巴望着要过年了,小镇上来了一个耍皮影戏的老叟,携带着一个瘦弱的小儿,卖艺,讨生活。小儿五、六岁大小,从不爱说话,只跟在师傅后面,师傅让他作甚他便作甚。他们的行头也算简单,只一口箱子,几根竹竿,无他。小儿背着一个破旧不知底色的布包包,师傅则担着一挑行头,师徒俩如此走南闯北。
趁夜热闹,师徒走到一处。师傅把行头一放,竹竿撑起个不大不小的台,把白幕固定上去;徒弟从包里取出几根蜡烛,点上。敲锣打鼓,开始上演……
快过年了,观众又少了些,而且多半是小孩儿,手里没有几个铜板。师傅叹口气,拾掇着手里的孙悟空,收摊。徒弟站在一旁,没有说话。锣里没几个板,不够师傅喝上几两酒,更别提热乎乎的馒头了。他把嘴唇咬得更破,依稀有血从破皮处流出。本身瘦小的脸更是削尖了轮廓,只剩干净澄澈的眸子里还有光芒。
师徒俩找到了一间荒废了的关帝庙落脚。庙里乱糟糟的,木头腐朽了,生出败坏的气息。那关公座前的供奉瓷碗比师傅讨铜板的破锣还破。且空的,连颗老鼠屎都没有。师傅拿出一个冷了的馒头,分成两半,递给徒弟一半。徒弟接过就大口大口吃欢了,两天没有正经吃东西,他着实没想到还有宵夜吃的,铁青的脸上挤压出笑容,小脸皱在一处,高兴得鼻子发酸。
这时候一声清脆的咳嗽吓得徒弟把塞在嘴巴里的馒头渣一股脑儿吐出来了,呛得他眼泪花直流。接着便又听见几声撕心裂肺的猛咳,好像肠肝肺都咳出来似的。徒弟和师傅对望一眼,师傅先站起来,把徒弟放在身后,一起往神像背后望去。
未等到师徒俩反应,一个白衣女子就跪在了他们面前,“求求你们,救救我……我儿子。”女人三十来岁,脸上的光泽却已褪尽,嘴唇开裂发黑,分明是将死的面相。且还穿着月白色镶黑色边子的旗袍,下摆齐沾满血污的脚背,她没有穿鞋子,脚上全是水泡。
师徒二人随着女人错落的脚步才找到她口中所说的儿子,躺在稻草上安静睡觉的小孩儿。他依稀两岁,头发乖顺得很,着白衬衣小马甲,只是整只右腿被血污覆盖着,煞是骇人。
“师傅!”徒弟紧紧抓住老叟的胳膊,师傅知道徒弟的意思。徒弟是看这小孩儿跟他小时候遭遇一致,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情感。“老师傅,我已是将死之人,葬身在荒郊野外也算是得了自由。可是小儿才三岁,他不能死,他不能白来这世上走一趟啊!求求你,把他带到镇上去找……”女人急促地咳嗽了好几声,她痛苦地掩着嘴巴,好像恨不得把嘴巴抓烂似的。老叟见了,连忙帮着女人顺气。女人抬头,眼珠里闪着泪花,“找到一个叫做慕容柳卿的人,把这封信交给他,就说……就说是陈三娘今生今世没这个福分,只能……只能下世再还他的愿了。让他……把这孩子教导成人。”女人用长满血泡的手抚摸了一下小男孩的脸颊,慈爱地替他顺着头发。
“闺女,我一个走江湖的,既然遇见了就会帮忙,不过你也不能扔下这孩子不管,如此我送你们到城里去找个大夫看看吧,也许没那么糟。”师傅蹲下来,他也上了年纪,只是此时他眼睛里的神色是徒弟从未见过的。徒弟看得愣住了,也跟着师傅蹲下来。女人却苦笑着摇头。
这时候,那小男孩在母亲的抚摸下甜甜地笑了,徒弟羡慕地看着男孩儿的笑容,不解地看着女人发出坚定目光的眼睛。
凄冷的夜色包裹在门外,让徒弟打了冷颤。柴火堆上噼里啪啦烧得正旺,而女人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三儿,你还认得去城里的路吗?”师傅眼看女人就要撑不住了,拉住徒弟**。
“记得的,师傅。”
“去雇一辆马车到庙里来拉人。”师傅摸摸女人的颈下,松了口气,“还没断气,有的救。”
徒弟愣愣地站起来,他不记得他们有钱雇马车啊。
“你还站着干嘛?快去啊!”师傅见他站着不动,使劲儿推了他一把。
“可是……师傅,我们没有雇马车的钱。”徒弟依旧站着不动,他知道女人应该是快死了,就像他娘亲一样,死得很快,闭上眼睛的时候还是有气息的。等他找来大夫,却已经僵硬了,怎么推都推不动,像地窖里的羊肉一样冰冷而僵硬。
“包袱里,有一串佛珠,是玉的,去当铺当几个钱。”师傅一边张罗着在女人和孩子的身上盖棉被,一边知会着徒弟。
徒弟找出玉佛珠,看着师傅忙碌的背影,疑惑却还是转身走向庙门。
“三儿,回来。”徒弟跨出门槛,师傅便叫住了他。师傅看见女人微闭着眼睛,俨然已经落了气。他依旧坐在那儿,看着徒弟诧异的脸。
“不用去了,你去照顾着那孩子,别让他再凉着了,先睡吧,咱四更天就往城里走,这夜里路滑。”师傅吩咐道,转过身来看着徒弟。徒弟走过去,把玉佛珠放在包袱里,这才走到小男孩儿躺着的地方,用小小的手臂抱住跟他个头差不多的小男孩儿。小男孩儿似乎还在那个甜梦里,腮帮子嘟着,挤出一对小小的酒窝,煞是可爱。徒弟想不出用什么办法能让他暖和起来,只好紧紧地抱住他,用小手搓着他的手。男孩儿腿上的血污已经干涸,一个小孩儿流不出这么多血,大概是他母亲的。而现在,他的母亲也跟自己的母亲一样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徒弟眼角泌出一滴水,他倔强地咬着嘴唇,闭上眼睛,怀里小小的身体凑近他,把小脸埋在他的脖子里。徒弟伸出手紧紧地抱着,仿佛这样才能够找到些许睡意。小小的庙堂,两个小小的身体依偎着取暖,安睡。
师傅看了看睡着了的俩孩子,这才敢动身,把已经冰冷了的女人的尸体拖出了庙门,他要在四更天之前把她葬了,入土始终是一个人最后的归宿…… 本帖最后由 听花儿在歌唱 于 2012-5-27 19:2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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